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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乡试分三场,初八,初十一、十四日进场,初九、十二、十五日考试,初十、十三、十六日离场,九月初二放榜。三场考试第一场试四书文一,五言八韵诗一首;第二场试五经文各一;第三场试以策问二道。

    八月火热,号房内闷热异常,兼之蚊虫扰人,九天时间实在难熬。出考场的时候,江安义看到许多考生面色苍白,走路摇摇晃晃,甚至有的人要靠别人掺扶才能行走。江安义虽然浑身酸臭,但精神很好,看来心法修练强身健体的功能很强大,自己练了这么久越练人越精神,是不是考虑教给安勇了。

    离放榜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不少人留在文平府等待,江安义囊中丰裕,索性住在店中,每日里呼朋唤友,寻访名胜,好不逍遥。以江安义词仙之名,众人当然愿意结识,以前认识的刘逸兴、李亦峰,新结交的吴元式、赵 南仲,还有陈明道、萧道成等人,都是一时才俊。

    贡院协一堂内,六百一十七份试卷被分成十份,包括正副主考、八名同考官全都汗流浃背,屋内四角摆放着冰盆,也抵挡不住八月的酷热。大郑科举只将考生的姓名、籍贯等弥封好,并不誊卷,这无疑给了考官舞弊的机会。

    马敬玄边阅卷边冷眼打量,见同考官不时面做喜色,将某卷挑出放在一边,也不知他们是选中了佳卷还是找到了事先的暗记。马敬玄心中暗哂,到时本官要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清正廉明。

    同考官将佳卷挑出荐呈主考,由主考定夺是否录取,所谓“去取权衡,专在主考”,如果正副主考都认同,则副主考在卷末写“取”字,正主考写“中”字。中卷需有荐官的批语、印章、官衔,以备考查,两名主考官还有权从落卷之中搜选佳者,谓之“搜落卷”。

    八月二十八日,所有的考卷皆已评定完毕,两名主考开始取卷,连同林宏光在内,被马敬玄的铁面无私惊得目瞪口呆。按照惯例,先送上来的卷是打通过关系的,林宏光也夹带了一名。哪知马主考从头驳起,一连十本皆不取中,丢在一边,众人无不色变,这马主考要将整个德州官场都得罪吗接下来的荐卷倒是真实取中的,马敬玄频频点头,开始写“中”字。

    待看到第十二本时,马敬玄忍不住地呤诵起来:“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文平城。好诗啊好诗,体物精微,入化传神。”

    林宏光听此诗也情不自禁地赞道:“形情皆备,精深独妙。想不到此科能出这样的好诗。此诗必能传之千古,马兄,你我有幸必能因取中此诗而载之青史。幸哉幸甚。”

    名利谁不喜欢,经林宏光这么一说,马敬玄原本郁闷的心情舒畅了一些,笑道:“能写出这样诗句的人肯定不是寂寂无名之辈,不知贵州谁的诗文最出名”

    “江安义。”众人异口同声,两名主考官和八名同考官你一句我一句议论起江安义写过的诗词来。马敬玄听闻江安义尚不满二十,心中有了计较,江安义啊江安义,算你走运,老夫送你个解元,你可得知恩图报,好好地报答老夫。

    确定了江安义的命运后,马敬玄又圈取了十本试卷,都是真有才学之人,算来已经圈取了十四人。看看天色不早,身边的诸人面如土色,马敬玄放下笔,笑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看吧。林大人和诸公要多多费心。”

    众人立时心知肚明。当夜,马主考房中的灯光亮到很晚。

    第二天,林宏光笑嘻嘻地递过了一本试卷,道:“马兄,此卷诗文通达,言辞精练,你看看。”

    马敬玄扫了一眼,点头道:“不错,不是林兄差点遗漏贤才。”说着,取笔在卷后写了个“中”字。林宏光心满意足,坐回位置,看着打过招呼的同考官们一个个拿着荐卷,点头哈腰地过来。

    很快,二十个名额满了,这次科举相较往年还是公正了些,真正加塞的数额不过六人,接下来是搜落卷,名额已满,这步只是装样了。三十日十名考官齐聚,核对中卷。

    九月一日,冯刺史带着州府的官员来到,今日揭晓填榜,按律当到。有专人核对弥封无误后开封,书吏大声唱名、籍贯等,林宏光执黑笔书新中举人的姓名于红榜之上。

    顺序是从后至先,书至第六名搁笔用宴。宴毕,重新书榜,剩下的五人谓之五魁。冯绍钧微闭双目,听书吏唱道:“第五名陈明道,石南县人……第四名任行和,临泉县人……第三名赵 南仲,文平府人……第二名亚元萧道成,兴德县人……”

