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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禀告大王,稷下祭酒淳于越求见。一出医帐,便有谒者上前揖告,最先一个就是稷下学宫祭酒淳于越。

    此时楚王欲在齐国行变法的消息已传遍半个临淄,大多数朝臣不安,楚国实行什么样的政制他们早有耳闻,现在楚王想在齐国变法推行蛮夷之制,放在以前他们一定要竭力反对。不过此刻他们已是降臣,既是降臣那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本钱?

    至于临淄之外那些邑大夫,他们巴不得像楚国那样变法。一变法,齐国的柄权从今往后就由他们掌握,他们高兴都还不及。朝臣一片哀怨,稷下学宫则是沸腾,空有一生报复的众博士早就想试验自己的治国理念,淳于越也好宋意也好,哪怕是周青臣,都急急求见楚王,以求他变自己的法,最好是任用自己为齐相,顶后胜的缺。




第九十七章 前提 (上章应为九十六章)
    幕府与宫殿一样,也有明堂中廷房夹个等处,熊荆还未召见时,夹个里已经吵得不可开交。稷下学宫百家争鸣之处引领天下思朝之所,即便此时已不如前,内部依然争鸣不歇。齐国变法,是用儒家,还是用道家还是用法家还是用墨家还是用杨家还是用轻重家,博士们都高喊自己的主张,驳斥他人的主张。

    人数最多的自然是儒家。齐鲁接壤,齐国的儒生并不少,儒者淳于越还做了学宫祭酒,他们当然也是最支持楚政的人。儒家几百年来在不断地蜕变,因为天下不断在变。越来越严酷的总体战使得百姓生计每况愈下,战争中命如草芥,期望君主‘仁’已经超过了‘礼’。

    ‘天下之言,不归于杨,即归墨。’杨家主张不拔一毛,墨家则要天下尚同。前者是有产之人,认为与其将财富投入战争,就不如一毛不拔不支持所谓的‘天下之利’;后者是无产之民,与其打个没完,就不如天下大同人人兼爱,再无征伐。两家与诸子一样反战厌战。

    此时诸子对庶民是怜,对君王是恨,多数认为人性本善,但在近百年后,诸子终于发现‘这届人民不行’。百姓用尽一切办法逃脱税赋劳役和征召,以至国家需钱缺金筑城无役攻伐无卒。身为儒者的荀子扭转了孟子的本善论,提出了‘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这样的性恶论。

    入秦之后,荀子开始推崇法家之政,称赞秦国黔首‘百姓朴,其声乐不流污,其服不佻,甚畏有司而顺,古之民也。’对照关东六国的庶民尤其对照‘吹竽鼓瑟,弹琴击筑,斗鸡走狗,六博蹋鞠’的临淄庶民,秦国黔首不但质朴而且恭顺。自此儒家的一支已和法家合流,开启后世外儒内法的传统。

    齐儒完全不赞同荀子人性本恶以君为本的新儒。他们依然停留在前一阶段,强烈要求君王‘仁’的民本之儒。楚国政制,并不求‘仁’,熊荆拜孔谦为太傅,却已经在求‘礼’。这是真‘礼’,不是那种要求臣子守‘礼’,自己却逍遥‘礼’外的假‘礼’。

    和而不同本就是儒家的追求:人与人之间确实存在等级贵贱,但贵族绝不可因为自己是贵族就无视庶民的生死,君王绝不能因为自己是君王就侵害贵族的利益。各等级彼此尊重人与人克己复礼,这就是和,同时也是仁政。

    以孔子之儒来衡量,当下的楚政已经是儒政。君王的利益贵族的利益庶民的利益都在‘古之朝’中得到体现。对上下阶层全然分裂的齐国,楚政无异是一剂粘合剂,能将四百多万齐人粘合在一起。

    夹个之中,儒家的主张就是如此。他们甚至提到了刚刚的战败,战时他们也站在城墙上观看。二十三万齐军,主要与楚军交战不过五万人,左右两军不是一战而溃就是不战而逃,为何如此,因为齐国不和,君臣不和贵贱不和士卒不和。

    儒士们唠唠叨叨,念起了几百年前的旧段子,在场的博士当即大笑,而后一起驳斥。驳斥正激烈的时候,谒者出来了:大王请各位博士谒见。

    每一名博士都请求谒见,淳于越不过是来的早而已。熊荆索性准允这些博士一起谒见,省得麻烦。因为素来亲楚的缘故,淳于越以为自己可以得到楚王的单独谒见,没想到楚王竟然没有给面子,他的喜悦之心不免黯淡了下去。

