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妆误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文如锦
“想是中秋宫宴上要呈演的吧,故加急着排演。”茜夕一面用碧玉莲蓬斗晕着衣服,一面道。
“娘娘,这是什么曲子啊”碧漪将脸凑近了,好奇道。
绾绾想了想,应道:“这曲子我没听过,不过听这词,说的像是裴航杵药,云翘仙渡的故事吧。”
碧漪转了转眼珠,回忆道:“是不是,从前娘娘和我说过的那个,一个傻呵呵的凡人书生,水途中得遇仙娥,后蓝桥驿宿,蒙仙媪指点,于京中求得玉杵臼,捣药千日,以成媒聘,最终眷属成仙的故事啊。”
绾绾笑了笑,温眷道:“就是那个了。”
碧漪“嗤”地一笑,绾绾自镜中看见她娇纯的样子,不禁怜道:“你笑什么啊”
碧漪一面编着髻底的散发,一面道:“我笑啊,也不过是个寻常的故事,痴人说梦罢了,世人好呆。”神情极是认真。
“呵。”绾绾笑了笑,接着道:“这故事还没完呢,太和年中,裴航的故友卢灏遇裴航于蓝桥驿之西。裴航将得道之事说与卢灏听,二人叙话永日,裴航赠卢灏蓝田美玉,紫府云丹,托他致书于故旧亲爱。卢灏向裴航询问得道之术,裴航只说了《老子》里的一句话‘虚其心,实其腹。’卢灏不解,裴航又说‘心多妄想,何由得道之理。’卢灏还是不解,裴航仙别于卢灏,世人莫有再遇者。”
茜夕一直留心听着,若有所悟似的,放缓了玉斗,问道:“娘娘,裴航说的那两句话都是什么意思啊”
绾绾应道:“我也说不好,大约是说,虚其心,忘得失,实其腹,坚其志,渺渺然无忧怕惧虑,方弃掷尘赘,是为得道吧。”说罢,她拈过梳子来,自梳了几下。抬眸镜中如花,空自幻美倾世。
“这必是后来娘娘自己杜撰的,我从前就没有听过。”碧漪撒娇似的,笑闹道。
听着碧漪的泠泠笑语,绾绾凝晴一定,水中花影乍乱,她方思绪回尘。
“是不是啊,娘娘。”碧漪偎在绾绾肩旁,仍是那无忧的声笑。
“不是我杜撰的。”绾绾拉住碧漪的手,慧心一笑:“从前我原不在意这些,年深月久,回思愈觉有感。”
“哦。”碧漪嘟着小嘴,回思那些话,尚有些懵然,似懂非懂的。茜夕仍埋首熨着衣服,细意怜丝,游烟入锦。
“娘娘,你看,是簪这对玫瑰玉蝶戏莺蕊钗,还是这对点翠绿玉游燕花钗。”晴柔方才一直专心固着发髻,故未说话。
“这对蝶戏钗吧。”绾绾向妆奁中望了望,道:“点翠的颜色太鲜艳了,怪亮眼的。”
“是!”晴柔应着已将这对蝶戏钗簪到了反绾凤翮髻的一边,又在另一边先已簪上的茜丝芙蓉下别了一枚碧玉垂珠小云胜。
正在这时,缀锦帘“哗”地一开,珠影徘徊着,毓琳已进来了。她穿一件杏绯色描云锦圆领长衫子,一条烟金绡宫褶长裙,头上梳着近香髻,髻两边簪一对赤金凤翼小压鬓,髻心戴一顶小巧的玉叶明珠冠。恰窗畔剪纱残英扑着她玉绡轻扇,一时乱红偎香翠。
“贵妃娘娘来了。”茜夕放下手中玉斗,同结香一起,服侍着毓琳坐下了。另有两个小宫人奉上了案盘茶水。
毓琳笑道:“皇上与太后盛情夜宴,想你这里昨日必定热闹,我便没来。听说夫人和令妹们今日还来,我特来早些,与夫人见礼。”
“多劳你费心,幼怡可好些了”绾绾问着,回过了头。
“昨夜用新煎的枇杷薄荷水送服了些百合膏,夜里倒是睡得安稳,一点没咳。”
“那便好,一会儿
第105章 瑞岚香殿气无象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秦青离盈盈而拜,风度瞻然。她今日穿一件牙白牡丹锦淡金对花圆领衫子,一条杏绯罗百褶长裙,头上梳着堆云髻,髻上簪一朵福禄寿点翠钿子并数支赤金凤纹簪。
“夫人一向好!”毓琳亲将秦青离搀了起来,温婉笑道。她见秦青离气秀幽兰,拂风窈窕,大不同于一般的封诰夫人。
“贵妃娘娘客气。”秦青离浅笑着一让,意存亲近而未失礼仪。