    冯绍钧暗暗点头,这个马敬玄取士还算公允,五魁中的这四人他都听过才名,算是实至名归,这个榜放出去没有人敢发疑意,不知马主考会点中谁为解元

    “头名解元郎,江安义,新齐县人。”书吏充满激情地吼出江安义的名字,他也听过江安义词仙的美名,此次取中解元,江安义真正的前程似锦。

    冯绍钧捊须大笑道:“此子人称词仙,诗词堪称一绝,当年老夫看重他的才学,取他为案首,不想事隔两年,马大人取中他为解元,后生可畏啊。说起来此子与老夫同出于泽昌书院,算起来老夫还是他的前辈。书院后续有人,快哉快哉。”

    “冯大人,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老夫读他那首《春雨》,不禁拍案叫绝,不光是词仙,这诗亦可称仙。”

    “喔,马大人,不妨一听为快。”

    马敬玄摇头晃脑地将那首《春雨》吟出,满座一片叫好之声。

    九月初二,乡试放榜,卯时初就来到贡院。虽说胸有成竹,但乡试能否取中关系重大,江安义紧张地期待着。辰时




第五十七章人情人心
    “今科头名解元郎,新齐县江安义。恭喜江解元,来年继续独占鳌头,三元及第。”

    混合在一起的重重叹息声,饱含着失落、痛苦,也夹杂着羡慕、妒忌、佩服。刘逸兴坐在江安义旁边,强笑道:“恭喜安义,没料到我们这桌居然将五魁包下了四人,安义更是高中解元,可惜刘某不才没有沾上诸位的才气,他日相见,愿能倾盖如故。”

    听闻江安义和五魁中的另三人就坐在楼上,茶楼内的人谁不想结识一番,纷纷向这桌涌过来,谁也没有注意到吴元式面无死灰,跌坐在楼角。

    掌柜的简直欣喜如狂,不亚于自家高中了举人,祖宗佑护,二十名举人我家茶楼就坐了五位,五魁中居然有四人在此,解元郎也在其中。从明天开始,茶楼茶价涨一倍,这真是天降福贵,这茶楼真是福地宝地。

    天赐良机当然不能错过,掌柜的叫伙计买来上好的纸笔,请高中的举人们留下墨宝。吴元式悄然下楼,回望欢腾热闹的人群,痛苦的眼光恨不得将所见的一切烧毁、焚尽。

    出得门来,艳阳正照,桂子飘香,少年得意。江安义、萧道成等人被一大帮人簇拥着,李亦峰从失落中走了出来,轻笑道:“时间尚早,李某做东请几位到醉仙楼小聚,几位可不要刚刚得中就不认朋友喔,刘兄,一起去。”

    不说江安义等人酒楼欢聚,府衙大牢中,张伯进呆坐在地上,头发蓬散满是污垢,胡须乱糟糟地,目光呆滞无光,苍老了十多岁。张宏充死后,张伯进就像被人遗忘了,张伯进也快要将自己遗忘了,变成行尸走肉。

    锁链的声音响起,张伯进再不会感到害怕,木然的眼光甚至不想转动一下,看一看今天又要拉谁去过堂。

    “听说今年的解元郎才十七岁,真是了不起啊。”

    “可不是,听说还是个词仙,二年前刺史大人才点的案首,没想到就中了举,还是头名解元。对了,我听我小舅子提过他的名字,叫江安义。”

    江安义三个字如同三记响雷,震得张伯进猛得扬起头,从散乱的发髻射出两道凶猛的目光。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张伯进扑到牢门边,摇着牢门大声吼道:“你们刚才说江安义中了解元,你们胡说。”

    两个衙役被张伯进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扬手就是一鞭,骂道:“死贼囚,谁是解元干你屁事,你还是想想怎么活命吧。”

    “呸”,说完重重地啐了张伯进一口。

    张伯进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喃喃地念道:“解元是我的,是我的。”说着说着,号啕大哭起来。

    两个衙役哈哈大笑,“这厮得了失心疯,疯了。”

    张榜后第二天是鹿鸣宴,席间唱《鹿鸣》诗,跳魁星舞。这个日子是属于江安义的,是属于中举的举子的,江安义坐在席间,未饮先醉,飘飘欲仙,此刻,最想的是能和娘、安勇和妍儿在一起,让他们和自己一样快乐。

