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大堂内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刘子维身上,当年在元天教刘子维是有名的智囊,以二十三岁的年纪官居大齐国工部尚书,他曾建议元天教主吴玄礼“牢筑基、缓称帝,沟通苗疆,兴建水师”等策,可惜当时吴教主和多数人一样,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急于称帝封官享受,未曾听取他的谏言。
怀兴府城破后,刘子维带着部分人马从水道逃入大海,摆脱了官兵的追击,顺利地找到岛屿,因为在岛上事先准备了大量的食物,这批人得以安顿下来,元天教在刘子维手中保全了数千人的实力。但是小岛资源有限,刘子维陆续派遣人回归,这些人在各州潜伏下来,等候时机。
当年,元天教有部分人潜逃到了西北一带。经过数十年经营,元天教在化州、青州、并州一带有了发展,更有人在西域诸国中成为大臣、富商,有了一定的话语权,为了方便将来起事,刘子维派遣李清、王天刚等人就近潜伏,于是便有了青山水寨。?两年前,刘子维收到水寨传来的信息,得到了绞车弩,亲自动身来到青山水寨研究改造。刘子维是大齐帝国的工部尚书,喜好制造各种新奇的器械,知道这些器械所拥有的巨大影响力,他曾专为水寨设计了一种以“二轮蹈之翔风鼓浪”的车船,这种战般不要张帆,靠踩踏之力能够在江上进退自如。
正因为深知连弩会对战争产生多大的影响,江子维才会生出强烈的无力感。先是绞车弩,现在又有连弩,不知道大郑工部和少监府还藏着什么宝贝,一旦用于战场之上,水寨这些人恐怕还不够官兵一次划拉的。
不过士气绝不可泄,刘子维手须白须从容地道:“此次出击龙卫府大获全胜,卫贤弟你们居然甚伟,至于老牛他们为大教而死,神魂当入天国,无须悲伤,将来我们还会重聚在一起的。”
看到众人的脸上恢复了笑意,刘子维道:“能够事先发现连弩是件好事,我会与洪大师他们会尽快研究找出破解之道。对了,绞车弩我已经让清儿他们仿造出数十架,虽然比不上大郑所制的牢固,便也能激发十来次。我将弩箭改成火箭,用来对付官兵的楼船,只要被火箭钉上,能快速地将战舰焚毁。清儿,你送几架到混水寨和黑风寨去,大战在即,不要藏私,让他们也出点力气,不能光拿东西不干活。”
王天刚凑到刘子维的耳边低声禀道:“小侄得到线报,说是赵氏三兄弟偷偷地将水寨里的妇孺运走了,要不要派人敲打他们一番”
刘子维道:“不必,这样也好,反倒能心无旁骛。不过,从此事也能看出混水寨和黑风寨与咱们并不见得是同一条心,要提防他们临阵脱逃或者投降官兵。”
想了想,刘子维吩咐道:“大战在即,不能掉以轻心。清儿,你去送绞车弩的时候不妨带几名供奉过去,每个水寨放两个,明面上就说保护他们头领的安全,暗地要提防他们的行动。这一点也很重要,我们刺杀了龙卫府的人,要提防龙卫府的人狗急跳墙,也对我们的人下手。”
李清点头应诺。
目光重新回到桌上的连弩上,刘子维道:“据探报官兵在武阳渡上游建立了水寨,安西都护府抽调了八千熟悉水性的官兵在水寨习练水战,我们不能坐看他们习练。先下手为强,近日,组织水寨联军,偷袭官府水师,抢夺烧毁他们的战舰,要让官兵们知道,在水上我们是无敌的。”
大堂内众人神情激愤,慷慨激昂。刘子维站起身,目光在身旁的老兄弟、子侄们的脸上扫过,刘子维慨然道:“诸君,恢复我大齐荣光、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天下教众都在拭目以待,我辈当为火种,成就燎原之势。勉之。”
看着众人向自己躬身行礼,鱼贯走出大堂,刘子维的心中闪过悲哀,这些义勇之士大战过后不知还能剩下多少。以一隅之地与泱泱大国对抗,无异于以卵击,为了保存住大教的元气,自己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希望就在西域和北漠出兵上,只要能挨到那时,一切便有了转机。刘子维转身看着墙上的地图,陷入