舒窈与匪思亦上前同毓琳见了礼,二人的妆束都较昨日清简了些。舒窈穿一件鹅黄渐水蓝的轻纱衫子,一条箬绿绡裙子,外披一件萃珠锦绣百合的褂子;只将两鬓边的头发略垫了垫,脑后绾作一个垂髻,簪着数多浅色盈盈的绢花并一对润玉瓜珠簪。匪思则着一件藕色对襟衫子,一条淡米色雪锻垂褶裙,头梳翻荷髻,在荷叶翻出的一端簪一对金花小簪并一朵光滟玲珑的玉石荷花,长发用一根藕丝带子结住了,柔柔地垂在身后。
毓琳看匪思与舒窈一个顾盼精灵,一个慊静姝淡,忽想起了参选那日,初见到绾绾的情形,自赞道:“造物钟灵毓秀,以成玉卉瑶葩,二位妹妹果然也很不凡。”
“谢娘娘称赏。”舒窈见毓琳温柔可亲,便生好感。匪思则仍是淡淡的,与人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贵妃娘娘谬赞了。”秦青离颔首回应,目光微斜,自向身后两个女儿慈视了去。
“娘,信中我都同你说过的。我与毓琳是同日进宫,结缘非浅。她待我,是很好的。”绾绾说着,便像毓琳望了去,语声渐缓,是笑温存。
“可知难得!”秦青离应着,亦笑向毓琳,笑意弥亲,还有些敬赏在其中。
匪思也冷眼打量着这贵妃,瞧她满月庞,细月眉,淡莞如春。匪思心旌一叹,忽占得数句——丰容韶,令温贤,向金阶问富贵花好,数几回月满圆缺。
殿中瑞气袅袅袭来,吹着她胸前玛瑙骨绛丝冰扇,扇风拂面,若有若无。
绾绾望匪思婵态稍欹,灵犀意会,已洞恍惚。渐次想到自己同两个妹妹的名字,竟如命定一般,冥冥中已钦情成谶。
绾绾捧过缥玉蒙翠杯浅饮了一口茉莉香雪茶,温存道:“娘,今番见了你们,我很是高兴。中秋日近,怕相聚日短。娘不愿让爹爹一人在家久了,也可留弟弟妹妹们在京中多住些日子啊。京中风物,自有别趣,有煜儿照料,爹娘亦不必挂心。”
“绾儿,你的心思啊,我都知道。”秦青离望着绾绾,耐心道:“你三弟牵挂他的花花草草,在外日子久了,纵有花童照应,他也不放心,一定要回去的。她们姐妹倒是无妨,只凭她们自己做主。”
舒窈想起昨夜月华千里,金风玉树,心里生机萌动,自是欣喜。匪思亦想漫成河,也非是想逗留此中,只是回徊琼璃织夜,人常如梦,真有无限的惊遇与感慨。
绾绾又道:“毓琳家中也有两个妙人似的妹妹,还有那出云郡主与舒窈一样,喜习武艺。她们年纪都差不多,若能结交,必定有趣。”
毓琳也附和道:“是啊,我家中父母拘谨的严,舍妹们闺居日久,也没有什么知心投意的良友。”
秦青离回头望了两个女儿一眼,见舒窈眼眸精灵乱转,只向那茶盏中望,唇边却挂着笑,直愣愣地,还有些羞。秦青离笑道:“不消说,舒窈贪玩,自是愿意的。”
“呵。”望着舒窈这样子,绾绾亦怜溺地一笑。
说话间,结香等将备好的礼品呈了上来。给秦夫
第106章 御袍拂花香抱枝
秋风扫玉阶,黄华无寿考。不知昨宵几零落,阔别蓝桥非梦中。
崇庆殿宫门内的边栏山石间种的是千层堆烟的御袍黄和黄中染赤的报君知,于霜降前后最盛,正是火捻金堆烨,遍灿重闱秋。
见空中金红盈舞,绾绾仰头叹道:“昨夜刮了好大的风呢。”
风声何壮美,是秋神冶万物,盘旋随呼啸,竟似涅盘。绾绾这样想着,心也飞驰。
“是呀,看看这庭前阶下,积了多少的落瓣啊。”毓琳笑着,向风中虚接,眼中淡淡,温存意蓄。
御袍拂花染,主怜不曾扫。枝头抱香老,迎风愈灿饶。
云舒亦向阶前廊下望了一眼,只见十数个双鬟粉衣的宫人或连排细笑,或耳边昵语。见她们来了纷纷起身跪迎,都从容悠悠,不疾不徐。
“昨夜风大,二位娘娘歇的可好”云舒问着,仍如常时,端色温和。
绾绾心知云舒有话,遂顺势问道:“姑姑,母后究竟为何寻我们。”
云舒淡淡一笑,道:“许是昨夜风大,吹折了流风阁内的枯焦,扰得太后娘娘也没有歇好,这才请二位娘娘去看看呢。”
毓琳和绾绾对望了一眼,情意隐忧,都在不言。
