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见众人都摇头,表示不知此人,江子维道:“此人是京官,左威卫的人应该认得,去把左威卫那个姓何的将官提来。”
此次左威卫押送钱粮,带队的将领是左威卫中郎将何平进。京中十六卫人才济济,四品以上的将官多如牛毛,要想晋升比外地难上百倍,所以有机会立功机会,就像有块肉骨头丢到了一群饿狗面前。
何平进花了数千两银子,又托了不少人情才争到押运赈灾物资的差事,只要圆满将钱粮运送到位,一场功劳是少不了的。一张大饼要大家分,出京的五百人中有百余人是走了关系的少爷兵,这伙人同何平进一样,回京后便有机会升一升。
队伍走到吉水渡,手下的副将出主意走水路,少爷兵早就被泥泞的道路磨得筋疲力尽,当然众口一词,何平进觉得水路前往武阳渡时间短,而且又不累,便答应了,结果,连人带船进了青山水寨。
被俘
第二百六十二章欲逃难行
鲇鱼湾一片悲凄,白幡飘飞,纸钱被江风扬得到处都是,水面浮着一层雪白。
出战五百一十六人,归来三百四十五位,有一百七十一人将不会再回到这里。与青山水寨和黑风寨不同,混水寨绝大部分人都是乡里乡亲,家人亲朋,只有不到百人是最近招收的人手。
赵氏兄弟带着众人在江边祭奠战死的众人,尸体太多,难以安葬,只能火化后洒入江中,这些汉子在江边出生、长大,死后回到江中也算是轮回归宿了。
人人垂泪,江安义身处其中,也忍不住潸然泪下,一起说笑的汉子再也回不来了,那个与自己扳手腕的黄铁匠身上中了七箭,再也不能拍着胸脯大声说笑了。饮泣声比嚎啕大哭更伤人心,江安义觉得哭声如刀,总感觉“我虽不曾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赵氏兄弟安慰了众人几句,众人垂头丧气,士气低沉。
安排完警戒值守后,赵氏兄弟回到了聚义厅。大厅内只有兄弟两人,赵良汉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大哥,这仗没办法打了,再打个两三次,人都要死绝了。”
赵良才默不作声,昨夜一战已经让他丧失了胆气。以前也曾与官兵零星的较量过,多数以水寨获胜而终,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官兵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稍一用力便能把他们打个稀烂。这次设伏武阳水寨的官兵,让他对官兵有了重新的认识,不仅装备精良,而且训练有素,进退配合远胜于自己水寨的弟兄,相比之下,水寨的喽罗只能算乌合之众。
赵良汉继续道:“这些官兵与以前我们遇上的官兵不同,而且朝庭人多势众,粮草充足,我们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你说怎么办”赵良才闷声问道。?“大哥,我们逃吧。官兵打不过,青山水寨那伙元天教的人分明也不把咱当人看,要不是王天刚非逼着我们冲一下,咱们水寨也不至于死这么多人,狗娃子就在我身边,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箭射中,让我怎么跟齐婶交待。”赵良汉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
轻轻地拍拍兄弟的肩膀,赵良才安慰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当初咱们赶走了收税的衙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老二,就按你说的,收拾东西,通知大伙,今晚咱们就弃寨逃走,不愿意跟咱们走的,发点钱粮,让他们自行逃命吧。”
江安义有些郁闷,他正准备这两天和洪春一起劝说那些没有斗心的喽罗投降官府,赵氏兄弟突如其来的命令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甚至打不定主意是跟着赵氏兄弟一起逃还是返回武阳府。水寨中一片忙乱,大伙在收拾东西,江安义看得出喽罗们脸上带着解脱的喜色,毕竟谁愿意去死。
