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梨花凉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轻碧
杜渲看李晏目光定在纸上某处不动,伸头去看,待见到他正看着“祁暮云”的名字,便道“殿下是觉得这人可疑么?”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有个兄弟说,这个祁暮云进苏府的时候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大张旗鼓,总是低调自后院角门而入。而且,他官职虽低,但苏府诸人对其却甚是尊敬。”
李晏目光寒冽,“吩咐人跟着他,看他这几日都会去哪里,仔细些,别露了行迹。”
第二日一早,言欢自晨光中醒来。榻前已无人影,祁暮云不知何时已离开。她发现,虽然她仍无法调动内力,但总算双手未再被他绑住。她不知祁暮云是什么心思,但不再绑她便是在给她出逃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弃。因此,在看到送来的早饭以及汤药时,她不再拒绝,一律乖乖喝下。
用罢早饭,祁暮云仍未出现,言欢正思忖着如何寻找出去的机会,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言欢抬头去看,来人却是几日未见的红绫。她默然看了红绫一刻,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红绫当日可以毫不顾惜昔年的姐妹情份出卖她,她们之间的那点缘份也算是尽了,如今再见,不过是形同陌路罢了。
红绫的神情亦是冷漠里含了羞愤,“你以为我愿意来,若不是少主下令,我也不想见到你。”
“少主下令?”言欢疑惑反问,红绫冷哼一声,“少主说他有事出去,怕你一个人独处憋闷无趣,让我陪你来闲话。真是可笑,他不是不知道你我已是这般境况,竟然还提出这种过份的要求------”
红绫的脸上满是愤愤,颊边因此而起了淡淡的红晕。言欢微愕,脑中突然明白了过来,直截了当道“当年救下你的那个人是恨生,他救你是是因我之故,对不对?”红绫面上红晕更深,看着她的目光竟似带了恨意,言欢忽然笑了,“难怪你后来宁愿一个人住在晴雪园也不愿随我回王府,你喜欢恨生,是不是?”
红绫霍地站起,神情间有被旁人窥探心事的羞愤,似要夺门而出。言欢面上笑意更深,“别忙,咱们聊聊,我这有个可令他关注你的好法子,你要不要听听?”
红绫脚步一顿,眼中闪过挣扎,疑惑看向言欢,“你想怎么做?”言欢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坐下,好整以暇道“恨生现下里一心都在我身上,容不得旁人。但只要我走了,你就有了机会,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自然知道。”
红绫冷笑,“你不过是诓我放你走,我在他身边这许多年,他何尝有一日忘了你。”言欢也不着急,慢慢道“我这般不顾一切地急于逃开他,怕是他会恨极了我,你再让他看到你的真心,他亦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何况,我不用你放我走,你只要告诉我,我服了什么才压制了内力,再把解药给我,余下的我自己想办法就是。”
红绫默然半晌,言欢知道她到底是有些意动,也不催促,只道“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是利是弊你自己总该衡量得出的。”
红绫神情恍惚地走了出去,但直至晚间也未给言欢答复。爱意可以让一个人盲目,所以,言欢知道红绫必会同意,但若是她思忖过久,只怕会夜长梦多。她需得想个法子刺激她一下,只是她的法子还没想好,祁暮云却已回来了。
许是祁暮云将压抑在心底的心事都倾诉了出来,许是言欢不再表现出强烈的要离开的意愿,总之祁暮云的神情缓和了许多,仿佛又是原来那个文雅秀逸的翩翩公子,一进门便温和地问她这一日过得如何,甚至于还颇有兴致地要和她一起用晚饭。
言欢忽然便有了主意,淡淡道“今日红绫陪了我大半日,晚饭不如一起。”她说这句话虽不至于言笑晏晏,却也是和颜悦色,祁暮云这几日见惯了她的倔强、抵触、愤怒、狠绝,眼下见她如此柔顺平和自然是喜不自禁,便是她此时要天上的月亮他亦会同意,因此立时便派人招了红绫过来。
