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梨花凉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轻碧
言乐已是弱冠之年,尚未娶妻,被言欢这一打岔,立时忘了方才她的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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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梨花白
听到门响,沐子晏的身形不易察觉地顿了一顿。缓了一缓,方才迈开了步子。
秦念卿心头如小鹿乱撞,又喜又羞地跟在沐子晏身后。他从来都没有对她这样委婉过,莫非是终于知晓她的心意了么
才出了客舍地界,沐子晏突然停下步子,转过身来,跟在他身后的秦念卿一时收势不住,差点撞到他怀里,她羞得脸都红了。却听他淡淡道:“抱歉,刚想起我还有事。”
秦念卿一时还有些迷糊,待见到他容色清冷,目光静静地看过来,心中忽然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告诉她,不能陪她去浮碧潭了。她有些愕然,却也是无话可说。
还没等她回答,沐子晏已朝她点点头,径自举步走了,竟是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她。
秦念卿站在当地,看着他的背影,似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什么都不明白。
言欢进了客舍,只觉得满心都是无法排解的愤懑。待得静默了一刻,又觉得悲凉。想她言欢,素来洒脱不羁,却没想到“情”之一字上,终究是痴心错付,竟将自己置身于这样尴尬的境地。
她伏到榻上,将脸蒙在锦衾里,久久不动。
她手一动,忽然摸到了什么,抬眼看时,却是那壶被她藏在床榻里的梨花白。此刻,她正心绪烦乱,怔怔看了那壶梨花白一刻,鬼使神差地,她手一使劲,竟一把掀了壶口蜡封,一股酒香在客舍内慢慢弥散开来,幽幽的,细细的,淡淡的,仿佛是那人的眼神,静寂清冷,没有半点温度。
言欢突然笑了起来,笑得不可抑制,甚至于笑出了眼泪。她将那壶梨花白送到嘴边,头一仰,一大口酒已送了下去。
那酒闻着清淡,下喉却甚是辛辣,言欢喝得太急,被呛了一下,趴在榻上咳得撕心裂肺。咳了一刻,忽然觉得胸腹间有一股热气腾起,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她哼哼了几声,闭着眼像只小狗一样在锦被上蹭来蹭去。再睁开眼,眼前的一切似是都罩了层轻纱,变得朦胧起来。
她抱着那壶梨花白,慢慢坐起身来,只觉得整个人像是坐在船里,一上一下的,晃得头晕目眩。她使劲摇了摇头,想着得马上下船去,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摸到门外去了。
沐子独自在后山转了一圈,回到客舍时已是新月如钩,繁星漫天。
他走到客舍前,方欲推门,却停了一下,去看言欢的客舍,只见那里门扉紧闭,寂静无声。
他收回目光,推开自己客舍的门,方欲踏入,突然,像是感应到什么,抬头向屋顶看去。只见浩渺夜空下,漫天星辉交错中,一个纤细的身影端坐在屋脊上,一动不动。
沐子晏心中一震,那影子他自是十分熟悉,那是言欢。
他转身便想跃上屋顶,才刚举步不由得又有些迟疑,思忖了半晌,仍是走进客舍去了。
月亮从树梢渐渐升高,已升至屋顶上方。沐子晏复又推门出来,见言欢仍是静静坐在那里,姿态依旧,过了这么久,她竟是丝毫未动。
沐子晏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脚尖一点,人已跃上屋顶。他走至言欢身后,迟疑了一刻,道:“你------”
