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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三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响木

    朱平槿站着等了会儿,才有旨意让他进去。

    朱平槿跪着听王妃训斥:

    “世子出息了,晓得以诗会友了!”王妃的声音冷冷的,“一出手便是五百两,够大方的!还有舒师傅的辛苦钱,估计一千两也打不住吧”

    “启奏母妃……”

    “叫妈!你看看,嗯,你妈我起早贪黑,三百多个庄子,七百多个铺子,府内府外、亲戚朋友,饮宴祭祀,还有你爹和你这个不昌盛的儿子!哪一件事不要你妈操心哪一件事不找你妈要钱这才过了贼,庄子铺子都来人叫苦,刚才你三婶还派人来说,十几个城外的庄子被贼**害了,过不了年了,还不是又来要钱我们家的庄子不是也被祸害了,怎么没了几个庄子就过不了年了”

    王妃口中的三婶是富顺王朱至深的正妃,朱至深则是朱平槿的嫡三叔。

    “启奏母妃……”

    “叫妈!还有你不务正业的爹,成日里就与你四叔到处厮混,鬼影子都见不着!养了一帮子没用的清客,成日里吟诗作画。又弄了一大堆良家女子,莺歌燕舞,还有那两个骚狐狸精……”

    “妈……”

    “你妈我每天操劳,还不是为了你!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妈心思你还不明白”

    “妈,儿正要为此事奏报!”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朱平槿看看左右。王妃手一挥,周围太监宫女训练有素,快速蒸发。

    “儿臣出了一千两银子,儿臣也心疼啊。”朱平槿捶捶胸口,很心痛的样子,“不过,儿臣觉得很值!”

    王妃睁大了眼睛。

    “儿臣此举,一收军心,二结士子。”

    “那帮子只会哼哼两句馊词的酸丁有啥结头你瞧瞧那帮子酸丁写的文章,啥花儿鸟儿虫儿草儿,啥金子房子车子女子,太上老君、九天玄女、西天瑶池,还阴阳双修,我呸!”说到这儿,王妃难得脸红了一下:“不要脸!哪个正经人会写这些狗屁东西!一看就知道不是啥好东西!不要以为你妈不懂,我们邱家也是世代书香!你不准学他们。”

    “儿臣绝不学他们。”朱平槿连忙保证,“您瞧儿臣写的,虽说只有一句,念起来仍然是浩然正气荡然于胸!”朱平槿赶忙又把那十四个字朗诵一遍。

    “好了,别念了,曹三保来要钱时我已经听过了。来来,别傻跪着了,坐妈身边来!”

    椅子很宽,坐两个人很轻松。

    “乖儿啊,你想啥妈都知道。”王妃拉着朱平槿的双手不停摩挲,“不过这次你可做偏了!你想啊,那猛如虎虽然很能打,但他毕竟是豫楚的客军,终究是要走的。别看献贼这次在四川闹腾得厉害,官军总还能把他打跑。献贼出川,那猛如虎多半还回河南,你的心思不是白花了所以啊,你的钱




第七章 接头故事
    第七章 接头故事

    摇号开奖的艰巨工作继续进行。从贴出榜文之时起算,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舒师傅派人来禀了两回,说赶快截稿了,他家到处堆满了装纸的箩筐,连灵堂都占了。

    朱平槿没有理会舒老儿的叫唤。这事朱平槿是冤大头,舒老儿出名还挣钱。天下哪有坐着收钱的好事估计这几天以吊丧之名打探消息的各色人等又堵满了舒老儿门外的巷子。他们来吊丧总不会空着手,一斤猪肉两把挂面总要带的吧想到这儿,躺椅上的朱平槿笑了笑。