言欢可以算做是祁暮云多年的执念,如今他已对她表白,而她态度亦有所缓和。整个席间,祁暮云都是雀跃的,眼中除了言欢再无旁人,她吃饭的样子,低头的样子,偶尔看他的样子,在他眼中都是可爱的,他的眼里便只有她,恨不得记下她所有的一切。因此,虽是同坐在一张桌上,但红绫却成了可有可无的背景。言欢本就暗暗注意着红绫,后来发现她目光幽怨,嘴唇紧抿,指节曲起几乎泛白,而面前的食物一动未动,她便知道,红绫明日不来找她,最迟后日,她必会出现在她面前。
靖安坛内。
杜渲快步进来,将一只纸卷递至李晏的手上,低声道“是秦大人送来的消息。”李晏将那纸卷展开来看了一刻,眉目冷峻。
杜渲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李晏道“老师说,父皇下旨通谕百官,后日复朝。”杜渲想了一想,惊跳了一下,“难道是------”李晏点头,“是,苏厚照怕是要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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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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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晏将那纸卷放至一边,转身去看一旁墙壁上挂的舆图,以手比量了一下。派去调动开阳城附近陕安洲和庆安洲兵马的人已走了几日了,照理人马应在赶来的路上,若苏厚照定于后日发难,但愿两洲兵马能够及时赶到。
杜渲在身后又道“殿下,昨日属下在街上意外碰见了虞子衡和颜清逸,那两人向属下打听太子妃。”李晏心中了然,那两人都是言欢知交好友,定是发觉近段时日言欢失踪之事。只是他们又怎知道,这其间弯弯绕绕着实复杂,他找到了人,如今又将人弄丢了。
李晏心中黯然,便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佳人身在何处。
言欢料想的没错,第二日红绫蛰伏了一日,并不曾出现在她面前。而这一日祁暮云也不在别院中。许是她昨日的态度麻痹了祁暮云,她房门口的守卫业已撤去,也可以在别院内活动,只不过是仍由无忧陪着。但她只出去转了一刻便回了房,这一日再未外出,她不想引起旁人怀疑。
祁暮云当夜回来很晚,言欢早已上床就寝。她听到了房门开启的声音,也听到了祁暮云特意放轻的脚步声,她正侧身躺在那里,面朝着床里。因此,她便装作睡着的样子,一动不动。
祁暮云安安静静地走过来,无声无息地坐在她身后,既未叫醒她,也未来动她。似乎来此就只是坐上一刻。过了好半晌,依旧不言不动。言欢心中奇怪,几乎要忍不住转头去看。又过了良久,她听到身后的祁暮云似是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自言自语道“努力了这么多年,一切就只看明日了。”
言欢自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只是听他声音凝重,想来定是件大事。她忽然想起他曾提及的为父报仇,继承衣钵一事,心中暗忖也许他说的就是这个,明日他将大仇得报,只是当日他说得含混,她并不知道他的仇人是谁,他要怎么报仇。
又隔了一刻,他叫了她的名字,“言欢,”言欢竭力将呼吸放缓,生怕他知道她正醒着,耳听他继续道“当日我带你来时曾说过的,李晏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你。明日这些便唾手可得,虽然我知道你不稀罕,但我愿意都奉至你眼前,只要你能在我身边。你好好的,等我回来接你。”
他最后一句说得极低,仿似耳语,听去似痛苦又似甜蜜。言欢闭上眼,唯有默然。她同情他,却不能回应他。
彼时,明月在天,月光如水,穿窗而入,映在她面前的绉纱帐幔上,清影浮动,如梦似幻,不知何时,祁暮云已出门去了。
永熙二十四年,七月初十,《黄历》上书宜祭祀、祈福、冠笈,忌入宅、动土。
寅时四刻。
天色未明,距卯时上朝还有一个时辰。李晏早已穿戴停当,他今日穿了套太子冕服,玄衣纁裳,朱缘大带,四彩大绶,蔽膝四章,气度华贵雍容,令人不可逼视。