洪春凑到江安义身旁,眼巴巴地问道:“表弟,咱们回家吗”
战争没长眼睛,枪箭可不知道对手是好人还是卧底,昨夜洪春躲在盾牌后,吓尿了裤子,带他入伙的王麻子被一箭射中后心,就倒在他的身边,两中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血流了一地。
想到欣菲,江安义决定跟着赵氏兄弟一起走,欣菲为了跟自己在一起拼命的立功,身为男人当然要全力帮自己的女人,至于洪春,江安义叹了口气,还是不难为他了,让他走吧,毕竟洪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洪春,我等下写封信,你贴身带好,不要让人发现。你到了武阳府找赈灾使段大人,把这封信給他,他自然会安顿好你。放心,我说过的话算数。”
江安义的话让洪春很振奋,他让江安义在房中安心写信,乐颠颠地去打饭端菜。晚上就要各奔前程,最后一顿散伙饭很丰盛,有鱼有肉,管够。饱餐了一顿后,水寨多了几分生气,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多了分笑意。
戌时,聚义厅前的广场上人头济济,高台四周插着火把,赵氏兄弟一脸肃穆地站在上面,大伙静了下来,都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
“……我赵良才对不住大伙,每人发二十两银子,船就在山下,不愿意跟我们走的,领了银子,大家各奔前程吧。”赵良才的话很短,说完后用刀劈开身旁的箱子,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十两一绽,是朝庭用来赈灾的银子。
人群有些躁动,赵良汉将手中钢刀往旗杆上一剁,吼道:“急什么,人人都有,从这边先来。”
正在发银子的时候,鲇鱼湾的水面上来了三条朦冲斗舰,乘风破浪往水寨码头驶来。混水寨所有的船都摆在码头,有些船内装满了钱粮和杂物,准备发完银子就直接走人。
船上有人看守,看到朦冲舰靠近,急忙射出响箭,喝问道:“什么人”
王天刚站在船头,看码头有不少船吃水很深,像装着重物,立时起了疑心,高声应道:“我是青山水寨的王军师,赵王在哪里,快引我去见他。”
听说青山水寨来人了,看守有些发愣,怎么这个节骨眼上青山水寨来人了,再过半个时辰混水寨就要人走寨空了。有机灵的人高声让来人稍等,转身往山寨顶跑去报信。
 
第二百六十三章抉择两难
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事而制,能够抓住机会的人方为俊杰。当卫大昌和秦明辉暴起伤人时,江安义知道机会来了。
卫大昌和秦明辉兵分两路,秦明辉攻击的是江安义这边。那些持刀拿枪的喽罗在秦明辉的眼中有如土鸡瓦狗一般,长剑随心所欲地划出,轻巧地在那些喽罗的手腕处留下半分深的伤口,不至于伤了筋骨,成为无用的废人。
脚步飘移,秦明辉陶醉于身后传来的兵器落地声,虎入羊群的酣畅淋漓感让秦明辉如饮醇酒,飘然欲仙。
长剑轻巧地拉出一条弧线,秦明辉不用看,也知道眼前这人必定腕伤刀落。然而,剑下的手腕突然间消失了,刀光一闪,反向秦明辉的左胸劈来。秦明辉一惊,遇到高手了。
临乱不惊,秦明辉脚步后撤半步,身形右侧,避开劈来的刀锋,手中长剑振起剑花,剑尖盛开着死亡的冰寒,向前方绽放。秦明辉轻蔑地撩了撩眼皮,看了江安义一眼,能死在自己这招“星光漫空”之下,也算是高手了。
江安义的武功缺乏老师系统地指导,靠一路实战摸索走来,从懵懂到成熟,逐步形成了自己的风格:真气布于外,体察气机强弱,身形灵便多动,出手要快狠,生死相搏命悬一线,容不得半点轻忽。
秦明辉自信在他的剑气笼罩之下,眼前的这名年轻人注定要千疮百孔,他的视线已经放在下一个目标身上,脚步已经做好前进的准备。
星光撒出,触及刀幕。秦明辉心中哂笑,浸淫着剑气的剑岂是小子手中的刀能遮挡的,他甚至有些期待看到钢刀四裂下惊恐的面孔。刀剑相碰,既没有摧枯拉朽,也没有火星四溅,只是劲风四起。?“咦”,秦明辉心中闪过不好,对手居然也是内家高手,该死的,混水寨中哪来的内家高手。
战机稍纵即逝,江安义可不想等秦明辉醒悟过来,与卫大昌一起齐战自己。钢刀抵住宝剑,左手握拳击出,真气如柱,直捣向秦明辉的腹部。
