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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脉梨花凉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轻碧

    耳听红绫继续道:“奴婢在客栈呆了三日,并未见到救命恩人。后来奴婢听说,言府其他人都已被斩首。奴婢心如死灰,又不能做什么,便一路向南方去了。后来,奴婢实在是惦念开阳。”她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衣襟上,慢慢洇开来,像是一朵朵开到极处的紫色花朵,“虽然府里的人都不在了,但是奴婢还是觉得,只要在开阳,就能距离大家近一些。所以,奴婢几经波折,还是回来了这里。”

    言欢听到这一句,心中一阵抽痛。红绫只觉得握着她的手转凉,侧头看向言欢,发觉她脸色不佳,疑惑道:“小姐,您怎么了”

    言欢只觉心口烦闷,脑中轰鸣作响,面颊上飞速没了血色,红绫一惊,提高了声音,“小姐。”

    她话音未落,殿外已冲进人来,是李晏和白伊、白华。

    李晏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前,一把将身形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便要晕倒的言欢揽入怀中,急急吩咐后面跟进来的白伊,“快把太医准备好的药拿来。”

    红绫一阵愕然,不由站起倒退了几步,眼见面前一阵忙乱,取药取水喂药安抚。过了半晌,方见言欢面色好转了一些,但也是无力地伏在李晏的怀里,做声不得。

    李晏看着红绫的眼神有隐隐的不满,声音冷冷如冰,“你方才都做了什么”红绫吓了一跳,只觉局促,讷讷道:“是不是、是不是奴婢说错了话”

    言欢勉强抬起手,去牵李晏的衣袖,嗔了他一眼,低低道:“跟红绫没有关系,你不要吓她。”李晏“嗯”了一声,遂不再说。

    言欢向着红绫微笑,虽然那笑容弱小得仿佛被暴雨即将打落的小花,看在红绫眼里,却觉得莫名的温暖。只听她道:“红绫,不关你的事,你不必自责,是我身子不太好。后来怎样了,你接着说。”

    “小姐怎么会身子不好”红绫疑惑,她这才发现言欢与当年有些不同,当年她还在乔装少年郎,潇洒风流,神采飞扬,身手又好,从来不肯好好地呆着,总是和颜清逸、虞子衡两人偷溜出府去,整日在外面疯跑,常常不到天黑不回来。而现在的她改换了女装,那眉梢眼角的风流恣意都已换做端庄大气,美丽依旧美丽,但看去苍白纤弱,却少了当年的明朗帅气。

    言欢轻描淡写道:“我这身子受过伤,所以------”她止了话头,“且不忙说我,你接着说,后来又是怎么到的缀锦阁”

    红绫神情转为黯然,“奴婢到了开阳,盘缠用尽,走投无路,正巧缀锦阁在招琴师。奴婢当年曾跟小姐学了一些,便去应招。”她声音越来越低,“后来身不由己,便改了‘绿




第一百三十五章 澄王的秘密
    言欢笑着嗔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哎呀,知道啦,你好啰嗦。”她语声娇软,呵气如兰,李晏心中荡了一荡,一时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是眸色深深地盯着她看。

    他二人这样的情形,王府诸人早已是见怪不怪,只做平常。眼见他们如此,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倒是红绫见此神情有些异样,只是望着他们出神。

    言欢瞥见了,轻轻捅了李晏一下。此刻,她业已恢复过来,便从他怀里直起身子,正襟坐好,“红绫,你怎么了”

    这样盯着人看到底是不太好,红绫有些许不自然,此刻见言欢来问,情急之下,想到一事,便问:“只是奇怪,姐姐是怎么知道我在缀锦阁的”

    言欢道:“也是巧合,你可还记得当年与我一同长大的颜家二公子颜清逸”红绫点头,“颜家公子么,红绫自然是记得的,想当年他没少跟着姐姐一起胡闹。”言欢听她如此说,不由笑了起来,“我们两个,再加上子衡,当年的确是太闹腾了些。”

    一旁的李晏见言欢笑得眉目舒展,看得出是真的开怀,他心中亦是欣慰。天知道他有多怀念她当年的随性自在,洒脱无羁,心无旁骛。如今他们虽都已历经磨难,千帆过尽,他仍希望尽他所能,惟愿她美好如初。看来,将眼前这个红绫带回到她的身边是个正确的决定。

