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山谷沟壑河流湖泊尽收眼中,王克明看着漠人部落的分布,叹道:“难怪齐明帝感叹‘沙盘在,山河如在目中’,若是本帅早些时日得到沙盘,定不会让巴岱部二万余人逃脱。”随即振奋地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如今漠北草原尽收眼里,行军布阵、安营扎寨,方便了许多。”
一连辛苦了七八天,总算将沙盘图复原了出来,江安义看着眼前微缩的山水,胸中涌出指点江山的豪迈,笑道:“江某总算不负所托将沙盘造出来了,愿大帅能借助此利器直捣漠人王庭,扬我国威。”
王克明目光落在一旁的工匠身上,若有所思地道:“当年齐明帝将沙盘束之高阁,此举不足取。但沙盘图太过紧要,确实不能传于民间,特别是让敌国得到,这些工匠要善为处置。”
那些工匠吓坏了,纷纷跪倒在地,为首的胡姓大匠哀告道:“国公爷,小的们绝不敢将沙盘的制造之法透露出去,还望国公爷饶命。”
王克明笑道:“你们想哪去了你们制做沙盘有功,我会奏明天子为尔等请功,但为保证沙盘制作之法不泄漏,朝庭会把你们控制起来,不能随意走动了。”
匠人们放下心来,大郑营造皇陵的工匠也是这般处置,虽然失了自由,比起丢了性命总要好上百倍。
三月二十七日,御驾驾临雷州临凉府,雷州刺史邓浩南率府衙诸官迎驾,石方真在临凉府歇息一日后,带着安北都护府训练的十五万新兵出百胜关,正式吹响了北征号角。
…………
四月初一,漠人王庭。
旌旗飘展,彩带飞扬,王庭方圆两百里都是大大小小的帐蓬,无数部落接到法王传出的征召令前来汇集。原本可以自由进出的王城变得戒备森严,金狼骑穿着明亮的盔甲在城门口巡逻,只准部落的首领和千骑以上的人进入。
王城之内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王帐之前的空地筑起高台,高台正中放着半丈高的大铜鼎,鼎中注满了牛油。法王要在此祭天,占卜吉凶,为出战的将士祈福。天色渐渐暗下来,高台四周的空场上已经站满了人,人群轻声地交谈着,郑军百万大军压境,对于漠人来说生死攸关,众人脸上的神情都不轻松。
夜色降临,高台上的铜鼎燃起熊熊火光,一群彩服画冠、戴着面具的通灵者手舞足蹈,振铃击鼓,簇拥着法王、圣女、上师们向高台上行去,众人双掌合十,用敬畏的眼光看着这群舞者。舞者在高台四周载歌载舞,手中的铜铃发出悦耳的“铃铃”声,和着不时响起的“咚咚”鼓声在王庭上空回荡,似吟似唱的吟诵声带着莫名的魔力在众人心头萦绕,让人感到空灵轻松。
巴多杰在圣女缇珠和四位上师的陪伴下缓步登上高台,到了台上缇珠等人退在一旁,法王挺身站在鼎旁,熊熊的火焰在他身后张舞,映得身上的红袍仿若发出光来。
“长生天的子民们,神灵祝福你们。”巴多杰平静地开口道,声音在空中凝而不散,在每个人的耳边清晰地响起。
“法王、法王”的欢呼声不断响起,那些通灵者越发如痴如狂,铜鼎中的火苗被风撕扯得呼呼乱窜。让欢呼声飘荡了一会,巴多杰举起双手往下一压,立时安静了下来。
苍劲的声音再次在祭台上空响起:“自古以来,草原便是长生天赐予我们的歌舞、放牧之地,郑人如同恶狼来到草原猎食牛羊,侵夺我们的家园,让我们向长生天祈祷,请长生天给予指引。”
巴多杰转身向着火鼎跪倒,台上的缇珠和四上师在他向后拜倒,高台之下那些部落的首领、将领随之纷纷拜倒,高台四周的那些通灵者开始转圈跳动,和着法王的声音吟唱古老的神语。
“……长生天指引勇士征战四方,将横行的恶狼驱赶,弯刀和利箭所向勇士们获长生天的赐福,请长生天指引我们前行的方向,请战神带领我们去打败郑国的豺狼……”,吟唱声有武士牵来一头深身黑亮的牛,上师勒哈站起身,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弯刀。
