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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第一百零三章快刀斩之
    谣言止于智者,对于大多数来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田产关系到身家性命,哪敢大意半分。

    南门,守城门的兵丁甲诧异地问兵丁乙,道:“兄弟,今天城里有庙会啊,我家婆娘怎么没跟我提”

    增福财神爷的寿诞是九月二十二,还有十多天呢哥,你咂吃饭不望日子,是不是昨天晚上和嫂子太操劳了。”兵丁乙嬉笑道。

    兵丁甲一脸严肃,指着从身边经过的农人道:“这一早我发现七八起老乡从这过,该不会有么事吧。”

    兵丁乙被提醒了,道:“怪了,如果是庙会,这些人怎么都空着手啊,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半个时辰不到,四个城门涌进数百农人,分成两队,一组直奔县衙,一组前往伯府。毅勇伯府的信誉不错,老百姓自发地先到伯府问明情况,由伯府出面处理不会让大家吃亏。李家的信誉就差了,那些把田挂在李明善名下的农人,直接冲县衙就来了,堵在门口想往里冲。

    毅勇伯府,杜公直还没走,在正厅和杨三爷闲话。仆人急急地走了进来,禀道:“三爷,外面来了一伙百姓,说是听到消息官府要没收他们挂在伯府名下的田地,想问个究竟。”

    “什么”杨祥清一惊,从椅子上站起,问道:“怎么回事人有多少”

    仆人将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补充道:“人越来越多,府门前已经快有一百多人了。”

    杨祥青头上的汗冒出来了,清仗使坐镇安阳府,副使四处巡视,还有暗使督查,这个时候出事肯定是有人在从中作祟。见三爷光知道抹汗,杜公直站起身道:“先把人让进府安抚住,告诉他们是谣言,府里的声誉大伙信得过,问题不大。”

    “对对对”,杨祥青赶紧道:“还不快去。”

    手从下巴上的短须上滑过,硬咂咂的扎手,杜公直突然想起战场上密密匝匝的刀枪来,一只只枪尖密集如林,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杨祥青看到杜公直脸上露出嗜血的狞笑,眼中居然冒出红光来,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惊叫道:“老杜。”

    杜公直回过神来,又回到沙场上的杀伐果断,大声道:“三爷,事情紧急,你多派人手到四个城门拦住人,把他们带到府中,控制住局面。三爷你坐镇府中,有事通知我,我老杜带人去趟县衙,看看究竟是谁想对付咱们伯府。来人,给我备马拿刀。”

    七匹快马驰出伯府,风乱散头上的发髻,发丝抽打在脸上麻酥酥地作痒,杜公直左手持缰,右手握在腰间的长刀上。杨家刀,精钢百练而成,长三尺九分,宽三寸,最厚四分,紧握住粗糙的柄绳,杜公直豪情顿生,十四年了,我老杜再一次握住这杨家刀,雪白的刀锋在鞘中微鸣,那是对人血的渴望。

    县衙前人越聚越多,李东杰喝道:“再不散去,休怪皮鞭无情。”说完示意身边的衙役,衙役抡起皮鞭在空中挥了一下,发出尖锐的破音。

    人群一顿,紧接着炸动起来,“还我田地”、“官府仗势欺人”、“我们要见县老爷”,人群越发地向前挤来,围成人墙的衙役被推得连连后退。

    大堂上李明善脸色苍白,他已经想到一种极坏的可能,眼前这个何安义就是暗中巡视的清仗副使,如果让他得到外面百姓手中的暗契,那自己真的完了。李明善定定神,如今之计唯有快刀斩乱麻,控制住局面再细细图之。

    李明善向对面站立的县尉许华道:“许大人,我怀疑元天教在传播谣言,鼓动百姓闹事,你带人守住四门,不准随意出入,一定要检查清楚。”

    许华手中同样有不少田地,当即心领神会,不理马县令怒吼,带着几个差人匆匆离开。

    接下来就是对付这个何安义了,李明善心一横,指着江安义怒斥道:“此人胡言乱语,挑拨是非,很有可能是元天教的奸细,来人,把他抓起来,押进大牢。”李明善豁出去了,先把何安义弄进大牢,今晚就想办法整死他,到时死无对证,就算处罚也不会太重,甚至可以让人背黑锅。

