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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妆误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文如锦

    “娘娘又说胡话了。”晴柔将绾绾那微微皱起的衣领轻轻抚平了,半低着头,又回复了那忠直敦厚的语气:“这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传出去了,又要议论崇庆殿尊卑无序了。”

    “那又如何”绾绾眸光一转,既娇贵又洒落地笑道:“我只与你们贴心。”

    “在说什么呢谁与谁贴心啊。”说话的是赵祯,他煦煦温存地笑着,朝着绾绾和晴柔走了过来。

    绾绾“嗤”地一笑,转身踏进了屋里,赵祯自随在她身后。庭中碧漪与几个小宫女仍嬉游着,黛儿也将衣服放在了廊上,同她们一起。

    “绾绾!”赵祯喜昵着唤了一声,珠帘掀落,在二人身后泠泠地,碎了一地的琳琅冰雪。绾绾在绣案边停了下来,双手捧起一片缝了一半的玉缃锦小衣,迎着纱窗下飞扑蒙蒙的日光,怡然喜笑。

    赵祯站在绾绾的身后,望着她痴纯喜乐的样子,亦无忧无拘地笑了。他伸手抱住了她,望着那玉缃锦上的万字连枝纹若隐若明地流转着,一条金线小龙在青叶蟠果间曲身延颈地望着一方,那突出滚圆的一双龙眼,明明炯炯又稚气顽皮。

    二人这样望着,均生出了一种脉脉温存的慈情,带着些许期望与好奇的,通过那血与肉,将二人连到了一起。

    “绾绾。”他依恋




第90章 燕字无归情影长
    晓风拂帘,雪香漫扑花,棋子轻轻落,灯里静好时。崇庆殿的花厅内,绾绾与毓琳正偎在香椿流水榻上,青瑙浮花案旁弈棋呢。

    “罢了,罢了,我又要输了,再不同你下了。”毓琳挟着丝绢,捧起手边的梅月玲珑盏,啖了一口樨清玉山茶。她穿一件杏色明珠缎衫子,一条绛熏纱绣金花茶褶裙,头上梳着近香若莞髻,髻上簪一对油青佛手簪。

    绾绾笑了笑,自从棋盘上捡起了三黑一白四枚棋子,道:“流水不活,溯源无窍,这棋本就是死局。”她穿一件玉色瑞草缎衫子,一条文素笺燕裙,头上绾着云瑶髻,髻上簪着一朵烫丝梨花并一支梨珠水晶长步摇。

    “娘娘们下了快有一个时辰了,必定乏了吧,用些点心罢。”晴柔说着,已将一碟栗蓉茶心糕端了过来,两个小宫女忙将一个青漆竹几轻巧娴熟地移到了椿榻旁。

    “我是有些饿了。”绾绾笑着,便拈过了一块茶糕,吃两口又放到一边饮起了茶。

    “娘娘可不是该饿了。”碧漪月眉轻轻一蹙,埋怨似的说道:“午膳就夹了几块豆腐,能不饿么。”

    “怎么害喜了,吃不下么”毓琳亦拈着一块茶糕,关切道。

    绾绾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难受的,就是怕油。”

    “从前我怀着幼怡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约比你好些。怀幼忻的时候就轻松地多了,一点都没有不舒服。”

    “有几天没见到她们了呢皇上不是请了声乐署弹筝的伎人教习她们么学的还好”绾绾想到幼忻那调皮天真的样子,不禁笑了。

    毓琳亦是一笑,应道:“幼怡还好,总是乖乖的,幼忻可就不大坐得住了,她喜欢你呢,说那伎人弹筝不如母后弹的美。”

    “她想我了!”绾绾明眸一闪,有些欣喜:“我也想她呢,下次把她们一同带来吧,或是我去看看她们。”绾绾低下了头,想着两个小人一本正经危坐调筝的样子,脸上漾起了怀念而又慈爱的笑意:“我去看她们吧,从前我学筝的时候,也就这么大呢。”

    “还有上次你送她们的藕丝荷叶衫,云衣荷花小帽,她们也很喜欢呢,连着穿了两三天,不舍得换呢。”毓琳又笑道。

    “眼看着时节渐凉,我亦为她们准备了些应季的衣饰,一点心意。也都快好了,到时候一起带去吧。”绾绾想起那些小小的绸衫缎裤,绣带花冠,一面感慨这时光的推移,一面爱恋人世韶年的如花。不禁遥想道:“等她们长到我们这般年纪,该是怎样的婷婷美好啊,我多想看看。”

    “你啊!”毓琳又饮罢一口茶,温柔道:“自然而然地,那一日就该到了,我是不担心的,想想你我,是如何到今日的吧,都为人母了。”

