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坠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楠榯
马车在长安城里奔走了许久,从颠簸的石子路慢慢到宽阔的石板大道,最后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星河背着药箱先行跳下车,又回头去扶陈留仙,“师父,您看诊的地方挺远的啊......我看师兄们是不想跟你过来,才装病的吧。”
马车正停在一处宽阔的宅门前,地方看着有点眼熟,星河四下一扫,只见不远处正门口立着一座丈余高的石碑,上面镌刻着几个肃穆的大字:国之柱石。
再看看立在门口管事模样的老者和他身后几个仆役,衣服上都绣着一个熟悉的徽记。
星河赶紧转过身,用手挡上脸,“师父!怎么不早说是到大冢宰府!我有事,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陈留仙一把抓住药箱的带子。
“小五,你往哪跑!欠人家钱了吗”
“这里有仇家!”星河拽着药箱跟陈留仙反复较着劲,陈留仙脚下纹丝没动,这力气哪像刚才下车都要人扶的老头。
“把这面巾带上。”陈留仙丢给她一方白巾,嗔怪地说道:“真是没见过世面,镇定点,别给为师丢脸!”
“师父,您早知道这有我仇家是不是还随身带着面巾。”星河松了劲,接过面巾,迅速抖开,利索地系在面上。
“行走江湖,谁还没几件应急的家伙!”陈留仙说着,径自往前迎上门口走来的几人。
为首的老者领着身后的仆役,向陈留仙恭敬地行礼,“先生,辛劳了!”
“哪里,哪里,有劳崔总管。”
两人客道中,星河暗暗感谢这面巾,挡住了自己一脸的惊讶。眼前这个客道的老者,竟然是宇文府大总管:崔奉!
他可不是一般的家奴。大魏第一门阀宇文家的总管,在府里掌管庞大
的府库和众多仆役、佃户,往外则代表了柱国大将军、天官冢宰宇文直大人,在京城也是可以呼风唤雨,人人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
她曾听宇文衡说过,崔奉是大冢宰身边最得宠信的人,比寻常富贵人家的主子还有气派,除了宇文直和嫡公子宇文昭,根本不把一众姨娘、庶子女们放在眼里。今日竟然亲自在门口迎接一个看诊的老道,言辞还这么客气,真是难得一见!
崔总管在前引路,陈留仙脚下生风,星河只得快步跟在后面。她边走边四下张望,生怕碰见今天早上刚打过照面的宇文昭,否则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第四十章 蚀心之蛊
星河心中一紧,难道是宇文衡病了,难怪许多日子没见他了。
她手里捏着一把汗,生怕师父会拒绝,毕竟大冢宰绝不会为了一个庶子再三求人。
还好陈留仙爽快的应承下来,星河也松了口气,他能把让天下名医束手无策的寒症治愈,自然可以治好四哥的急症。
崔总管那边要亲自去督着冢宰大人的药,便指派了个低眉顺眼的小丫头,领着他们去往公子的住所。
一路上,星河的脚下都有些飘,手心里的汗也越来越多。走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终于穿过侧院长长的甬道,到了大冢宰府西苑。
不大的庭院中种了许多珍奇的草木,许多星河都叫不上名字,不少还开着各色奇异的花朵,园中浮动着阵阵暗香。
再往里走,便是楼台高筑,雕梁画栋,琉璃重瓦,处处是极为精致的美。
敲开朱漆的舍门,迎来的却是一名女子,明眸皓齿、英气十足,简单的束着长发。
星河认出她是城防营副将宇文锦,宇文直庶出的长女,也是堂兄宋凌的红颜知己。将门虎女,巾帼不让须眉,整个人透露着干练的气息。
小丫头恭敬的行礼,“大小姐,这位是之前给老爷看病的大夫,特来为公子诊治。”
宇文锦也不虚礼,上下打量了一番,便直接引着二人进入内室。
不似刚才书房的古朴,这间宽敞的内室装饰的十分奢华。宽大的床榻中央,层层织锦上躺着一名年轻男子,双目紧闭,似是沉睡中。他须眉浓重,长相端正,可惜已经面色黑煞,气若游丝。
星河向榻上望了一眼,确定不是宇文衡,急促的心跳才逐渐缓下来。既然不是宇文衡,那这个与他有几分相似的陌生面孔,想必就是宇文家庶出的长子宇文脩。
宇文脩和宇文锦一母同胞,此时由宇文锦在他身边照顾倒是合情合理。
陈留仙看看面色,便知他病的凶险,赶忙坐下诊脉,号脉片刻又翻看了他的眼底,抬头便对宇文锦说:“公子并非得了什么疾病,而是中了蛊毒。”
“蛊”这个陌生的字眼,让宇文锦和星河都吃了一惊。
蛊毒,这个说法一直在市井中流传。
星河这些年跟着商队往来过不少地方,却也只是听说,从未亲眼见过,一直觉得这只是戏文里的传说罢了。
“脉象缓滞,气息不足,面有黑煞,眼底带青。令兄可是近三个月来开始精神不振,最近忽然病如山崩,日出起心口绞痛,日暮沉睡不醒的”