言欢并不答话,甚至于头都未回。沐子晏心中一惊,一步跃至她眼前,慌忙去扳她肩膀,“阿欢,你怎么了”
言欢仿似才发觉他的存在,慢慢地抬起头来看他。星光下,她柳眉如烟,面容如玉,妍姿俏丽,容色明艳不可逼视。
第五十四章 心意
沐子晏眼疾手快,一把将言欢揽过来,护在怀里,带着她一跃而起,在空中旋转而下,轻轻落地。
甫一落下,沐子晏便即松开手,言欢却踉跄退了几步,几乎要一跤坐倒,他只得再度把她揽住。她这次倒是听话,既未挣扎也未质问,只是眉头紧皱,闭着眼睛靠在他胸口,显然是酒意上头,有些难受。
沐子晏面有不忍,道:“杜渲。”杜渲从旁边的阴影里出来,竟似是忍着笑,沐子晏瞪他一眼,“去弄点醒酒汤来。”这般时辰,倒叫他上哪弄去,杜渲有些为难,眼见沐子晏一个眼锋过来,他只得答了个“是”。
沐子晏打发走了杜渲,只听得怀中的言欢咕哝了一声,他仔细去听,却是她在唤他,“阿晏。”他急忙回答,“我在。”她却又不说话了。
他叹气,打横将她抱起,送回她的客舍去。
方将她放在榻上,她忽然睁开眼睛,一骨碌坐了起来,道:“不能睡。”“为什么不能。”他奇怪。她神秘兮兮,“他还没回来,我不能睡。”“谁”他敏感地问。“不能告诉你。”她却又收住了话头。沐子晏,“------”
言欢忽然指着他,“你有何事请教”她竟是还记得方才他糊弄她的话。
沐子晏张口结舌,想了半晌,“我、我想问,”他心中一动,“我想问你方才在上面做什么”
她曲起腿,将脸埋在双膝之间,一时默然,久久不语,久到沐子晏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突然听她道:“我在等人。”“等人所以不能睡”他带出方才那个问题。
“嘘!”言欢抬起头,在唇上竖起一根手指,“我告诉你,你不要跟旁人说啊。”她面上浮起个梦幻般笑意,“我在等阿晏。”
言欢竟说在等他,沐子晏一怔,只听她苦恼道:“怎么办,我喜欢上阿晏了。”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心中又惊又喜,颤抖着问,“你、你、你说、你说、你喜欢他”
言欢重重点头,“嗯,我好喜欢他,我每天都想着他。”她的神情突然转为黯然,望去竟有几分可怜,可怜得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狗,“可是,他不喜欢我,他现在都不理我啦。”
沐子晏忍不住去抚她的头发,心中一时甜一时酸一时苦,他慢慢道:“你这样的好,他、他怎会不喜欢你,只是,只是,他怕、怕亵渎了你。”
“笃笃----”,是有人在敲门,沐子晏开门一看,是杜渲。杜渲竟然真的弄了一碗醒酒汤过来。
沐子晏端了那碗醒酒汤过去榻边,言欢戒备地看着他,“你做什么”沐子晏,“乖,这是醒酒汤,你喝一点,就不难受了。”言欢摇头,“不喝,我不难受。”话音刚落,她忽然按住自己的额头,面露痛苦之色。
沐子晏又劝,“就喝一口好不好”言欢往床榻里一缩,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沐子晏好气又好笑,没想到醉酒的言欢这般难弄。
他心下一横,端起那碗醒酒汤,几大口灌进嘴里,一把从榻里抓过言欢,将自己的唇印上她的唇,趁机将醒酒汤渡进她的嘴里。言欢醉得手软脚软,根本无力挣扎,被迫将醒酒汤喝下。半晌,醒酒汤喝完。他方才放开了她。
甫一放开,言欢坐直了身子,控诉道:“你欺负人。”只是那控诉的声音绵软无力,仿似在撒娇一般,沐子晏一笑,笑容里含了宠溺,却无抱歉,“阿欢,这世间,我想欺负的人就只有你。”
他话音未落,忽然一指点去,正正点在言欢的睡穴之上。言欢身子一软,他伸手接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她鼻息沉沉,睡颜甜美。他与她额头相抵,心中喜忧参半,一时不能自己。
