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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妆误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文如锦

    《偃月阵》后是马戏表演。先由一小队士兵在场上单手骑马以“引马”,鼓阵排开后,便有百余个士兵秩序井然地驰马上场,各做“仰手射”,“拖绣球”,“飞仙膊马”,“蹬里藏身”,“绰尘”,“赶马”等高难度的马术动作,以彰显技艺高超。随着鼓声渐歇,士兵们也纷然退场。接着又是百余个被称为“妙法院女童”的大内女性身着男装跨马上台,这些骏马的笼头上都镶嵌着金银珠宝,女骑手们则身着锦衣,手挽雕弓,脚踏玉蹬,一个个光彩艳丽,芳气袭人的。鼓声一起,“妙法院女童”们便绕过宝津楼在场上来回连续地奔驰了起来,其英姿飒爽,不输男儿。她们中也不乏好手,纵马之余还能展现一些迅猛的马术。待到鼓声三响,女骑手们便勒马停在了宝津楼下,她们一手挽弓箭,一手揽缰绳,先如男子般向众人行过了军中的礼仪,而后再翻身下马,同返场的士兵们一起,共向天子行跪拜大礼,山呼万岁。

    听着台下如雷贯耳的“万岁”,年轻的皇帝淡淡地笑着,神情中还有些自得。但他依旧很矜贵地轻展袍袖,微抬御手,端方道:“平身。”其品度仪容自是一字千金,君威天成。绾绾在一旁含情望着他,眼中不知有多少的爱慕和眷恋。

    马戏后是“小打”和“大打”,这两个节目类似于唐代的马球竞技。由天子向场中投射一球,众骑手分做两队执杆追赶着这球。若这小球落入了某一方的“球盂”,则这一方便胜了。台上一时马蹄交杂,人影重叠,台上却是谁也看不清那球究竟落到了哪里。天气闷热,嫔妃们大多已是头晕脑胀,或是昏昏欲睡了。云舒见刘娥的神情中隐隐泛出了倦意,忙将薄荷清菊露放到刘娥鼻息下给她嗅了一嗅。提过神后,刘娥又不动神色地恢复了精神,旁人却是一点也瞧不出她是勉力而支的,只觉她从容威仪,一如平时。

    “小打”和“大打”过后还有杂戏和笑剧,这两样也无多大意思。然后便是最后的伎人乐舞了。这伎人乐舞由宫中的“声乐署”排演,每年每节各不相同,但俱出彩,故而这也是每次诸军百戏表演中最令人翘首以待的节目。去年端午时演的是《屈子怀沙》,今年元夕时演的是《目连救母》,今日端阳演的则是《九歌云中君》。

    台上白烟一起,还是众乐工伶人各携弦管上场,因着这《九歌》本是先秦楚国祭飨天神的乐舞,故而今日参演的除却寻常的乐器以外,更有一架六十五件的青铜编钟。这编钟名司晟钟,本是后唐宫中的遗物,几经辗转方才落到宋室手中,




第24章 小月如钩照人幽
    端午的月,小若银钩。刑部大牢里,一抹如水的月光泻过幽窗,柔柔地照在了她的脸上。她周身都被镣铐缚住了,几乎动弹不得。她微微仰头向着天际,眼中莹莹的光晕与那月相怜相盼着。

    “吃点东西吧。”她听到有人在和她说话,这还是她进来以后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人呢,她不理,那人竟又说了一遍。她缓缓地低下头,只见牢房门口立着一个禁军军官打扮的青年男子,光线太暗了,她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觉得他身形瘦高挺拔,语气还算厚道友善。这人名叫宋子清,是一个禁军中郎将,也是今夜这个时辰段负责看守她的十余个禁军军官中的一个。

    “你吃点东西吧。”宋子清一面说着,一面半伏着身子将一个装了窝窝头的土陶碗又向内推了推。她闭上了眼睛,还是不理。宋子清见她不理,摇了摇头,也就不再说话了。又隔了一会儿,他又端了一碗水来,这次他没有说话,只把水放在牢门口便站到了一旁。

    “宋老弟,你怎得对这刺客这么上心,莫是看她长得标致,动了怜香惜玉之心了吧。”说话的是另一个禁军中郎将路丙,他语气轻浮,脸上还带着一丝猥琐的笑。

    “别胡说。”宋子清正声道。

    路丙又说道:“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宋将军啊,这禁军中郎将里,数你风流多情。哥哥我可提醒你啊,这可是个大逆不道的刺客,就是这会儿子不死,她也捱不了多久。我劝你啊,还是别动那心思了,漂亮姑娘那么多,就是那白门里,柳月街也多的是比她风流俊俏的娘儿们。她可是个要犯,你可别狐狸没逮着,反惹了一身臊啊。”他越说越猥琐,还露出了一副不怀好意的诡笑。

