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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坠星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楠榯
第三百二十章 怜君苦心(上)
    连日大雪初歇,满城覆着厚厚的积雪,在斜阳余光的映射下闪着金光。

    长安热闹的城门,熙攘的坊市街道,人流如织的酒楼茶肆,都将进入四时最静谧的时候。

    不同于别处的渐入沉寂,朱雀街云萝巷十二坊却铺开了前所未有的场面。

    花牌悬出,消息很快传遍全城。

    今夜,云萝十二坊将齐开庆功宴,并迎四方军将士回京,茶点、酒水、堂位钱一应全免。

    自入暮时起,繁华的朱雀街云萝巷,便迎来了四面八方涌入的人潮。

    四方将士归京,全数不过四五百人。今日劳军宴来的人,早已不下这数目。

    可想而知,中间混着不少捡漏的看客。

    倒是这些乐坊坊主相当大方,亦不设人分辨排查,临门之客皆以礼待之,还拿出经年陈酿的美酒,赚了个满堂喝彩。

    还不到上灯时分,云萝巷各家乐坊便都坐了个满满当当,尤以巷口稳坐头把交椅的追星揽月坊为盛——包括主楼追星揽月阁在内,街口左右环楼中的四大看台,皆被来客围的水泄不通。

    ……

    在比肩继踵,源源不绝的人流中,一簇七八人的小队格外扎眼。

    这些人皆穿着靛蓝的素服,身量比周围虎背熊腰的将士们娇小了不少,正以“人”字结成队列,将一人护在中间。

    中间那人束着男子的单髻,靛青缎带随风摇曳,身上却是桃色的裙裳和洁白的裘披,仔细一看正是位英气十足的姑娘。

    她麦色的皮肤光洁,眉如翠羽、眸如星子,山根有势、鼻翼有力,嫣红的嘴唇微微翘起,手脚微微有些局促,正瞪大着眼睛在人群里仔细寻找着什么。

    忽然,她目中露出喜色,扬起手向不远处的檐下用力挥道:“杨将军!我在这儿!”

    追星揽月坊的雨檐下,一身玄色便服的杨玄风,正抱着双臂半倚在廊柱上,见了她亦是松了口气,“桃染将军,你可终于来了。我还担心大将军不允你出来呢。”

    “今夜军中确有晚课,但我说与杨将军约了,大将军她便允了。”桃染不无得意地说。

    杨玄风身后站着燕鸣、叱奴休和周濯,皆全身玄黑的便服,见了桃染都从百无聊赖转为精神抖擞。

    燕鸣对她笑道:“桃染将军今日怎么了为了应自己的名讳,将衣裳也染成桃色啦!”

    “周将军。下属对上官言辞轻佻,三十军棍可合适”

    桃染上前一步,围着她的手下迅速散开,齐整的排到了她的身后。

    周濯咧开嘴,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三十怕是太少了!南秦大将军治下严明,越是品级高的将领,僭越犯上就该罚得越重!我看呐,燕将军身为中军副将,不罚个五十下,怕是都不足以显出诚意!”

    燕鸣侧面对他就是一脚,却被周濯一下子避开踢到了廊柱上。

    他抱着吃痛的腿,打着圈地哀嚎着,逗得桃染和手下的女将们哈哈大笑。

    杨玄风一把揪住燕鸣,扶正他道:“今夜有限量的葡萄美酒,再不进去可就没了。”

    燕鸣嘴一撇,挤眉弄眼地说:“迟了又怎样,限量……限量,那都是说给旁人听的。老板再小气,还能少了我们这些老朋友的。”

    他这话说完,周濯赶忙退到杨玄风身后,挥手在自己和燕鸣之间隔空划了道线,义正词严地说:“信口开河,诋毁我们老板!我今日就和你割袍断义,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杨玄风一回头,挑着眉毛点了点头,“很好,让燕鸣回去刷马吧。我们进去听曲喝酒!”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踏进了门槛。

    桃染噗嗤一笑,带着手下快步跟了上去。

    燕鸣愣在原地,半晌回过神来,连忙追着少将军的背影喊道:“末将错了!这家老板是天底下最大方的人!她不仅大方还武功盖世、才智无双!诶呦,我错了呀将军!”

