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姜健哪会让这些人从容救火,从藏身处窜出,一掌将身旁扑打火焰的漠人劈倒,从他的腰间抽出弯刀,向着救火的漠人杀去。黑夜的可见度不高,加上烟雾燎绕,等漠人发现不妙时,姜健已经杀翻了七八人。
救火的漠人分得很散,这极大地方便了姜健出手,姜健势如猛虎,出刀如风,杀得那群漠人四散奔逃。火势逐渐联成一片,在风的鼓动向着南方漫延开来,姜健跳上匹战马,拣了根燃着的木条,一路招摇着放着火。
很快,郑人探子在草原上放火的消息报到王庭,缇珠急道:“火大不大,快派人救火,别让火烧毁草原。”
渠逆道叹道:“我原本计划三更时分再发动火攻,那里多数郑军已经入睡,大火的效果更好,可是天算不如人算,被郑军的这个探子破坏。草原到处都有郑国的探子,草原着火的事瞒不过去,只要有人将情况送到郑营,郑军将领定然会警醒,做好防火的准备。时机不再,圣女、法王,要即刻下令发动火攻。”
缇珠还有些迟疑,巴多杰法王问道:“卡律,纵火点都准备妥当了”
牛皮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将郑军大营半包围在其中,卡律道:“八成物资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起程发动火攻。”
“既如此,便动手吧。昆波、利漫、恩翰,你们率领大军随时准备出击,原长生天保佑草原儿女。”巴多杰站起身,虔诚地祷告道。
黑暗中,无数辆大车满载着干草、硫磺、油料等物从四面八方朝着郑营方向驰去,二十余万漠军整装待发。
戌正,王克明带了护卫开始巡营,将士们已经吃罢晚饭,闹哄哄地在各息营帐前说笑,再有半个时辰就要熄灯睡觉了。看到大帅过来,将士们起身行礼,王克明点头示意,不时地停下脚步与将士们说笑几句。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号角声响起,营寨内的灯光逐渐熄灭,王克明站在了望塔上向前眺望,前方十里是前营所在。赵伟笑道:“大哥,王庭就在近前,明日让我到苗帅帐前听用,困在中军每日听别人报功劳着实难受。”
王克明道:“老三,漠人还有二十多万人马不可能会投降,今日前来请降的那个左大沮渠肯定别有用心,我看不光是要拖延时间。回去后请黄军使到我帐中叙话,我担心漠人在想什么诡计,让军情司的人多探听探听。”
“兵临城下能有什么诡计。”赵伟不在意地笑道:“大哥你是年纪越大越小心,想当年我们哥几个带着五百轻骑就敢去剿灭漠人万人部落,挨了朱大帅的军棍依旧……”
王克明想起年少时的岁月,脸上现出微笑,当年任侠的少年已变成年近花甲的老人,岁月茬苒,让人叹息。突然,王克明被极远处的一点闪亮吸引,紧接着亮点四起,联成一处。
赵伟也发现了异常,凝神看了片刻,惊呼道:“不好,是火。”
“快,快吹响号角,通知众人应变。”王克明小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吩咐身边的亲卫道:“传我帅令,让各营准备救火,让重骑和斩刀队先行准备后撤,赵伟,你拿我的帅令前去指挥,我去天子的皇帐,让天子起驾,你率队护卫天子前往达诺湖避火。”
二万重骑中军有五千,斩刀队有八千,这些人还容有失。达诺湖在营寨东南十五里处,那里蓄积着送军粮草物资,有八万郑军和十万役夫在那里驻守。
军情危急,赵伟快步赶往帅帐,王克明则奔往皇帐,此时营寨四周了望塔上的军兵已经发现远处火光冲天,鸣锣示警声响成一片。号角声募然响起,军中一片骚乱,校尉大声呼喝,让众人穿好衣服在营中待命。要知道军中最怕惊营,熄灯后不可胡乱走动,不准出声喧哗,这种半夜号角响的情况极少,一般都发生在敌人闯营之时。
皇帐,石方真正准备就寝,听到营外锣声、号角声响成一片,心知不好,道:“刘维国,你问问王克明怎么回事,可是漠人前来劫营,外面怎么乱成一锅粥了”
话音刚落,外面的侍卫大声禀道:“申国公求见。”
“宣。”
王克明快步走进帐内,顾不上礼仪急声道:“万岁,漠人放火燎原,欲图火烧营寨,臣请万岁移驾达诺湖边暂避。”
石方真脸色一白,问道:“前军伤亡如何苗铁山他们可有奏报”
