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凤令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槐秋
小宫婢眼波流转,落到前方的池上亭子处。眼睛一亮。她转头对温青梧道:“那自雨亭已经被贵妃娘娘封住了,这几日正在清理亭子旁边的苔衣。”
温青梧顺着小宫婢的话看向前方坐落在太液池上的亭子。亭檐流出一道道水帘,将整个亭子罩住。旁边好些个內侍,或打伞,或蹲着。细细地清理着亭子旁边的苔衣。
小宫婢见温青梧没有接话,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笑道:“往后才人再去那自雨亭跳舞,跳再高也不怕打滑了。”
温青梧脚步停住。转头看向小宫婢。
小宫婢的笑意僵在脸上,腿一曲便跪下,笑意变成哭意。看着温青梧求饶道:“温才人饶命,是奴婢口不择言冒犯了才人!”说完抬起手就冲着自己的脸颊‘啪’的一巴掌。
温青梧伸出手抓住小宫婢就要落下的第二个巴掌。她看着小宫婢被自己掌掴红的脸庞,皱了皱眉:“我很可怕吗”
小宫婢闻言愣住,她看着温青梧。难道还不可怕吗
之前一起侍奉的小娥因为在温才人画画的时候研磨不小心污了小拇指甲那么一块儿画纸,便被温才人一巴掌打飞了门牙。
小娥才八岁。一巴掌扇飞了一颗大门牙,还被踹了一脚心窝子。听说到现在都还时常做痛。后宫要是能用私刑,想来那小娥早没了命。
我很可怕吗一般这样问就是要整死你了。
小宫婢差点儿没哭出来,声音戚戚地直道:“温才人善良宽容,为人宽和大度!是奴婢见过待人最好的主子!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求温才人宽宏大量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说到后面,小宫婢已经哭了起来。泪水混合着打在她脸上的雨水。
温青梧看着面前跪着的小宮婢,雨水早已打湿了她满身,温青梧抬起手指揉了揉眉心,按住那眉心里的微疼。
“不敢最好。再有下次有你好看的。”温青梧呼了一口气,说道。
纵然声音依旧温和,可在小宮婢耳中便是阴狠毒辣至极。不过她也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说说明这温才人这一次不会整死她了。
“谢才人开恩,奴婢再也不会有下次了。”小宮婢心有余悸又小心翼翼的磕着头。
“起罢。”温青梧挥了挥手,执着雨伞往前,打在了小宮婢头上。雨水落在她那被露出来的后背,很快湿了衫衣。
小宮婢不敢耽搁,赶紧
第5章 下狱
“我在。”温青梧看着趾高气扬的公公,开口道。
雨太大,温青梧看不清站在远处的公公那轻蔑和嫌弃的表情。只听到他尖声厉气地说道:“贵妃娘娘有请,请跟奴家走一趟罢。”说着,往旁边退开半步,将手里的拂尘一甩。
“不知有何事”温青梧问道。
“娘娘的事儿,咱家哪儿能揣度。才人跟着去便是了。”那公公看着温青梧,礼也没礼,傲慢得很。
温青梧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儿。
“奴婢来!”小宫婢已经伸手抢过了温青梧手中的罗伞,撑在她头上。
可不得叫外人看到五品才人给她一个小宫婢撑伞……
温青梧看向旁边撑着伞的宫婢,眼神怯生生地望着自己。也不再多说。
绫绮殿许大,恰是四月初芳菲盛开。尽绽的樱花树花团锦簇,拥在枝头好似白粉的云团,或急或缓的雨水打了一地的落英。旁边的一丛丛香兰芬芳扑鼻,亭台楼阁坐落在院子东南方,绕亭一条水渠蜿蜒而过。
雨似有更猛之势,滚滚乌云,天都黑了三分。
温青梧跟着元公公走到殿外停下,小宫婢收了罗伞,轻轻抖着上面的雨水。通禀的宫人很快走了出来。
“温才人,娘娘请。”
温青梧跟着宫人走进殿中,绕过屏风后,看到的是一宫殿的女子。或坐或站,皆是神色怪异地看着她。
是好奇,是鄙夷,亦是幸灾乐祸。唯独没有担忧。
温青梧目光落在最上面的正位上坐着的女子身上。女子肌肤保养得吹弹可破。眉眼上挑,姣好的面容威严地看着温青梧,带着愠怒。
要怎么行礼跟前世她见过的后妃那般错了怎办
温青梧双手放在左胯上,缓慢地,缓慢地……
礼还没有行完,‘啪’的一声吓得温青梧身后的小宫婢两腿一软跪了下去。温青梧亦是跟着很很干脆的撩着衣裙跪了下去。
跪下去之后,整个殿中安静极了。
连‘娘娘息怒’都不会讲坐在殿内的郑昭容转头看着旁边的杨昭仪,只见杨昭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跪着的温才人,眼里带着好事者的兴奋。
卫贵妃看着大殿中规规矩矩,又安安静静跪着的温青梧,皱起眉头。片刻之后,开口道:“温才人,你可知罪”
“臣妾何罪”温青梧抬头,看向韦贵妃,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
是自称臣妾吧腰板要不要挺这么直
“你宫静时分于自雨亭作乐是其一罪,居心叵测妄图谋害皇嗣更是罪不可恕!”卫贵妃说的咬牙切齿。她看着底下跪着脊背挺得笔直的温青梧,怎么看怎么像装模作样的梅淑妃。
“宫静时分作乐谋害皇嗣”温青梧光听这话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以前的事她怎么晓得……当然是打死不承认!