“奴婢也不瞒二位娘娘,宫中常是不眠,太后娘娘的意思,秋来物败,何处发付,还要皇后娘娘看过才好。”
“那姑姑心意如何呢”绾绾与云舒一向亲厚,遂问也随性。
很难得的,云舒眉关一蹙,语气也较前沉重:“奴婢如何得知,奴婢只知太后娘娘心意,从无自己的心意。”
毓琳听绾绾同云舒交语,自己却是不言。抬首秋空澹,望雁来,闲亦懒。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延佑宫了。绾绾同毓琳步进正殿,只见刘娥危坐高处,正襟不语。她今日穿一件紫英缎对领大衫,一条石青锦百褶长裙,衫子上千秋菊次序交繁,裙边滚海水山石,吟啸拍雪;头上梳着抱鬓凤华髻,额前点翠羽二三,缠枝弄云,髻边寿字金簪,垂下珍珠明珰。
绾绾一眼便察出了刘娥这威漠神情下的虚弱与疲惫,正欲疾步而前,却瞥见这殿中还有两个人,竟是福成帝姬徐照玑与陈国大长公主赵云瑶。绾绾稍一疑恍,便稳重了步履,目不斜视地经过了这母女二人。
“臣妇/妾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母女二人缓缓起身,同声福道。
“免礼。”绾绾冷漠道,仍是看也不看她二人。毓琳淡淡笑着,不疏不近地向她二人浅浅地福了一福,便是还礼了。
母女二人相觑无聊,只得各自轻哼了一声坐回了原处。这陈国大长公主系太宗之女,母为陶修容,嫁徐锴之孙徐颐。她身段中流,肌肤略丰,生的厚眼饱唇,如今四十余岁年纪,风情愈发秾艳,倒比年轻时耐看了许多;她今日穿一件黛金纱长外衫,一条碧青渐墨绿的染绡长裙,衫子内是同色的浅交领内衫,隐隐透出衫内茜红色的抹胸,裙腰系的高高的,腰上还挂着一对松石落鸡血的禁步;头上斜斜地梳着望婵髻,髻上簪些金叶簪碎宝钗之类的;眼飞鎏霞彩晕,靥砌鲜脂花红。这妇人虽妆扮胜靓,仍难掩木涩憨愚,眼中空空失灵,开口几结唇舌。福成帝姬徐照玑较其母苗条清秀些,神情也精明得多;她额头圆圆的,连鼻唇也都是圆圆的,饱满地有些过了,却有种魅人的妩媚在其中;眼梢圆而细走,瞧人时总是斜横横的,又添了些倨人的跋扈;她穿一件鲜玫色回云锦小袄,一条藤黄绮罩碎星纱双层褶裙,袄袖上绣青葱霞叶,落地红果;头上梳缠丝卧兔髻,髻上簪一对旋波玉多宝钗,另一边则垂下一串淡黄色碎绢花。这福成帝姬长赵祯和绾绾两岁,她与赵祯系姑表姐弟,陈国大长公主本欲将她许与赵祯,博得个中宫之位,也好满门荣显,重振家声,却因刘娥不喜帝姬浅薄颟顸,被婉转拒之,徐照玑颜面落尽,怀恨在心自缠苦恼,耽搁到如今二十四的年纪也还未嫁。
“母后。”绾绾伏到刘娥身旁,屈身一拜,依恋楚楚。
“快起来。”刘娥亲将绾绾搀起,严肃冰释,露出了慈容。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毓琳亦俯身作礼,刘娥淡淡一笑,温和道:“贵妃也起来吧。”
“是!”毓琳应着,二人遂在刘娥两边坐了下来。
徐照玑无意之间已看尽一切,更划刻在心。她低低地一哼,眼中阴怨更甚。
“太后娘娘,您说,苗婕妤的事要等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来才能发落,这会儿总该可以了吧。”赵云瑶思量再三,方斜谄着身子,扭捏道。她话才毕,便被女儿疾利投来的目光一吓,胆缩了半截。
“呵。”绾绾轻嗔一笑,不知为何,却天然烂漫。引得徐照玑愈发嫉恨,她长甲一抓,湘楠案上的凤丝锁金锦立时花了丝。
徐照玑思想片刻,仍是忍不过,气横道:“皇后娘娘,您笑什么啊”
绾绾抬手抚了抚玉钗,潋滟一粲,将要言语,又悠悠地一顿,懒与徐照玑多话。她轻转过蛾首,向刘娥道:“母后,今日大长公主和帝姬怎地来了”
徐照玑才讨了个无趣,此刻自然要抢着彰显:“娘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幸而尹顺容临终之言都被我同母亲听见了,否则,岂不石沉大海,不了了之了。”
