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略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南宫草堂
片刻后,忽有人来报:樊知县有请。
此举倒并不意外,只是感觉来的似乎晚了些。
客堂之中,樊文予正在细细品茶,见到沈尘与仲逸后立刻笑脸相迎,举手投足间竟有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之感:“仲先生,沈捕头,事发突然,但此案已有定论,不必再议,剩下的事就看上面的衙门如何公断了”。
涉世太浅
此刻仲逸更确信一点,面对眼前这位“樊兄”,他突然有种极为陌生之感,如同从未曾谋面一般。
沈尘还想申辩,却被樊文予挡了回去:“本官申一遍:此案已有定论,真凶已招供,你告诉下面的人:谁也不许再议此事”,樊文予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此次破案有功,本县会重重赏你,本县与仲先生还有些话要说”。
看样子沈尘连杯热茶都喝不成了。
即便再有不满,但这规矩却不能乱,沈尘只得施礼道:“那在下告辞”,眉宇间满是不悦。
房中只剩他们二人,仲逸打定主意:要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全盘托出。
而樊文予则坐在一旁并未言语,看样子他似乎早就准备“聆听教诲”了。
仲逸见状便直言道:“樊兄,此时就你我二人,我也就不避讳什么了,此事事关重大,错判一桩冤案,不仅使真凶逍遥法外,更会伤及无辜,你想过没有,若出了什么岔子,会严重影响你的大好前程。”
樊文予似乎并不为知所动:“你应知道,这县衙之上还有知府衙门,单说这刑狱之事,还有提刑按察使司衙门……
仲逸还是不解:“那有如何这定罪之事讲的是凭据,仅仅一个口供如何能令人信服若被上面的衙门查下来,你定难咎其责”。
樊文予冷冷道:“多谢贤弟关心,此事由我一人顶着,不会殃及到你”。
……
话已至此,若继续争执下去便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片刻后,樊文予打破了这份尴尬,他笑道:“我的好贤弟,知道你为我着想,可此事牵扯到方方面面,莫说你,就连我这个小小的知县也是迫不得已啊”。
一句“迫不得已”竟让仲逸显得左右不是。
知县无奈一个幕僚又能如何
仲逸突然想起了昨晚邹公子来县衙拜访樊文予,而且带着陌生人一同前来。
莫非此事与他们有关沈尘在运来客栈曾说过这邹大公子在知府衙门都可进出自如,难道这些人当中就有所谓的“上面衙门”的人
若果真如此,势必有比樊文予更厉害的角色介入,或许他们有办法将此事压下,那冲在最前面的已不是他眼前的这位“樊兄”了。
凌云子曾说谋者有五重境界,而首要的则是谋己:在仲逸看来,作为一个幕僚,自己已经尽力,但樊文予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七品知县,想必自有的他的过人之处。
但这些已与他无关了,自己的身世都未查清,况且以他的身份断无趟这趟浑水的必要。
再看看樊文予:他已起身端起水壶亲自为两个茶碗添水,一如既往般淡定,全无仲逸那般惆怅。
精明之人必有与众不同之处,一桩命案也就是三言两语的事,点到为止便是该结束这个话题的时候了。
又想起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
第二十一章 刀疤脸
次日清晨,在县衙刚刚用过早饭,仲逸与罗氏兄弟一行便匆匆出了县衙,尽管归心似箭,但他还是要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罗氏兄弟一身硬浆蓝衫蓝裤,脚蹬一双灰布鞋子,背上一个大大的包袱,各自手中牵着一匹棕色的马儿,俨然一副出门远行的赶路人装扮。
才走几步,罗英便指着前面道:“仲先生,顺着这条路,咱们先到小王庄,而后一路朝北而行,再绕县界朝西南方向走,一圈下来差不多就可以交差了”,
昨晚的那顿大酒之后,三人的关系更近一步,对于他们来说那些繁文缛节倒显得有些多余,直来直去才能将你视为自家兄弟。