“娘娘何出此言”温青梧问道。
“你自己做的腌臜事还不清楚”卫贵妃越说越生气。
“是啊,不清楚呢。”温青梧正视着卫贵妃,眼中的疑惑一点儿不似作假。主要是声音还那么平静。
好像来这儿是在跟自己扯家常来的。
大殿中留下的宫妃皆是愣了愣。哪儿有这样说话的。是个傻子么……
“你清不清楚不重要,本宫清楚就行了。”卫贵妃懒得再多费口舌。摆手道:“拖去掖庭狱!”再说下去她感觉自己头顶都要冒烟了。
一瞬之间,温青梧脑子里晃过将才自雨亭旁清理苔衣的內侍们。
苔衣跳舞谋害
她眼睛一亮,心中茅塞顿开,猜到了七七八八的缘由。被內侍拉起来的同时,将內侍的手臂一甩,直端端地站着,对着上头蹙眉轻柔着头的卫贵妃道:“若是因我自雨亭之舞,不知娘娘何至于此!
圣人有言:乐者,天地之和也”
“拖下去拖下去……”卫贵妃不耐烦地摆手,打断了温青梧的圣人言
第6章 为什么
内侍官看着温青梧油盐不进,沉默不语的样子,嫌恶得很。转身走向坐在一旁的元公公,点头哈腰:“公公,你看,这如何是好”
嘴这么硬你也看到了,要我怎么个办证据证据没有,证人证人没有,忒难搞。
“她既然不想招,那就你们来写罪状。”元福在这儿守了半天,也有些不耐烦了。
这个小才人,听说平时跋扈地上了天儿,趋炎附势又不知轻重。不想嘴这么难撬。
果然是要死的鸭子,嘴分外硬。
“是。”内侍官松了一口气,就等着这句话呢。
“那画押倒是好办,可签字怎办”内侍看着元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道。罪证要生效,可不仅仅是画个押。画押多简单,扯起来手肘子一按的事儿。
元福将手里的拂尘一扬,站起了身子,用拂尘根点了点瘫坐在刑椅上倒死不活的温青梧:“你脑子被驴啃了这手指头受了拶刑还怎么拿笔。”
“是是是,奴才脑子被驴啃了,这么简单都想不到。”内侍官点头哈腰地接道。
隔壁刑讯室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刺入元福的耳朵里。
“隔壁不是还有个证人么。”元福悠悠说道。然后目光看向温青梧“弄完抬出去丢到乱葬岗。”
“是。”内侍官弯着腰,恭送着元公公走出去。
外头的雨还在下,湿湿漉漉的。
元福站在屋檐下,踢了踢鞋子。
“尽是些不省心的小蹄子。”他皱眉喃喃。
外头雨打芭蕉噼里啪啦。里头鞭子抽在身上也是噼里啪啦。
内侍官没有再用刑,而是走到桌案旁边,提醒着录文官:“刚刚元公公说的听清了”
“嗯。”那录文官应道。
内侍官插着腰:“那你还不快写!”说着,抬头看了眼似乎已经昏死在椅子上的温青梧。
“写完直接逮着她的手指画押。”他道。
温青梧垂着头瘫在椅子上,手指上的拶子已经被旁边的人收走。那些疼痛却扎入了身子似的,让她手掌不停地发着颤。
旁边刑讯室鞭笞的声音不停,传来的尖叫刺痛她的耳膜。
温青梧闭上眼睛。那尖叫带着绝望,不甘,和愤恨,不断的涌入她的脑海。
跟前一世,死前,耳中传来的尖叫声重叠在一起。昏沉恍惚之中,呺然和绝望席卷而来,一瞬间湮没了她。
这一刻,她似乎回到了前世死前。那些绝望,那些凄凉,那些无力。湮没了她。
当金人的铁蹄踏碎了大明的江山,起义军逼到京都。无尽的绝望中,他陪着崇祯帝自缢在寿皇亭。
那一年,他正值韶华。时年二十七,是明朝最年轻的状元。也是明朝的最后一个状元。埋头苦读十年寒窗,一朝高中。春风得意时,还没来得及走马上任。满腔的抱负和那些繁花似锦的梦便跟着崇祯帝消逝在寿皇亭中。
那一刻,没有愤恨,没有懊悔,也没有惧怕。
只有绝望。
