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绒华

    再有名的妓子，犹如珠宝，只能趁着青春年少、新鲜亮丽时价高一时，但终是玩物，总有人老珠黄、众人看倦了厌弃了的时候，到时不名一文，便寻个可容栖身的灰暗角落，了此残生。

    这条路，她走的清醒。所做的不过为了尽力将那一天推迟的晚一点罢了。

    祥泰的当家人，和她同龄的女子，说她和祥泰彼此成全。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她心中，她能与她比肩而立、平等视之。

    若如此，那么她当花魁以来收获的所有称赞，聚集起来，份量也抵不过汪岐兰的两句话。

    因为，天下最贵，莫过于“尊重”二字。

    也许，世上真有另一条路，可容她走……

    “墨兰啊，”门忽的被推开，妈妈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打断了墨兰的思路，“今晚，万老




八十章 愿意
    墨兰见了林掌柜，施礼寒暄了几句，便从随身的挎包内拿出一张画稿交给林掌柜。

    “我想要的衣裳样子已经在上面了，想来上次小青帮我量的尺寸应还在”墨兰问道。

    小青就立在一旁，闻言应是。

    “那就直接按我画的和尺寸照做便是，不用再费时研磋了。”关于衣裳，墨兰三言两语就交代完了，随后从挎包里再取出一张信笺递给林掌柜，是上次吴庸写给她的，“我今日来，主要是为了见汪小姐，不知林掌柜能否代为引见”

    林掌柜瞧过信笺上的字，亦不多言，起身微笑道:“小姐既然说过这话，林某当然乐意为墨兰姑娘效劳，此时她应在汪宅内，墨兰姑娘且随我去。”

    墨兰悄悄吐出一口暗提着的气，郑重的道谢:“谢林掌柜！”

    两刻钟后，林掌柜和墨兰一同进了汪宅。照例是几声通传，墨兰便随林掌柜穿过前院到了汪岐兰的书房。

    汪岐兰站在门口，微笑的看着墨兰姑娘走近，见她一身净色的衣衫，妆容淡淡，体态轻盈，行走间自然而然的风华外露，让人难以忽视。

    真是个妙人儿，汪岐兰心中赞道。

    墨兰也在悄悄的打量汪岐兰，这个传闻中的汪家小姐，容貌秀美，皮肤水光，远看外表比自己更显稚嫩，待走近了，便发觉一双眼睛沉静深远，看到便知她眼中有你，望之可亲，但亦心生敬畏，因其能抵你心深处。

    果然是汪家的当家人，非凡人可比，墨兰心生敬意。

    “墨兰姑娘好！”汪岐兰先开了口。

    “见过汪小姐，汪小姐好！”墨兰回了礼。

    二人相视一笑，如神交已久的故人般，相携入了书房。林掌柜亦提脚跟进。

    园子里的假山后头传来轻轻的说话声。

    “方才那姑娘是不是长得很美”

    “是啊。”

    “走起路来是不是风姿绰约”

    “是啊。”

    “看了以后是不是不忍把眼睛移开”

    “是啊。”

    “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是啊……啊，不是！”

    永璐一手捂着胳臂，从假山后跳出来，口中急辩道:“我只是好奇而已，原来她就是墨兰姑娘！”

    宋怀玉从假山后转出，“原来就是难不成那你早有耳闻，想见而未见到，如今了了心愿”

    “……我是听子卿兄说过而已……”永璐回道，对不住了，子卿兄，祸害情敌，天经地义。

    “是吗”宋怀玉想了会，严肃道:“问你个问题。”

    “好，你问。”永璐见状不由也正经起来。

    “你觉得我是好(第四声）吃，还是白痴呢”

    “啊……别打啊！”永璐看见宋怀玉粉拳举起，边逃便问，“我也能问你个问题吗”

    “能啊，你问吧。”宋怀玉在后面穷追不舍。

    “你这算吃醋，还是算吃醋呢”

    “啊……”回答他的是一块小石子。

    “谋杀亲夫了！”永璐冲进了前院。

    ……

    书房内，汪岐兰很有先见之明的把窗户都关上了。

    永璐的叫声隐隐传到书房里，墨兰一愣，“这是”

    “无妨，两个孩童在过家家。”汪岐兰淡笑道。

    “哦。”墨兰把心神凝了回来。

    汪岐兰刚刚递给她一杯浓淡适宜的武夷茶，暖暖的喝入口中，能慰人心脾。

    温热的杯盏握在手中，墨兰用指尖摩挲着，心中添了几分妥帖。

    “汪小姐，听吴庸说，你说我有大才，愿我能为祥



八十一章 内务
    “可以。你直接交给林掌柜，由林掌柜转交给我。”汪岐兰想了想，将一方自己的手帕给了墨兰。

    帕子上绣了“兰”字，和墨兰倒是相合，上面有祥泰的落印，仅汪岐兰独有。

    “凭这个，汪家店铺的人可以信你。”汪岐兰道。

    “谢汪小姐！”墨兰接过手帕，珍重的放好。

    “剩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汪岐兰道。

    “也许得快些。”墨兰眼中有担忧，“有一个来自京城的姓万的富商，近日一直点我的名。听妈妈说他颇有权势。我怕……”