“眼下火势刚起,尚且不知伤亡,不过苗铁山等人都是沙场老将,臣想他们自会妥善应对。”王克明还想再说,一旁的刘维国先急起来,焦声道:“万岁,水火无情,万一伤到龙体可就不好。申国公,速速准备好车马,派兵护卫万岁离开,还有洛怀王,也劳烦申国公一并通知。”
半柱香后赵伟率领重骑、轻骑以及斩刀队护卫着天子出了营,王克明松了口气,此刻,北方的天空已经红焰焰一片,随风飘来草木的黑灰,空气中传来焦臭的味道。
“传令,折除帐蓬,清除营寨周围的枯草,准备救火。”王克明知道火速远快于人奔跑的速度,如果此时下令撤退,不用多久火势便会追上,到时无处可逃。正确的应对方法是能靠近水源、清理出一片空地,等火势从旁边烧过。
前军,火借风势已经滚滚漫天,苗铁山满脸黑灰声嘶力竭地吼着,可是哀嚎处处,火光冲天,到处都是狼奔豕突逃命的人。漠人的号角声响起,有如催命的鬼音,范长生劝道:“大帅,火势已经不可控,大势已去,传令撤退吧。”
苗铁山眼含热泪,哽声道:“老夫征战四十余载,没想到老来败得如此之惨,将军难免阵前死,老夫誓死不退。”
范长生急了,冲着亲卫使了个眼色,喝道:“还不保护大帅快走。”亲卫们牵扯着苗铁山的座骑,向着火光稀疏的地方逃去。
齐新文、祝谨峰两人也先后下令撤退,前军的大营燃成了熊熊的火墙。昆波等人率领着漠军追杀着败逃的郑军,整个草原笼罩在血腥之中。
王庭,渠逆道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疯狂地笑道:“烧吧,烧吧,烧个干干净净……娘啊,这场香火够盛大了吧,孩儿替你报仇了……金井锁梧桐,长叹空随一阵风……高堂老母难得见,怎不叫人泪涟涟……呜呜……”
渠逆道站在王庭之前,看着漫天红焰,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第七百八十七章内忧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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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草原上青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焦臭气味,大地上一片乌黑,星星点点的余烬仍在燃烧,到处都是倒伏的尸体、战马,残破的旗帜在风中无力地飘摇着。
达诺湖临时驻地,石方真一夜无眠,以孔省为首的官员陪侍在他身旁,焦虑地等待前方消息。卯时,王克明所率的中军到来,由于应对及时,中军的损失不大,漠人数次突袭都被挡了回去。辰初,苗铁山、齐新文、祝谨峰等人陆续派人送信,大军损失惨重,眼下正在收拢残兵败将,往达诺湖汇合。
石方真铁青着脸,坐在御座上一语不发,刘维国多次轻声呼唤他进膳,可是石方真恍若未闻。看着石方真太阳穴鼓鼓地跳动,刘维国心急如焚,天子有恙在身,曾经发病昏厥,虽然经过休养已经痊愈,但毕竟落下病根,在草原上缺医少药,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刘维国不敢往下想。
洛怀王石重仁泣泪劝道:“父皇,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军虽然失利却可重整旗鼓与漠人再战,若是父皇您有个好歹,那才真是不可收拾。”
孔省也劝道:“万岁,值此紧要关头,正需万岁从容指挥应变,数十万将士都眼巴巴地看着您呢。天子是臣民的表率,您的一举一动当以天下为重。”
广方大师口诵佛号道:“阿弥托佛。佛主说过‘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必执著于生灭’。漠人此番造下无边杀孽,上天自有报应,万岁身系天下,切不可自伤龙体,徒增变数。”
石方真长出一口闷气,悲声道:“朕执意北征,致使数十万生灵葬身草原,佛主一定不会饶恕我的。”
“万岁是为中原百姓千载太平着想,因善心而动刀兵,有如佛门狮子吼、金刚伏魔,老衲回归明普寺后会率僧众重返草原,为战死的将士诵经超度亡魂,让他们超升极乐,转世投胎。”广方大师双掌合十,闭目轻诵《功德经》。