放河灯那夜,他明了了自己的心意。但是,他并不敢靠近她,他的这份感情不
第五十五章 盂兰盆节
颜清逸觉得她问得奇怪,“你能做什么,无外乎在这里拥被大睡罢了。”
言欢这才放下心来,但又觉得有点不踏实。她闭上眼,脑海中有许多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新月、星辰、屋顶,还有一个模糊的背影,耳畔仿佛是叹息声,“对不起”。
她只觉得脑中乱得如同浆糊,不由得将脸埋到被子里,看来,昨夜是真的醉了。
言欢的这次醉酒被颜清逸一连埋怨了好几日。她心里明白,颜清逸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上是埋怨她,其实,心里还是关心她。因此,她最近表现得甚是乖顺。
言欢也曾在书院内遇见过沐子晏几回,只是沐子晏依然顾我,一派高冷淡漠。每次遇见他后,因他的态度她总是无法释怀,每每她便暗嘲自己,到底何时才能够放下。
这一日“乐”课,季夫子照例拉了一众学子到后山去,只是,此时后山已是草木萧瑟,秋风摇落。浮碧潭畔,处处都是泛黄落叶。
这样情景下的乐器弹奏,自然都不是什么欢快的调子。季夫子倒是满意,如此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情景交融。
言欢有意不再弹奏《湘水云》,而是换了一首《秋思》,只是这《秋思》比那《湘水云》更是悲切,曲声呜咽,言欢几至弹不下去。
沐子晏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愈发晦涩难懂。
待得下课,众人便三三两两地回前山去。
走至半路,言欢忽然停了下来,左右翻找。虞子衡问她,“怎么了”言欢道:“我琴上拴的那个穗子不见了。”颜清逸别她一眼,“一个穗子有什么打紧,要你这样焦急。”
言欢干笑几声,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个穗子是红绫用了红丝线打的,上面还坠了一颗碧玉珠。上次因为那个留在浣花镇的鱼戏莲叶荷包,红绫便是老大不愿意。这次若是又丢了穗子,不知道她要怎生在她耳畔念叨。
她想了想,许是方才在潭边,她从套中取琴时无意中掉落了。
言欢便和二人打了个招呼,返身回去寻找。
她沿着山道走回去,越走越是人少,前面是几株高大的凤凰木,绕过便是浮碧潭。言欢走过去,却听有语声从浮碧潭那边传来。
她愕了一愕,这人此时还在潭边私语,怕是要说些私密之事,她并无意于偷听。只是此刻再走,怕会惊动说话的两人,倒显得她有不轨之意,她只有隐身在凤凰木之后,忍住不动。
只听一人道:“明日便是盂兰盆节了。”言欢立时听出,那人是青冥书院山长秦江池。另一人接道:“又是一年了。”这人竟是沐子晏。
她早听虞子衡说沐子晏乃是秦江池的远亲,如此两人一同出现倒也不太让人讶异。
浮碧潭边。
秦江池道:“你是否要为淑、”他顿了顿,到底还是藏了小心,继续道:“为你母亲供奉一下。”沐子晏点头,“自然。”他顺着秦江池的称呼,“算来母亲已故去多年了。”
说起这个盂兰盆节,言欢自是知道。七月十五,佛家会举行盂兰盆法会,供奉佛祖和僧人,济度六道苦难众生。而民间众人则开堂祭祖,报谢父母长养慈爱之恩。
书院明日也是休沐一日,放众学子回家祭祖。
“要说供奉,你可知你母亲有何心愿”秦江池问沐子晏。沐子晏摇头,“母亲故去时我还太小,所知也是听伺候母亲多年的忠仆说的。”
秦江池怔怔看了潭水一刻,慢慢道:“你名字里的这个‘晏’字,乃是你母亲所取,而‘晏’有“平安、安乐”之意,你母亲最大的心愿便是你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沐子晏一时默然。良久才道:“除了我,母亲她自己可有什么心愿”“她自己么”秦江池一时恍惚,“她是个极诗意的女子,喜爱春风、夏雨、秋霜、冬雪,也喜爱华灯璀璨,漫
第五十六章 怨偶