    言欢好不容易收住了笑,继续道:“就是清逸说曾在缀锦阁见到一人似你,所以我便亲自去找你。”红绫吃了一惊,“姐姐来过缀锦阁”

    言欢点头,“只是那日不凑巧,你在接待贵客。我只能偷偷地去看了你一眼,确认了是你。”红绫更是惊讶,“姐姐,你可知道我那日接待的贵客乃是------”

    她偷偷地看了面无表情的李晏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

    当日有人以外地富商的名义以高出几倍的价钱前来为她赎身,鸨母自然是愿意。之后她便被送入一座高墙深院的府邸,她住了几日后才听身畔伺候的人说这里是毓王府,为她赎身之人乃是当今毓王的安排。虽然她今日见了言欢,才知道毓王是为了言欢才将她赎下。只是她当日接待的贵客乃是澄王,当着哥哥的面说弟弟的不是到底是不好,尤其说的还是当朝亲王。

    “是澄王是不是”言欢接道,“那日我便知道了。”她低低叹息,原本不想同她说起这些,怕她觉得不堪,怕她会难过,但这个终究绕不过去。

    “我知道,你定是受了不少委屈。”言欢同情地看着她,红绫却是摇摇头,“其实,比起旁人,澄王殿下倒还好。他虽然在缀锦阁常年包了一个座院子,还隔三差五地过来,每次都点我们‘芙’字辈的姑娘侍候------”她面上浮起奇异之色,“姐姐,此时我已不在缀锦阁,说出来想必也没有什么,澄王殿下真是一个怪人。”

    李晏听得心中一动,便问道:“澄王为何奇怪”红绫顿了一顿,想是未料到面前这个一脸漠然的冷面王爷会亲自来问。

    她略略局促,低头答道:“澄王殿下看上去虽温柔多情,每次来缀锦阁时都点上好几个姑娘,但他只要一关起门来,要么是一个人自斟自饮,要么是到后面的屋子里去,从来都不准我们靠近他。有一次一个姐妹耐不住上去撩拨了一下,竟然直接被打了出去。”她想着当时情形,仔细描述着,“澄王殿下对我们就像是对待房内的摆设一般,甚至于还经常对我们露出厌恶的神色。”

    言欢忽然想起那夜她与李晏于屋顶之上通过揭开的瓦片向下看时,的确是看到李恒一个人独自坐在一旁喝酒,而红绫等几个姑娘坐得距李恒颇远。只是当时她一心在寻找红绫上,只是略略看了一下,并未放在心上。现下想来的确是有些古怪。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何处不相逢
    言欢用了晚饭,早早就歇下了。她这一日说了太多的话,情绪大起大落,整个人自然是累极。

    李晏待她睡熟,方出了寝殿,进了书房,一进门便让人去唤白伊过来。

    他端正坐于书案之后。此刻,书房内只在案上燃了一盏宫灯,房中诸物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仿佛他自己明灭不定的心境。

    其实,他一直在等言欢自己将这五年的经历说出来,但是,她总是含糊其辞,他也只有从她身边人了解了。

    白伊进来。李晏直截了当问道,“你跟了你家大人几年了”白伊有些莫名,但还是老实答道,“奴婢跟在大人身边三年。”

    言欢一去澜沧五年,白伊只随了三年,怕是了解得不多,李晏有些失望,又问,“白华呢”白伊答,“她比奴婢还要晚些,两年多一点。”

    李晏知道恐怕是问不出什么,只得道:“你家大人在巫师神殿时如何”白伊道:“奴婢一进巫师神殿便被指派在大人身边伺候。大人身子一向不好,素日喜静,总是一个人呆着,也不大说话。”

    白伊的话里勾勒出的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言欢,这五年的悠悠岁月,难道她就是这般如枯井一般地过来,李晏忽然觉得鼻子微微发酸,他闭了眼抵住额头,向白伊摆了摆手,“你去吧。”

    转天是个晴日。

    言欢已将养了多日,再加上有红绫在身边软语陪伴,精神自然比平日好些。红绫见她颇有兴致,便道:“今日天气不错,姐姐不如带我去晴雪园看看。”

