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榕

    容华听着穆慈向他报备周遭的事。他笑了笑，“成雪和青丝要成婚了。”

    穆慈微微一愣，笑了起来:“那很好啊，成雪老早就惦记着这件事。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呗。”

    容华看了看穆慈，“如果不是因为我耽误了你，也许这时候你也应该娶妻生子了。”

    “哪里的话，属下必定是要跟随您的。”穆慈看着容华。

    容华垂下眼睛，试图动了动自己的腿，怎奈下身没有知觉。

    李衍说，他的身体会逐渐麻木，从脚到头，从下到上。这是解咒的第二个阶段，过了这个阶段，他麻木的身体会逐渐复苏，距离咒术真正被解开仅差最后一个阶段。

    而最后的那个阶段，才是最耗费时间的恢复期。

    李衍说的时候条理清晰，不难理解。

    听起来，就知道这过程有多么的不容易。

    两年，整整两年他不离开西南边城，燕明珠也不来西南边城……

    这听起来就很不容易。

    日复一日的思念累计，会压在一个人心尖上。




第915章 旁观者（五）
    看着这座城渐渐复苏，那种自豪感是前所未有的。

    看着它从最初千疮百孔的时候，一点一点愈合伤口，抚平战乱带来的痛处。容华也很期待当这座城完全复苏的时候。

    容华敛下视线，“我已经将每个月要寄回帝京的信写好了。一旦我彻底沉睡过去，不知道多久才能醒过来。你就按照每个月接到信的时候寄回信就可以了。”

    穆慈重重点头:“属下明白。”

    容华冲他笑了一下，“谢谢。”

    穆慈本想说不用，可是最后什么都没说。

    容华是那种很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但是他的状况明显很差，不麻烦穆慈，显然没办法维持他的正常生活。

    在容华眼中，人与人是没有三六九等之分的。毕竟他曾经也是天之骄子，后续也曾落魄尘泥。他并不觉得穆慈有义务对他照顾。虽然穆慈自称是属下，可实际上也是曾经谢氏的恩情，同容华没什么干系在。

    穆慈也想到了这里，所以才不多说什么。不然难免要惹容华心中有郁结。

    容华轻轻咳嗽了三两声。

    穆慈立刻倒了一杯清水给他。

    容华伸手接过茶杯，茶杯刚刚从穆慈的手中递到他手里，可是容华的手却没办法握紧。

    “啪！”

    “咔嚓！”

    连着两道声音，先是茶杯坠地，随后碎裂成数块。

    杯中的水全部溢散出来，在地上留下一滩水渍。

    穆慈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容华。

    容华整个人都僵住，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这只手……还是他的吗

    那只手在微微发颤，刚刚就是这只手，没握住茶杯。

    他完全使不上力气……

    “我再给你倒一杯。”穆慈说，他转身又要去倒水。

    “不用了



第916章 瞒不住（一）
    穆慈怒气冲冲去找李衍。就算穆慈再生气也无济于事。李衍已经尽力了。

    “他现在连一杯水都拿不起来！”穆慈几乎是吼出这一句的。

    李衍坐在书桌后面，“我知道。但是我也没办法。这已经是我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了。是他自己答应了要这么做的。如果不这样，那他就只能等死。”

    李衍对于咒术，他之前也没有尝试过，只不过是停留于书籍记载上。他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再多一些，再少一些，他都办不到。

    容华的现状是他早有预料的，但是他没办法让容华不这样。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容华就只能等死。除了等死，别无其他。

    穆慈的一腔怒火，全部都熄灭。其实他也没资格指责别人，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别人也是一样。他也没比李衍有用到哪里去。

    穆慈心里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胸口有一些发闷。

    李衍道:“我知道你担心容华，但是这件事，我已经尽了我一切的努力了。熬过这两年，彻底解开了咒术，好歹他还活着不是吗”

    是啊……

    比起死了，活着才是更为重要的。

    容华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能活下来吗

    穆慈抿了抿唇，“是我冲动了，对不起。”他一时冲动来李衍这儿发脾气，是他理亏。

    李衍看着穆慈，缓缓说道:“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也希望你能相信我。这些现状，我之前都和容华说过会有发生的可能。他心里有准备，我也相信他能挺过去的。”

    “……嗯。”穆慈点了点头。话说到这里，穆慈再没有半点怒气。

    接下来的两个月，容华的身体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开始麻木。

    他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主控权。

    眼瞧着春夏都过去



第917章 瞒不住（二）
    一个人就算再怎么了解另一个人，也不可能精准地预测到那个人究竟会做些什么想着什么。

    人的大脑是不受操控的。

    燕明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觉察不到。

    起初，容华寄回来的信跟之前没什么不同。前后的内容都差不多，半数是西南的现状，半数是他的心里话。

    燕明珠自然是一如既往写下回信。

    然后从西南寄回来的信……一封、两封、三封……

    当某种不对劲反复出现，她当然会发现。

    信上的字迹的的确确是容华的。可是通篇上下并没有她上次提起的事情。燕明珠拿着信纸看了许久，还有一些发怔。

    一开始发现这种不对劲，燕明珠还没有太过于在意。更何况她忙着操办成雪和青丝的婚事。

    虽然这婚礼并不隆重，只不过是在府里操办一场。但是这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人生大事，当然不能太过于含糊。