久在县衙,每日当班当差,罗氏兄弟此次外出便是出笼的鸟儿,脱缰的野马,对于接下来这段自由自在的日子心中满是期待。
仲逸的心思却不在这游山玩水之上,他心里盘算着:照此路线一路向北而行,即便路上走走停停,七八日后便可到达义中村。
如此甚好,先办公事,而后公私兼顾,也不至于让罗氏兄弟看出自己另外的心思。
三人一路之上皆是布衣前行,所到之处自然是以体察风土人情、民风民俗,尤以农耕田地为重,这也是樊文予特别嘱咐的。
一片落叶一声秋,一粒稻谷一年劳,相比义中村,仲逸更多的记忆还是来自凌云山,尽管那里不需为黍麦谷米而愁,但秋收辛劳而作的道理他却是深有体会。
士农工商,视万般皆下品的读书人自觉高人一等,但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农户也自有他们的一片天地。劝课农桑民为本,朝廷大计起于县,如此说来,樊文予此次安排并未不妥。
不远处几个老农正在收谷,春播、夏长、秋收等耕种之事还要讨教于农家农户,而最为知晓其要害者当属田间老农,仲逸便示意罗氏兄弟上前与他们打声招呼。
原本以为老农们只顾忙农活,无心搭理他们,没成想罗英随意这么一喊,倒真有几人朝他们走来。
“大叔,如此好收成,一年辛劳也值得,歇息片刻吧,过来饮些清水”,仲逸此刻还真把自己当成县衙的“知县老爷”了,这架势像模像样。
“小兄弟,听口音你是外乡人吧不妨告诉你”,老汉放下水壶,一脸沮丧道:“收成好有何用又是交赋、交租,而且这一带匪患严重,如此层层扒皮,家中这么多张嘴嗷嗷待哺,哪能够吃啊”。
匪患再次听到有人提及这两个字,仲逸不由想起初下山时在客栈中遇到那几个匪气十足的壮汉:两只整羊,几坛好酒,还要扬言烧掉那个破店……
细想老农之言,仲逸心里这才盘算:一个普通农户,一年能有几次酒肉管够呢如此巧取豪夺,着实可恶。
旁边的一个老农插嘴道:“可不是吗没死没活的干一年,连个肚子也吃不饱,找谁说理去”。
……
原本大好心情,此刻却立刻兴致全无。
这便是仲逸此次出行的第一站,作为一个“问路人”,他只能说这么多,否则会被别人当做另有所图了。
马蹄声依旧,道路两旁尽是成熟的高粱、黍谷,如遇平整可引水浇灌之地还隐约可见瓜蔓豆秧。民风民俗首要在耕种之道,而在这条路上,他才刚刚开始……
天边片片薄云掠过,一阵清风拂来,枝头几只家雀扑腾着那短短的翅膀飞向田间,这个季节是它们最快活的日子,遍地的吃食随处可觅,更有“目光长远”者,还要将这些谷米叼于巢穴贮存,以备冬日大雪封地之时还有那最后一粒粮食。
家雀尚且如此,更何况于人呢
“仲大哥,前面便是小王庄,今晚咱们就在这个村子里歇脚吧”,罗勇将手横挡于额头向不远处望去,前面是一个小山村。
仲逸看看日头,心中却是一阵纳闷:此刻虽说是午后,但距晚饭点还是早了点,为何要在这里歇息呢
罗英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他上前一步道:“仲先生,过了小王庄,距离下一个村子还得要大半天时间才能赶到,前面这一段道不好走,常有山匪出没,我们可是向沈大哥保证过要为你的安全负责”。
如此……
片刻后他们便抵村口,只见村中野草异常茂密,零星散落的房屋几乎全隐于其中,只因此刻正值秋季,草叶都已变得有些枯黄凋零,秋风吹过才有些许间隙可觅,若是在盛夏,远远望去,定是只见绿草不见人影了。
罗氏兄弟在县衙当差多年,走南闯北所遇之人自然是五花八门,精通人情世故,熟悉当地风土人情,而这些对于仲逸来说最大的好处莫过于他们很快便找到一家愿意“收留”他们过夜的人家。
眼前这户人家独门独院,虽算不得有多大,但院中有客堂,主屋、侧屋分而建之,大槐树下一张石桌,桌下四条石凳,上面干干净净,看样子在这村中可算个中等人家。
这家人姓王,主人叫王大,一个瘦瘦的中年男子,他原本不愿意收留这些过路之人,但罗氏兄弟一看便是本地人,对当地情况十分熟悉,仲逸则是一副书生模样,这才答应他们留宿一宿。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当罗英拿出银两之时,王大没有讨价还价,反倒热情起来。
第二十二章 二当家?
