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江公子的话可信,家人能在德州安家,过上好日子,但是人离乡贱,石头爷爷目送着家人远去,心中充满了惆怅。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浓浓的烟雾从鼻子里喷出,模糊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
“咳咳”,站在下风处的石头被烟呛得直咳嗽,石头爷爷连忙用手扇散烟雾。此次相助江公子,必然同时得罪毅勇伯和李家,仁州是呆不下去了,江公子有大学问,跟着他,儿孙们将来或许不用同自己一样只会种田。磕掉竹竿中的烟灰,石头爷爷豁出去了。
芙蓉帐里**暖,已经是辰时,燕春楼内依旧悄无声息,李东杰将压在身上的胳膊推开,披衣起身。
“李爷,您这么早起来干啥,再陪奴家睡一会。”丝帐内粉臂雪股,娇腻着声音。
李东杰转身在雪白的肌肤上摸了一把,笑道:“爷今天还有事,晚上再来折腾你这个小妖精。”
大街上人来人往,推车担担,叫卖“炊饼”,行人脚步匆匆。李东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伸手抹了把脸,打起精神朝衙门走去。县衙已经开了门,万老五正站在衙门口四处张望。
“老五。”万老五听到声音转过身,一脸的谀笑道:“李爷,您来了,昨天我好一通好说歹说,总算让那个何老头答应将田挂在李大人的名下了。”
“唔,办得不错,那老头肯交几厘租”
“八厘。”万老五笑嘻嘻地应道:“乡下土财主,经不住吓,开始还答应九厘来着,他旁边的侄子不肯,我才勉强答应他八厘。”
按正常的挂名多是六、七厘的样子,当然也有老实人吃亏,八厘、九厘也有过。李东杰摸着下巴起了贪心,道:“你约了他什么时候换契”
万老五用手一指旁边的茶馆,笑道:“今天早上,约好了在这家茶馆会面。”
“先不急,你过个把时辰再去见他,让那老头着点急,再来求你,看看能不能定在九厘上,办成了有你的好处。老五,还没吃吧,跟我一起上金风楼吃点东西去。”李东杰带着万老五向街尾的金风楼行去。
西街毅勇伯府,初升的朝阳照在匾额上,闪着耀眼的金光。田管事刚踏出角门,石头爷爷和江安义就迎上去。
毅勇伯府家大业大,除了内外管家还有四个管事,田义雷不过中张大管事手下的小管事。昨晚,田义雷将有人想把二百亩良田挂在府中的事情向张管事禀报过了,这等小事张管事自然不会出面,吩咐田义雷按章办即可。
从账房处领了事先准备好的暗契,空白处只要填上姓名和数量即可。田义雷很高兴,昨天他说的是七厘,府中的规矩是六厘,多了来的一厘自己是得不到的,不过可以向何老头说说,要点好处。
出门看到何老头迎了过来,田义雷很满意,这老头很懂事,不枉自己帮他一场。寒喧两句,江安义等人正要前往茶馆吃早点,一辆马车驰了过来,在大门停下。
车帘挑起,一个人钻了出来。杜公直,江安义一眼认了出来,把头一低,避开他的视线。
田义雷小跑着上前掺扶,杜爷的腿脚不灵便,这个拍马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有。虽说杜爷只是金玉坊的掌柜,可是府里的两个大管家见了他也得点头哈腰,少爷见了都得喊起杜叔,自己如果能巴结上这位爷,他能替自己说句话,大管事的位置还不是轻而易举。
下了车,杜公直甩开田义雷的手,笑道:“行了,小田,不用扶了。你小子这么早干啥去,是不是有人要把地挂在府里了,最近风声紧。小心点,”
目送杜公直踏进府门,一群人迎上前嘘寒问暖的,田义雷在心中骂了句“一群马屁精”,直起腰,昂着头对何老头道:“走吧,有什么好看的。”