    其实江安义知道,自己得中解元的消息,府衙专门会有专人骑着快马前往家中报喜,县衙得知消息也会前去报喜,娘知道了不知该怎么开心,爹在九泉之下也会笑得合不拢嘴吧。

    三天后,新齐县平山镇江府,悬灯结彩,唢呐欢腾,正屋厅堂内,泥金报贴高高升挂,“捷报贵府老爷江讳安义高中德州乡试头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出出进进的人用羡慕、敬畏的眼光注视着这张报贴,一张纸,代表着江家从此不同的命运。

    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陈知县亲临,登堂拜祭江父,冲着江黄氏喊“弟妹”,拉着江安勇的手问长问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江安义的亲伯父到了。

    陈仕德年底的考绩只得了“中平”,显然他巴结余知节升官的打算落了空,江安义高中解元,给他这个便宜伯父带来了希望。陈仕德第一时间写信给其子陈厚元,让他无论如何年前赶至新齐县,一定要与江安义论交。这一次铁公鸡咬牙拔毛,一百两的贺银摆放在众多礼物中间,银亮夺目。

    余家家主余知仁带着子侄来了,贺礼黄金二十两,吃穿用物满满二大车。江安义能中举,与余家的关系顿时密切了许多,不说余知节这层师生关系,光是酥白璧生意就让余府攒了个盆满砵满。余知仁有心借此机会,把余府和江府结成世家、亲家,余府有几个适龄的女孩,是不是能嫁给江安义,不行的话他还想看看江安义的弟弟和妹妹,如果合适的话不妨与自家结亲,有了这层关系,至少能保障余家几十年兴盛不衰。

    郭海清笑得满脸的肥肉都冒出晶光来,作为一个商贾,他本没有资格和知县大人、县里的官吏以及余知仁这样的大人物坐在一桌喝酒,但是儿子和江安义情同手足,又是江黄氏的干儿子,陈知县也叫自己一声老弟,余知仁找自己碰杯,怎不让郭海清笑成一朵肥花。

    郭怀理带着方至重、江安勇在门前迎客,抽空还回过头来教训方至重,道:“至重,你说你光会傻笑,连句话都说不全,干娘怎么喜欢你用过喜欢我”

    方至重横了他一眼,冷不宁胯一顶,将郭怀理顶出去老远。江安勇哈哈大笑,郭怀理瞪着眼睛怒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第五十八章破釜沉舟
    秋高气爽,瓜果飘香,枫叶胜火,稻田金浪。江安义牵着木炭缓缓地从秀水村前经过,人逢喜事精神爽,眼中的景色处处美丽,擦肩而过的农人看到这个笑容可掬的少年读书郎,纷纷点头微笑打招呼。

    大槐树下的院门前扫得干净,条条竹枝划过的痕迹分明,看到眼中细腻亲切。轻敲几声门,里面传来零碎的脚步声,院门打开,两颗小脑袋露了出来,是范志昌和范茜丽。

    看见江安义,两个孩子欢喜地跳起来,上前拉住江安义的衣襟,范志昌笑道:“江叔叔你回来了,今晚有红烧肉吃喽。”范茜丽是女孩,矜持一些,眯眯笑着不做声,只是嘴中忍不住吞咽口水。

    范师本迎了出来,笑道:“恭喜江贤弟,高中解元。父亲得信后很高兴,私下里自得的很,动不动就是‘我范炎中的弟子岂是平常之辈’,现在贤弟可要比我这个儿子吃香多了。”

    江安义笑着上前行礼,范师本牵过马,江安义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往里走,一边逗道:“我带了好多玩具,你们是先吃东西还是先看玩具”

    “先看玩具。”两个孩子异口同声,范炎中虽然痛爱孙辈,但从未给他们买过玩具,说是玩物丧志,只有这个江叔叔手巧,花花草草竹叶到了他手中都能变成活灵活现的小虫小蝶,很讨两个孩子的欢心。

    范炎中的脸色依旧看不到笑容。等江安义行完礼,范炎中板着脸训道:“乡试结束已经快一个月了,怎么现在才到我这里来,是不是中了解元,得意忘形了觉得学得差不多了就算你这解元凭真本事得来,但德州是下州,文风本不盛,不过是矮子里面挑高个,何喜之有天下二十七州,有才之士多如过江之鲫,德州的解元能排上号吗别说只是考中解元,就算你考中了状元,天下的书就都读懂了吗”

