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三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响木
为了证明取得第一手证据,周仪还与天使亲自冒充行商,共同感受了蜀王府在大佛脚下设的水关税卡。
更令人兴奋的是,有了姚官人的助力,来自湖广的巨额资金投放成都市场,立即在成都府掀起了惊涛骇浪。
据最新的消息,成都股市已经崩盘,汇通钱庄陷入了挤提风潮。可以预料,只要汇通钱庄无法按银钞规则无条件承兑现银,那么银钞就会像大明宝钞一样,变成人人唾弃的废纸!
成都府的学生上街,反对蜀府新政,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添头。
众所周知,学生不过是士绅的代言人。学生上街,自然是省城士绅把学生当作了出头鸟冲前头。
省城士绅们群起而反对,那极力推出新政的蜀王府和四川官府就有的头疼了。
天使返京,想必最迟半年便有圣旨到来。
如今邛眉最需要的,就是争取时间。
成都府闹得越厉害,对邛眉争取时间越有利!
……
两千名邛州营的士兵开到蒲江县,蒲江的李大人又惊又喜。他摒弃文武贵贱之别,亲自离城十里,摆出最高的礼节迎接章大人,这让章聋子有点受宠若惊,觉得必须做出点什么才能对得起李大人的信任和重托。
四月四日一早,两千士卒离城过江,开始了对长秋山一带山贼的扫荡。
两千人是个不小的数字,哗啦啦扯了五里长。只可惜这点人马扔进茫茫崇山峻岭,就变成了一堆不起眼的蝼蚁。
更可恨的是,山贼并不与官兵近身格斗,只是利用地利之便,远远地躲在山石林木后打冷铳。两天下来,章聋子的军队一根人毛没抓住,反而陆陆续续丢掉了十几条人命。
这下那些前不久还是农夫、街皮的士兵不干了:
老子们出力出汗干饭吃不饱还没有饷钱,凭什么还要流血
眼见军心动摇,章聋子有心撤军,但苦无撤军的理由,这时李同知的一名家丁匆忙而来,顿时让章聋子喜出望外:
数百蜀王府的护庄队自新津县沿蒲江河坐船溯流而来,说是奉巡抚大人之命,前来助剿,其前锋已经抵达邛州的回龙镇!
助剿
听到王府军用这个理由插手邛眉,章聋子立时豪气冲天:
老子这里整整两千人,还用的着你王府军前来助剿分明是不安好心,要来趁火打劫!
章聋子亮明自己的判断,李大人的亲信家丁顿时大加赞赏,说章聋子与李大人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章聋子人带猪相,心头嘹亮,聪明着呢,一听这话便知有戏。闪舞
果然,那家丁随即吞吞吐吐道,李大人想与章大人商量,这王府军恐怕来者不善。山贼不过疥癣之疾,王府军却是心腹大患,两者之间孰轻孰重不如……
撤军!章聋子正求之不得!只是……章聋子为难地说,他奉知州大人之命前来剿贼,若是此时撤军……
没问题!
那家丁立即代表李大人拍了胸脯。
只要章大人愿意领军挡住南下的王府军,银子、粮食以及对徐大人的说法,都由李大人包干!至于章大人,自然另有一份犒劳……
有这样体谅下属疾苦的上司,任何一位打工族都会由衷地点赞。章聋子二话不说,带着他的两千儿郎撤离了该死的长秋山。
四月六日中午,向北急行的章宏斌终于在蒲江河与临溪河交汇处附近的寿安镇附近拦住了南下的王府军。
寿安镇,这里已经是邛州地界了。
在派人互通来意之后,王府军的将领表示,既然山贼已经剿了,那他们也愿意撤军。可他们是奉命援剿,这撤军也要等上官命令下来。所以只好原地驻扎数日,请章大人稍候。这两日大家都走累了,不如趁机休整一番。
章聋子一听这话有理,又见王府军不过是一群兵甲不齐的乡兵,人数不满五百,心中顿时大定。
王府军即便借故来邛州生事,也绝不会只派出这等烂兵!