吃罢早点,江安义把田契交给了田义雷,同时要过来暗契,借了笔墨在店中填写。“立契人何东水,愿将县城东门外田地二百亩商议挂至毅勇伯府名下,每年交租六厘。田地实归何家所有,恐后无凭立契为证存照。”暗契上有毅勇伯三弟杨祥青的印章和手印。
毅勇伯府,杨怀忠已经回转军中,府中管事的是杨祥青。听说杜公直找自己有事,杨祥青不敢怠慢,他知道杜公直是哥哥的亲信,说亲如兄弟也不为过。
正厅,杜公直艰难地站起身向杨祥青行礼,道:“见过三爷。”
杨祥青四十刚过,满身富态,一身肉快把身上的绸衣崩破。他笑着摆摆手,道:“老杜,别跟我来这套,有事说事,下次再站起来我就给你磕头了。”
“礼不可废。”杜公直接过茶喝了一口,道:“有个事要向三爷禀告一声。县里的破落户黄老根欠了赌场一千两银子的债务,说好一个月不还就用他城东的二百亩地抵债。我寻思那块地不错,暗中叫人盯着让他卖不成地。哪知来了个愣头,一声不吭把地买下了。我派去看黄老根的小子没留神,居然让姓黄的拿了钱跑了。”
杨祥青没有做声,一千两银子,不算小事,杜公直怎么这么粗心。
杜公直看出来了,心里很不快,要是换了大帅,或
第一百零一章一团乱麻
马友直很兴奋,胸中火苗“突突”乱窜,让他吃不香,睡不安稳,小妾白苹欣喜地发现,大人恢复了刚娶她时的雄风。
这几日,马友直没有出外游玩,从早到晚在衙门各处出出进进,李明善很奇怪,这位县令大人怎么了,像只要生蛋的母鸡到处乱转。观察了两日,见马友直光是转圈,并没有找麻烦,放下心来。现在风头正紧,马县令不出外更好,省得招惹麻烦。
衙门开门,马友直又开始了他的转圈,这已经是第三次经过户房门口了,听到户房内的争吵声,马友直按抑不住心头的狂喜,大步走了过去。
站在门前听了一会,争吵的内容正是城东黄老根的二百亩地,马友直看到躲在角落里装熊的江安义,暗笑这位江状元真会演。
大吼一声,马县令登场,自觉威风八面。
屋内的人扫了他一眼,秦书吏和万老五弯了弯腰,田管事点点头,李东杰眼皮都没抬,继续在那滔滔不绝地威吓石头爷爷,“你这老头,居然敢戏弄本官,你可知罪……”
马友直连连干咳,打断李东杰的话。
“马大人,您今天没出去玩啊。”李东杰斜着眼撇着马友直,“玩啊”两个字透着无比得轻佻,差点没把马友直气得喷血。
“放肆。”马友直怒吼道,双腮的赤红色越发妖艳欲滴。李东杰一脸的无所谓,只当马友直在放屁。
马友直心中暗恨,等会有你哭的时候。索性不理李东杰,直接问秦书吏道:“秦书吏,怎么回事”
虽然县太爷是空架子,但秦书吏也不敢得罪,看了一眼李东杰,为难地禀道:“这位何老爷子有块地,拿不定主意卖给谁好,不是什么大事”
“哦”,马友直望向石头爷爷,和声道:“老人家,可是这样”
“是……是,是……”石头爷爷心中想着坚挺一点,但身子和嘴就是不受控制,一个劲要发抖。
“死老头,大人问你话呢你还不好好回答,还不快告诉大人那地你是答应卖给我的。”李东杰雪上加霜,冲着石头爷爷怒吼着,石头爷爷腿一软,要不是江安义伸手掺着,差点坐到了地上。
简直可恶之极,先是有李东凤,现在又冒出个李东杰,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对于安齐李家江安义充满了恶感。
将石头爷爷扶到凳子上坐好,轻轻地替老人拍了拍后背,示意他不要害怕。江安义抬起头,看着马友直道:“大人,原本我家是要将地挂在李家的,可是他家要的租太高,要九厘的租,我家才决定……”
“住口”,数声怒喝同时响起,李东杰眼中冒火,恨不得上前一把捏死这个多嘴多舌的东西。
“干什么,我可有功名在身,不得无礼。”江安义佯做胆怯地后退了半步,虚张声势地道。
