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凡星点点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路的拐弯处
根才本来也答应了德安,但他临时有事情,实在脱不开身。作为小章宏的老姑父,他准备了一个红包,连同面线、鸡蛋、几尺布料,以及给老人的一些点心,一起装进一口褪了色的红色布袋里,叫永贵带回去。
另外,他还给了永贵五十块钱。
永贵收拾好东西,出门前特意看了一下时间——还不到三点。他想着先到不远的集市给家人买点东西,然后再回去,晚饭时分便能到家。
买什么东西回去呢这可是他几十年来,第一次惦记着给家人买东西,一时还挺为难他的。
当他走到集市上,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时,这才有了主意:老母一直排便困难,因此喜欢吃点话梅,就给她带一斤话梅吧;永诚的烟瘾很大,但一条烟太贵,还是称两斤卤猪头皮回去下酒;前些时间,惠珍一直抱怨用了十几年的切菜刀快使不动了,他就转到杂货铺买了一把上好的切菜刀;这些年来,永实基本不和他说话,他不想主动示好,干脆什么都不给买;德安这小子也一样,他也不想主动示好,但还是得给侄孙子扯几尺布料。
该给买的都买到,现在轮到两个女儿了。他从来没有给女儿买过东西,在集市转了大半圈,却实在想不出要买什么。这不禁让他觉得很惭愧——他这个爹当得真是失败!
惭愧中,他想起彩蝶想要新华字典和新书包,他就转到书店把这些东西买了。他想着给彩凤买一身漂亮衣服,怎奈不知道彩凤的身材,以及现在该买夏装还是秋装。又转了半圈,最后只能先给彩凤挑一个红色塑料发夹,和一瓶“蜂花”护发素。
他盘算着等回去了,再带她们到镇上好好逛逛,选几件好看的衣服。
买完东西,已经下午四点一刻了。他提起装满东西的布袋,转身出了集市。走到集市口一家小饭馆的门前,他停下脚步,并往里面张望了几眼。他并不是饿了,而是闻到里面飘出来的酒香——他一闻就知道那是劲大的地瓜烧。
里面正好有人在吃饭喝酒。
这久违的酒香,让他的喉结不由得动了动。看来,他的酒瘾被勾起了。他能把持住,毕竟他坚持了好几天滴酒未沾——这对于一个醉了大半辈子的人而言,确实需要很大的决心和毅力。他抬头看了看西斜的太阳,又颠一颠肩上的布袋,内心一番斗争之后,他狠命咽了一口口水,脚一抬准备离开。
“老李,你喝啊……”
“喝!今天不醉不休!”
……里面传出一阵劝酒声,声声撩动着永贵已经被勾起的酒瘾。他再次咽了一口口水,最终**还是战胜了坚持。
他走进小饭馆。
“老板,先给我来一斤地瓜烧,再随便炒两个拿手小菜!”
一进门,永贵就冲着老板喊了一嗓子。他随便在一张油腻腻的空桌子前坐下来,然后看着一旁几个正在碰杯的人。酒香悠悠飘来,他贪婪地吸着鼻子,仿佛这酒香也能解一解酒瘾似的。
很快,老板拿来一壶酒和一碟花生米,但忘了拿杯子。永贵不管这个,对着壶嘴直接就喝上。“咕噜、咕噜”几口酒喝下之后,他咂巴几下嘴,嘴角立马浮现一丝满意的笑容。酒从他的喉咙进入食道,再由食道进入他的胃——不!是进入他身体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知觉,从而让他渐渐寻回一些久违的东西。
久违了,叶永贵!