朝阳初升,杂草间道道阳光穿过,小王庄一如往日般安静,村口的打谷场上却迎来一群早早前来觅食的山雀,它们争相夺食,叽叽喳喳的盯着角落中那些许洒落的谷子,似乎要在打谷人来之前将他们全部觅尽。
村民们纷纷起床,随意洗漱一番,便带着农具陆陆续续前往自家田地中,昨晚的事情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顶多是人们赶路时的一个话题。
一些经过王大家门口的村民则会摇摇头,叹息几声,而后便默默的离去,身后留下一串串浅浅的脚印。
此情此景之下,便不难理解王大为何要在邻家有难之时袖手旁观了:大难来时各自飞,众人皆是各扫自家门前雪,概不例外。
难道仅仅是因为王大和他的邻居平日里与大家往来甚少还是别人家有难时他们亦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这些疑问或许只有小王庄的村民自己才知晓,但此刻有件不争的事实摆在面前:那两户人家今日却再也无法看到如此明亮的阳光了。
这夜寅时,仲逸便随众人来到山中,起初有人举着火把来清点人数,之后便将他们带到一个比这深夜更黑的山洞之中。
好在他们只是被别人当做一种工具:一种可以换做银两或与银两有关的筹码,这一点很快便会知晓,值多少银子无非是见面之后的摊牌而已。
辰时过后,洞外来了一群人,片刻后他们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光明。
同为山洞,不过此处宽敞明亮,左右两排各四张原木制成的靠椅,堂上一个似床非床、似椅非椅之物,坐靠之处皆为兽皮所垫,虽是简易,倒有几分掺杂着匪气的“霸气”之感。
不用说,他们这是到了山匪窝了。
仲逸暗暗思之:原本当是那王大的邻居惹了仇家,这才半夜来寻仇,若是那样则此事尚有回旋的余地。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只要找出结怨的缘故便可从长计议。
对自己的口辩之才仲逸倒是有几分把握,况且有衙门这一层关系,居中调停到倒也不是难事。
可偏偏遇到的是这山贼盗匪之流,这些人最是没有章法,如遇到个愣头青三言两语不和便手起刀落,口辩之才作用大大降低,衙门的身份也另当别论。
好在这山匪无非也就是索要钱财而已,只是有罗氏兄弟在,自己也不便暴露武艺,且王姓两家人手无缚鸡之力,一旦打斗起来,难免会伤及无辜。
唯独一个县衙的背景,但仲逸却想着:若是暴露他们的衙门身份,要么皆大欢喜被恭恭敬敬送下山去,要么弄个鱼死网破,到时伤及无辜是在所难免的……
不可轻易行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姓两家人早已找不着北,看到边上举着火把的山匪,脸上没有那黑色面罩,他们只用大眼珠瞪一下,有些人便吓得两腿发软。
小匪如此,若那匪首露面,不知是何反应
罗氏兄弟自是见多识广:官与吏不同,为官者可以四处调动各地赴任,但为吏却很难“上蹿下跳”,从祖辈手里继的这个差事,在那个衙门就是那个衙门,一辈子也动不了,尤其在地方上更是如此。
在衙门多年,罗氏兄弟与当地人打过不少交道,其中不免三教九流之徒,且之前也曾去过一些所谓的“土匪窝”。
据此,罗英判断:王姓两家人,包括他们三人在内:暂无性命之忧,这帮山匪无非是图财。
“图财”便是银子到手万事不愁,可这“害命”却要背上一条杀人的罪,即便是匪,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冒此风险的。
只是那位年轻的轻姑娘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山寨之上都是些大老爷们,常年缺女人是不争的事实,在这方面对他们的吸引力,有时连金银都望尘莫及。
就在此时,堂上一声喊叫,左右两排靠椅处各头领落座,每人身后两名站班,众人目光却是聚在堂上,片刻后堂上终现一人,而尾随其后的正是那个刀疤脸。
各头领见状立刻起身抱拳行礼,只见此人环视四周,然后轻笑几声,随即挥挥手,左右便齐声再次入座,大堂里顿时陷入了片刻的安静之中。
堂上之人面似青墨,宽头大耳,偶有数根超长眉毛盘于眉间,下巴些许凌乱乌黑卷胡,长发垂于肩边,额上一条闪闪发光的金属头带,上面镶着颗颗黑色菱形玉石,如紧箍咒般嵌入头皮之中,异常牢固。看此装束,倒也当得起一个匪首。
此人便是牛头山寨大当家-------朱老大。
“兄弟们辛苦,方才刀疤清点过,此次下山收获不小,够兄弟们吃一阵了”,朱老大满意的环顾左右一圈而后继续道:“而且,而且还带了个美人上来,真是不错,哈哈哈哈……”
堂下左右立刻一阵大笑,站于中间的王姓两家人却如羔羊架于火堆般煎熬,一个妇人竟昏了过去,嘴里却喊着自己姑娘的名字。
这时一个头领起身说道:“大哥,那底下这些人怎么个说法弟兄们打探过了,这王家在城中还有个店铺,看来硬货不止这么一点”。
朱老大略加思索,然后冷冷道:“怎么个说法老规矩,弟兄们先讲讲”。
左右头领并未立刻表态,不过对于王姓两家人来说倒也算是个“好消息”:起码此时他们才知道只要舍得出银子,便可保的一条命。
“大哥,以我看,这些人也算老实,断断不会放鸽子,让他们下山取银赎人,咱们要在这一带混路子是图财起货,若闹得动静太大就要惊动那官家……”,说话的是山寨二当家。
二当家名叫仇佶,仲逸看此人年纪三旬有余,五官还算端正,身材却消瘦了些,因山寨风吹日晒的缘故皮肤变得黝黑粗糙,下巴间满是短短的黑胡。
此刻他正稳稳的坐在“第二把交椅”之上,二目虽小,却眼神犀利。仲逸总觉此人与其他山匪有些格格不入。
“二哥说的对,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果子”,此人是山寨三当家,人称石老三。
三位哥哥都表态了,郝老四也开口道:“二哥,干咱们这一行,还怕个甚你
第二十三章 头把交椅
秋风之夜,山寨之中已有几分寒意,往年这个时候牛头山中大多地方冷冷清清,除了门外那些站岗盯梢的小喽啰外,大小头领都喜欢钻在屋内喝酒划拳。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