第二百五六十章火船映空
天色已暗,广场四周插着的火把被风吹得烈烈作响。高台之上,燃着火盆,风吹得火光明灭不定,照得高台之上人脸阴晴不定。
高台上站着赵良才和赵良汉,他们身后有两个青衫劲装老者。江安义站在离高台的不远处,能够清晰地看见老者被风吹舞而起的白须。刚才赵寨主介绍两人是青山水寨的供奉,江安义见这两名老者神清气足,双目放光,应该都是内家高手。
不是说内家高手在江湖上属于凤毛麟角,怎么青山水寨一出手就成双,算起来还有黑风寨至少也要两个,青山水寨自身绝不会少于两个,这青山水寨的底蘊着实让人吃惊。
广场上站立着五百多名汉子,高台上赵良才在痛斥官府的**,为今夜的出击做着动员。江安义的目光从身旁众人的脸上掠过,紧张、不安、茫然,洪春站在自己身旁,江安义能感觉他在轻轻地发着抖,一个打渔的渔夫训练了半个来月就要上战场厮杀,怎么能不害怕。
江安义侧过头,轻声道:“表哥,上了船你站在我身边,没事。”听到江安义的话,洪春明显放松了许多,身子也不再抖动了。
这五百多人是混水寨能拿出来的全部家当,前两天三寨主赵良铁不见了,同他一起消失的是寨里的妇孺,厨娘马婶和她的二丫头也走了,江安义的心中放松了不少,打仗,女人小孩还是尽量避开些。
“出发”,随着赵寨主的一声断喝,江安义和洪春跟随着自己这队的头目下了山。水寨下一溜停着二十四条船,一条船三十个人,这些日子训练总算有点用处,至少认准头目是谁。王麻子站在一条艨冲船旁,数着上船的人数,江安义和洪春依次上了船,江安义是弓手,洪春则手持长枪拿着盾牌站在他身旁。船冲开波浪,向着暗处行进,最前面带队的是赵寨主的楼船,身后二十四条战船紧紧跟随。
十月的江面,夜风呼啸,冷得刺骨,不少人情不自禁地打起了抖。风帆鼓胀,逆流而上的速度也不慢,两旁黑黑黝黝的江岸迅速地向后移去,江安义极目四望,按方向应该是西进,前面应该是武阳渡。?赵良才只是说今夜出战,并没有说前往何处,现在看来应该是武阳渡了。江安义知道官兵在武阳渡上游兴建了水寨,在那里操练水战,看来水匪中有高人,准备先下手为强。
大概行了半个时辰,江安义感觉船身一震,风帆降了一半,船速慢了许多。众人都惊奇地张望,轻声地议论,王麻子低声喝道:“别吵,是青山水寨和黑风寨的兄弟到了。”借助微弱的星光,江安义发现前面开阔的江面上多出许多黑乎乎的船影,看来今夜是三家联合出击。
稍停片刻后,风帆再次张满,船往前迅速地前行,江安义诧异地看到另两个山寨的船舰并未随同前行,而是向两旁的芦苇丛中靠去。打埋伏,江安义脑中闪过念头,可是此刻身在船上,根本无力做些什么。
一柱香的功夫后,王麻子的声音从打破沉寂,“大伙准备好了,已经到了武阳渡,前面不远就是官兵的水寨,我们給这些狗 娘养的东西一点教训。”
弓上弦,刀出鞘,不少人紧张地咳嗽。江安义看到前面官兵的水寨连成一片,远远可以望见高高竖起的瞭望台上的灯火。船没有立即发起攻击,而是沿着对岸悄悄停靠。众人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都知道官兵的水寨中近万人,五百人与之相搏是羊入虎口。
武阳 水寨内灯火通明,因为还在习练当中,官兵在岸边扎营,数十条战舰一字排开停靠在岸边。临时组建的水师是从安西都护府的官兵中抽调的,临时任命的水寨大帅是周综的仇家副都护严松云。
严松云四十出头,二十多年跟随在朱质朴身边卖命,深得朱大都督的喜爱。朱文南年岁逐渐老大,朱质朴有意回归京城,太子入住东宫他被封为太子太保,便是天子释放的信号,等朱文南死后,他很可能接替太尉一职。
朱家身为“第一将门”,连申国公、毅勇伯等人都曾是朱太尉的部下,在大郑将门中那是说一不二的头把交椅。但如果朱文南老去,说不定就会有人打“第一将门”的主意。
四大都护府,安西大都督朱质朴、安北大都督苗铁山、安东大都督祝谨峰、安南大都督齐新文,每个人身后都代表着大批的将门利益。一旦朱质朴离任安西大都护,这个位置被旁人占去,即使是朱质朴能接任太尉,在将门中的话语权也要大弱,这对将来朱易锋上位很不利,所以朱质朴全力想让严松云接替自己的位置。