    绾绾展眼一笑,神思道:“我离家进京的前一日,我娘将我自小穿过的衣服,玩过的玩具都拿来给我看,足有数十个箱笼那么多呢。有些事情,自以为是忘了,待看到那些旧物,却又想起来了。那熟悉与亲切,几乎都要叫人哭出来了。”绾绾现下说着,鼻眸一酸,亦是想哭呢:“我想带走了,我娘不许,哥哥还打趣我呢,说嫁妆已经够了,不能再添了。我现在这样留恋那时的心情,或许真都带来了,又不会再看了呢。”

    毓琳听绾绾这样说,眼前又浮现出了那日在宫门前她自车帘中初见绾绾的情形,真华年长思,恍来如梦啊。她与绾绾虽都是十二岁就入宫做了后妃,但她母家就在京城,与父母弟妹们随时可见的,绾绾就不同了,该有快十年没见过父母了吧。她感伤道:“是啊,旧物与旧年,若腾挪了,就不好了。”

    “若腾挪了,这记忆就该对不上了。”绾绾目光暗暗斜转,面上已生出了一层仰望岁华的虔诚与平和。

    风声拂帘,泠泠摇笺。初红犹绿的枫叶自窗间飘下,落到了釉水青青的四季莲金鱼缸中。水波“咕嘟”一响,碧漪好奇地一望,便欲扑到那缸边,自被雨蔷拉住了。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我二妹毓玢今日进要宫看我,想也快到了。”毓琳说着,缓缓起身。

    绾绾吩咐晴柔将一块云英紫烟墨,一封金粉落窗宣,一支朱檀兰蕊笔,一支金竹日见笔用一个玄漆贴螺钿棠棣的锦匣封了,交给了结香。绾绾笑道:“上次你说,令妹近来对书画很上心。”

    “那我便替她谢谢你了。”毓琳亦是一笑,眼睫烁水,像知道什么似的。

    只晴柔留心,这金粉落窗宣是宣州丹孟阁新进的贡品,翰林书艺局前几日才送来的,就只两封,一封前日给了煜臣了,这一封今日又给了毓玢,绾绾还说过要在这飞敷烟抹的金粉上画散花天女呢,怎得一封也不留晴柔虽有些狐疑,却从不会妄问多言。

    就在毓琳欲走时,黛儿忽慌慌张张地撞了进来,还带着流风阁的芳绣。芳绣哭个不止,说兮容在绣架旁晕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绾绾向雨蔷望了一眼,又惊又急。雨蔷想了想,不紧不慢道:“婕妤娘娘应该是中毒了,前几给婕妤娘娘诊脉,脉象尚安稳,除了



第91章 闻铃解语心梦依
    不知过了有多久,绾绾方被晴柔唤醒了,说黛儿来寻,赵祯已在崇庆殿候着她了。绾绾一睁眼,只见那绣球风铃上的丝绢轻瓣仍悠悠翕忽着,颤烟如慕。

    “娘娘,我们走吧。”晴柔望着绾绾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轻声催了一遍。

    “好。”绾绾点了点头,自那藤椅上款款柔缓地起来了。织毯滑落,不经意地一响,绾绾低头去看,复生惆怅。

    “娘娘。”晴柔又唤了一声,有些担心似的。

    “罢了,走吧。”绾绾转身方欲走,兮容却醒了。她自睁眼的恍惚间望到了绾绾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脱口唤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那声音虽微弱,却很热切。

    簌雨见状,忙追到了绾绾身旁,“娘娘,娘娘”地唤着,欲拉绾绾又不敢,手足都不安。

    绾绾自转身走回到了床边,兮容正烟缄双眉,哀哀热切地望着她,一只手抬起来些又放了下去,是虚弱,也是无望。绾绾忙伸出双手捂住了兮容的手,肌肤细贴间,一阵冰冷直从掌心贯穿到了她心底,又有栩栩萌生的温情,通过那一息不灭的体温流递在二人之间。

    “娘娘,娘娘。”兮容虚弱道:“是尹沐英,是她,是她……”

    “你是说,是她给你下的毒”绾绾细声温柔地询道。

    “是,她恨我!”兮容无力地续道,双眉烟缄,几欲哭出,而那委屈与哀切中又有一种娇憨与稚嫩。

    绾绾温柔地一笑,松开一只手抚上了兮容靥边的头发,疼惜道:“我知道了,你好好休养,啊。”

    兮容挣扎着立起身子抱住了绾绾,一面放肆地哭着,一面断续道:“我想回家,想,想,想……”

