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帝国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零肆柒
大王盛怒,诸人一时无言以对。素来对计划泼各种冷水的弃疾踵出人意料的出言:大王谬也。臣等只为大王而战只为大王而亡,而非为一女子入秦。大王待臣等如父,臣等侍大王如子。大王之礼大王守之,臣子之礼臣等守之。
你可知尼萨马所费几何?你等可知兵甲所费几何?你等可知粮秣衣履马料所费几何?熊荆差点就被弃疾踵说服,他重重吸了口气,大声反问。骑军非不佞一人之军,骑军乃三百万楚人之军,你等怎能为不佞一人而战,为不佞一人而亡?!
大王之理臣等不解。弃疾踵说不过熊荆,但他有他的坚持。臣等为臣,自有为臣之礼。且大王之爱,岂可成秦王之妾,任秦王凌辱?此事问于任一楚人,皆言不可
你你你!熊荆激动而起,手指着弃疾踵,面色已经隐隐发紫。
两个月以来,他的情愫是压抑着的,他故意让自己沉浸在繁重的事务中,犹如将脑袋埋入沙子里的鸵鸟。上个月妫景提了芈玹一次,差点让他的心防崩溃,现在弃疾踵竟然当他的面说‘成秦王之妾,任秦王凌辱’,他的心脏几乎炸裂。
大王!长姜以前见过熊元面色发紫,现在见熊荆如此,立刻疾呼。速召医尹
何须召医尹!熊荆疾挥大喝,身躯震颤。
来人!!他强忍着心脏处传来的不适,沉声命令。
臣在。庄去疾就在廷外。见熊荆召唤,立刻上前。
彼等不服君命!将彼等关入熊荆身子晃了一下,关入监牢。
以上卿誉士之尊,要被关入监牢,妫景等人没有半点后悔,也没有半点沮丧。他们深信自己没错,他们不过是尽为臣的本分,忠于君爱于国而已。关入监牢不但没有丝毫毁损他们的荣誉,反而彰显了他们的品格。
谢大王!妫景对熊荆深揖。
谢大王!!跟着他,其余十七人也对熊荆深揖礼。他们恭敬的趋步出廷,然后昂首挺胸的跟在庄去疾身后,去往王宫监牢。
左右史长姜等人被妫景等人的言语行至吸引,君贤臣忠,国之将盛。然而当他们回头看熊荆时,却见他面色全紫,往后倒了下去。
第七十七章 秘密
大王无恙否?半个时辰不到,赵妃便急急赶至正寝,还未登阶,就问向阶下的寺人。
禀太后,大王无恙也。熊荆刚才气急跌倒,但仅仅是跌倒而已。长姜虽然召来了医尹,医尹诊断完就被熊荆挥退了。
无恙?赵妃看向身侧的王尹,王尹刚才急告大王心疾。听闻心疾赵妃就慌了神,丈夫就是因为心疾而死,儿子再心疾那还得了。
禀太后,小臣只听王尹的解释已经跟不上了,赵妃急急升阶,在明堂里看到了儿子。
拜见母后。熊荆穿着一袭视朝的皮弁服,白衣素裳,安然无恙。
大王赵妃走的太快,到了熊荆身前触碰到儿子,才最终放心。
见赵妃徐徐坐下,长姜和王尹由带着寺人宫女知趣的避退,但两人没有出寝,就在室外侯者,等候可能的召唤。
孩儿无事,让母后担忧了。看到赵妃熊荆心里发苦。
他刚才是被气的,十八位骑兵之将傻头傻脑要入秦去接芈玹,他们难道不知为了培养他们,自己花了多少心血,楚国又做出了多大的付出。骑兵是楚军的重器,重骑又是重器的精华,骑兵之将则两者的灵魂,他们可以牺牲,但绝不能牺牲在战场之外。
荆儿,赵妃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若真爱那芈玹,母后也不拦你,你可遣人去迎她,但不能自己去迎她。入楚以后,王后是王后,少夫人是少夫人,嫔妃是嫔妃。后宫的品级不能乱,更不能像像赵妃这是妥协了,她总不能看着儿子心疾而死。不能像外曾王父那般,太过宠爱于她。你要知
外曾王父就是赵武灵王,熊荆并不知道赵武灵王的故事,是以问道:外曾王父如何?