    日已西斜,甲士威立的幕府大帐显得有些肃杀。吵闹欢欣的博士们不由收敛了碎语和笑容,趋步入帐后,他们低头深揖道:臣等见过大王。

    免礼。带着稚气却很沉稳的声音,这是众博士第一次接触熊荆,一些胆大之人不免抬头偷看。只见一个无须黑面的皮弁服少年安坐于王席之上,身前红黑两色的几案上,右边堆着一叠一叠的文书,左边则是羽檄令符以及笔墨。一个老寺人两个史官垂手站于他身侧。合上案上看着的文书,他清澈的目光才看了过来。

    你等谒见,所为何故?熊荆看着眼前这些博士,有些明知故问。

    我等一干博士欲言,以推销自己的治国之术。大家同时开口,一时间谁也推销不了。

    淳于越,你为祭酒。你先言之。熊荆点了淳于越的名,要他先说。

    禀大王:淳于越清咳一记,对熊荆再度揖礼。大王宽赦鄙邑齐王,此庄王之风也,我等敬仰不止。我等又闻大王欲于齐国变法,故而进言之。

    大王于齐国变法,当行轻重之术,淳于越话音刚落,轻重家便抢先发言,唯有行轻重之术,方能收权于临淄

    无礼!熊荆正在与淳于越对答,轻重家忽然打断,傧者当即斥喝,再道:逐!

    大帐内站在持殳甲士,傧者一说逐,甲士便举步上前,要将这个不守礼法之人逐出大帐。学宫里辩论急的时候甚至会破口大骂,哪有什么礼数,此人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进言于大王,何错之有?

    敬告大王,擅言无礼,然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请大王恕其罪听其言。淳于越是学宫祭酒,站在学宫的立场,开口为此人说情。

    熊荆本来就不喜欢轻重家,轻重家如同收割机,一次又一次的收割商贾庶民的果实。只是,他再不喜欢轻重家,那也是齐国的轻重家。既然要在齐国变法,轻重家自然有权出策。在齐国变法,不是楚人主导而是齐人主导,不如此如何维护变法新政?

    为了这次变法,楚人已经牺牲了一千八百余人。日后为了维护楚人所主导的变法新政,楚人又要死上多少人?楚人的利益至高无上!这种利益的核心就是楚人的血楚人的生命。只要能使齐国日后不轻易投降秦国,熊荆并不在意齐国如何变法。

    深深的吸了口气,熊荆问向淳于越:礼重还是利重?

    礼重还是利重,这是个大问题。用现代的话来说,是程序重要还是结果重要。短短六个字让淳于越思考了良久,他不得不道:礼重也。

    逐。熊荆看也没看,直接说逐,那名轻重家当即被持殳甲士赶了出去,大帐之中诸博士的呼吸由此一紧。

    你等谒见不佞,皆为变法之故否?熊荆打量着众人。

    稷下学宫扬名于后世,他们笔下的很多经典两千年后多已湮灭。直到近代西风东渐,先秦百家才再度被学人翻启。这是华夏之花最为灿烂的时刻,也是天下士人思想最为自由的时刻。虽然,在这绚丽的花朵之后,城野之中堆满了贵族庶民的白骨。

    礼崩乐坏才有百家争鸣,可礼崩乐坏也使杀人盈城盈野。诸子的理想就是要想让天下重新建立秩序,或让列国免于灭亡。儒家复古,欲再建礼法之制,孔子周游列国是也;法家重今,‘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是也。

    实事求是,用理性去认知,法家无错,这确是中止天下战乱的最终解决办法。可在感性上,要让熊荆乃至所有楚人变成只知耕战利出一孔的恭顺黔首,那还不如给予敌人最猛烈的一击,选择光荣的战死。

    看着眼前这些博士,熊荆不自觉的想到了诸子,又从诸子想到了战乱不止的天下,最后再想到如今岌岌可危的六国,以及‘有道后服,无道先强’楚人。

    众博士的答应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浅笑一下:既为变法而来,当知变法之前提。齐国是田氏之齐国,亦是齐人之齐国,因此变法当有田氏诸宗四百余万齐人以定。不佞郢师于此只是督促监督变法,而非主持变法。变法若成,不佞郢师即刻退出齐国,不占齐国寸土。