    骨肉千里,深宫幽黯。绾绾无话劝她,只得轻拍着兮容的后背,由她任性宣泄。过了约有一刻钟的光景,晴柔方轻悄着移到了二人身旁。见晴柔来了,兮容忙放开了绾绾,不好意思似的低下了头。

    “娘娘,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了。”晴柔轻声劝道。

    “嗯。”绾绾点了点头,又向兮容笑了笑,方起身离去了。兮容望着绾绾的背影,想着她离去时的那一抹笑,新桃乍露,妩映三春,说不尽的温柔与欣盼,她蜷在被中抱紧了自己的膝盖,转眼四望着,不禁心痴。

    时间已是不早了,迟暮时的晚风吹着窗外树底的灯笼,灯影憧遥。风铃清窣地响着,一声又一声,洒落地上,伴入茕思。

    绾绾自流风阁离去时,正是沉日融璨,金红映波。绾绾向着晴凫湖对面的回雪斋望了望,雪白的四季栀在暮色中溯瓣萦回,飘飘如雪。碧宇飞檐隐在这一片虚约漫笼的白绿中,灯火凄清,未夜已阑珊。

    绾绾身子一颤,不禁打了个寒噤,晴柔忙将一件玉烟锦银碟穿花的斗篷披到了她身上。就在碧漪提起灯笼时,脚边忽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毛茸茸地一团,抓住了碧漪的裙子。碧漪惊得向后一跌,险些坐到了地上,幸绾绾扶了她一把。

    “原来是只小猫啊。”黛儿俯下身拿灯笼照了照,笑道。只见一只小奶猫正依在碧漪



第92章 便束白月光
    绾绾一行回到崇庆殿时,已过了申午了。正殿内明着灯,却只有几个守值的宫人。绾绾将披风一解,正在寻望狐疑之际,小潘子同茜夕已迎了出来。

    茜夕吩咐人去点灯布膳,小潘子则随在绾绾身旁,笑盈盈地说道:“娘娘,皇上早来了,在小书房看画儿呢。”

    “我知道了。”绾绾应着,自转过珊瑚帘向着小书房去了。尚隔着镂玉梨花门时,绾绾便闻到了一阵醇冽的香气,如蔷薇圃中,又染醉仙醺意。她抬手掀过霰月明沙帘,只见琴案旁的红楠小桌上正烹着一方怀雪玉珑樽,樽里乘着淡红的蔷薇露,酒雾缭绕,侵纸入墨,染得画中人也醉。赵祯背着一只手对着书案上绾绾昨日才画好的一幅《山鬼》凝神端看呢,他穿一身金白色翮云锦袍子,袍内是杭罗中单,腰上佩着赤金蟠花昭日佩,佩上垂着朱色百花锦相莲瑞草带,头上带着纺岫纱薄珎小冠,正神情如玉,慧朗濯英。

    绾绾未出声,只步到琴案旁,将三两枝吴兰分插到了那对脂玉白荔瓶中,插好后,她又轻轻转了转兰叶蜿曲伸展的方向,直到那兰膏垂玉瓣,紫英袅萼羞。

    赵祯已自画上移转了目光,看着绾绾摆弄有心的样子,情不自禁地,便朝她走了去。“回来的这般晚,便是去采这花了么。”他含笑问着,豪无见责之意。

    “也是,也不是。”绾绾烂漫一笑,她是什么都不愿瞒他的。

    绾绾衫上披着的云水纱轻帛都垂到了地上,柔褶漪回,与那画里的天工神出一韵。绾绾一偏头,恰看到他望得痴情的样子。绾绾娇声一嗤,踮起脚搂住了赵祯的脖子,亦望得痴深而缠绵。赵祯兜住了她的腰,二人心意相贴,瞬目不离。

    “好奇怪。”绾绾笑着,便贴近了赵祯的耳边:“方才经过栖兰径时,听到蕊珠宫中渺散的弦歌,我还在想呢,你该是在小书房中候着我,这初醺的灯烛花气,多温暖啊。”

    蔷薇露清甜间凉的气息笼在二人周遭,绾绾轻柔如缎的发丝轻轻地自鬓边绾向髻中,尚带着依依兰幽,香在无心,赵祯一时心忽,轻吻意绵。绾绾亦抱紧了赵祯,在这耳鬓厮磨中,她只觉心都悸颤成了千片,恍惚着停在空中,每一片都牢牢地,刻着他。

    淑气羞花,喘息轻悄,不觉暗度,疑是梦中……

    忽地,书案边的玉羽飞天烛然到了底处,烧过神女最后一尾裙袂,那灯芯便拖着残蜡自烛台上坠了下去,恰坠到了那幅《山鬼》上,深绛烧蓝的火焰焚灼着山女的裙摆。

    二人察觉到动静转过身时,那画已烧了一小半了。赵祯欲救这火,却被绾绾拦住了。那玄黝灼红的衣袂,低魅神伤的笑,清蒙幽望的瞳孔,薜荔藤萝,辛夷车兮,都在火焰中碎裂着消逝了。