    牢房里的她听到这些下流言语,心生烦躁,她微一抬手,周身的镣铐便拖拖拉拉地一响。十余个禁军军官听到这动静都立刻握紧了刀柄望着她,她只得放下手来,重又闭上了眼睛。

    “姓路的,你要是再胡说,休怪我不客气。”宋子清将手按在刀柄上,冷峻严肃道。

    路丙也握住了刀柄,他提高了声气挑衅道:“你想怎么着啊你”

    这时,又一个禁军中郎将拦到了二人之间,挡住了二人将要出鞘的刀。这人名叫莫少恒,年纪较宋子清更年轻些,一副干练精健的样子。他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二位大哥,大家都是兄弟,别为了这点事情伤了和气。”宋路二人虽被劝得动不了手,但仍怒气冲冲地对视了一会儿,方才作罢。

    夜深了,有好几个禁军军官已经疲倦地支持不住了。路丙一面打着呵欠,一面嚷嚷道:“这下一班怎么还不来,困死了。”

    “应该还有一个时辰吧。”有人应道,也是一副困倦不堪的声气。

    路丙愕然着不满道:“什么半个,时辰!”

    莫少恒见状,忙说道:“好了,好了,要不这样吧,哥哥们先回去休息吧,小弟独守这半个时辰,已经这么晚了,料想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那敢情好,那就辛苦莫老弟了。”路丙一面说着,一面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

    “我也留下来。”宋子清耿介道。

    “宋子清,你,你留下来,你自然要留下来了。”路丙一面打着呵欠,一面说道。

    “你。”宋子清横眼瞪了路丙一眼,路丙方才收敛了起来,提着刀转到了另一边。

    “那,几位哥哥就先走吧,我与宋大哥守着就好。”莫少恒说道。

    “好,走,那就辛苦莫老弟了。”路丙一面说着,一面提刀向外走,另几个人也跟在路丙的身后向外走着。临出这牢房门时,路丙还转过头来奸笑着看了宋子清一眼。

    待到这些人都走了以后,宋子清方对莫少恒说道:“少恒,你也回去吧,我独自守着就行。”

    “这。”莫少恒犹疑道。

    “怎么,你也怀疑我别有用心”宋子清问道,语气十分严肃。



第25章 风声暗起庭园深
    惠王府内,午后闲庭。

    惠王赵元杰正在听雅轩内摆弄着一方先秦的青铜小荷樽。他是四十上下的年纪,身材修瘦,白净端方,穿一身本色竹布长衫,除却腰间悬着的一块核桃大小造型混沌的璞玉之外,周身再无装饰。他目光沉静,神情恬淡,唇边还带着一抹淡淡的愉悦满足的笑。

    荷樽上黝亮的铜绿在阳光下流潋着绿曜石一般的光泽,元杰小心深情地摩挲着这上面的水草纹路,这古拙沉浑的雕工啊,时隔千年似乎还带着昔时匠人掌心的温度,既古远又怀念。不仅仅是这方荷樽,听雅轩内的每一个古物,每一本古书似乎都有它自己的执念和心意。

    这时一个身着青衫,形貌朴厚的中年家丁步履轻悄地走了进来:“王爷,打听到了,您前些日子在寺东门大街看到的那尊大唐美人雕啊,是一个姓齐的秀才家中祖传的古物。这齐秀才屡年不第,已将家资罄尽,故而才将这美人雕托在古董铺子里待售呢。我没有透露王爷您的身份,那齐秀才开价一千两,古董铺子的掌柜还要另收取一百两,也就是共要一千一百两。”

    “好,不必还价。冯正,你速去办吧。”赵元杰温和道,他没有抬头,那流连于荷樽上的目光动也不动。

    “是。”这个叫冯正的家丁并没有退出去,他踟蹰了一会儿,接着道:“王爷,旻郡王,旻郡王,他,他又来看望王妃了。”

    “哦,来就来了呗。”赵元杰淡淡一笑,道:“阿玳总说我冷落她,有人陪着她说说话解解闷不是很好么。”他依旧一心端详着那荷樽,并不为任何事情而动。

    “是。”冯正恭敬地应道。

    原来这旻郡王赵允诚乃是崇王赵元亿之子,他近来造访惠王府十分频繁,半月之内便来了三次,且每次来都只与婶娘惠王妃潘氏说话,并不来向叔叔问安。赵元杰对文玩之外的事一向不留心,自然也不会计较旻郡王的失礼,但惠王府中的下人们却大多对此颇为不满。