    汪岐兰闻言沉思，比想象中更棘手，“我知道了。你暂且先回去，待我有主意后，通过成衣铺联系你。”

    “好，出来久了，妈妈会起疑。”墨兰站起。

    “秋桂，你叫门房准备马车，林掌柜，你送墨兰姑娘至芳满楼附近放下。”汪岐兰吩咐道。

    “是。”秋桂和林掌柜均应了声。

    墨兰与汪岐兰道别后，随林掌柜匆匆离去。

    汪岐兰站在书房门口目送，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转廊处。

    “好了，你们两个起来吧。”汪岐兰说道。

    两个躲在窗下偷听了半晌的人搓揉着膝盖站了起来。

    咳，真是的，做人能不能不这么敏锐，装作没看见多好。

    “既然听到了，都有份。”汪岐兰看着永璐和宋怀玉不客气的说。

    “永璐公子，麻烦你去打听那个姓万的什么来头。”

    “怀玉妹妹，你去你父亲那打听一下妓子脱籍，要走什么手续。”

    宋怀玉乖乖的“哦”了一声，永璐则顿了会，问道:“汪家姐姐，你真的打算帮她这个忙我看八成是一滩浑水。”

    “人生因缘际会，既然遇上了，就不能一味袖手旁观”，汪岐兰看了看远处的天，高阔悠远，有鸟儿自在飞翔，“况且，这世上总不至于只有一条路可走，总有缝隙留给拼了命想活好的人吧。”

    永璐默然一刻，“好吧，救人脱离苦海，成了就当为我的儿子积德了。”

    “你的儿子你有儿子了”宋怀玉惊怒道。

    “咳，老婆都有了，儿子还会远吗”永璐拍拍宋怀玉的手道。

    “我还没答应和你定亲呢。”宋怀玉羞恼。

    “你母亲昨天已应了，没告诉你吗”永璐做了个鬼脸，凭他这颗聪明的脑袋，丈人和丈母娘已经服服帖帖的站在他这边了。“明天，淮南王府的媒人就到了。”

    “什么！母亲把我卖了，也不告诉我。”宋怀玉气道。“我回去找她去。”

    “老婆，怎么能说成卖呢，难听了点。”

    “那应该说什么”

    “应该说脱手。”

    “你！”

    二人吵吵嚷嚷的回知府府衙去了，留下汪岐兰停在原地无语。

    ……

    两天后，永璐懒洋洋的靠在汪岐兰书房的椅子上，“那姓万的打听清楚了，的确有几个钱，来头也不小。背后的人是内务府广储司的一个员外郎。”这厮不难打听，广储司分管宫中银、皮、瓷、缎、衣、茶六库出纳，织造、织染局亦在其管辖之下，油水巨大，随便搭上一条线，便赚到盆满钵满，扬州城的那些富商上赶着巴结呢。

    “内务府，不都是上三旗的包衣吗，怎么会是汉



八十二章 联手
    “这生意的利，我占着五成，袁子尘也是五成，20年的约。要不我让出两成给你们。至于两处的投入是同样亦是我六你四……”汪岐兰和永璐将袁子尘的园子及他们之间的协议大致说了一遍。

    永璐觉得这门生意靠谱，汪岐兰让出两成，亦非常照拂宋怀玉，当下决定回去说服岳父岳母。况且有了这一层借力，去和那妈妈谈墨兰的事，妈妈亦要忌惮着点。

    “好，就先这么说着，我这就回去和岳父岳母怀玉商量。商量定了，我们就和那妈妈谈谈。”永璐坐不住了，起了身往回赶。

    “嗯，此事越快越好，你快回吧。”汪岐兰颔首道。

    ……

    能够和袁子尘一起开酒楼的事，对宋怀玉来说，如熊入蜜罐。第二天一早就迫不及待的和永璐来了汪宅。

    听到汪岐兰让宋怀玉入股，正急着筹备嫁妆的戚夫人是一万个愿意。和汪岐兰想的一样，宋怀玉不出意料，一辈子就呆在淮南了，在扬州置办产业再好不过，何况是和汪岐兰合作，戚夫人放心的下。宋知府也挑不出不好来，女儿的嫁妆，和商人合股，合法经营获利，算不上收受贿赂，没什么话柄给别人捏的，何况还有一个和两江总督交好的狡猾的袁子尘挡在外面。于是全家一致通过了汪岐兰的提议。