石重仁见父皇意动,连忙道:“父皇,午时都过了,您还是吃点东西吧,吃了东西才有精神,孔相和大伙都陪着您滴水未进呢。”
“罢了,传膳,大家都吃点东西,让王克明半个时辰后来见我。”石方真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众人都松了口气,大帐内紧张的气氛轻松了些。
半个时辰后,一脸憔悴的王克明前来觐见。江安义站在帐中,看到一夜功夫申国公仿佛老了许多,脸上还带着黑灰,胡须花白,走路都有些蹒跚了。
王克明艰难地跪倒请罪,石方真冷冷地斥道:“大军失利,主帅自然罪责难逃,眼下不是追责之时。王克明,朕的将士伤亡多少,眼下军中情形如何”
从昨夜奔波到现在,王克明早已疲惫不堪,听到天子怒斥,王克明身子一颤,差点没栽倒在地,强忍住颤栗道:“臣罪该万死。苗铁山等人正在收拢队伍向达诺湖驻地靠近,昨夜漠人火袭,我军伤亡惨重,初步统计前军六十万人马折损过半,战马损失大半,仅剩下七万余骑,粮草、军用物资多被焚毁,重骑装备仅剩下三千余套,斩刀只剩下二千余把,帐蓬被焚毁殆尽。”
石方真的脸突红突白,刘维国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看到天子身子摇摇晃晃,连忙高声叫道:“御医,快传御医。”
…………
申时,前军的残兵陆续来到驻地,飘扬的旗帜被火烧得满是孔洞,战马身上的鬃毛被燎得零乱不堪,将士们的脸上、身上全是灰尘,伤兵在袍泽的掺扶下艰难地挪动着脚步,长长的队伍丢盔弃甲,驻地嘈杂混乱,不安的情绪在营寨上空飘荡着。
王克明强支撑着指挥败军沿着达诺湖驻扎,帐蓬不够、立寨的木头没有、粮食只够五天食用,将官伤亡严重需要重新编队……一直忙到戌正,王克明勉强喝了两口稀粥,便召集众将议事。
江安义来到帅帐发现孔左相和兵部尚书丁大为皆在,洛怀王面色凝重地跟王大帅低声说着话,其他人都肃容无声,军情司使黄喜站在帅案旁边,低垂着头出神。
姜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黄喜有些担心,按说以姜健的身手在哪里也不难脱身,难道死在大火中了。水火无情,那些死在火中的将士多半是被烟呛死的,姜健身手虽好若是陷身在火海还真有可能丧命,可惜了,这样的高手在军情司找不出几个,更不用说跟自己。
伊根河,岸边长长的牧草随风飘荡,姜健倒在岸边,把头伸入河水中喝了一气。清凉的河水入喉,呛得他连声咳嗽,顺嘴喷出的鲜血在河水中蕴开。听着河水“哗哗”流过,姜健苦笑着歪着身子躺在河边,自己要死了,死在这远离家乡的草原,不知道做了鬼魂的自己认不认识返乡的路。
背上、肋下、腿下的伤火辣辣地痛,体内的真气乱窜,姜健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昨夜在草原上燃火后不久便有高手追上了他,两个脸上涂着彩饰的漠人率领着五人围堵,边战边逃姜健被逼回到伊根河边。
以重伤为代价将追兵杀死,姜健已是浑身是伤、垂垂待死。太阳快要落山了,姜健恍惚听到人马的喧闹声,不知是追兵来了还是部落牧民到此饮马,姜健头一歪,晕了过去。
“诸位”,王克明干涩的声音响起,道:“本帅无能累及三军,战后自会请罪,眼下已是生死关头,还望诸位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昨夜漠人利用火攻让我军损失惨重……”
一串串数字从大帅口中报出,听得众人心惊胆战,江安义心中苦涩,昨夜大火有近二十万将士丧身,还有数万将士被俘或流散,百万大军到现在仅剩下五十余万,四十多万人再也回不了故乡。帐中诸人脸上阴云密布,原以为能攻下王庭一扫千年之患,大伙跟着立功受赏,哪料一场大火将攻守之势逆转,不要说受赏,能不能保全性命都在两说。
等王克明介绍完情况,洛怀王石重仁开口道:“父皇身体不适,命小王与王帅、孔相共同主持大局,非常时期望诸位同舟共济渡过此劫,下面由孔相宣布父皇的旨意。”
天子病倒,内忧外患,众人面面相覤,知道稍有不慎便有灭顶之灾。江安义原本沉重的心头仿如又压上了一块巨石,沉重得快要喘不出气来。