    衙役们听命上前就要拿江安义,江安义苦笑,这还真不好还手,对抗官差的罪名可不轻,看来只能表明身份,怕就怕这个李县丞不让自己开口。

    马友直连连呼喝“住手”,衙役们看了一下李明善的脸色,毫不犹豫地向江安义拥去。情急生智,马友直伸手将签桶推了下来,“咵嚓”一下,签条四散,衙役们吓了一跳,停住脚步。

    惊堂木拍得山响,马友直站起身怒吼道:“大胆,无故封堵城门朝庭得知必要问罪。李明善,你要造反不成”

    李明善冷笑道:“大人,事情紧急,卑职不得不从权处治,如有罪责自然由卑职承担。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贼子拿下。”

    马友直也火了,“本官让你们将百姓带上堂来,因何还不见人。既然如此,本官自己前去。”马友直说着离开公案,向大堂外走去。

    李明善哪敢让马友直离开大堂,上前一把拉住马友直的官袍,道:“大人,何安义是否是元天教徒还未问明,大人不可本末倒置因小失大,速速返座。”

    “你给我让开,本官要做什么还用不着你来指手划腿。”

    好嘛,县令和县丞撕打到了一起,众衙役和小吏们傻了眼,似乎




第一百零四章抵死不认
    余知节是江安义杀手锏。

    与马友直定计之后,江安义思之再三,毅勇伯府和李家这两块大石,不是自己能搬动的。何况看马县令的意识,只想对付李明善,夺回被架空的权力,真正到了关键时候并不可靠。

    江安义托石头叔叔向清仗使衙门送了一封急信给余师,将自己的计划全盘告之。十日江安义收到余师的回信,告知他明日开始动身,十二日巳时中会赶到林阳县,让江安义万事小心。

    安阳府到林阳县百里的路程,江安义骑着木炭不过半天的时间,余知节坐马车的话一天能走七八十里,时间正好来得赢。

    南城门,伯府的赵管事将兵丁甲和兵丁乙拉到一旁,给每人塞过去一张银票,笑道:“两位兄弟辛苦,有个贼人偷了伯府的东西潜逃,想请两位帮着巡查一下,等抓住贼人另有重谢。”

    拿人手软没话可说,两人任由伯府的家丁拦截进城的可疑人物。半柱香的功夫,许县尉带着兵丁赶到了,城门口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兵丁甲和兵丁乙对视一眼,看来真要出大事了。

    宽出严进,每个进城的人都要盘问一番,得知是去县衙或伯府换田契的立时被带到一边看管起来,时间不久,城门口就堵了一堆人,大家怨声载道。

    远处灰尘扬起,众人纷纷回头张望,许县尉带过兵,一看烟尘扬而不散,仿佛是军队。正惊疑不定时,只见两匹快马飞奔而来,当先一人厉声吼道:“清仗使余大人前来林阳县办差,闲杂人等让开道路。

    兵丁甲和兵丁乙面面相觑,果然要出大事了。

    许县尉心中一沉,今日林阳县要变天了,好在他名下的田地很少,不怕出事。唤过一名兵丁前去县衙报信,自己带着众人在道旁迎接。伯府的人一看情形不妙,赶紧带着搜查出来的人撤了。

    将近午时,余知节的人马来的晚了些。沿路过来,余知节陆陆续续碰到了十余起前往县城换契的农人,知道江安义已经发动。紧赶慢赶,总算在午时前来到了林阳县。看到城门处堵着一堆人,有不少是农人的打扮,余知节立时明白这是有人不准农人进城换契。

    此次来林阳县,余知节向州府借了二百名兵丁,刘玉善随同一起前来。余知节叫过刘玉善,道:“玉善,看来安义的动作不小,你先在此处收集农人的暗契,另外三个城门也派人前去看看,我先行一步,到县衙为安义撑腰。”

    县衙,衙役奔呼“清仗使余大人到”,江安义如释重担,马友直笑逐颜开,杜公直怅然若失。已经奔到户房旁的李明善面如死灰,冲着李来强道:“快,快将这些人带到吏舍暂藏,让他们不要发出声响,谁敢不听,皮鞭伺候。东杰已经到我房中取田契正本,换好后让他们速速离开。生死关头,切勿疏忽。”