李东杰的鼻子差点被气歪了,区区一个童生也敢称功名,我多年的秀才也没有把功名挂在嘴边。小子,你等着,过会我就去找吴教谕,问你个言行不谨,免了你这个童生。
看到李东杰吃憋,马友直如同饮了碗冰镇酸梅汤般舒爽,到底是状元郎,出手不凡啊。
马友直正颜厉色地道:“朝庭三令五申,严禁将田地挂在士绅名下,一经查实将严加惩处。如今清仗使就坐镇安阳府,李东杰你居然还敢顶风作案,置朝庭的法纪于何处。来人,击鼓升堂,本老爷要问案。”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动身。
马友直大怒,夺门而出,来到县衙门前,操起鼓锤,“隆隆”擂响。旁边站在的衙役都傻了眼,马县令疯了
丢了鼓锤,马友直冲着目瞪口呆的衙役们喝道:“不知道鼓响三就要升堂啊,还忤在这干啥。”
换了官服,马友直往公案后一坐,仰视下方衙役手持水火棍排列整齐,一派森严,大权在握的感觉油然而生,一切重回掌握之中。久违了,我的公堂。三班衙役参拜,纷纷以目相询,知县老爷久不升堂,今天怎么来了兴致
马友直拿起惊堂木,还没往下拍,李明善匆匆走了进来,问道:“大人,何人击鼓,因何升堂”看到李明善,马友直的气不打一处来,就是他逼得自己成了全县人的笑柄,雪耻就在今日。
“敢问李县丞,郑律可规定了县令升堂要先向县丞禀报”马友直话语中带着浓浓地恨意。
李明善一愣,两年前马县令就已经不再与自己较劲了,今天这是怎么了。心中疑惑,嘴中不亢不卑地应道:“卑职不敢,只是大人久不理事,我怕大人难免有疏漏之处。”
久不理事,一顶大帽子先扣过来,这是刺裸裸地揭伤疤,马友直满怀怨恨地怒视着李明善,恨不得在他得意的笑脸上咬上一口。先让你得意一会,今天本官与江状元设下棋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身陷囹圄。
想到这里心情转佳,手中的惊堂木拍得清脆,喊道:“带原告被告。”
在衙役们水火棍有节奏的敲击声中,江安义扶着石头爷爷首先登场,带着万老五,后面跟着秦书吏李东杰昂首阔步,田管事背着手胜似闲庭信步来看热闹,公堂不大,六个人挤成一团。
“李东杰,你凑什么热闹,还不退在一旁。”看到本家侄儿,李明善暗叫不好,不会这个惹事的侄子有什么把柄落在马县令手中了吧,不管
第一百零二章循序渐进
公堂上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马县令的身上。马友直有万箭穿身的感觉,如果能回到从前,他宁愿没有遇上江安义。
只是现实没有如果,马友直只能用幽怨的眼神看向江安义,看看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状元爷有没有办法,实在不行的话他可准备将江安义的身份揭穿,反正已经够乱了,索性再添把火烧沸些。
江安义筹谋已久,当然留有后手,只是后手来得有点滞后,现在依旧毫无动静。没办法,只得自己粉墨登场,将水搅浑,争取一些时间。
“大人,既然要先抓黄老根,那先把田契还俺,那块地俺家可花了一千四百两银子,田契还在秦书吏那里,俺们不想卖了。”江安义憨厚地道。
张自良不屑地看了眼江安义,向马县令道:“此契牵涉伯府债务,请官府暂为扣押。”
“那把暗契还俺。”江安义不依不饶地道。张自良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身旁的田义雷,暗契这种东西怎么能出现在公堂之上,这不是给伯府添麻烦吗
“什么暗契,我伯府遵纪守法,从不与人签什么暗契。”张自良大义凛然地道:“田义雷,是不是你私下做的手脚”
目光带着警告,田义雷心领神会,看来这黑锅自己背牢了。“张管事,小的刚才已经向太爷坦白了,确实是小的瞒着伯府伪造了暗契,想捞点好处。小的该死,宁愿受罚。”