    汪岐兰带上永璐和宋怀玉径直去了袁子尘宅院，表明了来意。

    袁子尘和淮南王、宋知府都有些交情，反正合一家和合两家区别亦不大，当下表示无异议，对照着原有的章程，草拟了新的，约定隔日签订正式的文书，并交官府备案。

    汪岐兰索性将筹建酒楼和雅轩的一部分工作交给了永璐，让他去费脑子、跑工地，自己好集中些精力做好祥泰的事情。至于墨兰那边，汪岐兰亦将自己的打算通过成衣铺转达给了她，让她心中有底。墨兰那边亦偷偷将一些珠宝变卖，转交给了林掌柜。

    从墨兰到汪宅那天算起的第六日下午，汪岐兰就和永璐、宋怀玉一道去了芳满楼。

    “其实吧，你们俩不用进去，那地方你们去不合适。”快到芳满楼了，永璐在马车上劝道。

    “难得有机会，我去看上一眼。”宋怀玉好奇满满。

    汪岐兰则不置可否，如果宋怀玉要进去，亦不差她一个。

    “你也不劝劝她，到底是闺阁少女，有碍名声。”永璐转向汪岐兰道。

    “我和未婚夫婿一同进去，谁能诋损我，”宋怀玉满不在乎道，转而想到，“你该不会是里面有熟人，所以怕我进去撞见吧”

    “得，您还是进去吧。”永璐认输。

    芳满楼的妈妈听到门口迎宾的通报，愣了一愣：“淮南王府的长孙、宋知府的千金还有汪家的小姐”这样的组合先不说原因，光说两个女子上青楼来，便足够怪异。

    芳满楼在扬州城颇有名号，妈妈亦是见过大人物的，虽然来者身份不低，但不足以让她战战兢兢，当下不疾不徐的到了厅堂，见了三位，施了个礼，礼貌地问道：“不知三位贵宾驾到，有何贵干”

    “这里说不方便，要不劳烦妈妈到对面的茶楼雅间坐坐，我们有事与妈妈相商。”永璐话说的客气。

    “也好。”妈妈看了两位小姐一眼，看到宋怀玉兀自在厅堂内打量个不停，心想这姑娘倒是不顾忌。

    过了街，到了对面茶楼，永璐要了间最好的雅间，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妈妈的时间宝贵，既然把



八十三章 挫折
    “世孙大人哪，不是我老婆子不给诸位面子，实在是这芳满楼亦不是我一人开的，还有东家，我得要交代的过去呀。”妈妈说着坐直了身体，伸出手指掰了掰，“这么着吧，我给诸位算笔账，瞧瞧我家墨兰值不值这万两。远的不说，光说这近的，京城来了位万老爷，手松的很，每晚点墨兰的名，200两一次，这些时日下来，芳满楼已有两千两入了账，不瞒诸位，这万老爷喜欢墨兰的紧，昨儿个已经和我说了，愿再出两千两买墨兰的**一刻，这价也算有诚意的不是，若不是墨兰，换成任何一位姑娘，我都成全了他去。可这墨兰金贵，平日里我也宠惯了她，见她对万老爷无意，所以就没松这个口。不过，万老爷的诚意十足，并不气馁，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婆子看着，好事恐怕要近了。你们瞧瞧，光万老爷一人，这墨兰至少能进这五千两，您说，老婆子开口万两不算过分吧。”

    汪岐兰和永璐对视一眼，是他们疏忽，没去好好打听芳满楼的东家，听妈妈的意思，这芳满楼的东家，淮南王府和扬州知府的面子还不够看，而且这万老爷比他们预想的下手更快，妈妈的欲迎还拒，只因万老爷给的价还不够。或者两人都是生意人，自然懂得低开价、慢加码的道理，心照不宣的拖上些时日，也好让妈妈去磨一磨墨兰。

    汪岐兰放柔声音，婉言道:“妈妈说的，我们明白了。原本我们按照市价，诚意十足的估了个5000两准备给妈妈，没想到还有万老爷这一茬。不过，买卖可以慢慢谈，妈妈亦不要一口咬定，况且依照墨兰姑娘的脾性，恐怕与我们更相投些，妈妈不妨多考虑下。”

    平心而论，给出的5千两按市价的确不低，且汪岐兰识趣的放低姿态，妈妈脸上缓和了几分，含糊道:“出价是低了点，你们若真有诚意，不吝加些，也许有机会谈谈。”对妈妈来说，最棘手的是墨兰的性子，眼下她还没把握让墨兰点头，留一条缝给这边也好。

    见妈妈语气有些松动，汪岐兰接着问道，“恕我们几个小辈寡见少闻，浑然不知芳满楼的东家，便来打扰妈妈，既然这买卖我们还要再谈，望妈妈指点一二，也让我们几个心里有点底。”

    “这也怪不得你们，我们东家向来低调，我也不好张扬，”妈妈觉着眼前三位身份亦不低，漏点底也好，便隐晦地说道:“他等闲不露面，向来只在水里游，不在岸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