宇文锦连忙点头,“我弟弟的病症与先生说的分毫不差。”
陈留仙抚着长须,“此蛊名为:蚀心。蚀心蛊雌雄一对,两虫在中蛊者的身体中游走,吸食中蛊者的精气,迅速繁衍,百日内中蛊者精气耗尽,便会被蚀心而亡。中蛊者死后,体内蛊虫也会随之死去,化为清水,不留痕迹。”
“有人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谋害宇文公子。”竟然有人谋害宇文家的长子,星河脑中迅速闪过许多个可能,宇文家树大招风,有理由这样做的人实在不少。
“看公子的症状,中蛊时日已久,恐怕没有几日可等了。”陈留仙收了脉枕,脸色有些沉重。
宇文锦忽然跪在他面前,“神医,请您救救我弟弟,无论您需要什么,我拼死都会办到。”
“小姐请起,蚀心蛊越是药石刺激,繁衍的越迅速,此毒本无药可解。但老朽有个办法,倒是可以一试。”
说着他从药箱底部取出一个葫芦形的玉瓶,对星河说了一声:“把手伸过来。”
星河望了望床上苍白的面孔,又望了望一脸期待的宇文锦,无奈的向陈留仙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陈留仙抓住她的手,顺手拿起药箱中的刺针,直直的刺在她的食指尖上,一滴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星河指间吃痛,张大了嘴巴,拧起了眉毛。
陈留仙连忙举起手中玉瓶,接下她指间落下的一滴鲜血,一阵寒烟随之从瓶中冒了
出来。
“快点,把公子的心口露出来。”
宇文锦反应很快,迅速掀开锦被,撕开宇文脩的中衣,露出精瘦的胸膛,他的心头处已见隐隐的暗黑。
陈留仙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在他胸口上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暗红色的鲜血慢慢涌出。
“你们一左一右,压住他,不要让他乱动。”
陈留仙将玉瓶扣放在刀口上,流出来的血被玉瓶迅速吸收,一个约莫一指长的异物顺着伤口钻了进去,在他的皮肤下沿着心口一路往上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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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血不沾衣
“施蛊杀人可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蛊虫入体前可是很娇贵的,不仅要在中蛊者生活的环境里养蛊,还必须在中蛊者附近留下控蛊的引子……”
他顿了顿,捋了捋长须,“宇文脩的园中有许多珍贵兰花,其中一株叶子细长有银边的叫做:伴月,此兰开于寒冬,伴月而绽,香气弥漫,身处其间如临仙境……这伴月兰的花香,便是催动蚀心蛊的引子。若是顺着那株兰花的来源,想要查出施蛊者倒也不难……”
星河瞪大了眼睛看着师父,人命攸关!这个老头儿竟只字不提,“为什么您不肯告诉宇文小姐难道是认识施蛊的人”
陈留仙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小五你记住,慧极必伤,人这脑筋能省既省,事情能少做便少做。宇文府戒备森严,施蛊者能在宇文脩附近养蛊的,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施蛊,他一定是府上地位不低的人。那这就是宇文直的家事了,我可不想管,也不能管。”
“家事您觉得施蛊的是宇文家的人”
路尚有半程,星河还想继续追问,他们乘坐的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你……你们是什么人……敢挡大冢宰府的马车!”外面车夫颤抖的喊话后,接着一声惨叫,便摔下了马车。
“师父,我去看看。您小心!”
星河迅速挡在车厢门前,撩起帘幕一看,前方丈余远的地方,一排身着黑衣的刺客,个个手持着长刀,正向马车围来。
车夫身中暗器,已经倒地身亡。
情势危急,不容细想。她赶忙坐上马车驭位,执起缰绳,想要驾车冲出去。
前方十几个刺客,迅速分散到两侧,向马车合围过来。
刹那间,离马车最近的两人已经借力跃起,一左一右挥着长刀向星河斩来,其他人也迅速围上来,截住了马车。
电光火石之间,陈留仙不知何时冲出车厢,直接将星河扑倒,翻身用右臂挡在刺客的刀刃前。
刺客刀势凶猛,眼看着师父手臂不保,星河被护在他身下,只恨自己手无寸铁,完全帮不上忙。她暗自发誓这次若能保命,一定要对老头儿恭敬又孝顺!