武将要上位,靠的是战功。眼下水匪劫持赈灾粮船,勾结元天教试图谋反,一场泼天的功劳放在眼前,朱质朴把他推給了严松云。严松云自然感激涕零,心领神会,拍着胸脯保证剿灭水匪,不负大都督所托。
严松云虽然没有练过水师,但他是沙场宿将,行军、布营、操练是他的强项,带头吃住在水寨之中,手下的将官自然不敢懈怠,半个月下来,水师已经被他操练得有模有样。
赵良才将船队悄然停靠在官
第二百五十七章江上设伏
三更天,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映红了半边天。
五里外的武阳府被惊动了,安西大都护朱质朴带着亲卫赶来,州龙卫府欣菲以及陆续赶到的龙卫们在张善通的引领下也来到了武阳 水寨。诸多大人物的到场越发安定了军心,朱质朴让人传令給严松云,“打好这一仗,岸上有本督坐阵,乱不了”。
吃过安心丸的严松云调动大量的弓弩手,箭如雨发向江面上的战舰洒去。赵良汉已经从水中爬上了楼船,脱去湿衣,光着膀子,手拿渔叉站在大哥身边,紧张地注视着战况。
混水寨只不过五百喽啰,其中弓箭手不过四成,相比官兵数千名弓箭手胜负不言而喻,看着战舰上不断中断倒下的喽啰,赵良汉道:“大哥,刚撤了,要不然咱们水寨要元气大伤了。”
武阳 水寨内火光冲天,也不知有多少战舰便点燃,火光中隐约能看到救火的身影,赵良才暗叹,如果能再坚持一柱香的功夫,让火烧得更旺一些,说不定能让武阳 水寨元气大伤,推迟官府进剿的时间。
“撤”。
哨声响起,王麻子连声叫道:“撤,快撤。”其他战船听到哨声,升起风帆,顺流而下,转瞬间冲出数里,很快脱离了战场。
水匪逃了,官兵发出欢叫声,严松云的脸上却火辣辣的。虽然赶跑了水匪,但水寨被烧,战船被毁,无疑是給了他这个水师大帅一记响亮的耳光,要知道马辰光可是等着看自己笑话呢。安西大都护府设两位副都护,马辰光是另一个副都护。?部将陈定珍苦着脸禀报:“严帅,水寨内战舰被烧毁九艘,烧坏十五艘,将士伤亡约在二百多人。”
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严松云打断他的话,问道:“还有多少战舰可以用”
“禀严帅,还有艨冲船十六艘,大翼七艘,中小翼还有三十多只。”
“工部前几日送来的楼船何在可有损伤”严松云问道。朱质朴为了帮严松云一把,将赈灾的工部匠人强行征出一部,为水师赶造楼船。大郑楼船高三层,长有二十余丈,光木材都要专门定置,没有数月之功哪里能建出。朱质朴下令西北诸州将战舰、官舫、大型商船统一调送至武阳 水寨,匠人们修修补补总算改建出了三艘楼船。
这楼船比不了江南所制的五层战舰,却也能装载五百名水兵,像今夜来攻的艨冲船被它冲撞,立时便以翻覆,如果从中轧过,艨冲船立马要断成两断,这三只楼船是武阳 水寨的底气所在。
陈定珍道:“三只楼船近几日在船坞中涂桐油,万幸没有被火烧到。”
严松云吩咐道:“你让人把船开入河中,准备好其他战舰,咱们去把场面找回来。我先去向都督禀报一声。”
朱质朴就坐在水寨的帅堂,严松云进门请罪道:“卑职一时不查,致使水寨被贼人所烧,战舰损失十余条,请都督治罪。”朱质朴面沉似水,这股水匪当真胆大,居然敢来撩拨官军,分明是没把安西大都护放在眼中,先是龙卫府被人袭杀,紧接着水寨被袭,朱质朴感到脸上被重重地扇了两记耳光。
“都督,卑职想带着楼船追击,一举将这股水匪剿灭。”严松云高声道。
说实话,朱质朴真没把这伙水匪放在眼中,从龙卫的探报中可知,这些水匪多是附近的渔民,顶多夹杂着些元天教的余孽,元天教被龙卫追捕得如丧家之犬,莫非认为本帅是软杮子,想在并州找点场面回去。
“准。严松云,要小心水匪的埋伏,不要八十岁老娘倒崩了孩儿。”朱质朴沉着脸吩咐道。
帅堂旁坐着龙卫府的人,此次龙卫府派遣了两名镇抚出京,除了欣菲外还有另一名镇抚冯玉才,除此之外还有六名供奉,都陆续到了并州。听说严副都护要追击,冯玉才赶紧站起来道:“大帅,这股匪人有不少高手,我龙卫府愿意随船见机行事,保护严都护及众将官的安全。”