    范炎中越说声越大,江安义满心的欢喜都化成冷汗淋漓而下。这段时间江安义的耳中听满了美誉之词,年少得意难免有些飘飘然,对来年的会试信心满满,被范师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江安义有如醍醐灌顶,心悦诚服地跪倒,道:“范师说的极是,我确实有些忘乎所以了。”

    “唔,知错能改,孺子可教。”范炎中满意地点点头,道:“安义,需知学无止境,书院先祖立下‘通经学古,济时行道,成就高贤’的宏愿,读书所为济时行道,你百步尚未行出小半,当勉之。”

    “是。”

    “你起来,将乡试所做的策论默出,我给你指出不足之处。师本,你也过来看看,你中举已有四年,明年不妨与安义一同进京会试,你们兄弟要相互磨砺,多多结识天下英才。”

    十月,德州文平府,城北十里长亭,金风送来肃杀,落叶纷纷如雨。

    冯刺史带着大小官员看着长长的车队消失在官道上,禁不住长出一口气,身边出长气之声不绝。冯绍钧苦笑,看来人同此心,破财消灾,把这尊大神送走,德州总算能平静下来了。

    唐文忠坐在车内闭上养神,这次离京传旨,收获颇丰,多了四辆马车,车上的银两货物价值不下于万两,德州的官员算懂事,咱家就不与他们为难了。郭景山仍未落网,龙卫还在搜拿,不过这些不关自己的事,自己只要将车队后的囚犯带到京城大理寺就算功德圆满。

    车队有尚正福派遣的二百官兵保护,这一路的安全不用担心,说起来这德州的官员属尚正福最为识趣,他送的各样礼品加起来价值总在二千两以上,有机会自己不妨给他说两句好话。

    张伯近跟在车尾的队伍中,手上绑着绳索,与前后的人相串的一起,身边不同有骑马的官兵巡回,根本没机会逃走。

    梦醒了,张伯进知道自己此次京城凶多吉少,最好的结果也是流放到边州,过着朝不保夕食不裹肚的日子。这些日子他从衙役闲谈的话语中得知,前来传旨的钦差是个刮地皮的主,摸了摸被他藏在衣角里的银戒,张伯进知道留给自己的机会不多了。

    驿馆,带着几分醉意的唐文忠要巡视犯人。此次被押进京的犯人有五十多人,皆是元天教匪或者元天教头目的亲人,大理寺要重新审问,查找蛛丝马迹。五十多个人被关在两个房间内,门被换成坚固的铁栅栏。隔老远一股酸臭味传来,唐文忠一皱眉,没了兴致,转身就要离开。

    张伯进远远地望见众人簇拥着一个红袍玉带的官员,借着灯笼的光发现此人下巴上没有胡须,应该就是唐文忠了。正想等他近前喊冤,不料唐文忠站住腿,看样子要回转了。

    张伯进哪肯放过这个机会,扑到铁栅栏边上,手抓栅栏高声喊道:“唐公公,我有重要的机密禀报,公公留步。”

    唐文忠一愣,站住腿,此次出京虽说财物捞了不少,但却寸功未立,如果此人真有什么机密,能抓住一两个元天教的头目,那万岁岂不要对自己刮目相看,以后出宫办事的机会自然也会多起来。

    想到这里,唐文忠吩咐道:“把他提到我房内,我要亲自审问。对了,先让他冲冲,这一身的味,别把咱家给熏着了。”

    一柱香后,张伯进浑身**地跪在唐文忠身前,唐文忠眯着三角眼打量了一下张伯进,从身上破烂的服饰上看还像是个读书人。

    “你叫什么名字有何机密,还不快快讲来。”

    “公公,小人名叫张伯进,是张宏充的儿子。”张伯进连连叩头,道:“公公,小人所说事关重大,能不能屏退



第五十九章未雨绸缪
    云水潭边,风清云淡。范炎中头戴竹笠,手持钓竿,双目微闭,俨然一副高人形象。江安义和范师本一左一右,一个持笔一个捧砚,等着老爷子灵光一现口吐真言。

    《云水潭话》已经编撰的差不多了,这几日范老爷子正在搜肠刮肚把他的警世之言归纳出来,这不,说出一句“大凡看文字,急迫不得。有疑处,且渐渐思量。急上前,有所遮敝,退一步,方可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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