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妆误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文如锦
“王妃,我……”就在尚婉言将要开口时,派进宫的刘公公忽哭呼着撞了进来。
“王妃,王妃。”刘公公一只手捂着左脸,只是一味老泪纵横。
“又怎么了”陈筱敏横喘一气,不耐烦道。
刘公公哭诉道:“红姬身边的人与宫里的人起了冲突,红姬缠闹不休,拿老奴出气呢。幸得皇上身边的侍卫统领温大人出手,红姬身边的鹂姑才收了手呢。”
“哼!她闹什么,如今就连王爷还要用这种手段讨饶自保呢,她有几个胆子,敢和宫里的人起冲突。”陈筱敏猛地坐了下来,气不打一处来。粗喘了一会儿,她又颤连道:“凭她闹吧,闹吧,叫那老东西也多尝些厉害,世间岂有这样便宜饶人的道理。”
陈筱敏情嚣气激地喘息着,忽又停了下来,目光顿在空中,细思渐恐。忙吩咐道:“快,多派些身手好的去盯着,别闹出大事来了。还有,让令娴去陪着皇后,就说我一会儿便来。”
大事!尚婉言向那恐怖幽秘处恣邪地延想着,眼底渐热,灼灼喷烧。她忙低了头,那被嫉妒与**蛊惑着的煎熬,煎熬后报复虚逞的快意,化作了一层游离的笑,附在她木然的假面上。
刘公公应声而处,陈筱敏坐在桌旁,心思乱做了一团,无暇理其他。
就在这当儿,帝后一行已自庭堂的另一边穿廊而过。尚婉言不由自主地一抬头,明暗开阖间,只见衣影娑地,履迹仆仆,人却已去的远了。他仍携者她的手,明黄缠约着嫣红,在空中翩成了蝶翼,她竟觉得很美,一刹那的动容
第98章 月照离合房栊深
瑞清堂内,鹂姑已同芳姑一起被拿住了,令娴也被拘到了别厢小室中。崇王仍是头裹白巾地病息在床上,桃红跪在他脚边,小声地耸泣着。陈筱敏侧着身子挨在床柱边,面无表情,又隐忍生吞。几个太医则垂手敛额地立在一边,听待皇帝的吩咐。
温蕴华方才不慎被划伤了左手的壶口,乔珉桓正在为他包扎。赵祯望了他二人一眼,将手中那把微沾血迹的利匕朝桌上一扔,冷淡一笑,道:“皇叔府中真是高手如云啊,连个年长的侍女都有这般蛮力。”
“皇上说笑了,高手如云,呵,老臣浑然不知。”崇王亦抻颈一笑,懒洋洋地应道。
“皇叔不知什么”赵祯仍是淡淡地,拈过手边的青釉浮花盏就要饮。
“皇上!”温蕴华忙疾声阻道。赵祯却没有理会,已从容地慢饮了一口。
“老臣,都不知。”崇王卧在被中的腿微微地一蜷,迎着赵祯凌而不厉的目光,他竟不禁闪躲。
“罢了。”赵祯摆了摆手,沉着道:“朕既是来探病的,旁的事便一会儿再说吧。乔太医,替皇叔诊诊脉吧。”
“是。”乔珉桓将蕴华掌间的绷带扎紧,便提着药箱缓步到了崇王床边。就在乔珉桓将要搭脉时,崇王忽将手自玉竹垫一缩,振振闪躲道:“皇上,蒋太医和娄太医已为老臣看诊连日,就不必,再让乔太医看了吧。”
“怎么皇叔是觉得乔太医年纪太轻,资历太浅,不屑倚任么”赵祯仍是不动声色地问着。
“区区一个太医,怎么谈得上倚任,皇上想是连日政务繁忙,心力交瘁,金口不慎啊。”崇王望着头顶沙金床帐上繁复的游红错花,边叹边道。
“太医不可倚任,那朕呢”赵祯不愠不急地问着,目光渐次延展了过去。
“皇上,皇上,皇上何必多问呢。”崇王摇晃着目光,苍色微蒙的脸上浮出了一丝清醒又冷酷的笑。
“哼。”赵祯冷冷地一笑,迎上了崇王折戟浑沉的目光,冷峻道:“皇叔既有病便该治病,乔太医年纪虽轻,却是医术最高明的,是朕最信任的太医,皇叔不该多想多说。”
“是!”崇王本不欲就屈的,但却被一种温定无惊,化骨无声的威势压服住了。压得他张口便自失。
“呵。”赵祯抖了抖玉水玲珑袍的下摆,神情浅淡无痕地一转,盘望着天花板,道:“皇叔禁足的日子也很久了,以后不必到朝中供职,少不得要在府中呆的久了。禁军虎宿卫中正好有一队暂置无差,不妨就派到皇叔府上吧。”