火光中弯刀闪着寒光,勒哈深吸一口气,上身的肌肉贲起,刀如匹练般落下,牛头随刀而落,鲜血喷涌飞射而出,落在高台之上、鼎火之中。众人祈告的声音越发响亮,那些通灵者的舞蹈越发疯狂,串铃声和鼓声响成一片。
巴多杰张开双手向天,大声地祷告道:“长生天,保佑你的子民,保佑整个草原沐浴在你的光芒之下。”
砍下牛头后勒哈并没有放下刀,而是飞快地剔开牛皮,取出黑牛的肩胛骨,如同扇面般的肩胛骨在清水中刮刷清洗干净,露出洁白的骨身,勒哈双手捧着来到法王面前。巴多杰站起身,拿起牛肩胛骨,祷告声逐渐停歇,众人把目光都投向法王,骨卜吉凶的时候到了。
巴多杰手握肩胛骨,阔面向下,嘴贴近骨把上端低声祷告:“长生天,此战是吉是凶,请长生天明示。”
祷告完毕,巴多杰把肩胛骨阔面的平面放在熊熊的鼎火中炙烤,熊熊的鼎火炙烤着骨头,巴多杰的右手同样在火中烤着,烈火将肩胛骨炙黑,法王的手却丝毫无损。
牛肩胛骨在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细听有轻微的炸裂声,巴多杰将手缩头,口中吐出一口唾沫。炙热的骨体遇到唾沫,立时裂开细细的纹路来,巴多杰巧妙地将真气输入肩胛骨中,控制着细纹裂开的方向。
骨卜吉凶是通过肩胛骨裂纹来辨认吉凶,横裂为凶纵裂为吉,如果出现漏洞为大凶。细不可闻的炸裂声密密响起,在巴多杰的操纵下,清一色的纵裂纹,大吉。
巴多杰将手中的肩胛骨放在奔呼上师的托盘中,奔呼捧着托盘走下高台,将长生天的预示展现给草原的子民。欢呼声此起彼伏,王庭前的广场成为了欢乐的海洋,众人纷纷跪倒伸手向天,然后亲吻大地,感谢长生天的赐福。
“长生天的子民们,长生天指引勇士们跨上战马,拿起刀箭,将恶狼赶出草原,不要顾惜牛羊,郑人的国土有着数不尽的财宝,那些都是长生天给予的赏赐,带着长生天的赐福,让郑人的土地变成我们的草原,让长生天的光辉照耀得更为宽广!”
欢呼声逐渐变成整齐划一的“吼、吼、吼”声,声音短捷有力,响彻长空。八十万漠骑面对郑军的压迫,发出最强的吼声。
…………
大帅召集四品以上的将军议事,可是旗牌长王用友却引着众人前往帅府后的一处偏院。苗铁山知道王用友被贬为致果校尉,笑着打趣道:“从古至今,七品的旗牌长算是绝无仅有,王老弟,将来那些写书的酸秀才不知会不会把你记上一笔,你也算是能名留青史了。哈哈哈。”
众人都笑声来,祝谨峰问道:“王老弟,大帅怎么不升座,让我们来这跨院做甚”
王用友是旗牌长,王克明心腹中的心腹,不看僧面看佛面,众人当然不会把王用友当成一般人对待,平日见了他说说笑笑亲切得很。这次王用友因为令牌被盗一事被责,官被贬了八级,但申国公对他的信任没有变,依旧让他做旗牌长,等以后自然会找机会让他官复原职。
不过王用友算是遭了无妄之灾,挨了四十军棍不说,还被贬了官,心中总不舒服,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诸位将军,卑职奉令行事,说多了大帅要是怪我泄露军情,我老王岂不是又要挨四十军棍。”
齐新文笑骂道:“老王,不就是那日大帅打你军棍我们没有求情嘛,至于摆出这副臭脸来吗,你获得可是杀头的罪,大帅打你四十棍不知道多偏袒你,换了我老齐,要连吹你两次头。”
众人说说笑笑来到偏院,偏院门前守护森严,虬须汉赵伟亲自守在门前。众人脸色一紧,看来真有什么了不起的机密事,要不然怎么会让赵伟守门。
赵伟抱拳道:“大哥在里面等候各位将军,请吧。”等众人鱼贯入内后,赵伟像门神般守在外面,二百亲卫隔半丈一个按刀侍立,将偏院团团围住,帅府密议开始了。
第七百六十四章金鼓齐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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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空空如也,除了正中摆着一件像四方桌样的物什,两旁连坐的椅子都没有。那张木桌长宽约有丈许,中间凹凸不平,花花绿绿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大帅王克明背着双手,目光落在这东西上面,东面临窗处,军中参议江安义含笑而立。