    见惠王专心一意地赏玩着这荷樽,并不将旻郡王的事情放在心上,空立了一会儿,冯正也只得退出去了。

    冯正在帐房内领了银子,正欲出门去买那尊大唐美人雕时,却在琅静堂外遇上了刚刚归家的越郡王赵允谚。

    这赵允谚十**岁的年纪,仪表堂皇,精神矍铄。他皮肤极白极亮,容貌精致的甚至有些女气。他的目光虽凌厉炯炯,但斜睨顾盼间竟有不可言说的幽魅之气自眼波中浮动出来。他穿一身玉白色的卷草缎长袍,带一顶明珠曜日冠,衣领袖缘处滚了真红嵌金的丝缎边。他手上携者一把龙须竹骨的洒金川扇,其外明珠宝玉不胜耀目。他背着手朝前走着,口中不知哼着哪处院子里时兴的曲子。

    “小王爷,您回来了。”冯正忙迎着允谚招呼道。

    允谚并没有说话,只是微侧过头朝着冯正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王爷,旻郡王来了,这会儿正在蓼淑堂内陪着王妃说话呢。”冯正又说道。

    “我知道了。”允谚应着,继续朝里面走。

    允谚穿过琅静堂,又绕过蘋悦居从后门进了蓼淑堂。

    “婶娘请放心,那个刺客绝不会被抓回来的。”说话的是旻郡王赵允诚,他二十五六的年纪,身形瘦高,一张苍白的瘦长脸棱角分明。

    允谚一惊,忙放轻了脚步,他轻悄悄地移到四季竹海棠红屏风旁藏了起来,近处的婢女欲向他行礼也被他以手示意地拦下了。

    “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说话的是惠王妃潘玳,她三十五六的年纪,眉眼深邃,口似观音,容貌既端正又精致。她穿一件芥子色的银杏绮长衫,一条蟹壳青桑罗裙,衫子外还罩了一件蓝鼠色的薄纱比甲。她头上梳了堆云髻,髻上簪着一顶观音莲昆仑玉分心并一支游云点翠珍珠步摇,额间还带了一根玄地绣金灵芝的抹额。许是因为她太过庄重严肃,她面上的神情也像石化了一般,瞧不出喜怒。

    母亲她,是什么时候与旻郡王如此熟络了允谚心中浮过了一丝疑云。他傍在这屏风旁,透过海棠花叶间间隙的白纱窥探着这二人的对话。

    潘玳顿了一顿,道:“这也没什么关系。不过,皇帝竟还是个情种,这倒是让人料不到呢。”

    “哼,这不是更好么。”旻郡王冷笑了一声,道:“他既是个情种,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弱点。”

    “不是这样的。”潘玳摇了摇头,道:“你可不要小瞧轻视了这母子俩,也不要小瞧了郭家在朝中的势力。”

    “哦”旻郡王不解道:“那婶娘先前让侄儿布置的这一切……”

    “我从前劝你的,没有错啊。你不是很恨郭家父子么宁海侯害死了你哥哥谌郡王,郭翊臣夺了你左武卫上将军的位置。端午这天,是你唯一的机会啊,皇后死了,对郭家可是不小的打击。更何况,你的刺客不是一定万无一失的么”潘玳饮了一口茶,幽然淡淡地说道。

    “那现在”旻郡王仍是一脸的困惑不解。

    “现在你自然是什么都不能做了。你倒该庆幸,那刺客跑了。”潘玳的眼神中浮过了一丝淡蔑的不屑,不过被端起的茶杯遮住了,没有被旻郡王看到。

    恨,统统都是恨,她恨刘娥,恨刘娥的儿子。也恨崇王元亿,这个原本是她未婚夫的男人,却在她家族一败涂地之际毁弃了他们的婚约,另娶了新贵的女儿,害得她一时间沦做了京城内最大的笑话。作为宰相千金,皇后幼妹的她,自幼受尽宠爱与奉承,养成了这副骄横的性子,家道败落已叫她痛不欲生,再加上这样的奇耻大辱,她怎么承受得起。