    李来强红了眼,“刷”地抽出腰刀,吼道:“他妈的,不要吵,跟我来,这就把田契给你们,谁要不听话,小心老子的刀子不认人。”

    余知节踏进县衙,在县令马友直和县丞李明善的陪同下来到大堂,见到了站在大堂阶下恭身相迎的江安义。衙门内怎么如此安静与想像中的不同,余知节脚步不停,经过江安义时送上诧异的眼神。

    刚才院中还吵吵嚷嚷,大堂上都能听见,转瞬间就烟消云散,人都到哪去了,江安义没有跟着进大堂,站在院中凝神静听。果然,从左侧传来低低地声音,声音虽然低但去嘈杂急切,应该藏在这里了。

    江安义悄身上前,转过兵房,果然见一大群人挤在吏舍前,李东杰挥舞着手中的田契满头大汗地跟农人更换暗契,旁边有不少衙役和小吏。想了想,江安义没有上前,抽身向大门行去。余师此来肯定要带兵,自己不能在县衙动手,用兵丁对付衙役才是正理。

    说来也巧,带队的还是熟人,田厚宏田校尉,当年就是这位将自己从书院捆至司马府。

    “田校尉。”

    田厚宏骑在马上,顺着声音看去,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江安义,他的梦魇。当年他把江安义捆到司马府,已经得罪了这位江状元,而尚司马归还江安义银两时,他昧下的六百两可不在其中。倒不是他有心不还,当时他已经和兄弟们到酒楼庆贺去了,等知道消息江安义已经回了书院。

    善财难舍,田校尉想着江安义不来找自己这六百两银子就不还了,后来得知这位江秀才中了解元。心中忐忑了一阵,毕竟德州解元管不到仁州,渐渐地田校尉的心安定下来,银子也拿出来花了。

    两个月前他从尚司马口中得知,当年的江安义中了状元,还要随余大人来仁州清查田地,田厚宏开始睡不着了,闭上眼就看见江安义找他算账,要银子。状元郎、清田副使要对付自己还不容易,田厚宏省吃俭用地凑银子,准备见到江安义时归还。

    此次跟随余大人来林阳县,田校尉就担着心,生怕遇上江安义,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听到叫声,江安义的脸出现了,怎么能不让田校尉害怕。

    连滚带爬地来到江安义身旁,田校尉挤了笑容道:“江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当年是小的错了,银子没带在身上,到了安阳我一准



第一百零五章打草惊蛇
    马友直站在公案旁心花怒放,看着李明善垂头丧气的样子,马友直恨不能欢呼出声,吟诗一首以为贺。大堂又陷入沉默,李明善微垂着头,死死地盯着身前地上的青砖,一言不发。

    “李大人,这县衙所有的出口我都让田校尉派兵守住了,没有人能逃出去。”江安义清亮的声音响起。像是在验证江安主的话,大堂外响起嘈杂的呼喊声,其中一个大噪门吵吵得最厉害,是李东杰。

    完了,李明善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叩头道:“卑职知罪。”丢车保帅,这回自己成了家族的弃子了。

    “哈哈哈哈哈”,马友直再也忍不住,纵声大笑,充满快意和怨毒的笑声有如枭叫,在大堂上空飘荡。

    清查结果很快呈报给了余知节:林阳县在册应税田地五千四百三十八顷三十六亩三分七厘四毫,其中田三千九百二十八顷,地一千一百三十顷,山、荡、圩若干。而清查出李明善名下有田三百二十三顷七十八亩,皆是李明善任林阳县县丞后所置办的。

    结果不言而喻,李明善、李东杰、李来强都住进了监狱,马友直重掌大权,忙着排除异己提拔亲信,这些是县务,余知节等人不可能过问。

    第二天,余知节亲自到伯府拜望老太太,与三爷一番密谈。下午,伯府送来了枉法的张管事和田小管事,主动退回了被两人暗中纳在伯府名下的田地五百二十三顷八十亩。初战告捷,短短三天,在林阳县共清查出挂在乡绅名下的土地一千零二十一顷十六亩七分,占了林阳县田地的二成多。