外曾王父年少时也爱极了一位白狄女子,赵妃声音低沉了下去。儿子此时的年龄与外曾王父即位时的年龄相仿,儿子即位时的凶险与外曾王父即位时一样,稍不慎就万劫不复。看到儿子她总是想起外曾王父,他必然会是一个伟大的君王,可惜再伟大的君王都有自己的软肋。
白狄女子?熊荆不知道赵妃心里在想什么,只被她所说的事吸引。
然。赵国多白狄人,中山国更多。赵妃继续道。外曾王父年少时喜欢的白狄女子是中山国人,中山国受齐国唆使,不时攻伐邯郸。外曾王父即位时与你此时年纪相仿,自不能娶敌国公卿女子。数年后女子死,外曾王父游大陵,梦见那女子鼓琴而歌:‘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瀛!’外曾王父自此日夜思暮,数细言女子于臣。有上卿吴广献其女,遂为王后
此女是瀛女否?熊荆遥想片刻才问。见赵妃不答,他也笑了。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那吴广必然和魏王魏增一样,以芈玹的模样挑了一个女子出来献给自己。
吴广之女曰吴娃。外曾王父宠吴娃,吴娃死,应其所求废嫡长子太子章,立吴娃之子何。后又怜废太子章,致废太子章欲弑君而立接下来的事赵妃不想再说下去,她转而道:楚国亦有此事。先君成王年少多爱,立商臣,后欲废之,乱,终弑君。
荆儿爱谁,母后本不该过问。然你既为楚国之王,娶何人为妻,立何人为后,以何人为太子,皆关乎楚国国运,容不得半点私欲敷衍。芈玹并非王室公主,仅是一女君,你迎之可也,若立其为后,断不可也。
话说了一圈,赵妃立场又强硬了起来。她只希望芈玹早点嫁于秦王,好让儿子断了娶她为后的心思。可赵武灵王之事在前,即便芈玹死了,儿子日后也会梦见她,佞臣肯定会像吴广魏王一样,寻来长得肖似芈玹的女子以讨儿子的欢心。赵妃眉头紧蹙,一时不该如何是好。
禀悍王子,妫将军项将军等人已被大王关入监牢。春阳宫,趁着李妃沐浴,她的一个亲信宫女正向熊悍密报正寝下午发生的事。
为何王兄为何要将彼等关入监牢?熊悍不解道。
大王大怒,说是彼等不服君命。宫女一边说话一边看向浴室,担心李妃召唤自己。
彼等皆忠贞之臣,王兄误矣。熊悍感慨一句。读书数年,忠君尚武在他心里已渐成雏形,母妃的实利教导也在缓缓积累。他并不觉得项超等人有错,臣子难道不该为君王分忧吗?
悍王子宫女眼巴巴看着他,她为熊悍做事不是没有条件的。
印玺何在?熊悍再问道。他需要母妃的印玺调动三足金乌号。
在此。宫女摸出李妃的私人印玺,熊悍要拿走时候不太愿意放手。
下月我必求母后准你出宫嫁人熊悍不得不承诺了一句。宫女既然是亲信,自然不舍得放走。年近三十而不嫁,再服侍下去真要老死在宫中。
谢悍王子。宫女松了口气,她再道:若是夫人问起
若是母妃问起,我必说是我自取的。熊悍看了看印玺,如此答道。只是印玺虽然到手,妫景项超等人却被关入了监牢。王宫监牢他知道在哪,那里必须要有王兄的令符才能放人。难道,自己又要去正寝明堂窃王兄的令符?
九月丙午,这一日楚国史官只记录了三件事:第一件当然是妫景项超等十八人忤逆王命,被大王关押于监牢;第二件则是太后赵妃教导大王,不可因宠而乱国;第三件事便是悍王子至正寝与大王欢饮,大王大醉。
这一日后的第二天上午,王宫里就热闹了。李妃哭哭啼啼的跑到若英宫,说悍王子不见了。
悍儿何在,老妇如何知晓?李妃披头散发,嚎哭不已。她虽然没说是自己让熊悍不见了,可心中存的就是这个意思。王尹何在?