张自良满意地点点头,田义雷还算识趣,转身对着江安义道:“你私下与府中管事勾结,欲行不法之事诬陷伯府,罪不可恕。还想拿回地契,我看很有可能是你与黄老根勾结,想谋夺伯府产业。请大人明察。”
李明善看明白了,原来搅屎棍子是这个何安义,不但货卖两家,言语之中流露出对我李家的不满,此人绝不可轻放。
于是,李明善接言道:“大人,张管事言之有理,这个何安义眸子乱转,以我多年断案的经验,此人必是奸滑之徒,伪成良善之辈必有所图。请大人将其收监,严加审讯,看看是否还有同党。”
要是不知道江安义的身份,马县令或许顺水推舟,将江安义和石头爷爷收监,至于田地你好我好大家好,人人有份。可是这位假何安义是货真假实的江状元,清仗副使,自己如果这样做,岂不是找死。此时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当清官了。
一拍公案,马友直道:“是非曲直,本官自会明断,尔等勿需多言。”
很反常,马友直是个官场油子,现在该顺台阶下了,怎么还梗在那。李明善诧异地望向马友直,无意中捕捉着马县令与何安义交流的目光。明白了,问题出在这个何安义身上,看这小子言行,不像是本地人,估计还不清楚李家的权势,以为马县令能做主,说不定私下还给了姓马的好处,所以马友直才会拼命地护着他。
李明善被引入了歧途,杮子先挑软的捏,自己先全力对付这个姓何的小子,不给马县令可趁之机。刚才趁张管事发威时,李明善叫过侄子,略略了解了一下情况,知道那老头是平岭村的土财主,少年人是他远亲,只是个童生,没有什么背景。
李明善一声断喝:“何安义,你是何功名,因何见官不跪”
“三年前俺中了秀才。”江安义弱弱地回答道。货真价实的大实话,听在不同的人耳朵中反映却不同。
李明善瞪了侄子一眼,这小子做事越来越不牢靠了,一天到晚只知道把精力耗在女人的肚皮上,何安义的年纪不过弱冠,如果是个秀才,还真是个麻烦,得快处理。
李东凤狠狠地瞪了一眼万老五,这小子信口开河,打听个事都打听不清楚,还想当都头,做梦去吧。万老王怨恨地瞪着江安义,这小子满嘴谎话,分明清楚地告诉自己是个童生。江安义耸耸肩,自己是童生,不过是多年前的童生。
转瞬间李明善已经有了决断,绝不能容许这个何安义兴风作浪,一个秀才,自己还能对付。想到这里,李明善冷笑道:“何安义,你狂悖无礼,用心险恶,枉读圣贤书。来人,去请吴教谕来,革去他的秀才功名。”
一个衙役立时奔了出去,马友直坐在公堂上这个气啊,简直是把自己当空气,不过他喜欢,你李明善不是强横吗,还能强过状元郎去看着显出惊恐神色的江安义,马友直真心佩服。
功夫不大,吴教谕提着前襟匆匆赶到,向马县令拱手示意后,转向李明善,笑问道:“不知大人找卑职来有何事”
马友直很生气,李明善很得意,江安义很无助。
“吴教谕,请你来是为了这个秀才。”李明善用手一指江安义,道:“此人居心险恶,行事歹毒,枉穿了这身儒衫,县学之中革去他秀才的功名。”
吴教谕上下打量了一下江安义,又上前几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诧异地道:“大人,我怎么不记得县学中有这样一个秀才”
李明善一愣,这小子居然还敢信口胡说,道:“可是县学中的童生。”
吴教谕摇摇头,坚定地道:“卑职虽然老眼昏花,但县学中七十三名学生个个认识,此人不是我县学中人。”
“二年前,不才又中了举。”那个欠揍的声音又在众人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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