随着一阵刺耳的刀兵碰触之声,她的眼前闪起一道火花。
只听“铿”的一声,左侧那名刺客手上的刀刃竟然断成了两截。
她这才发现师父的右臂上,横贴着一把尺余长的乌金短刀。
陈留仙顺势回身一脚,把断了兵刃的刺客踢飞了出去。
他又轻盈跃起,如胁下生翼,旋即近身了右侧那名刺客。
只见他手臂轻轻回勾,对方便发出一声异样的叫喊,沉重地摔在地上。
落地后,鲜血才从他的脖颈处喷涌而出。
“血不沾衣……”星河不由得感叹,传说竟然是真的,这种杀人于无形的刀法真的存在。
左侧的刺客落地后,从腰间取下几枚暗器,聚力向师徒二人掷来。
星河眼疾手快,扯下车厢里露出的毛毡,向着暗器飞来的方向张开,回旋一裹,几枚飞镖被尽数拦下,落在了地上。
月光下银色的镖身闪着青芒,全都淬了剧毒。
喘息间,陈留仙已经腾出手来。他的身形非常灵活,双脚点在车榬上,轻轻一跃,瞬间杀到外围。
遇到强敌,刺客们根本无暇顾及眼前手无寸铁的姑娘,纷纷转向陈留仙围杀过去。
星河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边,师父的步法诡异,脚下速度极快,出刀速度更快,几乎要看不清他的动作。打斗中,他片刻便能近身敌人,随手便是杀招。
刺客的刀剑虽然快而凌厉,比起师父诡异的刀法,还是差了许多。刺客们在他面前犹如面捏的假人,个个来不及反应,便被一刀毙命。他身影过处,刺客一个个随之倒下。
最后,地上尸体倒成一片,血流了满地……余下三人,个个满色惊恐,转身想逃,却被师父一刀刀毫不留情的结果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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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杀戮,第一次见到犹如战场般的一地横尸……
此时,她心中也终于有了答案,陇西军旧部……精通易术、兵法……医术精湛,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小五,别发蒙!对方实力不弱,恐有后援,我们得马上走。”陈留仙解下马匹,跃上马背,把还在发怔的星河一把拉了上去。
“师父,怎么回来的这么晚”程乾出来倒水,刚好迎上师父和师妹。
星河脸色有些发白,“我们看诊回来的路上,遇上一伙刺
第四十二章 四面楚歌
利人市南巷
一个小宅院里,传出阵阵妇人和孩子的哭闹声。
左邻右舍的街坊并不出奇,最近这样的吵闹和摔盆砸碗声没少从朱家传出来。
“我命苦啊……十几岁嫁到你家来,生了五个孩子……大的要吃饭穿衣,小的要吃奶……家里快要揭不开锅了啦……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不活了啊……”
朱迅坐在书房里,听着房里夫人和儿女们哭闹声,心里一阵烦躁。
前阵子他还在欢喜,入了太学做博士,可以光耀门楣,何曾想到这讲经博士的俸禄那么微薄。
他上有老母下有一群儿女,还有个凶悍泼辣的夫人,一大家子人就是一张张嘴,吃穿都要花钱。
往常在国公府做个管事,事务清闲不说,每月的月例更是不少。只是他交游广阔,常年交际应酬,十多年来也没有什么积蓄,如今太学那几两薄银,连家里人吃穿开销都不够,这日子一下子便捉襟见肘起来,最近路上碰到老友,他都不敢打招呼。
朱迅把手中的书丢到地上,披了件外袍便出了门,把家里的哭哭闹闹声都关在身后的木门里。
他来到巷口一家酒馆,叫了一壶酒,也不要菜,直接自斟自饮起来。
喝到天色将晚,他才昏昏沉沉的从怀里摸出几个铜币,准备结账回家,继续听家里的婆娘哭哭闹闹。
刚要叫掌柜,对面忽然坐下个人。
一个沉甸甸的银锭子,紧接着摆到他面前,“朱管事,想不想再回国公府去”
他抬头一看,对面坐的正是靖国公府的副总管赵明城。
下了早朝,宋之孝便匆匆回府。
他带回了一道懿旨,或者说是一道嘉奖状,其中内容却让他堂堂太师、国公如披针芒。
今日朝会,朝堂上可谓一派祥和。
陛下连下了三道圣旨,文武百官均无异议。
第一道是:驳回上大将军杨遒辞官奏请,表彰他精忠报国,戍卫边疆,加封食邑千户。
第一道是:斥秋官大司寇侯莫陈彦,私以贱人为妻,罔顾纲常,革去大司寇一职,罚俸三年;斥司徒中大夫王勋,私造户籍,以贱人为妻,贬为襄武郡守,罚俸三年……接连处罚了七位,以贱籍女子为妻的朝中各级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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