    幽艳涅盘,火气如扩散了又紧皱起的瞳孔,拉着眼前情景都成了风烟里的浮光。绾绾淡淡地笑道:“这兴许,是另一种羽化吧。”

    “这画也有了灵气了。”赵祯亦笑着,转目望向绾绾,有些清怅似的,依恋愈伤。

    残蜡殆尽,火灭烟消,正烧过画中最后一抹青岚,只余了一角,两行簪花朱笔的残字

    ——“芳杜若……岁华晏”羽宣烧枯,悠悠地,随烟轻起,又落了下去。

    “杳冥冥兮羌昼晦,岁既晏兮孰华予。留灵修兮憺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赵祯有些痛惜,对画中人的痛,竟是惜恋着绾绾。

    “绾……”他将手抚上了她的侧颊,依依执守。

    “呵。”绾绾娇痴欲泫地笑了,在她那情守独钟的眸光里,从来,都只倒映着他。明睐转瑶璨,潋破荼蘼烟。

    过了好一会儿,碧漪方虎头虎脑地自镂玉梨花门后探出了身影,她将守拉紧了霰月明沙帘,整个身子都裹在帘后,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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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轻敲尘忧红绒消
    秋宇澄无字,雨声共人心,轻敲,轻敲……

    “小姐,天凉了,进屋吧。”簌雨将一件天青纱织羽斗篷披到了兮容身上,兮容只穿了一件凌波绡交领单衫,一条杭罗中裙,长发披散,顶上松松地绾着一个蝶衣髻,鬓发萧缕,浅蹙蛾伤。她正倚在流风阁后庭的碧影折廊上看天外飘蓬的轻毛细雨,檐声寂远,蕉荫花台,看着这最后一点红花亦在雨中狼狈地洗褪了娇艳,雨水洇脚,兮容冷地一颤,腹肚抽疼,也被这阴郁的潮湿包裹住了。

    “小姐,乔姑娘说了,您身子才好,千万不能着凉的,您看,脚都湿了。”簌雨又敦促了一遍,悉心而关切,兮容仍是不说话,只直直地看着天外,看天际不动,雨声漠然。簌雨无计,只得在一旁陪着。

    “这雨有什么好看的呢真是太奇怪了”簌雨这样想着,已被飞扑蒙蒙的雨絮沾湿了脸庞,雨雾晕久成痕,就像兮容一夜又一夜无助无望的哭咽吧。

    “兮容,兮容。”一声接一声的,疑是梦中。她真的期许这是他在唤她的声音,心旌悄动,然后“呵”地一笑,不敢自己揭开这念想的痴妄。

    空静的折廊上确有缓缓而来的脚步声,越走越近,终于停在了耳边。空中的飘雨似乎纷乱了起来,急匆匆地收束了她锁心沉湎的伤恻。

    “兮容。”是毓琳的声音,她穿一身玫瑰锦堆袖披衫,披衫内是轻羽缎交襟内衫,衫下系着莞杏色漪光绸挑线裙,头上梳着杏芳髻,髻上簪着一对赤金橙髓杂宝钗,盈盈笑暖,温态可亲。毓琳一把握住了兮容冻的发寒的手掌,关切道:“下着雨呢,别坐在这儿发呆了,快进屋吧。”

    “贵妃姐姐。”兮容转过身抬起头望着毓琳,长睫茸茸,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楚楚乖柔。她笑着问道:“今日天气这样不好,姐姐怎么出门了姐姐不在,小公主们不要怕么”

    怕毓琳有些不解,看着兮容这笑的愈发恍惚的样子,毓琳忽觉心肺五脏都凉成了一片,她只做无觉,温和笑道:“你皇后姐姐陪着幼怡和幼忻呢,她们不怕,怎么,妹妹你害怕么”

    “怕,我怕什么呢”兮容一面将手自毓琳掌中缓缓抽离,一面侧转了目光,又望向了那雨中,自语似地:“我怕啊,怕这雨永远不停,院子里的绣球花都谢了,再也不会开了,再也不会,开了。”

    轰隆乍鸣,一道响雷訇然霹落。碧影廊对面高处攀附着青墙的数枝木香藤烧成了一片焦枯,簌簌地响着,便支离灰断,自墙上折落了下来。

    毓琳蓦地一惊,一定睛,却见兮容正望着空中将身子向前倾去,神情仍是痴痴的。雨越下越急,将她半个身子都打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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