    忙活到月上树梢,腰酸背痛的宫人听到世子大叫一声停,这才松了口气。他们把选剩的稿子收了继续送到舒师傅家,并按照世子的吩咐,连夜出府把两位作者找到带进宫来。

    先到的一位来客道士打扮,中等年龄,白面无须。他稽首后先按曹三保的安排自我介绍。本名侯栋,道号玉鼎,自号侯三丰。新都县人氏,父亲是县上廪生。崇祯十年闯贼入川,焚了新都,除了他之外全家死绝。大劫之后,族人们看着他傻傻的,于是帮着卖了剩下的田产,托给一位路过的道士当了徒弟。他先在青城山建福宫炼丹。或许因为窥破天机,遭了天谴,师傅于去年仙去,于是他又流落成都府青羊宫继续求道寻仙。

    “那建福宫本是仙山名观,汝为何要从建福宫转到青羊宫”朱平槿问道。

    “师傅炼丹,已臻大成。白日飞升,可以为证。”道士很认真地回答:“贫道跟随师傅学道数载,已得外丹炼制之真传。然师傅飞升之后,师兄师弟们……,故贫道离了建福宫,来到青羊宫。”

    “汝等师兄师弟们行了何事”

    “他们嫌弃贫道炼的丹成色不好,献不得王府。”

    “哪个王府”

    “富顺王府。每年建福宫都要炼成金丹五粒敬献。”

    “为何他们说你炼的丹成色不好”

    “丹砂本是炼丹的上品第一。”道士朗朗而言,“然则师傅曾说过,万物皆有道,切勿以人欲而违背天道。丹砂过量,丹丸虽然红润光亮,然久服之极易使服用之人邪气上冲,目眩神失。故贫道不为之也。”

    “这一句‘且当剩勇追穷寇’,可是你本人写的”朱平槿高坐宝座之上,很严肃地问。

    “正是。贫道万不敢欺蒙世子!”

    “这句连得好!”朱平槿夸奖道士,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本世子随便问一问:汝师傅白日飞升,汝可曾亲眼看到是否看到一只银白色的大鸟,载着汝师傅,轰鸣而上云霄或是一只大蜻蜓,背上有巨大翅膀旋转而上”

    道士表现得极为错愕:“小道无福,当日下山采买未曾见到。师兄弟大都说师傅是化气而去,可有个师弟说是一只仙鹤载了师傅西去。世子爷如何得知是只银色大鸟,或是蜻蜓,而不是仙鹤”

    “本世子臆测而已。”朱平槿答道。他想,答案错误,扣十分。不,一票否决。

    “先生既然自幼家学渊源,何不还俗重操举业”

    “学生自然如此想过。”不称贫道了,变成学生了,“只不过举业漫漫,学生囊中羞涩……”

    “不是原教旨主义者。”朱平槿又想。

    “先生既然炼得金丹,又何须求那世俗功名” 沉吟了片刻,朱平槿道:“我蜀王府三百年来与寻仙求丹多有缘分。如先生能放下俗念,一心炼丹,本世子愿相助先生,寻那云烟深处,起座宫观,再揽些童子,专做金石水火之事可好”

    自献王朱椿就藩成都起,蜀中就有传说,王府有金银秘炼之法,故而富甲于天下。这对炼丹界的不成功人士玉鼎道人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天大好事。于是乎,玉鼎道人欣欣然行了稽首之礼,施施然摆手摆脚出去了。

    第二位投稿者姗姗来迟。朱平槿唤了立即觐见,不过先滚进殿门却是李四贤这个小宦官。

    只见这个奴才帽子飞了,腰带散了,披头散发,满脸血污。一见朱平槿,先放声大嚎起来。

    “可是献贼杀回成都了”朱平槿赫然而起,“说话,快说话呀!”

    小宦官再笨,也知道自己的狼狈形象引得了主子误会:“不是献贼!奴婢去请人,结果,结果被人打了!”说着,李四贤又干嚎起来。

    不是张屠夫杀回来了就好!朱平槿落下心中的千钧巨石,重回宝座坐好:“何故狼狈如此”

    原来李四贤带着几个仪卫去请投稿者,因为夜深了,李四贤怕误了主子时辰,便叫一个仪卫骑马先去叫门,自己随后赶到。可当李四贤赶到之时,投稿者的院子里面已经抓扯起来。李四贤冲进院门拉架,还未说话,就被里面的一个女子当胸揪住,劈头盖脸一阵暴打。

    “那女子尤其凶悍!奴婢脸上的伤,都是那女子打的!主子您看这道口子。”小宦官一面干嚎,一面捋开乱发,露出半边血脸来,“主子您看,就是那母老虎用指甲挖的,一排四道血路子,从鼻子一直到颈项。主子,奴婢已经把那母夜叉捆了回来,请世子爷为奴婢做主!”