“禁军虎宿卫,哼。”崇王细声自语道。
“皇叔说什么可是还有什么不满意么”赵祯闲淡问道。
“老臣说,皇上真是长大了,越来越,像,像,太宗皇帝。”崇王心里倏地一凛,目光空旋着一黯。连他自己也想不透,多少年了,脱口提及父亲,竟会是这样的心境,无地平静。
“呵,也不太像。”他怅溘着一笑,又接着道:“应该更像,更像,皇太后吧。”
“王爷。”陈筱敏忙转过头,瞪喝住了崇王。
崇王指甲白煞,指尖却是红透,充血欲喷一般地。乔珉桓正重放着玉竹垫,不禁大惊。他抬头一看,只见崇王额头两侧的青筋盘虬狰狞地暴鼓着,青筋旁亦是血色红涨,连眼眶里也自外向内地生出了殷殷如细缕的血丝。
听崇王这样漫然不恭地提到太后,还说的是这样的话,赵祯本是不悦。还未等他说话,陈筱敏已接道:“王爷病糊涂了,皇上恕罪。”她说的很急,一只眼冷怒地斜瞥着崇王,纵竭力调匀,喘息仍是粗重难平。
乔珉桓望了赵祯一眼,犹疑了一念,仍是问道:“王爷可是饮酒了最烈的红药烧刀。”
崇王不语,只是沉重地望着头上的帐顶,目光凝固而逼痛,金绡错彩,愈遥愈眩。
“王爷,王爷。”桃红惊恐呼出,忙不迭地爬起身摇住了崇王的胳膊。陈筱敏也害怕了,一只手惊惶地抓住了身后的床柱,她气息一沉,头上凤纹钗上的扭丝吐珠华艳地一颤,面上红云涨落,骤然失了打算与计较。
赵祯抚着那盏壁,掌心忽然用力,神情却是无动,一霎怆凉,又孤志坚韧。绾绾瞧在心头,暗念,怜解,铭爱。
“夫人不可如此啊!”乔珉桓出手欲拦桃红,却碍于男女之妨,拘束尴尬。桃红摇着摇着,崇王的也越睁越大。只三两下的动静,崇王忽张臂抵抱住了腹下。
“王爷,王爷,王……”桃红慢住了手,却未松开崇王的袖摆,仍恋恋地扯晃着那衣角,花容凝止而栗,乍褪了艳媚。
“噗”地一声,崇王身子一倾,竟喷出了一腔鲜血。
“啊!”桃红迅疾地一躲,乱甩的丝帕上染了些飞溅的血沫。
“让开!”陈筱敏惊乱地一呼,已俯过身子将桃红拨到了一边。桃红被陈筱敏的婢女樱娘拖挟住了,还一声声“王爷,
第99章 金玉满堂繁华影(上)
“晴柔姐姐,晴柔姐姐。你看,这点心这样摆可好”碧漪伏在桃芯木流水案旁,望着眼前十数个精致的汝粉盘盏问道。
晴柔手中正捧着一对豆芯碧烛灯,她绕到碧漪身后,向那案上望了一眼,笑道:“别的都好,就这白雪绿莲糕,该放到出荷盏中的,怎放到捧心盆里了。还有这雪梨酿馅饼,二小姐是不吃的,放远些吧。”
“哦。”碧漪伸着两根圆白的嫩指,向着那些盘盏点了点,方唤过黛儿,依着晴柔说的,重又放了放。
“呵。”晴柔又笑了笑,方捧着那对碧烛灯向着前殿去了。
绾绾的亲眷们,是在巳初三刻在神武门落的轿,约巳午二刻方到的崇庆殿。郭家众人到京以后,先在煜臣府上洗沐更衣了一番,方踩着时辰入宫来。
绾绾是早在殿中候着了,她穿一件桃绮描金对襟衫,内着丹鹤蟠花沙丝抹胸,外披缃枝罗长帔,下面撒开一条宝络铺地绛纱裙;头上梳着云桥度仙鬟,鬟边各开一支金丝凤尾压鬓,髻后只垂下一支小云纹垂金片古玉钗;自明琅端姝又仙出尘艳。她始是笑着的,漆瞳照宇,盼视天真,这居处了十年的崇庆殿,也因此刻的喜望和紧张焕发了新鲜。
“怎么还不来呀”倒是碧漪先急了起来。
“这也还不晚呢,别急。”晴柔大方笑道:“一会儿见了夫人他们,你可别因为高兴慌了手脚啊。”
“不会啦,晴柔姐姐就放心吧。”碧漪娇甜地一拖,圆圆的脑袋向前晃着,蜜桃一样的脸上漾着团团红晕,咧笑的样子乖憨十足。
二人正说着,皇城司的陶尚宫已碎步趋入,恭禀道:“皇后娘娘,夫人和公子小姐们已到了,正在殿外候宣。”
“快请!”绾绾自座上惊起,向着那被天光铺满的宫门,绣帛支地,目光轻托。
“娘娘!”绾绾颤着手推开了晴柔,然后便提拖着裙子跑了下去,身子轻轻地摇着,积蓄的步履有些慌张。
“姐姐!姐姐!”