沐子晏出了客舍,沿山道向后山走去,杜渲抱着供品香烛跟在身后。
才出了客舍范围,前面山道转角处是一个供休憩的草亭。亭中正坐了两名女子。穿了秋香色比甲的那个是秦念卿,她扶着另一个穿了赭黄色交领襦裙的中年女子,那女子苍白消瘦,仿佛一阵风便会吹倒。
见到沐子晏过来,秦念卿忙唤道:“宁之哥哥。”竟似是一副等在这里的样子。
“何事”沐子晏淡淡问。秦念卿看了身畔中年女子一眼,“宁之哥哥,这是我娘。”
对于秦江池的夫人,沐子晏还是第一次见,他人虽淡漠高冷,却并非不知礼数,躬身稽首,“见过师母。”
那中年女子向旁边一避,“不敢,臣妇归州宁氏,怎敢担殿下这一礼。”她说得虽客气,听上去却是疏离得很。
沐子晏听到“归州宁氏”几个字,不由认真地看过去,宁氏也直直地看过来,唇畔不知怎地竟似有讥讽的笑意,“殿下不知道也不稀奇,想必我家老爷没有告诉您吧。”
沐子晏更是迷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夫人,你怎会在这里”却是秦江池。
沐子晏回过身,见秦江池正步履匆匆地走过来,神色间隐有焦灼之意。还未等他发问,秦江池道:“原来殿下也在这里,见过殿下。”他行了礼,见宁氏在一旁,又道:“拙荆身子不好,惊扰殿下了。”
沐子晏摇头,“是本王失礼了,早应该拜见一下师母才是。”
那边宁氏却是冷笑一声,向秦江池道:“老爷,你就没什么想要说的么”秦江池抬眼看她,目光闪烁,竟似带了几分威胁之意,他慢慢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这本也不是什么瞒人的,只是一直没机会说而已。”他转向沐子晏,“臣的夫人宁氏来自归州,合该也巧,据说与淑妃娘娘还是远亲。殿下是知道臣的,臣一直未说便是不想靠这个和殿下攀亲带故。”
沐子晏自是了解秦江池,依言点头,“老师多虑了。这原也不算什么,本王自是不会多想。”
他转向宁氏,神色温和了许多,“师母,您与我母亲是远亲,不知该怎么称呼”
沐子晏的母亲淑妃宁氏早亡,他成年后一直暗恨未能尽孝于膝前。因此,对与母亲有关之人便极是孺慕。只是,归州宁氏家族人丁凋落,到了他母亲这一辈几乎没剩什么人,所以,沐子晏从未见过母族的亲戚。此时听说秦江池的夫人与母亲有亲,立时便起了亲近之意。
宁氏听了沐子晏的问话,面上神情变了几变,眼神锐利地看了一眼秦江池,待发现他眼中威胁之意更是明显,到底是生了些微俱意,垂下眼眸,敛去所有情绪,“殿下客气了,臣妇怎敢与淑妃娘娘论亲,臣妇不过是旁支远系,殿下若非要论及,臣妇可算做淑妃娘娘的堂妹。”
沐子晏“哦”了一声,“那本王倒要称呼一声姨母了。”“臣妇不敢。”宁氏答得冷淡而恭谨。“那您可知道我母亲的一些事”
沐子晏语声含了希冀,宁氏身形一顿,慢慢抬起头来看他,
第五十七章 许你漫天星辉
沐子晏一路爬到山顶,杜渲紧随其后。
平日里他们只在书院及后山活动,这是第一次来青冥山山顶,没想到山顶风光如此之好。只见远处重峦叠嶂,奇峰罗列,姿态万千。其间云雾缭绕,如同仙境。近处则是野花绿草铺地,苍松翠柏为屏,当中还设了观景台一处。
那观景台高约数尺,沿阶而上,上有四面镂空亭子一座。置身亭内,极目远眺,只觉天高地阔,满目锦绣,万山千岭尽在一览。
山顶景色虽秀丽,但天气却不佳。只见高空飞云如墨,随风翻卷来去,竟似是要下雨的样子。
沐子晏皱了皱眉,他原本的打算似乎是落空了。眼见时辰不早,他只得将供品、香烛在亭中依次摆开,端端正正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又恭恭敬敬上了香。
天色渐暗,杜渲将带来的琉璃风灯支在亭内,自己则走到亭外去,远远地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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