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妆误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文如锦
“还用得着我吓他”允谚不服道:“用自己的女人来顶罪,有他该害怕的时候呢!”说着,允谚的眼中有了那狠狠的目光。
煜臣最是了解允谚,知他
第30章 不是杨花,无情有思
花月夜,醉非醉。这正是待春苑中最热闹好看的时候。
垂螺近额惹红袖游丝,嫣然笑盼恰金风玉露。彩舟自莲花深处弄波而来,笛声醺缠,霞幔飞觞,此夕正是良辰佳景时。
旻郡王赵允诚正如痴如醉地沉浸在这一片香软的富贵风月中。他斜倚在白玉琼亭中,手中执着琉璃夜光杯,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那域外的葡萄紫酿。这葡萄酿甜的封喉,饮久却是难醉,但它调动得这花香愈秾,月色愈朦,恰与这别邸的欢夜相配。
舞尽半场,正是月轮西转时。如银如水的月光铺了一地,一时间,这亭湖四面的灯烛竟全熄了,唯有两三点星光明明地亮在湖中。赵允诚正自纳罕,但此夜既晴媚如梦,纵一时俱寂,亦不教人生忧生惧。
“夜露含花气,春潭漾月晖。汉水逢游女,湘川值二妃。流波将月去,何人妆镜台。相望难相亲,愿逐流照君。”
忽有飘渺如仙的歌声自湖上传了过来,莲心处一支支的白烛也亮了起来,如满天的星斗一般,这莲湖也成了迤逦如带的银河了。
仙人在其中,素裳隐绰约,面靥荡春波,与君偕佳期。
允诚望得一呆,忙直起了身子,就在他吃惊之时,那彩舟上的女子已是轻舒羽衣,飞起来了。她玉足点过清波,飞帛拂过含羞的莲瓣,轻若无骨地,就落到了那舞榭之上了。
“不,不会的,怎么会呢”允诚喃喃地自语道,这轻曼如仙的舞姿,除却她,人世间还有么
那素影在交错的轻帛间翩翩地舞着,溯风回雪,轻云蔽月,正是她曾经为他舞过的《佼人逐波》。轻纱遮住了那舞者的面庞,只露出她一双窅然明澈的双目和她额上那珠光璀璨的花钿。就在这似是而非,今昔莫辨中他愈看愈痴,愈看愈迷。
这不仅是素霓的美梦,也是他的。纵然心虚,纵然害怕,这舞也如迷蛊一般地,牵住了他的神思,让他不愿亦不能跳脱出来。
像,真是太像了。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牵住了那舞者的羽袂,这熟悉的轻灵与飘逸啊,唤醒了他多少欢梦沉酣的前尘旧事。不管他知晓承认与否,这都是他此生珍藏的一帆梦影,不思量,自难忘。
与君偕逝兮,长梦无央,他终是随着她走了。
“子夜,花魂,破土重生的爱恨,去吧……”
霁清将一粒梦魂香在虚日鼠金炉中捻燃了,泣星败臼,沉香织梦,那花魂的花心也在这缭绕轻缠的烟丝里形灭灰飞了。
玄月将满,星象晦暗,不知能否照见她的归途。
次晨拂晓,天光破月。
重楼归梦醒,帘底压花影,鹂鸟在夹竹桃的枝叶间上下咷啾着,瀑布自那巧夺天工的花岗岩崖中趵突而出,这京郊的王府别邸如常时一般清静如画。
“啊——”
忽地,一声尖刻惊惧的女声将这清静打破了。
这声音是自旻郡王昨宵留宿的院子里传来的。近处的仆婢们忙不迭地围到了屋外,她们不敢随意闯入,便小心翼翼地伏在门窗外偷听偷觑着。屋子里惊叫已歇,但犹有吁吁的喘气声惊惶不定地起伏着。
过了一会儿,旻郡王的正妃方匆匆地来了,这王妃姓陈,名令娴,便是崇王妃陈筱敏的侄女。
陈王妃一进门,就见赵允诚正瑟瑟发抖地瘫坐在屏风后的地板上,他眼神痴怔恍惚,说不出的恐怖无措。他昨夜宠幸的那个姬人横在他的脚边,那姬人裸露着雪白的四肢,胸口处敞着大大的一个血口,殷红的鲜血不住地流着,洇湿了玫色肚兜上连蔓的木香花,直漫到了地上。她已是死了,但仍圆睁着双目,惊恐万状。
陈令娴颤颤地望了过去,一把金灿灿的花丝睚眦纹匕首正横在血泊中。令娴只觉一阵眩晕,几欲昏倒,她身后的丫鬟见状忙将她扶住了。
“王妃,您小心。”那丫鬟关切道。
这一唤,赵允诚也缓缓地抬起头来了,他向四处望了望,方趔趄着直起了身子走向了窗边。
陈令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不敢惊动他,只得这样茫然地望着,守着。