“呀”,随同祝谨峰前来议事的曹景涵失声惊叫,近乎失仪地推开身前的苗铁山,抢在桌旁俯身细看,又惊又喜地喃喃自语道:“这莫不是马伏远当年所制的沙盘,天啊,沙盘图居然得以重见。”
曹景涵是祝谨峰的谋主,挂着军中长史(从四品下)的官阶,大帅召主要将领议事他自然跟在身边,不光是祝谨峰,苗铁山的谋士范长生、齐新文的谋臣赵庆节都会跟随主帅出席重大的军事会议,这是军中常规。
“这、这、这是北漠地型图。”曹景涵情不自禁地伸手要去触摸突起的山坡,猛然间想起“聚米为山谷”的说法,自己伸手去摸岂不乱了沙盘图。
“呵呵,曹公是兵法大家,见猎心喜情有可原。”王克明见曹景涵缩回手,笑道:“不过这沙盘经过改良,不再是聚米而成,偶然触碰是无妨的。”
曹景涵自失地笑了笑,随即小心地用手轻按在边缘之上试了试,道:“这像是用粘土制成,这些绿色是刷的漆,道路河流是纸不对是布条,还有这些城池、营寨,有了这沙盘图,整个漠北当真如在眼中。”
苗铁山等人也挤到了沙盘边,都是知兵之人,立时明白沙盘的重要性。章尚徒首先找到拉额纳山谷,看到色鲁格河的位置,叹道:“色鲁格河刚好在驻地的空档间,我要是在出征前看到这沙盘图定不会让巴岱残部溜走。”
王克明道:“这沙盘刚军中参议江安义新近研制而成,有了此物,我军对战漠人胜算大增。今日召集各位前来,是研究一下重新布防,天子马上就要驾临镇北城,咱们的大营该往前移了。”
众人的目光看向江安义,军中参议之职有如鸡肋,没想到这位状元郎来到军中不过月余,居然就复原出了沙盘图,当年魏武帝曾感叹过,谁要能重现沙盘图功可封侯,虽然时过境迁已然改朝换代,但江安义凭此沙盘图爵位晋升应该不难。江安义而立刚过,去年因元华江查案已被晋为男爵,这次极有可能封为伯爵,如果在征战中立下功劳,书生封侯怕要成为美谈。
江安义微笑拱手,回礼那些送来的和善笑意,这些笑容各怀心事,但至少表示了军营对江安义的接纳。有了沙盘图,对漠作战能知地利,能够挽救数以万计的将士性命,这些军中将领自是感激。
祝谨峰有些悔意,原本他和江安义结成盟友,却因立下大功后有些忘乎所以,慢待了江安义,甚至让江安义被人假传帅令遭到劫杀,如今怨隙已成再难修补,看了一眼如痴如醉的曹叔,缓和关系就靠他了。
苗铁山与江安义有些小隙,当年黄沙关廖建辉冒功被江安义揭出,苗铁山因维护廖建辉被天子斥责罚俸一年,对江安义自然没有好感,在苗铁山眼中,江安义不过是有些运气的愣小子,投了天子的所好得以发迹。而这个失传的沙盘图让苗铁山对江安义刮目相看,看来此子崛起并非单靠运气,自己不妨寻机交好。
沙盘图上清楚地标明着眼下郑军的布防,以镇北城为中心、苗铁山和齐新文大营为犄角,祝谨峰所部为后寨,形成三角型的阵势。王克明眉头轻皱,指着镇北城道:“万岁驻跸镇北城,防御阵线至少前移六十里,要确保万岁安全,镇北城方圆百里都要有军队驻守,防止漠人偷袭。”
说心底话,王克明对天子亲征十分反感,除了能鼓舞士气外,天子亲征得不偿失。身为大帅,他要分兵保护天子的安全,用兵还要受到天子的制肘,还要预防各种意外的发生,十分力气也只能使出六七分。屋中的众将心思是一样的,带兵打仗最怕胡乱指挥,何况指挥的人是天子,胜了是天子指挥得力,败了则要加重处罚,众人免不了放不开手腿。
肚中的埋怨谁也不会说出来,众人围着沙盘热烈地讨论起来,都是宿将,有沙盘在哪里适合安营扎寨驻防一目了然,很快以镇北城为中心,依托地势摆出各种不同的阵势。从一字长蛇到十面埋伏,各种花样名目的阵法被拿出来玩耍个够,江安义在一旁暗暗发笑,这些手握千军万马的宿将们童心未泯,得了沙盘这样的玩具忍不住发发少年狂。