隔壁尖叫声渐渐停歇。刑室里传来内侍官和录文官不断低声交谈的声音。
“这样写可好”
“因嫉恨卫贵妃容貌绝美,心生妒意。嗯……这个是不是有点儿不妥当”
“这是元公公的人刚刚送来的罪状,说可供参考。”
“真是……”内侍官沉吟须臾:“那就这样。”
低声的交谈拉回了温青梧的思绪。她缓缓睁开重似千斤的眼皮。看着自己无力垂下又不停颤抖的手指。
上一世,是国之将亡,以死殉国。
承蒙上天垂怜,她又得一命。
所以,这一世,为什么要死温青梧看着自己不停颤抖的双手。
她为什么要死
“她为什么要死”
旁边的录文官也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他是随笔录的,可从头到尾,他甚至都没有听到一个具体的罪名。
第7章 翻覆
他点了点内侍官手里的罪状纸:“那两个宫斗起来,要用这个事儿来做文章,你跟我就是头一个赴死的。”
内侍官盯着手里的罪状,思虑半天。
“那你说咋整”他看向录文官。
录文官一噎。
咋整他能咋整……皇上贵妃都发了话的……
“说他娘的半天你也没办法。”内侍官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违背上头的意思,正儿八经去审一次么。”
内侍官说着,又看了眼那小才人:“当真审,能审出个屁。”
他拿起手中的罪状纸,走向了那满手是血的温才人,嘴里嘀咕道:“哪儿那么容易东窗事发。不过是个泄火的玩意儿,又不是真的牵扯到了两个宫。拿出来做文章,做什么做有什么好做的。”
录文官在旁边听着,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也是这么个理。
内侍官走到小才人面前:“这都不用朱砂了。”说着,扯起了那只满是血迹的手。
“怎么一点儿气息都没有”录文官跟在旁边,推了推小才人的身子。那小才人随着他的动作往旁边一倒。
好像真的死了。录文官伸出手去叹鼻息。
灌了药勒得只剩一口气,又挨了拶刑。死了倒也正常。
“死了就死了呗。去叫人拿席子来。”内侍官扯着那手,准备往罪状纸末端按下去。
一扯,没扯出来。
“这么快死硬了么。”内侍官的声音在安静的刑讯室里回荡。他加大力度又扯了扯。
“我签。”
话音伴随着一张惨白的脸抬起,还有一双泛着血丝如鬼眼的眸子。
“我的娘!”乍然抬起的头吓得内侍官一跳。旁边的录文官也跟着往后退了半步。
定睛再看,原来没有死。内侍官拍着胸脯,一巴掌扇得温青梧头偏过:“装什么鬼!”
“我说,我签。”
那惨白的脸又转了回来,布满血丝的红眼盯着内侍官。声音微弱:“罪状,签了。是我说的,跟你们无关。”
内侍官被那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红眼盯得有些怵,但这话却是听了进去。
签了字的罪状,没有证据又怎样。反正犯人是这样说的。
他转头跟录文官对视一眼。
“我去取笔!”录文官转身走到案前拿起毛笔,沾了点儿墨,又快步走回来。
“温才人,请。”他将笔递给温青梧。
内侍官将罪状纸摊在温青梧的面前,待她签字画押。
温青梧伸出不停颤抖的右手,去接那支蘸了墨的毛笔,却没有动笔。而是看着罪状纸上的一项项罪名。
內侍官皱了皱眉头:“温才人,你到底签是不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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