赵妃心中恼怒,只是后宫一直是她执掌,活生生一个王子不见了,她确有责任。
禀太后,臣已四处寻遍,未见悍王子。王尹由满天大汗,李妃是先问了他,才来太后这里哭诉的。
阍者如何言之?王宫有门就有阍者,每门阍者四人,又有囿游,门禁森严,一个人大活人不可能不见。
阍者?王尹这才想起阍者,召阍者,速召阍者。
禀太后,昨夜今晨未见悍王子出宫。阍者日夜看守大门,悍王子如何出宫,必然瞒不过他们。他们如果说没看见,那就真的没看见。
禀太后,昨夜有妫景等十八人得大王之赦而出苑囿,余者未见也。帏门的阍者禀告道,王宫监牢设在苑囿,出王宫阍者自然记得。
再找!赵妃并不能从妫景联想到熊悍,昨日她也劝过儿子要赦免关押的妫景项超等人。
呜呜呜见赵妃没有半点作伪的模样,李妃放心的同时又再次担心。
宫中遍寻悍王子时,熊荆才刚刚起床,正在洗漱。朝廷五日一休,今日正好是休日,所以他不必急急忙忙赶去正朝视朝。晃了晃有些麻木的脑袋,他渐渐昨日发生的那些事情,尤其是母后所说的赵武灵王之事和先君成王之事。
母后虽然勉强同意芈玹嫁入楚宫,可她还是担心自己对她太过宠爱使得后宫失了尊卑。他更加明白身为君王,就要没心没肺的活着,不然就将逾越礼制。
咳——,噗!想到这,正在刷牙的他使劲‘咳’了一声,吐了口痰在盂盆里。
禀大王,长姜从明堂疾步过来,他示意旁人退下后才道:悍王子不见。
悍弟不见了?熊荆大讶。这个弟弟越来越懂事,昨日还与他喝酒。
然也。长姜道。李妃至太后处哭诉,宫中正在四处寻人。
他能去何处?熊荆匆匆漱口,想不通熊悍为何要躲猫猫。他疑惑间,一个文吏面色苍白的奔来,急道:禀大王,令符无故短少一枚。
啊!熊荆愣了一阵才啊出一句,他脸也没洗便跑到明堂,令符确实少了一枚,他呆立半响才想起是谁,大喊道:熊悍!
妫景等人何在?大概猜到熊悍拿令符干什么,熊荆急命人去苑囿监牢。果不出他所料,昨天夜里,他的好弟弟拿着他的令符把妫景等人给放了。
召庄去疾!熊荆喊道,喊完他又道:召屈开,急召屈开!
你带人去芍陂军营,看见妫景等人,抓回来!熊荆对庄去疾嘱咐道,他又担心庄去疾动粗,道:勿伤了彼等。
大王,臣以为悍王子妫将军等人不会在军营,此时应在入秦途中。昨日是屈开密报妫景等人计划入秦的,现在他们既然不见,自然不可能再回芍陂军营。
速速找到彼等,截住彼等!切记勿伤彼等。若彼等不听,就说:大王早已派人入秦迎芈女公子。熊荆醒悟了过来,说出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第七十八章 金乌
王宫里真的乱了。听闻熊悍窃了令符私贩放罪将,李妃当场晕了过去,更让惊讶的是大王竟然已经派人入秦去接芈玹。闻言的屈开庄去疾长姜皆是吃惊,郢师环卫宫甲全在郢都,大王派人入秦派的又是何人?
惊讶归惊讶,当务之急是速速找到熊悍妫景等人。一时间郢都飞讯频发,往魏国大梁去的往淮水上游城阳去的,甚至往穆陵关去的,这些方向的城邑都接到严令:找到并阻截悍王子妫景等人。可惜,飞讯发出去数个时辰,三个方向皆回报:未见悍王子妫景等人。
十八名骑将,加上一个熊悍,即便他们骑的是尼萨马,十个时辰也跑不出三百里。三条路都没见人,他们难道是昼伏夜行?
传令,严查夜间行舟之人。熊荆想到了大翼战舟,尤以颖水一线为重。
禀大王,昨夜三足金乌号驶离芍陂,一个知己司的侯人向屈开禀告后,屈开终于明白了项超求见悍王子的目的。此舟上月下水,为李妃所有。
三足金乌熊荆脑子里一记轰响。妫景这是要去赵国啊!去赵国,然后出塞,从焉氏塞入秦,这是哪个王八蛋给他们制定的行军计划?!