一个时辰过去了,众人还在热火朝天地争论,王克明清咳一声道:“各种阵图各有优缺,本帅以为首先要以镇北城为中心,四面皆有防御,方能护佑万岁爷的安全;其次大营要依据地型,不宜布设过细,要不然力量分散容易被漠人所乘。”
主帅定下基调,发散性的思维立时集中起来,很快确定了五瓣梅花阵,花蕊是镇北城,三瓣在城前,两瓣在城后,十余组三千人一组的轻骑为花丝,机动游弋。五处大营加上镇北城共分为六部,前面三瓣分别由祝谨峰、苗铁山和齐新文执掌,后面两处分归了右卫大将军庞庆中和右武卫大将军张源官(韦义深之婿,韦祐成的姑父)。
工匠们迅速地按照军中司马的要求重新布置好沙盘图,众人又议论一番小做调整,郑军的驻防布署图便成型了。王克复指着沙盘图道这:“镇北大营目前有七十六万大军,其中轻骑二十二万,重骑两万,另有漠人归降轻骑约六万,其余都是步兵。”
众人肃立,知道大帅要根据新的布局调整兵马,手中兵马多少、优劣关系到以后的战功,五个主将都竖起耳朵静听。
“城前三寨是迎击漠人的关键,各寨拥兵十五万,其中轻骑五万,重骑五千,每寨配一万五千漠人降骑为先锋。”苗铁山三人露出喜色,与漠人作战,主要靠的是轻骑和重骑,他们三人将轻骑和重骑分去大半,自然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庞庆中和张源官的脸却拉了下来,此厚彼薄,他们两人自然分不到什么轻骑和重骑。
果然,王克明指着后两寨看着两人道:“庞将军、张将军,后寨以稳守为重,配兵十二万,其中轻骑轻骑三万,重骑二千,漠骑八千。”
庞庆中和张源官的脸色好看了些,后寨比不上前三寨直接与漠骑接触,大帅这番布置下来自家兵力也还算雄厚,比起镇北城中军强出不少。七十六万大军,镇北城只留下七万,而且只有轻骑一万,重骑一千,其余都是步兵,王大帅这番布置显然是不想与众人争功。
“诸位打得好,镇北城自然安如磐石,本帅希望镇北城能看不到一个漠骑。”王克明看似轻松地挥了挥手道:“昨天接到圣旨,万岁已经出了百胜关,再有五六天就会来到镇北城,诸位按照刚才的布署,各自领兵安营扎寨,等候圣驾到来。”
站在城楼上目送大军开拔,旌旗蔽空、烟尘滚滚,镇北城似乎都在大军的脚步中颤动。东北方向齐新文所部,弟弟安勇就在其中,大军如蚁根本看不见弟弟的身影,江安义有些惆怅,心中说不清滋味,那滚滚的征尘仿如郁积在心头。
王克明感觉到江安义的沉郁,以为他是因为不能到沙场杀敌而郁闷,笑着安慰道:“安义,你是军中参议,用智不用力,运筹帷握决胜千里,做个功人总比功狗强吧。”
四月的春风开始吹拂漠北大地,从镇北城的城墙上望去草原已经露出淡淡的绿意,严寒挡不住春天的脚步,漠北草原正从沉睡中醒来。大军行过之后草原一片狼藉,江安义沉默地注视着大军远去的身影,但愿此战之后千年之忧解去,草原再无战事之扰。
四月初六,天子御驾距离镇北城一百二十里,王克明正与礼部侍郎邓怀肃商量接驾事宜,军情司送来急报,六十万漠骑南下,直逼漠北城。紧接着苗铁山、齐新文、祝谨峰都派来送来军情,百里之外出现大量漠骑,大战一触即发。
军情紧急,王克明再无心安排接驾之事,拿着军情起身就要前去放置沙盘图的偏院,邓怀肃急了,起身拦住王克明道:“国公爷,下官知道军情火急耽误不得,可是迎接圣驾同样是大事,您要是没空也得指派一人负责此事。”
王克明站住脚,想了想道:“江安义如何”
邓怀肃笑道:“善。”
他与江安义同为泽党,两人关系不错,于公于私江安义都会大力帮忙。而且江安义曾任过礼部员外郎,了解大驾卤簿的礼仪,集警卫、仪仗、鼓乐、迎候等诸多事宜为一体,这个人选邓怀肃很满意。
四月初八,大帅王克明率领镇北城的大小官员南门外十里接驾,吹吹打打金鼓声中,天子驾临镇北城行宫。众人跪倒山呼万岁之时,镇北城北面五十里苗铁山营寨,昆波率领的二十万漠骑已经出现。
第七百六十五章生死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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