只要有酒喝,他就不需要下酒菜,那一碟花生米和随后上来的两个小菜,纯粹只是摆设。一刻钟的时间,一壶酒就让他喝了一个底朝天。此时的他,已经开始有一种晕乎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呀,可以让他忘却人世间的一切!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该忘却什么,酒精早已让他变成一个没心没肝的人,又何来什么烦恼忧愁
这一斤酒远远不能满足他,他又好像要把这几天缺失的酒给补回来,张嘴又叫老板给再来一斤。
隔壁桌的客人你扶着我、我扶着你,一边打酒嗝、一边说酒话,已经散了。老板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打量着那个连杯子也不要,已经喝了一斤、还要一斤的
第三章 酒鬼永贵(第四节)
第三章
第四节
第二天天刚亮,苦茶坡上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敲门声惊动了附近的狗,一时间整个苦茶坡上犬声大作。
金田没命地拍打着永诚的屋门,嘴里还大声地喊叫着:“永诚,快起床!出事啦,出事啦……”
他和老婆赶早去采石坑走亲戚,走到村口的时候,刚好他们走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下,也刚好看见了永贵落在地上的布袋。
他们坐了一会儿,却不见谁来取布袋。
好奇心驱使金田四处看了看,隐隐约约发现水渠边趴着一个人。金田感到不妙,就小心地走下陡坡,这才发现了永贵。
只见永贵的前额后脑都破了,流了满身满脸的血;地上也有一大滩血迹,血早已凝结成暗红色。
他蹲下来呼唤了几句,但永贵处于昏迷状态,完全没有反应。他又试了永贵的呼吸,发现永贵还有一口气,就急忙将永贵背到平地上。他叫老婆在这里守着,然后跑回去通知永诚。
没有多久,永诚、永实、德安以及德兴飞奔到村口。
德安将永贵背起,迅速往村卫生所跑。没跑多远,永诚寻思村卫生所怕是救治不了,当下又改主意,决定送县医院去。德兴先跑到采石坑,好说歹说才求了一辆三轮拖拉机来,载上一行人急急燎燎赶往县医院。
此时,距离永贵摔倒,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
到了医院,医生给抢救了大半天,最后得出的一个不妙的结论——病人内脏破裂、失血过多、全身又多处骨折,已经是生命垂危。
急诊医生更是直言不讳,说怕是救治无望。
这个结果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永诚等人全都傻了眼。
他们焦急而又无措,只能聚在走廊里抽起了烟,连从不抽烟的永实、德兴,也点了一支。德安更是自责得不行,一个劲用拳头砸墙壁——他知道,二叔永贵是为小章宏的满月,特地赶回来的。
午饭之前,惠珍、永胜、彩凤、彩蝶赶到了医院。老人哭喊着也要来,惠珍和永胜怕她受不了,就是不肯带她来。
估计老人正在家里号哭。
一看到病床上挂着氧气、缠满绷带的永贵,惠珍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她实在想不到,几天前还好好的他,今天竟成了这一副模样。
彩凤和彩蝶默默地站在病床边。
她们没有哭,脸上也没有多少哀伤的神情。
午饭之后,四房派下的代表也赶来医院探望。小小的病房里挤满了人,各种慰问品也堆满了柜头,有香蕉、有冰糖、有麦乳精、有菠萝罐头……
由于家里能来的大人都赶来了,小章宏的满月只是拜了天公,其他的不得不取消……
五天之后,主治医生建议永诚给病人办出院。他的基本意思是病人已经没有治愈的希望,现在只是在拖时间,继续住院会浪费钱。他说的还挺在理:农村人挣几个钱不容易,还是拿这些钱给病人买一些稀罕的,让他多吃一些……
村里几个长者也纷纷明里暗里表示,如果真的坚持不了多久的话,还是让他在家里等时间,比较符合农村俗惯。因为要是在医院没了的话,尸体是不能抬进家门的。
若在外横死,连村口都不让进!
永诚心中虽然不忍,但也无计可施,只好听了众人的劝,请来医院的救护车,将已经奄奄一息的永贵带回去。
家里。
永贵的屋子,第一次被家人收拾干净。地扫过两遍、被褥拆洗晒干、垃圾和空酒瓶也全都清理干净。
他被抬到床上。
村医叶康元正在给他挂吊针。
自打他被抬回来,老母已经哭得晕去三次;几个邻居大婶一直守在她的左右,说着宽慰话、陪着抹眼泪;厅堂里聚满了亲戚朋友,连到医院探望的根才也一起过来了;彩凤和彩蝶一直站在角落里,脸上依然没有多少哀伤的神情!
永诚和两个弟弟守在屋子里。
康元一打完吊针,永诚急忙向他询问情况。
康元实话实说:“医院都医治不了,我能有什么办法!现在纯粹是拖时间,我看……最多也就个把月。你们还是问问他,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永诚一听,不禁忧急如焚。他的眉头紧锁,看着前几天还好好,现在却时日无多的二哥,不由得鼻子一酸。
是,劣迹斑斑的永贵在家里确实不受欢迎,可是血溶于水的亲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抹灭的!如今他出了这样的事情,无论是打过一架的德安,或是挨过酒瓶子的永实、德兴……那一些成见,那一些恩恩怨怨,都早已烟消云散。
而永贵大概是听到了康元的话,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已经力不从心。
永诚赶忙将他扶好,并关切地问道:“想不想吃点什么,或者喝点什么”
他无力地摇摇头,又无力地说道:“你让他们出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真的听到了康元的话,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永诚摆手让屋里的人都出去,然后弯下腰,将耳朵趴在永贵的嘴边,认真地听着……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永贵交代完一些事情,已是虚脱得说不出话,只得闭上眼睛,慢慢昏睡过去。
永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他盖好被子,才红着眼眶走到厅堂。
他先是吩咐老伴去把春婶请来。
接着,他对根才说道:“永贵让我告诉你,确是你们村的老寡妇勾引在先,他才半夜摸上门。他说他快不行了,人死留名……”
唉……树要皮、人要脸,人的名声很重要!即便这一辈子得不到半句好评,永贵也不希望自己最后还要带着冤屈与嘲笑,离开人世间。
根才对这件事情早有耳闻,如今得到了证实,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随后,永诚又把彩凤和彩蝶叫到跟前。他从一旁拿出新华字典交给彩蝶,又拿出发夹、护发素以及永贵剩下的钱交给彩凤。
这也能算是永贵的遗物了!