绾绾早有预感,兮容多舛,必与尹沐英有关,听徐照玑这么说,也不意外,只是有些疑惑。故又问道:“母后,尚宫局来报,尹顺容是昨天夜里病殁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啊”
刘娥不假思索道:“尚宫局的人说的也不错,尹顺容是病殁的。可巧也是数日前大长公主带帝姬入宫时同尹顺容在发生了口角,帝姬不慎推伤了她,哀家这才知道,尹顺容染了肺病,已是病入膏肓了。”
“那……”绾绾还想问什么,却是云舒会意,俯身解释道:“皇后娘娘,尹顺容同大长公主和帝姬说,苗婕妤与睿思殿的温统领有染。此事干系重大,太后娘娘吩咐的,未彻查之前,不宜泄露出去。”
“姑姑也糊涂了!”徐照玑总是不肯安分的:“尹顺容同那贱人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况尹顺容还有证据,那贱人亲笔的书信,情词蜜意,好不羞人啊。”说着,徐照玑双眼幽约地一低,显出眼帘间长长的一抹红胭,泣诉哀凉。
“竟是他们么……”绾绾细想从前诸般行迹,一时恍了神,故忘了分辩当前。
毓琳浅笑着,好言道:“帝姬说话还该加些小心,毕竟,是在太后娘娘的面前。婕妤贵为宫中嫔御,事态未明,帝姬不该以言语侮之啊。”
“哼!贵妃娘娘倒要替那贱人……”
徐照玑语声未毕,便被刘娥凌厉的一瞥逼退了回去。她受惊似地一缩,噤住了声,再不敢妄言了。
云舒又道:“帝姬所说的那封信,笔迹稚嫩,出自幼童之手,并不能定为苗婕妤的笔迹。是非对错,还该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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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是非风影暗地转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紫云等才回来。紫云庄步伏到刘娥身旁,禀道:“太后娘娘,今日温统领恰值休期,不在宫中。奴婢等又去了温统领府上,府中管家说温统领被越郡王请去下棋了,此时尚未归家。”
“就这般巧么。”徐照玑摆了摆袖子,“哼”声道:“那就连越郡王一起找来啊,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紫云看了看刘娥,又看了看绾绾。绾绾听闻此话,想到允谚的机灵为人,那紧张已消释了许多。此事牵上允谚,刘娥亦觉有趣,遂淡淡一笑,闲道:“去吧,将那小王爷一并请来。”
“是。”紫云应命而出,这一去倒去了好一会儿。原来紫云先带人去了惠王府,王府下人说小王爷只散朝后回来换了身衣服,然后便走了。紫云数番打听,方知道允谚在往梦轩中。因紫云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身份体面,年纪又长,不方便亲涉烟花之地,她故以太后之意,托了王府中的仆婢,前去往梦轩寻允谚。如此,又多耽误了一会儿。
时近晌午,绾绾挂心母亲和妹妹还在崇庆殿中候她,毓琳记挂着幼忻和幼怡的午膳中觉,刘娥本就虚弱,坐了这一会儿,已是乏了,却仍强撑着精神。这三人都是无聊,只徐照玑一人,心焦不待。
“娘娘,都快到午时了,您看,是不是该喝药了。”云舒俯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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