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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坠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楠榯

    元栖郡主尊驾大约已经到了南郡一带,陛下兴许会直接招她回京,也顺势召回四方将军,进行耽搁已久的大司马“四议”及四方守军换防事宜。

    若是那样,大伯父很可能会与她同道回京。

    杨玄风虽是城防营统领,但作为伐蜀先锋军,分属于元栖郡主一部,应该会同她的人马一起回京,如此想来怎么还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再见。

    想到这里,她不觉有些悻悻的。

    又囫囵吃了块枣糕,星河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往常的早点就算是凑活来,也至少有几样羹汤、热点心,总不至于吃糕点对付。

    锦欢并非爱敷衍的丫头,除非……父亲此时在家里!而且他会留在家中用午膳!

    今日并非休沐,按例父亲早朝后会去太学用膳,一向风雨不改……总不至于因为她的笄礼刚过,亦或者宫轻羽在府上,就轻易破了这个习惯。

    星河正想着这个问题,便听到锦欢在外头敲门。

    “何事”

    “大小姐,老爷今日在家用午膳。方才差人来问,若是您在家里,就一道去用膳。”

    “我知道了,你回话说我过去。我看会书,一会你来帮我梳妆。”

    “好的,大小姐!”

    ……

    虽然心里疑惑,星河还是用心打扮了一番,准时出现在了膳厅里。

    膳厅的场面,却让她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原本用膳的圆桌,被换成了一道长桌。

    从左右排开的位次来看,今日至少有七八个人要一起用膳。

    难道父亲要请客此前竟没有听说。

    “哟,今日国公大人要请客吗”宫轻羽和她一样惊讶的出现在玄关处。

    星河连忙向她行礼,“轻羽姐姐好!我也未只被通知来用膳,并不知道请的什么人。父亲他鲜少宴客,这七八个位次,似是家宴又不像是家宴。”

    宫轻羽点点头,看着长桌上精美的垫布道:“原以为你父亲不理家事,没想到自己宴饮倒是挺用心,织锦的《流云仙鹤图》倒是和这紫檀的长桌很配。”

    星河扫了眼玄关,确认无人才无奈的笑道:“我父亲身为族长,整日操心家族事务,儿女心确实不重。”

    “阿衍可听说了昨日靖国公向我提起婚事……我答应了。”

    没想到宫轻羽主动提及此事,星河吓了一跳,赶忙弓身回道:“长姐要是能成三婶,小妹不甚欢喜。只是姨母那边……”

    宫轻羽掩面一笑,“你这个小丫头,旁的心思还挺重。我母亲宽仁慈惠,自然不会怀疑我的决定。不过阿衍你信吗我及笄三年,你家可是第一个说上门的亲事。我怕嫁不出去,便赶紧应了,是不是有些不够矜持”

    星河一脸诧异,表情夸张地摇头道:“怎么可能!以姐姐的品貌才情,上门提亲的人还不得踏破门槛。我三叔怎么可能是第一个,还有幸成了最后一个!”

    “名声在外,都以为我是个母夜叉,同一行当的哪有人赶上门提亲;要不就是因为我母亲终身不嫁,便以为我志向与她一样,准备一生守着西蜀号过活,几遍有点心思也不想上门碰壁。你父亲开口提亲,我惊讶之余,心底倒觉得你三叔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宫轻羽言辞轻快,条理清晰且毫无迟疑,让星河着实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醉到犯糊涂,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她是深思熟虑后答应的,那便是真的喜事。

    “姐姐好,轻羽姐姐好!”

    宋月怡走进膳厅,结着可爱的双环,乖巧地向她们行着礼。

    见到妹妹的笑脸,星河的微微色变,表情也有些僵硬。

    这几日,冷静下来她想了许多事。

    易风回……被执行了家法的罪仆亲眷……亦或者其他暗处的敌人……捋了个遍也没什么头绪。

    甚至她怎么也想不通,绿芜为何好端端要亲自出府买绿豆

    喜妈说的是真话,可假如她看到的就是假的呢会幻术的,能易容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鸿门宴(中)
    忽而听他提起母亲,星河方想起母亲与文智候夫人窦氏是手帕交。

    洛阳宫、窦两家府邸相邻,她俩自小绣楼临巷对望,琴瑟相闻,花笺互传,情谊十分深厚,又前后脚嫁到长安,那些年间一直走的十分亲近。

    当年大哥被逐出府,正是文智候夫人和独孤夫人交相来伴。

    后来,文智候夫人病殁在外,母亲正身染风寒,听到噩耗传来竟郁结呕血。

    经年祭日,母亲都分外悲伤,为不知其坟茔何处,不能亲去悲悼而耿耿于怀。

    星河望向大哥,见他也面有悲色,忙调整了心情道:“独孤提点和莫云哥哥也来了。”