赵允诚站在窗边,对着窗台上的那株红珊瑚虞美人发起了呆。那虞美人艳烈如血,花蕊也似吞吐着的火舌一般,咄咄逼人的。望着望着,赵允诚只觉头疼欲裂。他身子一跌,便伏倒在了窗边上,他顺势底下了头,吃力地喘了几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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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如今风中俱泯灭
“来啊,王爷,快将这药喝了,就什么都不用再怕了。”待春苑中,崇王妃的亲信侍婢佩姑正将一碗才煎好的药捧到了允诚面前。崇王妃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们的主子并不喜欢这个庶子,甚至是有些厌恶,故而他们对待旻郡王的也都是表面恭敬,实则看不起的。但佩姑此时劝诱允诚的态度,却一反常时,格外地耐心关怀。
崇王已是来过又走了,允诚见了父亲,虽是稍稍清醒了些,但他只知一味地抱着父亲要父亲救他。崇王望着仅剩的独子这个样子,真是说不出的伤心无望。他陪允诚呆了近半个时辰,就再支持不住了。崇王走后没多久,佩姑就来了,她行动既小心隐秘,况崇王又值心悸担忧之际,故而她便没有被发现。陈令娴也提前遣开了允诚亲信的人,只留下几个陈家陪嫁的旧人守着这院子。
允诚见父亲走了,便如那将要坠崖的人扯断了最后一根救命的树藤一般,彻底地跌落到了谷底。他匍匐在地上,衣衫不理,须发凌乱,手上的伤口还在纱布里渗着血,全没有了往日那居高凌人的样子了。
“王爷王爷快喝了吧,只要喝了这药,就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佩姑又劝了一遍。
“结束,结束。”允诚喃喃地自语道:“结束,结束。”他抬起头,犹疑着就要去接那药碗,佩姑见状,忙将那药碗又递近了些,她脸上的喜色已是按捺不住了。
就在允诚就要接过那药碗时,他双手忽顿住了,然后便恍然大悟一般地惊叫着后退了几步。
佩姑大喜之下遭此变化,不禁恼羞成怒,她跨上前扯住了允诚,就要将那药灌給他。佩姑本是粗使丫头出身,因体力过人,护主得力才得崇王妃的赏识。允诚虽是男子,却是个养尊处优的王爷,平日里慵懒惯了的,况他此刻又虚弱,如何挣扎得过佩姑。
“喝了吧,快喝了,我好回去向王妃交差。”佩姑狞笑道,她脸上筋纹毕现,腮边松垂的赘肉也微微地颤动着。
“住手!”
眼看着那药就要灌进去了,却忽然飞来了一只手,将那药碗打翻了。
“快住手!住手!”令娴惊颤道,她因方动作太激烈,那绯紫的衣袖上也挂上了些许药汁。
令娴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她圆圆地睁着那双眼睛,那眼神中不知是害怕还是痛苦。佩姑方才那一惊,允诚已是从她手中挣脱了,他也不看令娴,只是慌张匆忙地蹭到了屏风边抱着手躲了起来。令娴瞥了他一眼,直是万念俱灰的绝望。
“这,这!”佩姑望着令娴,又是不解,又是责怪,又是害怕。她结结巴巴道:“这可是王妃吩咐的啊,小王妃。”
“别,别。”令娴眩晕着扶住了身旁的花架,她摇摇手,痛苦道:“我做不到,做不到。我从来没有害过人,更,更不能害他,我做不到,做不到啊。”她双颊泛红,汗流满面,剧烈的心跳震得她肝肺欲裂。
“这既是王妃吩咐的,奴婢便不能违抗。”佩姑从腰上掏出了一封毒药便朝着允诚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不可以,不可以!”令娴忙抢上前去夺佩姑手中的那包毒药。令娴不似允诚,她是崇王妃的亲侄女,佩姑担心下手重了会伤了她,,便不敢太用力。令娴亦不肯放松,两人就这样,扭抓在了一处。
“好啊,真是热闹啊!怎么样,煜兄,我就说有热闹看吧。”允谚与煜臣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允谚一面拍着手调侃,一面若无其事地嬉笑着。
“你,你们怎么进来的!”令娴吃吃的疑道,她虽吃惊,却不怎么紧张害怕。
佩姑心知此事干系重大,绝不能泄露出去,她并不识得允谚与煜臣,但她见两人均是翩翩斯文的美少年,便也就不放在心上,她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道“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狂徒。”说着,她便松开了令娴,夺上前去欲用她那身粗蛮力气对付这二人。
