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梨花凉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轻碧
言欢兴冲冲奔过去,道:“沐子晏,你是要教我射箭是不是”沐子晏淡定自若,“今日先纠正姿势。”言欢乖巧道:“好。”沐子晏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她。言欢仔细去看,却是一副鹿皮护手。沐子晏并不看她,只是淡淡道:“戴上。”原来这些他都替她想到了。
她刚想道谢,却见他兀自别着脸不看她,耳后却有可疑的红晕,莫非,他是在不好意思么原来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冷酷和不近人情啊。言欢忍住笑,忽然将手拢在嘴边,对着远处大声道:“谢谢你,沐子晏。沐子晏,谢谢你。”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一波一波传播开去。她听那声音回响,眼睛骨碌碌一转,仿佛是自言自语,“叫‘沐子晏’太生份了些,不如,我叫你‘阿晏’吧。”她也不管沐子晏是否同意,又大声道:“阿晏,阿晏,阿晏------”这一次声音回荡得更久。
沐子晏只是静静看着她,嘴边不知何时已有了笑意。
言欢唤了半晌,回首看沐子晏,见他仍是冷静如斯的模样。她故意道:“阿晏,莫非我这样叫你是亏了那你可以叫回来呀,不如,叫我‘阿欢’,如何这个名字可从未有人叫过。”她扑哧一笑,人已跑了开去,自去拿弓取箭了。
“阿欢。”沐子晏低喃,看着她奔跑开去的背影,一时痴了。
&nbs
第三十五章 休沐
言欢出了青冥山山门,发现自家的马车早已等在山脚。在书院内关了月余,她原本还想拉着颜清逸、虞子衡回开阳城好好逛逛,眼下看来计划有变,只有先回家去了。
马车碌碌,驶进了城东言府。
言氏出自夜陵。夜陵乃大楚名城,文人墨客代代层出不穷。言氏是夜陵大族,说是累世书香也不为过,且屡有入朝为官者。到了言欢父亲言亦真,已官居正三品内阁大学士。内阁大学士可辅理朝政,且有票拟权,既对奏章批拟意见,权柄颇大。但言亦真颇有些文人风骨,并不专权弄权,故一向官声不错。
言府宅院虽大,却并不奢靡浮华,处处大气中透着雅致。
言欢在侧门处下了马车,守门的老仆见她下来,笑眯眯道:“二公子回来啦。”言欢亦笑眯眯回答,“是啊,钱伯,回来啦。”一边说着,一边蹦蹦跳跳地进府去了。
她穿过前院夹道,过了二门,径直进了后宅。她要先去拜见母亲黄氏。
言欢进门时,黄氏正坐在罗汉榻上缝一件衣袍。黄氏也是夜陵人士,虽家世不显,但为人知书达理,温婉贤惠。一贯待人宽厚,即便是对下人也未曾说过重话。
言欢一见那衣袍艳红如霞的颜色便知是做给她的,她蹭上前去,将那衣袍推至一边,就势趴到黄氏膝上,“阿娘,莫要做了,菁玉衣服够多了,当心坏了眼睛。”黄氏掩不住一脸笑意,摸着她的头发,道:“是菁玉回来啦,快让阿娘好好看看,阿娘的菁玉是瘦啦,还是胖啦”言欢抬起头,将脸凑到黄氏眼前,“那阿娘快看看。”她点着自己的脸,“阿娘,你看,没瘦也没胖,而是更好看了,对不对”、
黄氏被她逗得直笑,拍了她的脸颊一下,道:“淘气!”又道:“你爹爹和哥哥都在前院书房,你先去拜见了再过来,一会阿娘吩咐厨房给咱们菁玉做些好吃的。”“好啊,好啊!”言欢拍着手站起来,却是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道:“阿娘,菁玉去啦。
黄氏笑着点头。
言欢方出了房门,冷不防旁边有人冲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只听那人道:“小姐,不是,公子,想死奴婢了。”她定睛细看,却是她的贴身丫鬟红绫。红绫淡眉细眼,长相普通,好在皮肤极白,倒遮盖了容貌上的缺陷。