    此仁义之师也!淳于越忍不住出言大赞,他本以为楚国会趁此机会要齐国不少好处,比如城邑比如黄金,谁想听熊荆的意思,楚国什么都不要。

    明日起,郢师一切耗费皆由齐国负责。熊荆很严肃的道。楚军每日就要消耗八十吨(六千石)粟菽,如果有关变法争论旷日持久,消耗的粮秣和费用将极为庞大。

    不佞曾闻,有人欲赴楚国却驾车往北,此不知地理也。当今天下,秦吞六国之势尽显,齐王为后胜所蔽,畏秦如虎食言而肥。故变法当知天下大势,不佞不强求齐国与楚赵结盟抗秦,然若齐国依然亲秦不对秦国设备,与其他日不战亡于秦,不如今日便亡于楚。

    变法的要求如此简单,以致在场的博士有些不敢相信,可熊荆身边的左右二史正在录录,他们又转而相信。楚王重礼不重利,君无戏言,这应该是真的了。



第九十八章 变法
    众博士很快就被谒者请出了幕府。熊荆交代了变法的前提,也交代进言的程序:欲变何法欲行何政都需先写详细的政纲,交由全国邑大夫公议,期间楚人并不干涉。公议这一点让很多博士不悦。法术势,这些控制臣子庶民的权术,只能告于君王的不能言于臣子,只能告于官吏的不能诉诸庶民,公议岂非要大白于天下?

    博士的反应熊荆毫不在意,等这些人退走,他单独留下了淳于越。

    坐。已经不再中廷,而是在西帐。熊荆让淳于越坐,还请他喝茶。

    淳于越当然知道熊荆留下他的意图,这是要押宝在他身上。他浅浅的喝茶,等待熊荆的开口。只是熊荆一直没有开口,他只好道:敢问大王齐国欲变何法欲行何政为善?

    齐国,熊荆刚才在想其他的事情,听淳于越说话方道。乃商贾之国,商贾者众,依附商贾着更众。淳子以为然否?

    然。淳于越很自然的点头。齐国多商贾是由齐国的地理决定的,管仲之政奠定了齐国政制的基础,要变法这点绝不容忽视。

    既如此,熊荆再道。变法必要保全商贾之利权,轻重之术不得再行。

    敢问大王,不行轻重之术朝廷如何得利?若无实利,如何对秦设备?淳于越反问。

    商贾交税便可。商贾交税可入外朝。熊荆的回答让淳于越错愕,他不但回答还用杯子中的茶做了一个比方。杯中之茶乃齐国之利,轻重之术将各邑商贾庶民之利倒于朝廷。朝廷又行何事?齐国之金不过为贵人奢靡徒费而已。故齐国变法,首当变税。

    变税?!淳于越是儒者,儒者素来轻财重德。

    然。熊荆道。盐铁之制,必要罢消;粟米专卖,必要罢消;田亩轮换,必要罢消。

    如此,贫者愈贫,富者愈富。淳于越大吃一惊,他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王廷朝廷必要分割,王廷耗费朝廷耗费皆由富者所出。熊荆补充道。若行楚国正朝外朝两制,正朝为田氏邑大夫,外朝则为商贾。

    不可,不可。淳于越听不下去了,商贾卑贱,岂能与政?

    齐国半数人皆事商贾,不使商贾入外朝,如何治国?熊荆重新打量淳于越几眼,不如此,淳子以为如何变法?将行何政?

    熊荆这是退了一步,也是想看看淳于越值不值得在这件事情合作。如果他迂腐,那就只能换一个人。他把问题推给淳于越,淳于越道:齐国变法,自当礼仁为先。大王适才问礼重还是利重,自当礼重也。

    如此,还需用轻重之术?熊荆笑问道。

    非以轻重之术,如何杀正商贾之利而益农?淳于越的回答让熊荆失望。即便齐儒逐渐称赞楚国政制,可一旦等他们获得主动权之时,他们要行的还是仁政。

    以轻重之术夺商贾之利,然利从何来?熊荆叹道。齐国衣履天下货行诸国,皆商贾之功也。若无商贾,以齐国‘地泻卤,少五谷’之地,百姓如何富足?