永诚对两个侄女说道:“这是你们爸给你们买的……他说本来要带你们到镇上买衣服,但现在他去不了了,他交代让你们三婶带你们去。他一直交代,一定要带你们去买,一定要带你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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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酒鬼永贵(第五节)
第三章
第五节
永诚一直观察着建国。
小伙子人不错,不仅长得壮实也显得老实!农村人嘛,谁不喜欢这样能干又实在的小伙子呢他见建国没有意见,心中很是高兴,赶忙又敬烟奉茶。随后,他对老伴轻声交代几句,就起身来到彩凤的房间。
彩凤由彩蝶和丽萍陪着。
一听说男方来了,她就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一见三叔进来,她就变得更加紧张。
永诚对她说道:“我看过了,人还行!现在你跟我去瞧上一眼,看能不能瞧上人家!”
彩凤低头想了想,说道:“还是三叔做主吧……三叔觉得行就行,我听三叔的!”
“你还是去瞧一眼,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可千万不要像你妈,当初连你爸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嫁了过来,结果害了自己,也害了你们!”永诚不合时宜地提起了陈年往事。
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婚姻大事还是慎重一些。
彩凤站起来,跟在三叔身后,慢慢走出屋子。每走一步,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再走一步,再加快……走到厅堂时,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呼吸,更不敢从她三叔身后走出来见人。
还是春婶老到,看出了彩凤的紧张。大姑娘嘛,这种场合不紧张才怪!她笑着走到彩凤身旁,一边小声叫她别紧张,一边轻轻拉了她一把。
彩凤这才低着头、双颊绯红地出现在建国面前。
如此,建国才能一睹姑娘的芳容——虽不是什么花容月貌,但也有模有样;一身朴素的衣着,符合他节俭的要求;脸上有太阳晒过的痕迹,说明她经常下地劳动;而她那绯红的双颊,增添了几分少女独有的羞涩……
单凭这几点,建国就有了选择。
而彩凤呢紧张归紧张,她还是鼓起勇气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只见他身体结实,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些许胡茬;衣服穿得十分讲究,就是和他身上散发出的劳动者气质很不搭配……大概他平日里不是这么穿,显然是为了今天的相亲。
就这么一眼,彩凤顿时觉得心慌意乱,好像连站都站不稳了……
两个年轻人的反应,全都被春婶捕捉到。她心知这出戏可以继续唱下去,而且还将是一个圆满的结局。她赶忙让彩凤敬茶,并高兴地叫道:“好呀、好呀,一个二十、一个十八,一个待娶、一个待嫁!男俊女俏、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呀……”
明白犹犹豫豫地把茶接过来——这杯茶一旦下肚,可代表着他接受了这个未来儿媳妇!说实话,由于永贵的原因,他还是有一点不乐意。但他明白终究是一个明白人,既然两个孩子看对了眼,而且姑娘也不是很差,他还能怎么反对
总不能对不起他这个“明白”的名字吧!
很快,惠珍端来了几碗香菇瘦肉汤。这个东西出现在这个场合,可是十分有讲究。若要端它出来——首先,女方家长要对男方感到满意;第二,男方要表现出十足的诚意;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姑娘出来见过面,也要表现出可以接触下去的意愿。这三个条件都达到,女方才会把东西端出来——大家坐下来边吃边谈,有什么都慢慢谈!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得很顺利,在春婶如簧巧舌的带动下,彩凤和建国都表示对对方满意,也愿意和对方执手。
有了这样的表示,这门亲事已经**不离十。
不过,一切还得问过永贵。
在征得了明白的同意,永诚就领着建国和彩凤,来到永贵的病榻前。
两日下来,永贵已是面无血色,也更加虚弱了。
永诚说道:“这是给彩凤找的对象。你看看,满意吧……”
永贵动了动苍白如纸的嘴唇,但只是无力地哼了哼,已经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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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酒鬼永贵(第六节)
第三章
第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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