告知运河沿线与大江沿线,出动战舟截住三足金乌号!熊荆命令。从芍陂到长江大约有四百多里,虽然楚国各航道夜间也能行船,可帆船终究是帆船,一夜功夫不可能行驶那么远。
阻截三足金乌号的王命从郢都快速的发向郢芦运河以及长江沿线,就在沿途飞讯站一个接一个传递这道命令时,全帆装的三足金乌号已经行驶在濡须水。桅杆入云,风帆全张,沿途舟楫看到海舟驶来慌忙避让,水手们呜呼间看见舟楫上的年轻女子还会抛下去几个橘子。
水手欢畅,作为乘客的熊悍和妫景项超等人就难堪了。芍陂巢湖还好些,百余里的运河还有这段濡须水,舟楫剧烈的摇晃让他们人人呕吐。这当然要怪操舟的舰长红牟,在芍陂和巢湖,他竟然让水手挂出了翼帆,然后整艘海舟以十二节的速度破浪疾行,在运河河道和濡须水水道,他也是全帆装航行,三足金乌号的速度不低于八节。
报——!濡须水入江处,飞讯终于赶在了三足金乌号前头。大王有命,昨夜飞剪海舟三足金乌号驶离芍陂,若见三足金乌号飞剪海舟,当以战舟将其拦截。
三足金乌号?驻守于此的官吏宁正在喝茶,他闻讯失笑。芍陂距此三四百里,三足金乌除非会飞,断不可至此。退下吧。
宁的笑容还未落下,一道阴影便快速的掠过他所在的官衙。看到门口斜射进来的阳光瞬间不见又瞬间出现,他并未太过在意,这或许是天上的云吧。然而等他抬头再望时,全帆装的三足金乌号正从门前的濡须水高速驶过,在河道西岸留下一道浅浅的暗影。
‘当’,手里的茶盏掉落于地,看着眼去的三足金乌,出动战舟阻截已经不及,愣了半响,宁才命令道:速报于郢都:三足金乌号刚刚驶过本邑,已入已入濡须水的尽头就是浩浩荡荡的长江,宁凝噎了两下,终于道:已入大江也。
风向北偏东十七度,逆风。准备左转舵,航向北偏东十五度。入江在即,红牟再一次下达舵令让舵手准备转舵,在此之前,水手们已经解开干舷上的脚索与角索,开始转帆。
让你的人!上来转帆!这一段长江是朝北而流的,三足金乌号不再是顺风而是逆风。三根桅杆上的风帆都要调整,昨夜因为仓促登舟,红牟没有这么多人。
转帆?妫景脸上泛出病态的青色。他很努力的克制住呕吐的**,然而仅仅说了两个字,他就‘呕呕’的呕吐起来。
转帆!转帆!红牟看着妫景的样子连连摇头,他只能自己跑到下甲板,对着那些萎靡的骑士道:转帆之人不够,速速上来转帆。项超等人对他的命令几乎是麻木的,好在他最后说了一句:为大王!
昨天‘为大王’三字让红牟入了伙,驾驶着三足金乌号驶离芍陂,现在他反用这三个字激励这些打算入秦迎人的骑士。
为大王!有人忍住不适喊了起来,可脚步跌跌撞撞,眼看就要摔倒,后面的项梁赶紧扶了他一把。
为大王!舟舱里的骑士应声喊道,即便呕吐,他们也很快上到主甲板。
拉!拉——!!甲板上水手已经在拉动转帆索,红牟也在其中。此时距离出口只有两百米,长江不是大海,如果不能在海舟驶入长江前完成转帆,整艘海舟就会在北风的吹拂下撞向长江右岸。即便不会舟毁人亡,也会搁浅在浅滩上。
除此,转舵与转帆必须协调一致,风帆的转动也要协调一致:前后桅杆左转时,主桅杆要右转,如此风帆受力方能平衡。任何地方出错海舟都会撞向水道旁侧,造成搁浅。
拉!随着转帆索的动作,正向对北风的帆布发出‘砰砰砰’的大响,桅杆也透出一阵‘咯咯’之音。红牟这时候跑回艉楼甲板,以命令甲板上的水手。
拉!!他的命令喊的更厉,北风更猛,矮几上的一份大楚新闻突然被风吹起,飞出舟舷后在空中转了两圈,随即又一阵风来,将它吹的更高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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