秦明辉知道不好,却已经来不及躲闪,脚尖点地,身形顺着拳风方面向后跃起,希望能抵消些劲气。
“蓬”。人在半空,秦明辉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落地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老秦”,卫大昌听到劲风四溢,急忙弹身而起向江安义扑去,单掌劈出,阻挡江安义上前伤害秦明辉。
江安义身形一退,卫大昌飘身落在秦明辉身前,眼睛盯着江安义,口中问秦明辉,“老秦,怎么样,不要紧吧。”
秦明辉在地上挣扎着坐起,口中鲜血喷涌,呛声道:“卫兄,我五脏挪移,经脉受损,无力再战。你要小心,这小子功力不在你之下。”
卫大昌打量着江安义,见江安义身着喽罗服装,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赵氏兄弟也傻了眼,自己手下何时出了这样的人才,也把疑惑的眼光投向江安义,赵良汉依稀记得,此人是新近投入水寨的,老三说得很有悟性,特地把他选为精兵,自己当时就有点动疑,只是后来此人表现一般,自己也就没再注意,没想到此人居然有如此身手。再往下想,心如死灰,不用问,此人是官府的奸细。
江安义朗声应道:“我乃朝庭派来的赈灾使,打探粮船被劫一事。”
王天刚早就坐不住了,用扇指着江安义道:“你是江安义,礼部员外郎”
“然也。”
王天刚勃然色变,他此次来还有个任务就是杀死朝庭的奸细江安义,没想到奸细不用查自己冒出来了,不过这奸细怕是难杀,秦大叔都伤在此人手中,这怎么办
转目看到呆在一旁的赵氏兄弟,王天刚有了主意,冷声道:“赵王,你的水寨让奸细潜伏在内还不知道,你们的一举一动朝庭都一清二楚,你们能逃到哪里去,还不合力将这狗贼擒下,放跑此人后患无穷。”
江安义急忙道:“赵寨主,江某这些天在水寨探知,水寨众人都是些良善的百姓,只是被逼做了水匪,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此是劫持赈灾粮船也是被青山寨裹胁。赵寨主,只要你们能投降官府,江某以身家性命担保,朝庭定能既往不咎,如果你们能立功,说不定朝庭还能给予封赏。”
赵氏兄弟面面相觑,眼中流露出悲哀,无论是在朝庭还是青山水寨眼中,混水寨都只不过用来利用的棋子,倒向哪一边,恐怕都没有好下场。
王天刚冷笑道:“赵王,一日为匪终身是匪,朝庭官员的话要是信得过,老母猪都上树。就算朝庭暂时不杀你们,将来你们能落个好下场吗还不如跟着我们拼一拼,落个快意恩仇。”
江安义看赵良才有些心动,便冲着周围的喽罗们道:“各位兄弟,昨夜的大战你们也看到了,你们是打不赢官府的,与其枉送性命不如投降朝庭,江某在此立誓,官府决不会追究你们以往的事,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不少喽罗心动了,犹豫不决地看向两位寨主,等他们决定。赵良才不是个果决的人,皱着眉头就是不说话,卫大昌急了,吼道:“小子,啰嗦什么,赢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力争生死
卫大昌跑了,欣菲飘身进屋时,卫大昌逼退江安义,撞破左边的轩窗逃出了大厅,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赵氏兄弟为立功赎罪,卖力地阻住了王天刚。看着不断涌入的云彪服,王天刚长叹一声,与秦明辉一起束手被擒。
战斗很快结束,所有的喽罗已经在赵氏兄弟的命令下放下了刀枪,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江安义和赵氏兄弟站在大厅的右角,轻声地安慰着两人,欣菲斜倚在二尺外的柱旁,含情脉脉地看着江安义,她的眼中只有江安义的存在。
冯玉才发现了欣菲的异常,暗自欣喜,如果这位吕镇抚动了春心,看上了江安义,如果她嫁入江家,自己就少了名对手。
思雨和思晴从外面奔了进来,思雨跑到欣菲身边,娇笑道:“师姐,这些匪徒真是饭桶,本姑娘一抬手就倒下一大片。”