    一声哥哥没能让独孤莫云飘飘然,他随意摆手道:“星河别客气,我是陪青士大哥来给姨夫诊脉的。”

    星河一惊,忙问:“我父亲什么病症提点大人可有良方”

    “靖国公所患头风之症,病期会有所延绵,所幸症状尚浅,有几道古方正合用。但这病灶在头脑,针砭难及,想要彻底治愈,很难一蹴而就,只能以药石慢慢调养。”

    宋临川说这话时神情自然,倒不似有什么隐瞒,星河看着他的眼色也安下了心。

    她又问道:“调养此疾可有什么要领用药可有什么禁忌”

    独孤莫云笑着说:“星河倒是十分细心。你问的那些,青士大哥都详细写下交给谨言了,你和月怡妹妹多请安,事事听姨夫的话比什么药石都强!”

    “那是自然。”

    对他的指点,星河端着笑欣然接纳,心里却是一阵腹诽。

    说话间,膳房管事已经引着仆婢们从侧门进来,小心地布菜备酒。

    一阵井然有序的忙碌之后,仆婢们原路撤出,只留下两名侍酒的小丫头。

    管事弓身道:“老爷、大小姐,各位贵客。午膳备好了,请各位入座。”

    宋之孝便请宇文怀入右手边主宾席,向下依次是独孤莫云和星河,宇文怀对面的副宾席是宋临川,往下是宫轻羽和宋月怡,宋之贤则坐在正南面的副陪位上。

    星河坐在侧位上,一边冲哥哥暗使着眼色,一边揣测着宇文怀的来意。

    这位名满天下的将军,离开军中后便和夫人游山玩水;夫人仙逝后,他便彻底归隐山林,除了重要的佳节,鲜少在京城出现……却接连两日来到府上,似乎有相当不同寻常的目的。

    宋临川也是眉头紧锁,心中最隐忧的便是他会代大冢宰为宇文昭求亲。

    此前大将军宇文烈代提过,但他毕竟是晚辈,两家尚有转圜的余地。若是宇文怀开口提了,父亲和叔叔恐怕难以拒绝。

    ……

    杯酒斟满,宋之孝举盏道:“宇文贤弟的《九州山水志》书稿定下,付梓在即,真是我朝学子们的福祉。”

    原来文智侯是为父亲提过的那本书而来,星河的心安了一半。

    当年宇文怀离开军中,与夫人游历九州,详细记述了各地山水、地理、人文,文志资料丰富,夫妇二人记述整理十载方成此书,请托父亲代为勘误,将作为学本分发到各州郡官学。

    一听是文稿的事,所有人都精神一松,一个接一个的举盏敬主宾。

    “小女早有耳闻,如此巨著成册,实乃大喜!”

    “恭喜宇文叔叔。”

    “我等都急等着拜读大作!”

    “侯爷此乃大功德也!”

    ……

    面对晚辈们的恭维,宇文怀开怀却不失沉稳地说:“不过私己兴趣罢了。先夫人若知寻常小记能助他人增长见识,一定非常欣慰。”

    “侯爷伉俪情深让人动容!”

    “此书果然意义非凡,我等一定勤学深思,把这书奉为瑰宝。”

    ……

    又一轮夸赞在宇文怀虚怀若谷的谦辞中结束,宋之孝清了清喉咙道:“今日有贵客临门,我家弟弟、女儿、子侄也都在。老夫有件事情要宣布——靖国公府提亲的队伍,今日一早已经启程去西蜀遂宁,将为贤弟请聘宫家轻羽姑娘为夫人。”

    各人心知肚明,一听靖国公如此慎重,纷纷向宋之贤和宫轻羽道喜。

    宫轻羽坦然领受,宋之贤却支支吾吾躲闪着。

    独孤莫云大着胆子笑道:“三叔叔铁树开花,我等晚辈都为您欣喜不已,若是表现过了些,还请您莫要见怪。”

    他这一句话,成功让宋之贤红了脸……尴尬地举盏,提着宽大的袍袖,半掩着面喝起酒来。

    难得见到三叔这番窘态,星河唯恐不乱地插话道:“轻羽……婶婶,我三叔有名义女,仿佛还大上您几个月呢。”

    “令叔稳重,正是良配。有义女足见仁义,正叫人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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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鸿门宴(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临川已被逼到了墙角。