    二十年前,别柳湖边。她是准备自尽的。那是一个很美的黄昏,垂柳依依地拂在金色的湖面上,天边的残霞在金光尽处明灭地泛着嫣红色的光晕,像流锦,又像美人泪眼下涴湿的胭脂。柔条过千尺,纷纷牵衣带,生离尚且留恋,何况死别。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只脚淌过水草小心翼翼地触进了水中,然后是另一只脚。四月的湖水,比她想象中的要温暖,不似死亡的渊薮,反像是一个巨大又温柔的怀抱,包容住了她所有的难堪与无望。一步一步地,湖水漫过了她的膝盖,漫过了她的腰肢。但越往下沉,行进也越艰难,在这混沌与飘忽中,她仿若已牵住了死亡的衣袂。她索性不再动了,任凭这水浮着她,又压过她,如她这一生的浮沉一般。

    终于,湖水呛进了她的鼻腔,钻心的刺痛之下她猛烈地咳了起来。越咳,水呛的也就越多,鼻腔内也越来越疼。咳着咳着,她终于失却了挣扎的力气,解脱似的,眼前一昏就再没有知觉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又躺在了



第26章 槐门朱户隐月凉
    月隐花街,槐门朱户。红酥递酒,温香暖玉。

    允谚靠在临街的窗边,若有所思地望着窗下行云般流走的人迹与笑语。

    “允谚,昨天你派人送来的那个女子,我已将她安顿好了。不知你要如何安置她啊”说话的是封饮秋,她原是良月斋的艺妓,因与越郡王允谚交好,允谚便在这红袖里离良月斋不远的地方为她置了这座往梦轩。这封饮秋看上去二十上下的年纪,她身段袅娜软款,下颌瘦削弱尖,眉眼如狐魅惑。她穿一件茜红色的绵绸抹胸,一条水红叠嫣红的细纱百褶裙,一件半透不透的大金点金纱广袖披衣。她梳着欲堕不堕的飞虹凌桥髻,髻上斜簪着一朵如生含泣的胭脂芙蓉。玫瑰色的胭脂自她的眼底颊边晕开,那不合时世的莲台飞金妆于她却甚是贴合。

    “她啊。”允谚漫不经心地应道:“她是我母妃主张救的,你把她安置妥当就好,别让她再落到我母妃手中。”

    “好。”饮秋应着,捧过了一个玫瑰色的琉璃杯,那杯中盛着的是百年以上的天香酿,她长长的睫毛一颤,在杯中投下了一湾暗影。

    “饮秋。”允谚又说道:“皇上最近对我好像生了什么疑心,好像是与允让有关的。我毫无头绪,饮秋你可知道些什么”

    “这。”饮秋眼神一顿,她想了想,道:“这朝中的利害往来盘根错节,连带着这花街柳巷里的人事也复杂了起来,你既没有头绪,我又怎会有呢不过,你竟会怕这些么”说着,饮秋就笑了,那笑很轻倩,调侃似的,又有一种了解与亲近在其中。

    允谚也是一笑,他摇了摇头,道:“我自然是不怕的。漫说我毫无头绪,就算真与我有关,我也不怕。”

    “是啊,这才像你啊。”饮秋依旧轻倩地笑着。笑着笑着,只见她神情一滞,突然就剧烈地咳喘了起来。她越咳越烈,发间的那朵胭脂芙蓉也娇愁若病地颤了起来。

    允谚忙起身走到她身后扶住了她,他从她腰间的金丝小花囊里取出了一粒纽扣大小的红色药丸喂給她吃了,他一面看她咽着那药丸,一面关切道:“怎么还是不好么我记得,近来你时常这样呢。”

    饮秋服过药以后,又咳了一阵,方缓缓地抬起头来。她面色苍白如纸,原本漆深的瞳孔周围也泛出了殷殷的血色。“无妨,这百年来,比这更糟糕的情况我都经历过呢。如今这样,已是很好了,很好了。”说着,她吃力地一笑,仰头望向了允谚,那如血而伤的眸子里还流潋着温情又明媚的笑意呢。

    允谚愁眉深锁,他微微偏过头,道:“这些药就快没了。也不知要到哪里去寻那怪人。”

    “没了就没了呗。”服过药以后,饮秋渐渐地恢复了,她直起身子来,坦然道:“也是时候了,活了这百来年,于我也已经很够很够了啊,更何况,何况……”何况到了终局时,还遇上了你。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释然消解般地一笑,就将这话荡过去了。她知他最烦煽情矫情,况她与他的情意也非寻常男女间的痴缠眷恋。

    “我倒真有些疑心,当初救你,对是不对。”允谚望着饮秋,百感无奈道。

    “哦。”她柔妩缭绕地一笑,道:“想这些无济于事的东西,可不像你啊。”

    “好,那便不想了。”允谚将那在胭脂水中浸过的靡芜笺迎着烛火点燃了,簌簌的红泪沿着光洁的烛茎斑驳而下,一时间,有旷古若思的幽香盈满了这绿窗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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