今日他将于朝堂上与苏厚照最后一战,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方打理好一切,姚铛进来,低声向门旁的杜渲说了几句。“怎么了?”李晏问。杜渲上前,“属下们查到祁暮云的行踪了,他最近每日都去京郊的别院。”
“京郊别院?”李晏心中微动,那是否说明言欢也在那里?他一摆手,“走,去那间别院看看。”
杜渲犹豫了一下,“殿下,就快上朝了。”李晏顿了一顿,看了眼自己身上庄严的太子冕服。的确,比起眼下这条关于言欢行踪线索的不确定性,他在朝堂之上要做的却要更明确些。但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仍旧大步向外走。
杜渲不顾主仆之别,上前拦住他,“殿下。”李晏知道他的意思,今日朝堂上必有一战,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只是,他心中惦记言欢,没有什么比她更为重要。
“若是殿下不放心,不如让虞子衡大人和颜清逸公子去别院看看?”杜渲提议道。李晏想了一想,眼下这个办法虽折中,却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又细细想了一遍,点头道“再派些人,让姚铛领着。若是、若是太子妃果真就在那里,记得万事都先把人护好了再说。”
寅时五刻。
李晏理了理冕服衣袖上的褶皱,沉声道“走,该去上朝了。”
寅时七刻。
宫城祈安殿前的广场上,文武百官已列队站好,单等殿门开启,便会鱼贯而入,参加已停了多日的朝会。
夏日的清晨,空气中还泛着微的白雾,众臣就站在稀薄的雾里,垂眸敛息,等待入朝。一切似乎都与往日一样,又似乎有些不一样。今日殿门前、一眼望去,广场上驻守的官兵似是格外多了些,人人甲胄加身,神情冷肃,无端端地令人紧张。
卯时初刻。
祈安殿大门开启。百官们昂首挺胸,依次入殿。
明帝已多日未上朝,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朝臣们自然议论纷纷,有敏感些的,暗自猜想朝中风向是否会有变化。自日前接到恢复朝事的旨意,总算是放了一颗心回到肚子里。只是,当今日恢复早朝第一日,他们于祈安殿内站立多时,明帝仍未出现后,放在肚子里的那颗心又拎了起来。
卯时三刻。
明帝仍未出现。百官列队于高昂深阔的殿宇下,忍不住窃窃私语。
与此同时,京郊别院内。
祁暮云天不亮时就已离开别院,红绫见人已走了,不多时便出现在言欢房内。望向言欢的目光虽依旧冷若冰霜,但好歹没有了妒恨之意。
“可是想好了?”言欢笑吟吟问。红绫并未回答,只道“走!”“去哪里?”言欢微愕。红绫冷冷道“你不是要解药么?虽然我手上没有,但我知道哪里有。”
言欢随着红绫出了房门,此时晨光熹微,天色微明。二人沿着抄手游廊走至前院,停在一间厢房的门口。
红绫道“这里是少主的书房,少主通常将丹丸都放在书案下的抽屉里。你服下的叫做化功丹,解药亦在里面,你自己可直接去取。但你记得,这里是你自己找来的,跟我可没有半点干系。”
她说罢转身就走,言欢明白她这般小心自然是为自己留了后路,也不拦着。红绫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转来,“这个还你。”说着自袖子掏出一个东西递给言欢,言欢接过,发现是她的灵镯。灵镯是那日她中了软筋散后,被红绫收了去。如今,终于物归原主。
红绫见她接了,再度转身远走,言欢看着她渐去渐远的背影,忽然道“红绫,虽然矫情了些,但我还是想说,毕竟当年姐妹一场,即便情份不在,我仍希望你能一世安宁和乐。”说罢,她径直推开那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红绫顿在当地,虽然并未回头,但神情却是变了几变,眼中恍然闪过一抹水光,却在不知从哪里拂来的风里慢慢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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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意外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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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果真是一间书房,沿墙是一溜书架,当中一张大案,旁边设了放卷轴的卷缸。言欢顾不得细看,直接走向那书案。按照红绫所说,解药应该放在书案下的抽屉里。