    他知道此时若是拒绝,下一句父亲可能就会挑明他的身份,逼他重新接受这个提议。

    面对妹妹的为难,独孤莫云的满脸期待,他站起身来郑重地叩拜道:“多谢太师大人关怀!长者垂爱恩同父母,下官何其荣幸,能以您亲子的身份尽孝。只是此等大事还需要些时间,先要祭告父母,上报亲族长辈……还请允些时日,下官再躬亲侍奉,报答您的恩……”

    他的“义”字还未出口,只见宋之孝抵着额头,神色痛苦地说:“老夫提这个要求,着实让大人为难……也确有私心在……只因病痛日剧,只怕一朝撒手人寰……留下两个女儿和幼子无依无靠。咳咳—咳——咳——”

    星河心里一抖,父亲何时学会这招了。

    一本正经的长者,铁骨铮铮的汉官之首,朝堂上直言不讳的太师……示弱起来果然十分的——奏效!

    宋临川为难地说:“要不十天半个月下官找个机会……”

    宋之孝眉头一展,“这事你点头即可,具体的就交给老夫和大司徒办了!”

    “呃……”

    宋临川与星河面面相觑,值得拱手点了头。

    听着宋家人谈了一场家事,宇文怀目光一转,诧异之余大约猜到了几分实情。

    他眼里透着精光,呵呵笑道:“恭喜宋兄,家中接连大喜!膝下儿女双全,又要和独孤家亲上加亲,实在羡煞旁人!”

    宋之孝喜不自胜,捋着长须道:“老夫亦甚感欣慰!”

    当下气氛正好,宇文怀从袖中抽出一道帛书,话锋一转道:“今日过府,一为书稿,二为……族兄一件重托。”

    看着那道缂金丝祥云红帛,星河头皮一麻,该来的还是来了。

    宋之孝展开帛书看了看,不动声色地再次合上。

    他望了眼星河,对宇文怀点头道:“伐蜀大胜,四方将军即将回朝。您和大冢宰要议的是两家大事,不如等家兄归来,再做定夺。”

    整了整衣冠,宇文怀淡然笑道:“令嫒星河,绝代风华,陛下谓之人中之凤;小侄宇文昭,柱国大将军世子,少年将军,军职二品,品行端正,前途无量。他两人正是锦绣良缘,还望兄慎重考虑。想来征南大将军亦不会反对。”

    “自当如此!”宋之孝敬酒道。

    ……

    酒过三巡,正是酒酣耳热之际。

    宋之孝早换了茶羹,喜笑颜开的拉着宇文怀叙话。

    一直默默用膳的宋月怡,忽而捧盏离席,缓步走到宇文怀身边,侧身行礼道:“素闻长者盛名,今日有幸得见,小女有个不情之请。”

    宇文怀偏过头,看着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摆出一副长者姿态道:“小侄女但说无妨。”

    宋月怡道:“听闻尊夫人生前绘有《百花图鉴》,精美绝伦能引蜂蝶。小女不才,素来喜爱绣花,能否冒昧求请临摹回来作为花样。”

    她的话语不大,仅在两人几步之间。

    宇文怀一听,脸色忽而黯沉,捏着酒盏僵在了座上。

    察觉小女儿言辞有所冒犯,宋之孝微微色变,低声呵斥道:“月怡,切勿再失言。还不速速退下!”

    “不……不关世侄女的事!”

    宇文怀摆摆手道:“只是忽而听到《百花图鉴》,想起夫人临窗作图的场景,历历在目让人惆怅。”

    他又转向宋月怡,“明日小侄女且去府上,老夫会安排近侍带你去临摹画作。”

    目光在她上下扫过,这个衣着朴素的小姑娘,和她姐姐的明媚如画不同……仿佛墙角寒梅,不言不语暗自浮香。

    忽然,宇文怀目光一滞,陷入了深沉的思绪。

    瞬间,他回过神来,指着宋月怡对宋之孝说:“小侄女可有婚婚配”

    宋之孝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月怡还小,尚无婚约。”

    宇文怀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我看她很合眼缘……只可惜膝下无子相配。族兄倒还有一位成年的儿子,正是四子宇文衡。如今任大宗伯府司礼下大夫,气度儒雅正是良婿之选。”

    宋之孝一听,暗自点了点头。

    若说星河的婚事他十分犹豫,这门婚事一提倒是让他非常满意。

    宋月怡是个庶女,品貌不十分出众,母家又毫无势力,即便出自靖国公府,想嫁个门地相当的人家做夫人已是十分不易。

    宇文家门第首屈一指,宇文衡虽然是庶子,却是他最欣赏的世家子弟,小女儿能嫁给他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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