    星河举着一支拇指粗的檀香,携着缭绕的烟气进入厢房。

    平步绕了几圈,才把满室让人鼻子发麻的浓香给盖了下来。

    眼前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场景,贺兰雪一身鹅黄重纱缎裙,李瑾华一身翠色片羽裘袍,各踏着脚下的圆凳,学人划拳斗着酒;拓跋嫣顶着繁复的百




第三百二十一章 怜君苦心(中)
    桃染跟在杨玄风身后,伸头探脑的看着乐坊里别样的陈设,左右女将不时推开靠的近了些的客人。

    追星揽月坊,听闻是长安最大的乐坊。

    天桥相连的左右环楼气派非凡,主楼追星揽月阁外部金碧辉煌,内部装饰让人目不暇接。

    宽敞的大堂铺着华贵的汉风锦毯,穹顶绘的飞天玄女图又是西域风格,桌上摆的是南朝的白瓷莲纹壶与荷叶盏,盛葡萄酒的又是大食琉璃盏,大堂环墙挂满了名家书画,楼上长廊墙壁上则嵌放着各式稀奇古怪的兵器,许多甚至连她都叫不上名来。

    这个地方杂糅了四海九州各处的有趣物件,足见老板是个财大气粗、大胆自信、品位错落及情趣复杂之人。

    “可惜了!”桃染深深叹了口气。

    杨玄风回身,诧异地问:“桃染将军怎么了不是说没来过乐坊要来玩,怎么来了却叹气可是身体不适”

    桃染嘴一噘,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把他往身边一拉,“这样好的地方,却偏偏是个花坊。老板其人如此有趣,却偏偏经营这样龌龊的勾当。”

    不等杨玄风回答,只听身边一个锦衣妇人迎上来道:“这位小姐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店以曲乐娱人,怎敢当您这样不堪的字眼。”

    杨玄风抖开桃染的拉扯,拱手道:“月娘勿恼,是我的朋友失礼了。”

    月娘脸色阴晴不定,瞥了桃染一眼道:“这位姑娘怕是外乡人,不晓得桃色锦裙不宜穿进来么”

    桃染穿这一身长裙,不仅费尽心机,还用了莫大的勇气,却被人如此评价,立马变了脸色。

    她哼了一声道:“小小乐坊,还管得客人穿什么莫不是杨兄邀请,本将军来不愿来此污了心境。”

    “桃染,月娘是吾等长辈。”

    杨玄风将她往后一拉,赶紧对月娘解释道:“我这朋友来自边关,随行将士也不是什么风雅之人,月娘莫要往心里去。独孤家小老板在哪呢”

    桃染斜眼看着两人,见杨玄风相当恭敬,月娘又打扮的富贵繁复,便揣测着她是这乐坊老板。

    财大气粗、大胆自信、品位错落及情趣复杂……好像只有财大气粗勉强合上,失望之余不免生出轻蔑。

    “这位老板,你说自己是正经营生。那在廊上揽客的姑娘又作何解释”

    众人顺着桃染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茜红长裙的星河,正卖力拖着地上半蹲的男子。

    月娘惊呆了,只瞥了杨玄风一眼,立刻转身丢下一句,“招呼不周,各位贵客请自便!”

    便迅速离开了大堂。

    她溜得甚快,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人堆里。

    桃染扶了扶下巴道:“我当这是什么好地方,原来和军中的胭脂营无甚区别。那女子打扮的妖冶绝艳,还不是为了卖个好价钱!这样低贱的女子,皮相再美有什么用!”

    她一回头,示意燕鸣等人搭个腔,却迎上他们一个个夸张的挤眉弄眼。

    “你们怎么回事吃错药啦!”

    再一回头,身边哪还有杨玄风的身影。

    ……

    一阵风掠过,一道黑影闪过,堂中不少人都揉着眼,伸头缩脑四下观望,反复确认着方才眼前是否有人经过。

    “噔——”

    不大不小的声响,靴底的纹露印在扶栏上,同时让二楼长廊间轻轻一颤。

    “阿衍!”

    杨玄风铁青着脸,落在星河和李恒宇中间。

    一见他来了,星河惊喜地笑道:“三郎!你可算是来了!”

    杨玄风把她拉到身后,负着单手对李恒宇说:“李大人在这儿做什么呢”

    李恒宇眯着眼睛,自斟自饮了一盏酒道:“来花坊……自然是寻欢作乐,杨将军管得着吗还是宋小姐作陪让你不开心了。不开心便不开心,这世间事哪有那么多随心所欲……”

    他话说的模糊,态度却是明显的挑衅。

    杨玄风正欲发作,手上却忽然被递上了一把冰冷的铁器。

    偏头一看,他瞬间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两句话的功夫,星河竟然不知从哪找来一把半丈长的方天画戟。

    再一看空荡的侧墙,他这才想起这戟原本是被嵌在墙上的饰物。

    随手掂量了一下,这戟竟是货真价实的玄铁所铸,难得独孤莫云跟他姐姐一番精心布置。

    “这个戟……挺好。”

    回头一看,星河正挑着眉毛,期待的冲他使着眼色,嘴里小声说着:“砍他!快点砍他!”