    “糊涂!本世子要你们把投稿之人带回来,不是什么母老虎、母夜叉!”

    “那母老虎正是投稿之人!”李四贤连忙解释道。

    喔朱平槿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脸庞和颈项,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得先把这打人的原因搞清楚,朱平槿想了想,不然可能出乱子。

    “先去敲门的仪卫何在传来问话!”

    单膝下跪的仪卫身着半旧罩甲,年纪轻轻,却身材高大,声音洪亮。仪卫司是个有官无兵的空架子,仪卫一般从蜀王府唯一的直辖部队成都左护卫中抽调,大概两三百人。平时入值守府城,外出举旗当仪卫。

    “末将成都左护卫副千户、充仪卫司仪卫宋振宗,见过世子!李公公传令之后,末将先入得那家宅门,又与人家拉扯。世子爷若要怪罪,末将一体承担,不干李公公甚事!”

    上门就打架,怪事!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你先将拉扯原因说来!”

    “遵旨!末将下马先叫开那家人的门,然后问某某是否在家。里面说在,末将就让那某某赶快跟本将到王府,然后那家人就开始骂末将……”



第八章 良辰美景
    罗雨虹把身体偎在朱平槿的身上,把头搁在朱平槿肩上,把手缠在朱平槿腰上,这是她现在能找到的最舒服的姿势。

    板凳还是不够大,朱平槿想。他只坐了半边屁股,另外半边悬空,靠一只脚努力支撑着。

    “你穿越时什么感觉”罗雨虹问。

    “我打了一个寒颤。你呢”

    “我打了一个喷嚏。”

    “总算找到了你了。现在,让我痛哭一场,”罗雨虹说。

    “莎拉布莱曼。”朱平槿回答。

    “别贫嘴!你现在很有钱”罗雨虹扭动一下身体睁开眼睛。

    “差不多算个副国级的高干 子弟,就是高富帅那一类。不过我的钱都被妈管完了。为了引你出洞,本世子花光了全部私房钱,还向家里借了些。连外头那些奴婢的赏钱都拖着。哎!这年怎么过啊”

    “呸!一贯哭穷!知道吗,我们的孩子没了!”罗雨虹揉揉眼睛,又要哭了出来。

    “不着急!”朱平槿伸手摸摸罗雨虹已经发育成熟的鼓囊囊的胸部,宽慰道:“我们还是**点钟的太阳,正在茁壮成长。将来我们一定生七八个儿女,围在身边一大堆!”

    罗雨虹突然从朱平槿身上离开,十分警惕地问:“你现在娶老婆了吗”

    “还没呢!这不是急着找你吗。”朱平槿感觉罗雨虹身体又软了下去,“翻年我就十五,按朝廷制度应该大婚了。老妈正急着给我选对象呢。如果这次你不应招我就完了!”

    “你不准选别人,只准娶我一个!”

    “这个自然!要不我急着给你发暗号干嘛”

    罗雨虹突然又想到什么,身体又从朱平槿身边撑起来:“我说的‘只准娶我一个’,意思是你身边只准有我一个女人,其他的女人都不行。我们扯过结婚证,是合法夫妻。你再娶就算重婚!”

    “这可能不行吧”

    “嗯”罗雨虹压了上来。

    朱平槿感到老婆两根青葱般的玉指已经轻轻夹住了自己的一只耳朵,而自己的耳朵在强大的威慑下自动变软变耙了。

    “呃,你先听我解释!”朱平槿赶紧辩解,“现在我爹妈双全,这方面我做不了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就是大明朝的规矩。如果他们真要给我塞十七八个,我也挡不住!”