章聋子放下心来,便与王府军隔着开始夏汛的临溪河扎营对峙。
不过,如此旖旎的河边风光,敬业爱岗的章将军可不会白白浪费。他迅速派出亲兵清剿周边残匪,终于在某家农舍的猪圈里发现了一个脸上涂着猪屎的相好。
于是乎,邛州军营中很快响起了章聋子那独有的充满节奏韵律的巨大吼声。
……
在朱平槿原针对邛眉的部署中,是按照“倚强凌弱”的思路,把兵锋直接对准了邛眉两个州城。
如针对眉州,从东面的仁寿县和北面的彭山县,分别部署了护第二团两个营、仁寿、彭山两个守备营,新津和双流两个守备营以及南面的雅嘉守备团也可以随时前来支援,总兵力接近万人。
对于蒲江这个小县
第五百二十章 殊途同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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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讲者不得不提高音量,以便圈子外围的人也能听真。他说起护的事,那就像提起了水闸,哗啦啦流个不停。不过旁听者开始兴趣盎然,后来便有些烦了。
一名听众打断了主讲者问道:“喂,你说了半天,王大牛到底是个啥子官能管多少人啊”
主讲者的话头被人生生打断,自然有些不满,不过他还是耐心地将所知讲了出来:
“听闻是绵潼守备团的团长!知道吗潼,就是潼川;绵,就是绵州。一个团,管着两个州!手下好几个营头,好几千兵呢!”
“原来才几千人!那不还是与章聋子差不多嘛!”众人哄笑道。
有听众失望之余,决定篡位夺权,给大家讲一个更刺激的故事:“知道我们新场镇的余家少爷吗他老婆本是新场一枝花,可惜晚上被官兵祸害了,后来跳了井。余家老太爷见着家里东西都被抢光,一口痰堵住喉咙,咽了气……”
谁是余家少爷不知道,新场镇在哪儿知道点,但所谓的“祸害”人人都知道。
一群爷们兴奋地叫起来,让新的主讲者详细点说。
“……余家少爷可是个才子!身上又有功名,在新场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哪里受得了这等奇耻大辱他便卖了田土去省城告状……”
顿时就有人叫唤起来:“告什么状呀!谁不知道官官相护!进了衙门,一句话不说,先让你在钉床滚个来回!”
新主讲实际上也不知道余少爷到底有没有滚钉床,他只知道故事大致的走向:“……后来这官司打到了蜀王府那里,世子爷接了状子……”
“世子爷可是一位活菩萨!你们余少爷还不是傻瓜!”
“听说在世子爷面前,廖巡抚就是个老跟班,这下余少爷可以为他媳妇沉冤昭雪了……”
横七竖八的众多评论显然让主讲者有点始料未及,最后他不得不说出实情:“知道世子爷如何处置的吗让他参加了蜀考……”
蜀考大家也知道一点,但这与打官司有什么联系大家竖起耳朵,耐心听主讲者说出结局。
“蜀考发榜,我们余少爷高中状元……”
“哇!”一片惊呼声。
“世子爷对我们余少爷也是喜欢得紧,就派到了泸州王庄当管庄……什么是管庄,管庄就是庄头!”
怎么又扯到了庄头
听众们开始不耐烦了,只是新主讲非常体谅他们的心情,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余少爷在泸州,那可是如鱼得水!怎么个如鱼得水法
告诉你们,知道余少爷管着多少人吗合江县方圆三百里的百姓,只知道余少爷,不知道朝廷有知县……”
从泸州扯到合江,从人多人少扯到方圆三百里,新主讲说话明显缺乏连贯性和逻辑性。可听众们都听得津津有味,谁也没有站出来指正。
“……那合江县的知县老爷,害怕我们余少爷,只好远远地躲在江边的神臂城。一点左右,身边只剩了两个人:一个小妾和一个长随。谁知有一晚,那长随竟拐了小妾跑了。那老知县这下惨了,连尿壶马桶也没个人倒,只好放在堂屋里发酵……”
听到这里,周围听众顿时爆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这笑声吸引了较场上更多的目光。
新主讲没想到自己一下就成了众人的焦点,被笑声一震,有点忘词了。被人一催促,慌忙中把自己的所知所想统统倒了出来:
“……想那晚,老子
已经跑出去了五里,都快到河边了……结果我家那个瓜婆娘,硬生生地追来把老子揪了回去!
这下惨了,丢了多好一个差事!
若是我跟着余少爷去了泸州,凭着我俩穿开裆裤耍泥巴的交情,怎么也要弄个二管庄来当当!
瞧瞧!这下巴适了,被人抓来当个猪狗不如的小兵!也不知道会不会与王府军开战……”
新主讲痛悔不已,一帮子听众心有戚戚。
他们的亲戚朋友乡里,或许参加了王府军,或许逃到了泸州,或许与城里的官府士绅有仇,或许家里有吃不饱穿不暖的父母妻儿,或许田里有没有收割的庄稼。
他们看着自己身上的这身烂皮,体会着肚子叫唤的感觉,围着愤愤不平的战友,一股子压抑许久的愤懑突然间爆发出来:
“他妈的x!趁着张聋子不在,大家伙开城门跑吧!”