绾绾想都未想,便知道这是二妹舒窈的声音。她该是十八岁吧,对,十八虽零三个月,她是五月十六生的。听这声音,二妹还和从前一样活泼呢。
一片轻黄的纱袂自绾绾眼前浮过,一对细秀却有力的胳膊已将她撑住了她的双臂,她还未回过神来呢,那明亮的声音已贴到了耳边。
“姐姐,姐姐,我是舒窈啊。”
绾绾还未低头看舒窈,光是听着她的声音,泪水已流了下来。
“舒窈,舒窈,二妹!”绾绾低头一看,舒窈正仰着头望她呢,双靥虽盛笑着,睫影却有些颤抖,泪水蒙蒙,显得那漆深的瞳孔更明亮澄澈了。她已是个婷婷的少女了,穿一身轻黄衫裙,头上斜梳着风信垂兰髻,髻边垂着几股小辫,髻上落下一串灯笼样的小巧银铃,余发尽披在脑后,用一个银丝珍珠柳叶夹束住了。绾绾想着,这妹妹自幼好动,同长兄翊臣一起习武,苗条停匀却不孱弱扶风,形容之间自有一种飒爽之气。
绾绾一只手抚着舒窈的发髻,一只手替她将那被发丝绊住的银铃轻轻地取了下来,正欲开口问什么,又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思绪。
“姐姐!”进来的是一个彬彬俊秀又贵气从容的少年,穿一身染山罗袍子,袍上束着简致的竹节玉带,头上只簪一根芝涛玉笄。与煜臣身量相类,只稍矮些。便是绾绾的三弟,瑄臣了。
“瑄弟……”绾绾抬头唤道,眷疑而依依。
“参见皇后娘娘!”瑄臣温静行礼道。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还未等绾绾说话,又一阵声音飘了过来。同这声
第100章 金玉满堂繁华影(下)
“黛儿,你去搬个小软凳来,就放到我身旁。”绾绾吩咐道。
“是!”黛儿自恭敬应道。晴柔面上却有些疑色,偷偷地向陶尚宫望了一眼。
“皇后娘娘,夫人。皇城司中还有事,奴婢就先告退了。”陶尚宫见景自退道。
“好!有劳你了。”绾绾晃过身,坐到了金椅上,声音很是快活天真:“陶尚宫慢走,再劳你,随茜夕去领些薄赏吧。”
“谢皇后娘娘赏赐。”陶尚宫俯首拜谢过方庄步退走。
晴柔心下又是一动,她知这是绾绾待她的情意。忙做顺理从容地自碧漪手中接过了茶盘,紧在陶尚宫不远处,不露声色道:“茜夕妹妹心思最细,崇庆殿中财务采买之事娘娘都一应交给她。茜夕妹妹一向井井知礼,从未差错过。”
“娘娘对奴婢抬爱有加,晴柔姐姐谬赞了。”茜夕亦配合道,态度极是温恭。
这一切微妙动静,秦夫人悉看在眼中,待陶尚宫退出殿后,方笑道:“晴柔这孩子真不错,既上心又有心。”忽又看到碧漪接着茶盘仰头眯笑的样子,玉色花绉小袄短了些,蓬蓬地罩在她圆娜的小身子上,真憨未改当年,又喜笑道:“碧漪也好,还是那样可爱!”