    言欢觉得这个提议甚好,立时命人准备。

    此时,李晏已出门上朝,并不在府中。白伊得了李晏叮嘱,要盯紧她家大人,不能冷了累了饿了,不能拿无关的事烦她,补药须得按时吃。但却并未说出门该当如何,她心中无底,但也不能阻拦。只得尽量收拾了一应能用得到的,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离了位于城南的毓王府,向着城东而去。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方才停在晴雪园门前。

    言欢这阵子宿在毓王府,从澜沧带来的丫鬟侍卫自然都跟在了身边,但宅子里也留了两个看家的仆役。此时,下了马车,见大门紧闭,门前尚算洁净,看来留守的仆役也算尽心。

    她牵着红绫的手,指给她看门上她写的“晴雪园”三个大字,给她讲这三个字取自“巧笑解迎人,晴雪香堪惜”的典故。方说到这里,却听身后有人接道:“随风蝶影翻,误点朝衣赤。”恰巧是这句诗的后两句。

    言欢愕了一愕,慢慢转过身来。只见隔壁府门前站了一个身穿黛蓝锦袍的男子,那男子眉清目秀,一身儒雅,唇畔带了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会让人觉得唐突,又适时地表现出了亲切之意。

    言欢却是倒退了一步,衣袖下的手指不由收紧。那男子竟是祁暮云。

    祁暮云上前一步,作了个揖,朗声道:“在下祁暮云,就住在隔壁。小姐想必就是‘晴雪园’的新主人。那日在下在花园里曾闻到从贵府飘过来的茶香,余韵清远,便想主人该是一位雅人。因此,一直想来拜会,不想主人一直不在。现下可算是见到了。”

    言欢今日乃是兴之所至,只做普通仕女打扮,身上是素绡翠纹裙,披了弹墨湘水披风。关键是她连面纱也并未配戴此刻,一张淡白梨花面就这样毫无遮挡地出现在人前。

    眼下,她避无可避,只得横下心来,蹲身一礼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心悦你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听在祁暮云耳中有如六月暑天里炸响的惊雷,隆隆刮过他的脑际,震得他心旌摇动,不能自己。他根本顾不上面前的那盏茶,只是抬起眼看着言欢,恍觉眼前一片虚幻光影,似有什么滑过面颊,他以指去拭,竟是眼泪。

    言欢看得分明,不忍道:“恨生,你又何必如此。”

    “言--欢--”他在唇齿间磨出这个名字,仿佛是要从心底里将它召唤出来,连同那些折磨了他无数个日夜晨昏,令他无法忘怀亦无法舍弃的过往,最终都化成一声幽长的叹息,“言欢,你终于回来了!”

    言欢亦是动容,“恨生,是我,我回来了。”

    祁暮云将头转向一侧,任凭悠忽而过的风将他面上的泪水吹干。言欢知趣地不去打搅,只是看着亭外出神。已是深秋时节,秋风咋起,落叶纷飞来去,恰似人纷乱如麻的心境。

    亭中一时默然。

    良久,祁暮云方转回头来,神情已平静下来。言欢重又给他续了一盏热茶,微笑道:“我只是奇怪,你怎么可能认出我当年我一直以男装示人,如今才恢复了本来面貌,照理你不可能知道啊!”

    “我早就知道。所以那一日救你回我府中,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祁暮云端起茶盏,面容隐在热茶的缥缈雾气当中,一时让人看不清楚。“哦”言欢讶异。只听祁暮云道:“就是当年你被罚于润晶馆抄《论语》的那次,你在窗边被花枝勾落了头上的巾带。”他微有些不自在,“当时,我、我就站在对面的树丛里。”

    “原来是你!”言欢惊呼。她清楚记得,当日她于润晶馆窗畔玩弄穿窗而入的花枝,头上巾带不慎被花枝勾落,以致于她一头乌发散开,当时对面树丛有人影一闪,她担忧被人看到从而引起对自己身份的怀疑,当时还大声质问是谁,结果从里面跳出了一只松鼠,这事才揭过了。谁成想过了五年才知道,树丛里不仅有人,这人竟然还是祁暮云。

    言欢扶额,“你、你、你到那里去做什么”祁暮云一脸无辜,“你被先生罚抄,我不过是想去看看你。”