孔省清咳一声,佯笑道:“万岁偶染风寒,休息两天便会病愈,诸位大人不用担心。半个时辰前万岁召集洛怀王、我、王帅、苗侯、齐侯、祝帅以及丁尚书、黄军使商讨了一番,鉴于我军初败,辎重损耗过大,天气又将转寒,万岁决定大军暂时退往镇北城。”
帐内齐齐地叹息声,虽然众人心中都知道眼下只能如此,可是功败垂成的感觉实在让人沮丧,江安义心想,此次北征耗尽国库、工部、粮仓十余年积蓄,恐怕天子有生之年再无力北征了。近四十万青壮折在草原,归国后怎么向百姓交待,这么多人伤亡,户部哪拿得出抚恤的银两,眼前失利将引发一连窜的后果,国家怕是从此多难了。至于天子许下自己的平山侯,恐怕也随着这场大火化为了虚无。
近六十万大军撤走,要保障天子和重臣们的安全,剩余的大数重骑和斩刀兵以及四万轻骑会被安排保护天子先行,而剩下的五十万人要阻挡漠骑的偷袭,这些人多为步兵,帐蓬、粮草不足,天气即将变冷,要在半个月内、在漠人的追击下步行一千五百余里可以想像有多么艰难,这五十万人马到达镇北城时能剩下几人
“军事指挥由王帅和苗侯你们指挥,诸位听从大帅安排。孔某受天子所托,决定前往王庭求和,为大军撤走争取时间。”孔省的话音苦涩,想当初须卜纳英前来求和时是他接待,他以俯视、戏弄的心态对侍漠人的左大沮渠,如今漠人占据上风,他前往王庭会受到什么待遇可想而知。
孔省目光在帐中众人身上掠过,缓缓地道:“老夫是求和正使,还需选两名副使。光禄寺少卿陈大人,你多次出使漠庭,熟习与漠人打交道,此次和谈还要倚仗你的才干。”
陈因光面色苍白,败军和谈艰难可知,无非是委屈求全背骂名,吃力不讨好呗,这个时候不能迟疑,陈因光连忙高声应“是”。
孔省的目光落在江安义身上,道:“江大人,你也曾出使过北漠,而且听闻你与漠人圣女有旧,此次和谈还望江大人能对圣女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早日完成谈判。”
江安义脑海中闪过缇珠明媚的笑脸,一别十余年,再见已是两国仇敌,当年的那点交情怎能影响两国间的争斗,自己前去议和怕要陷入两难境地。
第七百八十八章再见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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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四,朝阳洒向大地,一队人马离开达诺湖郑军营地,护送着数辆马车朝北行去。
江安义骑着木炭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达诺湖驻地前的牧草已被铲平,露出光秃秃的枯黄地表,几根没有清除干净的衰草随风飘荡着,空气中弥漫着臭味,是焦臭和腐臭混杂的味道,令人作呕。
陈因光面色苍白地缩在车中,用浸了香水的丝帕捂着鼻子,口中胡乱地咒骂着,骂天骂地骂漠人、骂天子骂孔省骂文武百官,骂自己做这个该死的光禄寺少卿,十多年都没有变化。从车窗中看到骑在马上的江安义,陈因光更是恨恨不已,不是这个灾星,自打遇到他之后自己就没有顺畅过。
孔省神情凝重,不时的掀开车帘往外张望,此行前去求和,天子给的底线是郑军退守镇北城,双方撤兵维持第二次北征前的状况;开通边市,开设贸易,互通有无;以归降的巴岱等部落交换战俘;天子暗中示意如果漠人能让大军安然撤到镇北城,不妨许些银两、粮食、丝绸、茶叶等物给他们。可是漠人初胜,心气正旺,怎么可能答应求和的要求,但愿江安义能说动漠人圣女,便是条件再苛刻些自己也不妨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走出十余里,便能看到火烧过的痕迹,越往里走越是满目疮痍,漠人在收拾战场上的尸体,剥下的盔甲堆放在一处,尸体则丢在火中焚毁,放眼望去数十处浓烟滚滚,直冲云霄,把天空布满阴霾。
漠人看到车队,很快聚集成队呼啸着冲来,江安义持刀挡在最前面,高声喝道:“我们是郑国的使者,来求见你们的圣女和法王。”此行求和除了孔省和陈因光外,江安义带了二百轻骑做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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