她绕到那书案之后,看到那里并排着三个抽屉,抽屉并没有上锁。言欢随手拉开其中的一个,里面规规矩矩地放着几支狼毫笔并一方砚台。她又拉开另一个,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铁盒。
言欢将那铁盒取出,打开来发现里面竟是一把飞镖,尖头薄刃,后面一个小小的握柄,握柄末端雕了一朵小巧的梅花。她突然愣住了,这样子的梅花镖她是见过的。
当年,他们青冥书院一行人西行游学,被心怀鬼胎的卫虎阻于武威关前,后来虽因李晏之故通关而过,但在定边客栈又被乔装成匪徒的卫虎追杀。当时,卫虎还垂涎于她的美色,差点将她掳走。最终李晏和飞羽卫将卫虎擒下,关在当地一处富户的别院内。但正在拷问幕后指使之际,卫虎却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支梅花镖穿眉心而过,当场身亡。记得她当时还追了出去,在夹道中搜寻刺客踪迹。刺客未寻到,倒是遇到了据说给梁老夫子送午饭的祁暮云。只是当时她一心以为祁暮云不会武功,只是个单纯斯文的书生,所以丝毫没有怀疑。现在看来,当年杀死卫虎的那个人恐怕正是祁暮云。
祁暮云要杀卫虎,自然是不想卫虎供出安平王有谋反之心。而现在她已知道当年安平王有反意乃是苏厚照在背后唆使逼迫,祁暮云是否与苏厚照也有所关联。又想到祁暮云所说的外祖之事,外祖要求他为父报仇云云,苏厚照是否就是他的外祖。那么,他的父亲到底是谁?
言欢越想越是骇然。祁暮云这几日再未提李晏,所以他当日虽说派刺客刺杀李晏,现在人应是无事。她只觉她需得马上出去,找到李晏,把这一切都告诉他。
言欢急忙拉开第三个抽屉,抽屉里放了许多小小的瓷瓶,瓷瓶都是一对一对放置的,显然一瓶是丹丸,另一瓶即是解药。她一个一个拿起来细看,瓶上都贴了小签,分别是软筋散、须弥丹、清心丸、洗骨丸、化功丹。她找到和化功丹放在一起的那只瓷瓶,瓷瓶里的显然就是她需要的解药了。
言欢相信红绫的话,她服下的就是化功丸,而眼前的这个是真的解药。红绫没必要骗她,即便是红绫再不顾忌她们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妹情份,想让她死,也不会让她死在别院之内,死在祁暮云眼前,那只会令祁暮云更加忘不了他。而眼下最希望她离开的就是红绫。
她打开那只瓷瓶,倒出一颗朱红色的小丸,想也不想便仰头咽下。她站起身,出了书房。解药药效的挥发需要时间,她现下里要做的就是等待解药起效,然后快些离开这里。
言欢又回了自己这几日住的屋子,将一直藏在枕下的梨花佩取了出来,在腰间系好。她又看看了四周,这间屋子的一切都是祁暮云准备的,都不属于她。她也没什么可带的,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亦是。
她正想着,冷不防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了开来,紧接着红绫跌跌撞撞闯了进来,“快、快快、快走,有人来抓你了。”
言欢一惊,莫非是祁暮云根本就不相信她,一直在防备于她,所以派了人暗地里监视,一见她在伺机逃走,便立即动手来抓她?她现下里要做的自然是快点逃离这里。只是,眼下她方服下解药不久,功力还没有恢复,要逃走只怕是难。
她脑中正转着念头,一旁的红绫已扯着她向外奔去。方奔至院门前,院外已涌过来一队衣甲鲜明的官兵,正好与她们迎面碰上。为首的看了她一眼,吩咐身后,“就是她,抓人!”
言欢倒退一步,突然有人挡在她身前,她定睛看时,竟是无忧。
无忧竟然会拦着来人,显出一副护着她的架势。言欢一时愕然,身旁的红绫靠近她低声道“这些都不是别院的护卫。”
言欢愈发奇怪,既然不是祁暮云的人,谁又会到这里来抓她。
却听无忧大声道“大胆,你们谁敢动少主的人。”那为首的道“咱们自是不敢,只是少主尚且要听老主子的话,你一个小小丫头还不让开。”无忧仍在坚持,“少主不在,奴婢不敢擅专,若是少主回来见不到人,生起气来怕是谁都担待不起。”那为首的却是伸手将无忧一推到一边,“少主若是有疑问,让他自去找老主子问就好了,本将奉命办事,你莫要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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