    林阳县城最好的悦朋客栈临时成了清仗使衙门,门前有兵丁看守,客栈内人来人往,算盘声响成一团。

    客栈后的小院,余知节看着整理出的账册叹道:“小小林阳县光挂在乡绅名下的田地就多达二成六分,这还不算上其他弊处。由小及大,仁州二十三万顷田地,至少可以查出侵吞的田地二万顷,而我大郑又有多少田地被这些贪官蛀虫们侵吞。”

    “田税一年不超过一千五百万两,除了支付百官俸禄,支付兵饷兵粮,赈济灾民,国库所剩无己,遇到特殊事件,往往入不敷出。宫中养仪殿失修,天子都拿不出钱来。”余知节闷闷不乐地将账册放回桌上。

    刘玉善笑道:“万岁借助大人清理积弊,如果能够重新清仗田亩,田库每年将多出五百万两银子来,万岁便能放开手腿大干一场,余大人便是首功之臣,必得万岁信任,入阁拜相亦有可能。安义此次居功甚厥,天子必有重赏。”

    江安义兴奋地搓了搓手,道:“侥幸,如果不是余师来的及时,恐怕要功亏一篑。”

    余知节嘉许道:“此次安义做的确实不错,林阳县原是仁州清仗的一处难点,被安义攻克了。最难得的是这次林阳县被翘动,其他各县深受震动,原本进展艰难的清仗工作陆续传来好消息。昨晚我汇总了一下数据,不算林阳县,已经有一千多顷田地被清查出来。”

    仁州六十二县,光林阳县就查出一千多顷,其他六十一县加起来才一千多顷,这数目怎么也说不过。刘玉善苦笑道:“知易行难啊,我到拓云县数日,与冯县令好说歹说,又亲到田头清量,只清查出八十亩田地,比起安义来惭愧啊。”

    江安义指着伯府报上来的数据道:“余师,据我所知,伯府名下的田地不只这些,要不要继续追查下去。”

    站的高度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也不同,余知节摆摆手道:“罢了。杨伯爷在边疆为国效力,我们不能让他家中生乱,他府中能报出五百多顷田地已经给了我们面子,其他的事让杨伯爷和万岁去打交道去。”

    夸了两人几句,余知节话风一转,道:“林阳县这次清仗必然会打草惊蛇,特别是李家。我之前查过李家在仁州的田地,挂在李氏家族名下的田产就多达一万三千多顷,如果算上其姻亲、支系,估计不下于二万顷。”

    江安义和刘玉善都吸了口凉气,二万顷是什么概念,是整个林阳县面积的二倍多。

    余知节的目光掠过两人,投向门外,几只小鸟喧闹地从屋檐飞过,向南而去。官道上,一匹快马如飞,向着南面的安齐县驰去。

    安齐县,李氏家族的发源地。自大魏年间李家出了状元之后,三百年间李氏一门共出过状元一人,榜眼三人,进士十九人,举人七十六人。大魏朝时,李家出了个丞相;大郑立国后,李氏一族最高官至刑部尚书,四品以上官员一十九人,如今在位的九品以上官身多达三十六人之多,四品以上的大员三人。

    李氏家族并未居住在安齐县,而是在县城十里外依山傍山修建了占地五百多亩的城寨。这座李氏山城寨墙比县城的城墙还要高大坚固,寨墙外是流水的护城河,寨墙上有庄丁来回巡视。

    山城分为内外两部分,外城是普通的族人聚居处,内城呈长方形,前宽后窄,在内城的正中处,是府第的核心“积善堂”,李氏家主和长房就在这个院中居住。

    李氏家主李成师进士出身,做过辰州刺史,后因事丢官回家,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依旧红光满面,声音洪亮。长子李明德躬着身子,倾听着父亲的教训,不断地连连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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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风吹草动
    华灯高照,马车在平坦的街道上不急不徐地移动着,车内平稳得觉不出动静。

    张良宽晕沉沉的,心沉甸甸的。妻子李丽娘拍打着虎儿,哄着他睡觉,道旁两侧的灯光从帘缝中透入,簪子上的宝石划出一道晶莹的闪光。

    这簪子是妻子的好姐妹,自己的好兄长许昌化的妻子所送,这样的礼物自己收过不少,平日里以为是兄长大方仗义,今日这珠光宝气却如同在心头划过,闪得他坐不安宁。许兄居然是李家的人,那些送给自己的宅院、田地都是李家的东西,想起听到这个消息时惊慌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张良宽自嘲地苦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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