佩姑才伸出掌,便被允谚抓着后心掷到了一边。佩姑踉跄着扑到了地上,她还未回过神来,接着救被奚廷用麻绳将双手反绑在了身后。
“王爷,怎么处置”奚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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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缘起明灭,云中有情
汴京城武成王庙旁的小酒铺里,禁军中郎将宋子清一个人自斟自饮着。月色温情,行人归家,入夜的市井里流荡着绵绵的烟火人间气。
他一杯接一杯的饮着,不知是因为酒太薄,还是心太清,饮了大半夜,竟一点醉意也没有。那天是他在牢房的干草堆里找到了霁清的证词,张家烧饼铺子的油纸,正是他前一夜亲手递给她的。他明知这是一个大好的立功之机,但他还是将这宝贵的证词交给了莫少恒,希望是由莫少恒去陈倩,而非他。这案子水落石出,旻郡王也已伏法,皇后宽宥了霁清,刑部和禁军的人也未受到责罚。但他竟还是怅然,天涯海角,缘起明灭,从此,她明朗嫣然的笑容,相见亦无因。
他饮了很久,沽酒的老倌将柜台上的竹帘放了下来,是要打烊了吧。他向窗外一望,这才发现,夜色已寂寥。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子一晃,这才觉出了醉意。他将一锭银子放到了酒桌上便提刀走出了酒馆。汴京是不夜之城,偏僻安宁处却如无尽的永夜,安宁静谧到绵密深邃。他没有目的地走着,身子微晃着,影子在小巷间越拉越长。花光照夜,巷陌如洗,月已是圆满了。
从此后的许多夜,不当班的时候,宋子清都会独自一人到那小酒铺饮酒。饮彻良宵,形单影只,他在心底盼着能再次见到她,只为了那点模糊隐约的音信。
一夜又一夜,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不知不觉已过了月余。但岁月流深,这在他早已成了习惯,她还会来么不知道。今夜的他还是同往常一样,在酒桌上留下了一锭银子,然后便起身遁入了巷陌间温情的夜色中。
他走着走着,只觉这夜清寒的离奇,有飘渺的箫声缠在天际,绵绵荡荡地引着他不知向着哪里去了。这箫声绵绵尘外,如慕潇洒,让他想起了那夜牢中的她,广袖长衫地被缚在镣铐中,虽高冠委地,但脸上尤带着云中君的清孤倔强。
她向他的那数声笑,似跌落了红尘的人间好景,不知不觉间,已在他心头滋长繁茂了深长的想念。
他循着这箫声而去,不觉间已近城关僻远处。此地四野俱净,不见人烟,唯有一颗粗壮高大的槐树长在平野里。槐花随夜风而落,茫茫似雪,又比雪清逸柔婉。槐树上飘着长长的水绿色的袖影,袖影下是洁白如羽的裙袂。玉人吹箫,长发牵风,他一时望得痴了。是卸去了整妆鬟髻的她,绛唇轻点,脂落如瓣,抹去了入鬓长眉,眉目间
第33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上)
翊臣带着月樨和隐墨离开京城的那一天正是五月初三,端午的前两天。他自升国长公主府赶到南薰门时,月樨和隐墨早是在那里候着了。月樨已换上了一身浅紫牙白的叠纱轻衫,宵雾流云牵缠着月夜幽昙,在着浅紫的衣身上缭绕尽致,翩跹化梦。衫子下是一条藤色菱花纹百褶垂纱裙。她左耳边沉沉地堆着一个挽髻,髻上只簪了一朵丝绢白昙花,昙花下粼粼轻璨地垂着数片银叶流苏。翊臣望着她,一时竟有些痴了。
“公子,快走吧!”隐墨唤道。
翊臣回过神来,方觉有些失礼尴尬,月樨眼波轻轻地一偏,唇边眼底即漾开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长公主的侍从们奉了长公主的命,定要将那汗血宝马留给翊臣,翊臣想到濮王还独自在边关凶险的处境中翘首以盼着他的音讯,且这一路上若是又生了什么变故,那长公主的一番筹谋也都白费了,于是也就不再推辞了。翊臣收下了那匹宝马,并将自己的这匹黑马交给了长公主的侍从,他只说是暂借,日后回到京城他必亲自登门归还宝马并向长公主致谢。
公子,请你的人到底是谁啊”上路后,隐墨一面驾车,一面问道。