“对!老子现在一样的有刀有枪!谁他妈不开眼敢挡道,老子就送他见阎王!”
……
几乎同一时刻。
在较场营房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两个士兵模样的人正在激烈地争论。只是他们都尽量压抑情绪,不让声音过大。
“……招的牛角寨土匪,那个领头的名叫陈炬,以前是陈怀年手下大头目。在新场镇搬东西他见过我。前几日他随章聋子进城拜见徐孔徒,差一点认出我来!所以我以为,夜长梦多,干脆就在今晚发动!”
“刘局长曾有命令,不得轻举妄动!要动必须要他的手令才行……这里面有个全局概念,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全局”
“什么叫全局我不懂,但我知道不能坐着等死!等章聋子一回邛州,陈炬土匪进城与邛州合营,那时想动也动不了!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那你怎么动杨天官家丁就有百余,州城的衙役、捕头、千户所家丁,少说还有百余。就凭我们红枪会那六十几号人,能攻下州衙和天官花园那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总之,现在发动,我坚决不同意!”
“我们人少不错,但那是以前!这些日子会众在弟兄们中间搞宣传,已经争取了不少人站到我们这边。宣传局的材料说的好,都是受苦的穷人,更要团结起来!只要团结起来,就能打倒一切土豪劣绅!我在这里撂句话,只要红枪会扯起打倒杨天官、徐孔徒的旗帜,全营弟兄们都会跟我走……”
两人正在争论,一名少年的身影冷不丁晃过墙角,出现在他们俩面前。
“四哥,黄大哥!兄弟们炸营了!他们打开了西门,正在往城外跑!”
什么
王四牛和黄焕大惊失色。
两人一瞬间都意识到,他们先前的所有想法,都落了空。
……
 
第五百二十一章 殊途同归(四)
大变局中,怀揣心思的人远不止红枪会的王黄二人。菠々萝々小说
距离邛州北门不远,有一条昏暗狭窄的小巷。小巷尽头,一座倒八字门的宅院颇有些气势。只是砖落土现的高墙,绿苔步痕的石阶,印证了宅院的古老和没落。
走进大门,转弯过了门房,便是个深邃的天井。仰头看去,屋檐上只有一片小小的天空。
沿着东厢房檐下的回廊继续前行,过了耳房与正房间的夹壁走道,一个稍大些的天井出现在面前。
正房前,一名汉子身着束身战袍,腰挎战刀,略显紧张地等待着来客。来客仿佛知道主人的心思,迅速向主人一点头,轻声说道:
“大人,大事济矣!”
“好!”主人用拳头狠狠砸了手掌,然后大手一摆,做了一个里面请的手势:“力行兄,请堂内说话!”
这间老旧宅院的主人,便是邛州守御千户所掌练兵,兼守城的世袭副千户卢本学。
他四十岁上下,身材中等,眉宇间一股精悍之气显露于外,显然是名能做事的干吏。但正因为他想做事、能做事,所以他从来难入历届上官的青眼。
卢本学本打算像自己的祖宗一样,守着这份世袭的官位了此残生。但自从邛眉上下摆明与成都对着干之后,他的心思就有些不同了。
最近巡抚衙门行文邛州所,下了“军改善后”的命令,卢本学的世职和所里几乎所有的世袭军官一样,变成了啥投资基金的铁杆庄稼。
有些军官很高兴,有些军官很愤怒,但是卢本学却平静如常。只是他已经暗暗下了决心,要利用当前邛眉的局势干出一番事业。
至于促使卢本学最终下决心的因素之一,便是今日到访的客人,邛州生员易力行。
易力行本是大邑人氏,父母早亡,未婚无子,但身边女人不少。易力行在大邑参加了两回生员试,均以落第收场。估摸着在人才辈出的大邑县难以挣得功名,他几年前便落户邛州,当了回高考移民。
易力行有个本事,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也就是有点特立独行,所以在一团和气的邛州书生圈子里并不讨好。不过他家财颇丰,为人豪爽大方,为自己赢回了不少人缘。
卢本学与易力行喝过一顿大酒,酒后互吐真言,此后便成了忘年之交。这次卢本学借老天下雨使了一个“息操计”,让手下儿郎四散而逃,便是易力行的鬼主意。
客人入座,卢本学微笑道:“易先生,将士四散,邛州已是一座空城。下一步,该是徐大人以渎职之罪命人拿我了!吾等还是早早出城赶往成都为宜!”
“只怕徐大人还没下令,城外的土暴子已然破衙而入了!”易力行笑回道。不过他随即否定了卢本学的提议,尽管这提议是他先前的总体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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