思晴看到了一旁的江安义,笑着见礼道:“江公子,可算找到你了,要不然欣菲姐非把我俩的腿跑细三分不可。”
思雨跳过来,虎着脸道:“江公子,我家小姐为了你东奔西走,听说你在京城风流得很,又是冬儿又是彤儿的,你对得起我家小姐吗”
江安义苦笑着求饶道:“思雨姑娘,是江某不对,将来一定好好补报你家小姐,这是战场,你放过我吧。”
欣菲笑着插言道:“思雨,不要调皮,江公子还有正事。”?“小姐,你就惯着他,将来非吃亏不可。”思雨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腿,凑近江安义的身边,低声道:“那宝石还有没有,至少要給本姑娘两块,对了,见者有份,思晴的也不能少了,給钱消灾,本姑娘便替你在小姐面前美言几句。”
宝石真有,不过江安义来水寨卧底当然不会随身携带,答应了思雨的条件后,小丫头顿时眉开眼笑,充分地暴露了“小财迷”的本性。思雨得意地冲江安义晃晃她的小拳头,道:“本姑娘就先放你一马,以后要记得时常孝敬本姑娘。”
靴声槖槖,严松云带着水师的将领踏进聚义厅。在大门前扫视了一眼,严松云径直来到中间的座椅坐下,陈定珍连忙侍立在其身后。
欣菲轻声地介绍道:“这位是都护府副都督,水师大帅严松云严将军。”
江安义上前躬身礼道:“下官江安义,见过严都督。”
“唔”,严松云用鼻子哼了一声,道:“站在一旁。”
江安义一愣,听闻过骄兵悍将的说法,没想到这个严将军如此倨傲,自己好心见礼,却受了个下马威。
严松云看着江安义闷闷不乐地站开,心中暗晒,一个文官居然跑到水匪寨中当卧底,想立功升官想疯了吧,偏生还让他做成了,这场功劳被他拿去了首功。自己所率的水师被水匪偷袭死伤惨重,船被毁了不少,好不容易来攻打混水寨挽回面子,还让这小子招降了,这功劳都让他一个人得了去,我水师近万人都成了饭桶。
“混水寨匪首何在”严松云冷冷地问道,满是杀气的目光瞟向右角落的赵氏兄弟。
赵氏兄弟心中惴惴,是死是活就在当下,连忙抢身来到严松云向前跪倒,高声道:“降匪赵良才、赵良汉参见大帅。”
“绑了,斩。”严松云二话不说,吩咐道。
侍立的亲兵涌上前,七手八腿地要绑赵氏兄弟,赵氏兄弟挣扎着,叫道:“大帅饶命,我等已降。江大人,你不是保我们无事吗”
江安义忙上前拱手道:“严都督,下官确实答应两位寨主,只要放下兵器投降官府便既往不咎,何况两人还拿下了青山水寨的军师王天刚和一名供奉,算是立有功劳,请大帅开恩,允他们带罪立功,为朝庭效力。”
严松云瞥了江安义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江大人,你是文官,是赈灾使,军事上的事不用你来多嘴,还不退下。”文武相轻,严松云是从四品上的副都护,而江安义不过是从六品的礼部员外郎,这之间隔得太远,所以严松云并不把江安义放在心上。
江安义被噎得无话可说,确实他的许诺并不算数,只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不过江安义有信心,只要见到段大人定能说服他招降这批水匪。现在严松云以大压小,不給他说话的机会,如果看着赵氏兄弟被斩,江安义良心上实在过意不去。
欣菲见爱郎受窘,当即娇声道:“严将军,出战之前朱都督有交待,如果混水寨肯降,不妨事急从权,既然赵氏兄弟已降,不妨先行收押,见了朱都督再行处理。”
严松云可以轻视江安义,但他不能无视龙卫的镇抚,虽然龙卫的镇抚也只有正五品,但龙卫的职权只要想想就会让任何文武感到头痛。严松云自问屁股不干净,如果让龙卫盯上,恐怕落不了好下场。
正斟酌着如何挽回,冯玉才在旁边笑着开口了,“吕镇抚,咱们龙卫从不插手军务,还请吕镇抚慎言。”
欣菲柳眉倒竖,叱道:“姓冯的,我什么时候插手军务了。你的心思我明白,不就是想着压过我好晋升副都统吗本姑娘不与你一般见识,但你想把对付别人的那一套用到我身上,不妨试试看。”
“好好好,当我没说,咱们听严将军的。”冯玉才低头不语,眼中闪过怨毒,欣菲武功强于他,又出身彩蝶门,宗门之中强手众多,实在是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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