    “罢了!罢了!”言欢无奈,“所以,后来你都是以女子身份看我的”祁暮云老实点头。

    言欢又羞又恼,不由得双手捂住脸,不去看他。

    当年她与祁暮云的初识乃是入学之时于青冥书院大门前她为他解围,并替他教训了无风起浪的周锦荣。彼时的他还身量未足,瘦小而文弱。但自那时起,她便一直以他的保护人自居。无论是教他练字,借以说明立世之道。为救他掉入浮碧潭,因不会水性差点丧命。还有西行路上的各种维护,渭水楼船暴风雨中,定边小镇青冥书院诸人分道而行时,她都因他不会武功而一力维护。自始至终,她都以男子身份做掩护尽心保护着他。却没想到,她一心隐瞒的身份早已落在对方眼中。

    但现在想来,因他知道她是女子,所以后来的诸多行为都看得出他也在保护着她。夏日浮碧潭畔一众少年赤身**,是他将她挡在身后;渭水楼船上去前后舱甲板,也是他不顾狂风暴雨,抢先推门而出;武威山中她偷偷裹伤,是他踏月而来,为她清理伤口,尽心帮她。

    言欢忽然想起一事,“当年西行游学,五原县我病倒请郎中那次,是不是你”祁暮云点头,“是。我想你必不愿郎中说出你的身份,所以,我事先允诺给他银子。”

    言欢有些哭笑不得,楞了半晌,“恨生,当年之事还是要谢谢你。”祁暮云却道:“你无需谢我,这些都是我愿意做的,正如你当年为我所做的那许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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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心由我
    言欢语声急切,但祁暮云并不回答。言欢提高了声音,“恨生!”突听得祁暮云的声音自她耳畔幽幽而来,带着几分失落和委屈,“言欢,不要推开我。”

    言欢一时愕然,随即是好笑,此刻,觉得委屈的更应该是她吧,手无缚鸡之力,还被他强行固着在怀里。

    “恨生,你冷静些。”言欢试图跟他讲道理,她感觉祁暮云稍稍离她远了些,她也随之放松了下来。她就知道,祁暮云性子温和恬淡,不是不讲理之人。只是她显然高兴得太早了,只听祁暮云咕哝了一句,“我不想放开。”说罢,一只手揽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颈,将她按向他,而他的脸也向她俯过来,他,竟是要吻她。

    言欢又惊又急,慌忙中扭过脸去,祁暮云的唇落在了她的鬓边。

    言欢愣了一下,更加使劲挣扎,而祁暮云似是生了恼意,任凭她如何努力摆脱,他始终抱她紧紧地。渐渐的,她只觉得头晕目眩,气息短促,身子一软,整个人便向下滑去。

    祁暮云也觉察她似有不对,仓促间托住她下坠的身子,只见她眉头紧皱,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几近晕迷。他一时手足无措,慌张问,“言欢!言欢!你怎么了”

    “姐姐!”“大人!”有两人疾步奔来,是红绫和白伊。

    二人慌忙从祁暮云手中来扶言欢,祁暮云楞在当地,忘了拦阻。

    言欢被她们扶到石几旁坐下。红绫让她靠在身上,白伊则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颗朱色的丹丸,急急喂到她嘴里。又取了一只空的茶盏,倒了红泥小炉座上壶中中尚且温热的水,喂她喝下。

    好半晌,言欢的脸色才好转过来,长出了一口气,从红绫怀里坐直了身子。

    祁暮云站在当地,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安排祁暮云至后园见面自然是言欢的主意,她还屏退了众人,只是想单独和祁暮云将话挑明。因此,方才祁暮云对她所做的一切白伊等人并没有看到。

    但白伊直觉这一切和眼前这个人有关,因此,她怨怪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心直口快道:“这位公子方才对我家大人做了什么,害的我家大人如此我家大人重伤未愈,一直在小心调养,就连出门尚且还是勉强的。”

    祁暮云越听越是心惊。其实,自他强抱她入怀起,他便一直心里觉得有几分怪异。言欢当年的功夫他是知道的,即便是前些时日重遇的那次,她受的伤也是因为内息有损,显然是身手仍在。但是,今日的她实在是太过柔弱了,就像是全无功力的普通人。

    他想张口去问,却因为方才之事心头尚留了几分尴尬,一时不好开口。

    言欢看了祁暮云一眼,她当惯了他的保护人,视他亦友亦兄弟,到底是不忍心出声斥责,末了只是暗自叹了口气,“白伊。”她吩咐道,“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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