    罗雨虹很不高兴:“婚姻自由!呸!他们真要把你不喜欢的塞给你,你不晓得拿根绳子去他们那儿吓唬吓唬”

    “别!现在哪有婚姻自由我真的上吊,倒有人会笑死!”朱平槿不屑地摇摇头,“我还有一个二妈生的弟弟,正眼巴巴地望着这把椅子呢。还有富顺王、太平王,都是我爹的亲弟弟,都有资格继承那蜀王之位。还有啊,大明朝三百年,蜀地到我爹十几代王,我的亲戚上万人,都有继承权!”

    “我只是让你吓吓他们。”

    “吓吓也不行。”朱平槿还是摇摇头,“朝廷对我们这些藩王家盯得紧。这事情一出来多半就有御史知道,保不准参我一本,说我不孝无德,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撸下去,给有些人让路。再说,亲王世子娶妻纳妾在《大明会典》中有专章规定,什么时候可以娶妻,什么时候可以纳妾,纳妾几个,都规定死死的。晚一天,少一个,都是违法犯罪,都有可能坐牢的!前几天我师傅给我讲课,讲的就是这些。”

    “我看你就是想三妻四妾!”罗雨虹不知道大明朝是不是有这些莫名其妙的规定,但是她并不容易就这样被吓到:“就算你纳了妾,我也不准你碰她们。我要和她们宫斗!”

    “宫斗你不一定赢的。她们可能找我爹妈做靠山,爹妈总是同情弱者。”

    “我有你做靠山!”罗雨虹很自信。

    “几年后我要带兵出去打仗——当然我们大明朝绝对禁止藩王带兵,是死罪,所以你出门乱嚷嚷我就要被砍脑壳,你就要一辈子守活寡。我出门打仗一去几年,到时你一个人在家,她们人多,再加上我爹妈,她们可能联合起来欺负你。”

    不过罗雨虹已经对宫斗不感兴趣了。她要求朱平槿立即把出门打仗的事说清楚。

    “张献忠你知道吧”朱平槿问。

    罗雨虹点点头:“才过去几天,全城人都知道。据说很厉害。”

    “张献忠屠四川你知道吗”朱平槿又问。

    罗雨虹甩甩头:“我从来不看历史啊之类的书籍电视。”

    “宫斗剧不是历史剧”

    “那是言情戏!你把人家当傻瓜。快说说打仗的事!”

    朱平槿站起来,顺便活动一下已经撑麻的脚。他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把罗雨虹一个人扔在宝座之上。

    “以前我们有本d员必读,里面有一篇郭东风的文章,叫《甲申三百年祭》,讲的是甲申年大明灭亡的教训。甲申年,就是四年后的崇祯十七年。”朱平槿竖起四根指头一根一根地往下翻,“郭东风说,李自成农民起义成功,打进北京推翻了明朝。因为自己和部下的骄傲自满,只当了二十三天皇帝就被满清打败,然后就是辫子戏了。张献忠没跟着李自成进北京,他重新攻入回四川,然后把四川人都杀光。”

    “怎么可能四川人那么多,还有那么多山可以躲”罗雨虹大叫起来。

    “嘘!小声点!怕外面的人听不见怎么不可能四川人是不是被杀光了,我不知道。反正成都人被他杀得没剩几个了(注




第九章 秘书班子
    第九章秘书班子

    除夕的清晨,太阳艰难地从厚厚的云层中挤出几丝阳光,清冷的空气也从大开的窗户中灌进来。

    古代的空气就是好,还有山中野花的气味。朱平槿站在殿门外深吸两口,转身跨过门槛,快步走进西阁,习惯性地坐在办公桌后。左手端起茶杯,右手在桌上摸索今天的报纸。没有喔,忘了身处的这个时代。不,这个时代已经有报纸了,而且是官方的。朝廷的邸报时不时会出上一期,刊登些官员的奏疏和朝廷的敕令以及其他的一些消息,比如朱平槿最关心的鞑子和流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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