    燕明珠一直忙着张罗，终于在秋初的某个好日子将青丝和成雪的婚事办了。她也算了却一件心中的事。

    镇国公府因为有了喜事，也总算热闹了一些。

    只不过……燕明珠接到容华的信，内心中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愈加明显。

    他们两个人的通信仿佛就是各自说各自的事，没什么交集。

    这很奇怪。

    燕明珠盯着这信纸看了一阵子，又从匣子里掏出两三张。

    最开始的那封还算正常，逐渐逐渐就有一些不正常了。

    里面的内容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让她觉得容华无视了她。

    燕明珠皱着眉头看了好一阵子，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她将信纸都收起来，然后起笔又写了一封信，她打算试探一下。

    正常，他们每半个月通信一次。毕竟镇国公府和西南边城的距离有点远。而燕明珠特地多写了一封，想看一看回信。

    &



第918章 瞒不住（三）
    异样来的这么突然，让燕明珠好几日没办法安眠。她又寄了一封信到西南边城去。

    这封信并不长，起码比起之前的那些，这封信已经很短了，只是寥寥数字，问了几个问题。这封信并不是给容华的，而是给穆慈的。

    既然从容华那里得不到消息，那她就换一人选。

    穆慈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燕明珠会将信寄给了他。

    容华还在沉睡之中，根本没办法写回信。也没办法告诉穆慈应该怎么做。

    穆慈给的回信十分含糊，他没有偷看过容华和燕明珠之间互通的信件，他的说辞难免和容华的信中有一些冲突。

    本就内心不安的燕明珠更加怀疑容华发生了什么事。

    燕明珠接二连三的信让穆慈措手不及。

    穆慈和李衍两个人都彻底没了办法。

    最后，穆慈不得不将容华的事尽数告知燕明珠。

    容华最真实的情况被告知燕明珠，距离最开始足足过了四个多月。

    四个多月……一百多天……

    燕明珠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几乎要昏厥过去。

    纸是包不住火的。

    越是想要掩盖一件事，往往会暴露的比预想的时间更快、更长。

    穆慈将所有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了燕明珠。

    燕明珠看到穆慈的回信，一个人坐在沐雨轩了，足足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也没有睡觉。

    她一个人怔然发呆。

    就好像最初容华失踪的那时候的样子。

    燕明珠不是没有冲动想要去西南边城，想要在容华身边陪伴着。但是穆慈说的很清楚，容华就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处处藏着躲着，生怕让她知道了，又要替容华担惊受怕。

    他们两个人都很像。

    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都想着自己一个人挺过去、忍过去。不喊疼、不哭诉……不希望对方也承受着彼此的疼痛。

    当初燕明珠在南山出事，她也没有主动向容华提起。也是后来被融化偶然得知。

     



第919章 瞒不住（四）
    燕明珠这样的状态吓坏了所有人。但是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

    燕明珠没有去西南边城。也许在这之前，她想过要去看一看，但是现在……她不会去……

    容华那么想为她好，她为什么要去破坏容华的良苦用心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不会这么理智，肯定会立刻奔到那个人身边陪伴着。

    燕明珠也这么想，但是她没这么做。

    也许避开是最好的方式。

    她佯装不知，以后也可以给容华和自己一条退路。

    穆慈所言，容华如今的沉睡只是现状，会好起来的。有了这一道保证，燕明珠也能安心。

    她知道容华不会有事。

    她继续过着现如今的日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不说，也没有人会知道。只当那一时的失态是她自我崩溃罢了。

    当燕明珠想要掩饰她内心的想法时，那才是真的不露端倪。没有第二个人看得出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她依然会偶尔去如医堂，向时景春或是灵雨学习医术。也依然会经常去丞相府和谢唯思学习厨艺。也依然会时常到孟尚书府去拜访。

    她的日子仿佛没有任何区别。

    同样，也依然每半个月会写一封信寄向西南边城。她只字不提所知道的一切，信上的内容只是用来记录她的生活日常，只是简简单单的分享。

    也许这世上再难有第二个心性如燕明珠一般的人了。

    她很有耐心等待着……

    之前可能还会偶尔提起容华的事，现如今也只字不提。只要没人问起，她从不会主动提起。

    在这段分别的日子里，时间看似很长，却也短暂。

    悄无声息就轮转了一次春夏秋冬，上一个年关好像没过多久，下一个年关又要到了。

    当帝京已经被一片银装覆盖的时候，燕明珠才惊觉，她差不多要一年没



第920章 瞒不住（五）
    彼时，燕明珠厌倦了天子殿内的酒气，从殿中出来。正巧傅双也坐不住，本意是两个人出来吹吹风，清净一下。

    没想到听到了这些事。

    故事内容各有各的精彩，说是燕明珠和容华二人感情决裂，燕明珠和李沧澜有些干系。又有人说是容华在西南边城瞧上了哪位姑娘。

    总之，每个故事内容最终的总结都差不太多，他们两个人感情出现了危机。如果不是这样，何必将婚事一拖再拖，都过了一整年。

    燕明珠不屑于跟其他人解释什么。她不需要兼顾每个人的内心想法。旁人的口舌中说什么，并不能影响到她。

    傅双就在燕明珠身边，燕明珠听见的，傅双当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傅双偷偷抬眼看了看燕明珠，她扯住燕明珠的袖子，“公主……你要是觉得不开心，我就帮你惩罚她们。她们多嘴多舌，烦得很。”

    燕明珠哑然失笑，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傅双的发顶，“我并不介意。她们怎么说，也影响不到我。她们只不过是闲谈瞎话罢了……因此惩罚，那可不行。嘴长在她们身上，怎么可能操控得了”

    傅双皱了皱眉头，“这些人就是喜欢胡说八道。”

    燕明珠微微笑着，她替傅双拉了拉衣领，“外边冷，你回殿里去吧。估计出来这么久，圣上也该找你了。”

    傅双眨巴眨巴眼睛，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