    商贾牟利而败德,其人一毛不拔,若为政,何以礼?何以仁?淳于越也叹。

    唉熊荆苦笑。他开始觉得选择淳于越作为合作者是个错误,他自始至终追求的都是儒者的理想而不顾齐国的现实。抑商是一定的,商贾从政绝不可行。或许这也有他的私心,商贾既然可以从政,还要儒士干什么。

    既如此,淳子请回吧。熊荆苦笑后道。淳子之政纲,适时交由田假便可。

    后胜死后,田假已经是代相,他将负责变法事宜。淳于越闻言也有些失望,因为其他博士的政纲同样交由田假。交上去之后便是公议,具体施行什么样的政纲,已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楚国已行周政,大王为何不愿齐国也行周政?淳于越挪了挪屁股,想获得熊荆的支持。

    楚国行了周政?熊荆有些诧异。楚国只是行了正朝外朝之制而已。齐国之民事商贾者过半,非耕种之民近半,不重商政而重周政,他日如何抗秦?我若是商贾,秦国诓我说,降秦必重商贾,淳子以为我降秦否?

    商贾重利而无德,不可信也。淳于越没有回答熊荆的问题,只强调商贾的品行。

    商贾重利乃天性,无利如何行商?熊荆道。重利方能雇工劳作,方能变鱼盐桑麻为粟米,其何错之有?商贾或无德,难道士子便有德?淳子欲行周政可至他地,齐国半数丁口为商事商,欲行周政岂非缘木求鱼?

    熊荆已经不想和淳于越多谈了,他和荀况不过是五十步与一百步之间的差距,所不同的是荀子逐渐认识到光靠道德是不能实现井田周政的,必须以力以法强制才有实现的可能,不然性恶的庶民绝不会变成简朴恭顺的古之民。

    熊荆将欲送客,明白自己不能错过这次机会的淳于越并不想走。他似乎是退了一步,道:敢问大王,若外朝皆是商贾,齐国皆商贾之民,国将若何?

    经商可富民,即便贫者,或许也是他国之富者。熊荆道。楚国海舟将通世界,齐国衣履天下便如此富足,若衣履世界又当如何富足?

    然农为国之本,若举国皆商淳于越又开始摇头,他无法想象举国皆商的国家。

    既然皆商,所得之利为何不能购粮?熊荆道。如今齐国每年购粟两千万石之多,通商于世界,自可购粮秣于世界

    熊荆已经是风轻云淡了,聊聊数语便令傧者送客。此事天色已暗,战场上齐人已在收敛家人的尸骨。此战楚军伤亡两千余,齐人的伤亡超过三万,直接战死的约有六七千人。这当然是楚军没有赶尽杀绝的结果,按照正常情况,战败的一方伤亡将超过百分之三十,若地形有利或者刻意斩首,全军覆没的例子并不少见。

    北风中隐约能听到齐人的哭声,念及楚齐邦交,熊荆对庄无地道:令医帐开始收治齐军士卒,尽量救活。

    超过两成的伤员会在三个时辰内因伤重或者失血而死亡。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时辰,该死的都已经死了,接下来要死去的则是伤口感染:破伤风坏疽脓毒症,再就是骨折。破伤风脓毒症无药可治,只能靠伤卒自己的体质抗衡,造成楚军伤卒死亡的,皆因于此。

    坏疽医治需要反复清洗去除坏死组织,伤口如果感染则使用蛆虫疗法,死亡基本已经可以杜绝。清洗要用酒精,齐军伤卒不可能有酒精,也不懂得清洗伤口,死亡率故而超过三成。

    熊荆收治齐人伤卒并没有让庄无地惊讶,这几个时辰,楚军的伤卒都收治完了,既然不是灭国之战而欲再与齐国和好,收治伤卒是很自然的事情。

    庄无地通知医帐开始收治齐军伤卒,这时候淖信奔了过来,急道:禀告大王,庄将军已醒。

    善,大善!熊荆就要前去医帐,庄无地顿时将他拉住,大王,王宫正寝已备宴飨,若是晚去

    齐王已降,熊荆不灭其国而赦其罪,作为地主的齐王自然要设宴答谢。齐王以外,朝中诸大臣也要列席。因为推动变法,双方还要有一个正式的沟通,变法如何变变多少,不管赞成还是反对,总要先交一个底。

    庄无地劝说,右史也劝说。想到庄去疾既然醒了,那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若是让齐王和满朝大臣等待太久,对楚齐关系不利。两人的劝说下,熊荆放弃探视庄去疾的打算,车驾行向临淄西南的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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