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冯玉才急于立功也是被欣菲逼的。龙卫府副都统任飞年老伤病早就提出归隐,这位置必然由四个镇抚中的一个接任。原本欣菲年纪轻轻竞争力最弱,但这一年多来她拼命立功,在其他三人看来是有意竞争副都统的位置,而且颇有成效。
冯玉才当然不甘被后辈超过,此次来并州他带齐了得力手下,就是想大大地立功,用功劳说话,同时还得防着欣菲再立新功。他哪里知道,欣菲如此卖命不是为了抢副都统的位置,而是报答师门恩情后脱身而出。
欣菲想着这次水匪夜袭,指不定江安义也在其中,如果能见到一面,既能了解敌情又能暂慰相思之苦,于是也起身道:“朱都督,冯镇抚所说亦是欣菲所想,请都督照准。”
朱质朴身为安西都护府大都督,权倾一方,却无权指使龙卫,龙卫居然自愿上船作战,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朱质朴当然不会推却,当即点头答应。
水寨之上大火已经扑灭,三艘楼船巍峨如山,并列在岸边,江心处
第二百五十八章两败俱伤
天渐渐亮了起来,已经能看到数十米外的景色。惨叫声飘荡传来,火光在风中肆虐,黑尘在空中飞舞。
宁远将军陈定珍是严松云的心腹,站在严帅身边等侯吩咐,他曾在江南水营呆过几年,对水战算是行家,所以被严松云选为参谋,此次立寨具体事物都是陈定珍在操办。严松云冷着脸,偶尔迸出简短的命令,陈定珍负责传达,他知道严帅每次大战都是如此,朱都督戏称这是“入静”。
因为防着埋伏,严松云出发时有意拉开了船的距离,三艘楼船两两相距半里,而朦冲舰作为先锋探明情况。有斥侯船前来禀报,前方二里处水匪设伏,船只被水下渔网所困,水匪纵火焚船。
看到严松云看向自己,陈定珍拱手禀道:“严帅,江面开阔,可命其余船只避开中流,看能否突破阻拦。”
严松云点头默许,锣鼓声响,传递命令,战舰向两岸靠行,避开前面火光冲天的所在。哪里两岸芦苇丛中呼哨声不断,无数只小船从中冒出,更有奇怪的车船夹杂其中,围绕着官府的战舰攻打,官府的战舰仗着船高火力足,不甘示弱地回射,岸边乱成一团,缠斗在一起。
慈不掌兵,严松云的注意力集中在里许外挤在一处燃烧的战舰上。楼船船大楼高,远攻近战皆宜,但是楼船同样有它的弱点,一是稳定性不高,二是吃水深,如果一旦陷在前面的罗网中,那么楼船就是上了岸的鱼,任人宰割了。
严松云乘坐的楼船浆手们正在大力地往后划,阻止楼船被江流带着撞上前去,但这么大的船,惯性太大,人力比起江流来说还是不如,楼船正缓缓地向那团熊熊火焰靠近。
“放冲木”。严松云下令道。冲木有合抱粗,长约丈许,一端削尖,飞掷而出,借着水势有如奔雷,可以将前面的船只撞得粉碎。陈定珍略有迟疑,前面缠在一起的是自家战舰,说不定舰上还有人,再说江面上浮浮点点都是跳水官兵,被冲木撞上哪有活命的可能。?严松云犀利的目光投来,陈定珍打了个寒颤,立时高声应道:“遵令。”
数十根冲木被飞掷而下,有如奔雷般势不可挡,江面上的官兵魂飞魄散,往水下钻去,拼命避开飞奔而来的冲木。冲木结结实实地撞在那些挤在一处的战舰上,“砰”的一声,船身碎裂,带火的甲板船体散了一江,渔网被撕裂了不少,但是依旧没有冲破。
“再放”。一连三次冲木大力冲来,战舰被撞得四分五裂,渔网终于被撕破,燃烧的船板夹杂在破烂的渔网中向下游冲去。下游是水寨的船队,看到浮在水面的火,慌乱地向旁边躲闪。
船小好闪避,李清乘坐的楼船同样高大笨重,看到冲木滚滚而来,一时间闪避不及,眼看就要被撞上。如果被冲木正对着插中,船头毫无疑问要破裂,这场埋伏便成了笑话。
紧急时,从楼船头飞身跃出数条人影,正是卫大昌等老供奉。且说卫大昌飞身落在江中破碎的船板上,脚尖借力往前纵去,三下二下便来到一根正对下游楼船的冲木上,脚尖用力一蹬,冲力改变方向,斜着向旁边冲出,险而又险地从楼船旁冲过。五名供奉,有样学样,在江心处用脚硬生生地拨开冲木的方向,让李冲所乘的楼船避过一劫。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