    单手握着长戟,杨玄风有些无奈地说:“砍他做什么难不成我要为你和李大人说几句话争风吃醋,便把他就地正法了不合适吧。”

    “信上不是说好了。酉正赶到,任我差遣!今夜的戏本子就是这样写的!你快点砍吧!”星河挤眉弄眼地催促道。

    “可是……这样……不太好吧……”

    杨玄风尴尬的看向半醉的李恒宇,对方半闭的醉眼却忽然睁开,猛地眨了眨。

    李恒宇似醉非醉,星河也看不



第三百二十二章 怜君苦心(下)
    怜花哭的红了双眼,伏在李恒宇染血的长袖边抽搐不止。

    星河适时插话道:“方才杨将军误会六公子意欲轻薄我,才错手误伤了他。你也别太难过……他流了这么多的血,不多会便会失去意识,不会太痛苦的。”

    怜花哭声又大了几分,悲恸之情感染了楼上楼下的看客,不少人都跟着后面闪起了泪光。

    星河又道:“旦夕祸福,死生虽重,却半点不由人。”

    “啊——不——他不能死——”

    怜花哑着嗓子喊道:“李六!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怜花,那个歌姬怜花!你不是一直想见我么我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么难看!你快起来笑话我,奚落我一番扬长而去吧!”

    一声轻咳,溅出来几星血沫子。

    李恒宇半睁开眼,苍白的双唇染上触目的血色,轻轻颤抖起来。

    半晌,他挤出几个字,“怜花,你真美。”

    怜花身子一滞,惊声道:“你留着力气别说话了!”

    说完,她仰起头找到星河,“兰因小姐!你快来看看李公子!他还有意识!”

    星河连连点头,瞥了眼断肢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扣住了李恒宇的手腕。

    号着脉象,她蹙起眉头,冥思苦想了半天才说:“这脉象虚浮无力……精神倒还凑活……等大夫来了,也许能捡回条命。不过这左臂嘛……”

    “唉——”

    星河又是一声长叹,“所幸他不是武将,不用舞刀弄剑,这左臂没了便没了吧。就是往后难看了些,还有可能聘不到夫人。”

    怜花抽泣着呜咽道:“李公子是左撇子,用膳写字都用左手……”

    她双手抚上李恒宇的右手,想尽力帮他保存住温热。

    李恒宇反手握住她的手,扭曲着脸痛苦地说:“怜花,你走吧!我自惭形秽,不想要你看见我这样……”

    怜花用力摇摇头,“我身世凄楚,无依无靠,唯有六公子时常关怀垂问。如今您伤成这样,我怎能置之不理!你别灰心,左手没了便没了,只要保住性命,一切都不碍事的。”

    李恒宇激动地张了张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一个歌姬,腿跛了点,便连歌都不能唱了;我是个文官,没了一只胳膊,写字都难……就算捡回条命,只怕后半辈子都要躲在房里过日子了!保住命又有什么用,还不如任我死了!”

    怜花脸色大变,却没有抽回手。

    她颤抖着说:“你!别说这种丧气话!李家家大业大,有的是人帮你穿衣、喂饭,磨墨写字也有书童代笔……生来大富大贵的人,别学我们穷苦人自暴自弃!”

    “怜花……那些废话都不说了。我只问你,可会嫌弃我少一只手臂……往后……可愿意做我的左臂……帮我研墨添香……为我抚琴束发”

    李恒宇气若游丝,仿佛随时要昏厥过去。

    “你挺住!”

    怜花一咬牙,“你省些力气,什么都别说了!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随侍左右!”

    李恒宇的唇角滑出一滴滴血,拼着最后一丝气力说:“不……不行!你愿意……做我夫人吗你看……我这幅样子……恐怕也找不到夫人了……尤其还是你这样……温柔善良的好女人!”

    怜花脸色又红又白,抽着鼻子说:“好。”

    “当真”

    “嗯。”

    “当真”

    “当真!”

    李恒宇一下子坐起身来,从袍中伸出“血淋淋”的左臂,一把将怜花揽到胸前。

    “你都点头答应了,可不许再反悔!”

    怜花一惊,从地上摸起那截断肢,仔细一看竟然是一节脆生生的大青萝卜。

    再一摸李恒宇的肩膀,完好无损哪里有伤口。

    尝了尝指尖的“血”,竟然有一丝酸甜。

    她抬头,眼神质问着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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