“这个……”翊臣应道:“回到边关以后再细细说吧。”
“那,公子。”隐墨又嬉笑着问道:“这位姑娘是谁公子可以说么”
翊臣望了望月樨,只见她正微微侧着脸望着窗外呢,好似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似的。翊臣轻声一笑,应道:“你几时变得这样多话了,快仔细看着路。”
隐墨坐在马上,一撇嘴做了个鬼脸。“驾”的一声,他一挥鞭子,那汗血宝马便如弓箭离弦一般,猛地奔了出去。
这宝马一放开了跑,车里便是一阵剧烈的晃动。月樨没有防备,这马车一晃,她自是向前一倾,翊臣忙伸手接住了她。二人皆是一怔,但却谁都没有想要挣脱松开。翊臣抱在月樨胳膊上的十指不由自主地一紧,他的心跳也“怦怦”地紧了。月樨亦察觉到了,她秋波一凝,那秀漪如愁的眼上便深深地折出了两抹颦痕。这正是她最好看动人的情态,千般可怜,又万般可敬,是天工夺成的娟致细腻,又丝毫不显小气畏葸。
“隐墨。”过了好一会儿,翊臣方似怒又非怒地喝了一声。隐墨调皮地笑着将那缰绳一拉,那马才慢慢地安稳了下来。
长风骤起,吹得二人皆是一阵清凉爽落。有一片落叶随风飘进了车窗,悠悠扬扬地落到了月樨的发间。翊臣温柔地将那片落叶从她发间取了下来,这恋意温存,一刹即入骨。
这马车悠悠地晃着,她也渐渐觉出了困意,不大一会儿就靠着车璧合上了眼。翊臣轻轻地将她扶过来,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又小心地将她头上戴的银簪取了下来,唯恐在睡中车马摇晃会伤了她。她虽已睡识朦胧,他这温柔关情的举动仍如燕尾点波一般的,在她心底掠起了一丝涟漪,这涟漪越荡越开,渐渐地成了一池碧波柔漾的春水,就是在梦中也滋润萦绕着她的意识。不知不觉中,她竟伸手握住了他。她肌骨如雪,触之又软又凉,就在这突来的一触间,很玄妙不安地,翊臣心头慌张地一动,就有如醉的红晕映上了双颊。马车晃啊晃的,过了一会儿,他自然也困了,二人就这样安然地倚靠在一处睡着了。
梦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向翊臣走了过来。那素衣如雪,长发如云,还似当年。她灿然一笑,旋即就消失在了无尽的白昼里。他想欲追无路,欲哭无声,就是在梦里,他也知道,是生死的结界,将他和她永远地隔开了。
一片洁白的羽纱自天光里如灵如忽地飘了下来,落在了他的掌中指间。羽纱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伤念珍重地一抚,竟不见了。是你为我抚平伤口么他喃喃自问着,唯有生死无界的念望回应着他。那羽纱如逝,他也终于哭出了声。迎面而来的暖风将他包裹了起来,那风是她的怀抱,她的体息,她的爱,暖暖地烘干了他的泪痕。
“汐音,汐音”,他唤到嘶哑也不见她。
翊臣猛地一睁眼,他一低头,只见月樨正安详地靠在他的肩上睡着呢。
是物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而生死之间,为何尽是明知无望却无法浅置的牵念。熏风迎眸,翊臣却觉鼻眼酸楚。他侧过脸,轻轻地撩了撩月樨额上的散发。
这天傍晚,三人便到了汝州城了。翊臣思量着汝州繁华,离京城也近,且这匹汗血宝马又实在打眼,谨慎起见,还是备些干粮和别的用物,在城郊寻个隐蔽的地方歇了的好。
不用翊臣吩咐,隐墨也知道翊臣的意思。他自驾着车循着人少的街巷走。过了好一会儿,隐墨忽停了下来,他转身雀跃着唤道:“公子,公子。”
翊臣探身一望,只见此处人迹清疏,静而不僻。着眼处只一座未着漆的院子,这院子木门半开,简落有致。院子门口立着一对铜绿斑斑,纹样高古的花樽芙蓉灯,门上的柳木匾上曲折萦回地书着“缘是缘何居”几个萧狂似草又狷骨如碑的大字。数百步之外有零星的人家灯火,偏是这点零星的灯火,在这将黑未黑之时,给这清街远陌添点了一些暖人的人间烟火气。翊臣又惊又喜,原来这“缘是缘何居”五个大字正是花隐居士白羡姝的手迹,这两个古雅的青铜花樽也与他一向的妙赏风度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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