“夫人,尝尝这点心,是小厨房按着江南的风味做的。”晴柔自流水岸上捧过一个盛着梅花酿丝糕,苏州方糕并荷香藕粉云片婀梨盏奉到了秦夫人面前,碧漪则在一旁点茶。
秦夫人盈盈温柔地将二人搀了过来,方拈过一片藕粉云片,一边小口吃着,一边细询道:“绾儿有孕后,吃口还是不好么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我都好,都好呀。”绾绾静望着骨肉咫尺,不禁钝涩:“娘,这些年,爹爹可好”
“你爹爹她,也都好啊。看瑄儿摆弄花草,他也喜欢起了园艺,陶乐其中,日夜不疲呢。”
“哦……”绾绾应着,低头而思杳。一刹那的魂牵萦回,那寻常的光景,直触到从前照进自家闲庭的午后暖阳,珍念感潸。
秦夫人慈容一悯,遥颤的目光直向绾绾心底探,摩挲着去护佑。绾绾当然觉到了这目光,动容着,依爱又信赖。
“姐姐,大哥又娶了新嫂嫂了,你可见过”是舒窈活泼的声音,打破了这无声的默望。她一面细食着一块咸梅酥,一面问道。
“瞧你这话问的,哥哥也不是在我眼前成的亲,我如何见过”绾绾一面应着,一面将一块白玉糕拈给了匪思。
“呵!”舒窈也不在意自己问错了话,仍是爽落地笑着:“看哥哥信里说的,是个美人呢!”
“美人,是何等样的美呢”绾绾自语似的叹问着,朱颜一晃。
“不必说大哥了,就是我,也见过不少美人呢,真美人。”舒窈向绾绾一盼,俏动又真诚:“就说姐姐你吧,便是造物钟灵,世间无双的。”
“呵。”绾绾低头一笑,胜喜却不矜:“我谢谢你啊。”带着江南口音的调子,软糯扬转。
“呵。”舒窈也笑了:“姐姐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舒窈明眸一闪:“不欺负我了!”
“呵。”二人闲拌至此,就是瑄臣也觉亲切可乐了,更不用说是秦夫人了。
“娘,哥哥新娶的嫂嫂不仅貌美,而且极通音律,还聪慧解人呢。”绾绾捧起冰玉杯,淡淡地呷了一口。
“翊臣能再娶,我很替他高兴。那孩子出身有瑕,我是没有异议的,你父亲也一样。但流言总是少不了了,我只望他能从守本心,一意而终,不因无谓之人和事而徒结烦扰。”秦夫人悠悠道。
“娘,那是哥哥,你还不了解么”绾绾款慰着母亲,思念渐生。
“是啊,你哥哥!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他自己选的,自己选的。”秦夫人当然挂
第101章 菊宴九华台
天才交暮,九华台上已是黄蕊遍灿,金紫乱朱,丽人纨绮,催觞影璃。是夜光轮五色,照人纷辉。蓝毫晕天边,有银河淡沉,明星皙夜。弦月流花梢,漫寒气清袅,如姮娥将腾波,脂粉早冷却。
郭家的一众人等重又更过了妆束,方去赴宴。秦青离虽封一品诰命,但此遭乃是家宴,非是朝会,便也只着常服。
秦夫人穿一件瓷青洗工笔描金织绡大褙衣,一条千岁绿八仙锦十幅裙,褙衣内是一件如意回旋纹铅缎交领衫,头上梳着朝云近香髻,髻戴鱼隐莲满池娇分心。舒窈则着一件淡鸦青雪锻斜襟小袄,一条雾蓝绡百褶游金裙,袄上罩一件浅杏绡比甲,上锈“玉兔抱月金樨洒”的图案;头上则梳着简致的出云髻,髻上簪两股浮水流光白银簪,右鬓边垂下两股小辫恰显她飒爽活泼之性。瑄臣换一身湖光锦袍子,腰上悬缥翠白髓佩,头上簪冰花浮清笄;这一身装扮,恍绿水折蓝镜,空色隐云蒙。匪思则着一件霞烟罗短衫,一条吹樱纱褶裙,衫外披一件绣漪罗短褙衣,褙衣上绣着花开云间,岁时芳华;头上梳着盈珠髻,髻上簪几支宝石小簪并一朵玉绢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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