言欢以一根手指挑了红绫的下巴,故作玩世不恭道:“哎呦,我的红绫美人儿,本公子也想死你啦。”红绫本来眼眶有点发红,被她这样一闹,噗嗤笑了出来,“公子又来胡闹。”言欢道:“哪里胡闹了,本公子说的是实话。”红绫却憋着嘴道:“公子说这个好没意思,若是真有这个心,当初为何不带红绫去书院。”
言欢是真的为难,“青冥书院学规甚严,本公子怎敢。”红绫自然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叹了口气道:“奴婢明白,只是奴婢不舍得公子。”言欢拍拍她的肩,安慰道:“红绫乖乖的留在府里,本公子一有休沐便回来看你,如何”红绫点点头,“奴婢自然是听公子的了。”
言欢道:“公子我要去前院拜见爹爹和哥哥,你且回去等我,稍晚点我再过来。”红绫点头称是。
见红绫离开,言欢偷偷地松了口气。红绫与她年纪相仿,才几岁大便被卖来了府里,父母是谁一概不知。而自她懂事起便跟在她身边,除去主仆身份,两人自小便如姐妹一般一起长大,情分自然非比寻常。她对红绫一向不错,红绫对她也是忠心。从小只要有她的,就有红绫的。只是红绫性子稍稍内向,且嫌敏感了些。好在她大大咧咧的性子
第三十六章 梨花糕
言亦真对长子言乐不假辞色,对言欢这个小女儿却是纵容得很,闻言笑道:“怎么才回来,是不是书院的日子不错,都不舍得回来了。”言欢做了个委屈的表情,“爹爹,当初可是您非要把菁玉送到书院去的,现在竟然还来说菁玉的不是!”
言亦真哈哈笑起来,“好,好,都是爹的不是。”他笑了一刻,关切问道:“你在书院如何”言欢头一扬,“您的女儿我可是堂堂言府二公子,自然是不错。这次小考,菁玉可都得了‘优’的。”“优”言乐插言,“别的还好,射箭也是‘优’”
“当然!”言欢答得理直气壮,猛然想起她的这个“优”,沐子晏可是功不可没,表情忽然微妙起来。言乐窥她神情,有些奇怪,问道:“菁玉,你在书院到底如何,莫不是交了什么新的好友。”言欢脑中想着沐子晏的样子,低头浅浅一笑,“算是交到了一个。”
一想到沐子晏,言欢忽然想起,既然出了书院,是否也该带点什么给他,权当是谢师礼也好。她想到便做,向言亦真和言乐行了一礼,道:“菁玉去去就来。”
言欢出了书房,一壁走一壁想,到底要送些什么呢,笔墨纸砚太过普通,冠带玉佩感觉有些奇怪,正想着,见一个丫鬟托了一盘点心过来,不由计上心来,拐弯向厨房去了。
言欢不过是突发奇想,她从来不事厨事,进了厨房忙活了半天,在厨娘的帮助下,勉强做了两盘梨花糕。晾凉,包好。
准备好了点心,言欢便觉得这一日似乎分外漫长,原本是日盼夜盼,希望快点离开书院,可是,眼下却盼着时间过得快点,马上回到书院去。
好不容易盼过了午食,又与家人闲话了一会,言欢便借口要回书院温课,急急地回书院去了。原本她是约了颜清逸、虞子衡一起的,料想他们二人不会如此之快,她实在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直到进了青冥书院大门,言欢才醒悟过来,她回来得如此之早,沐子晏说不定还未返程。她微微有些失落,慢吞吞地一步一踱向客舍走去。
经过讲堂,见一个稍嫌瘦弱的身影抱着几本书和一摞纸正走向内走去。今日竟然有人比她还早,言欢有些惊讶,便向那人“喂”了一声。那人回过头来,却是祁暮云。她猛然想起,祁暮云家在西洲,休沐了也是无处可去,心中便生了同情之意,上前关切问道:“今日休沐,你来这里做什么”祁暮云低下头,脸微微红了,言欢不赞同道:“哎,我说祁暮云祁公子,你太过软弱了些。得改,不然总会被人欺负。我想罩着你,又不能时时在你身边。”祁暮云“嗯”了一声。
言欢道:“你是要去温书么”祁暮云点头,又摇头,“我、我去练字。”“哦,”言欢来了兴致,“你练什么体”一边说着,一边去看他手上拿着的那摞纸,祁暮云便举到她面前,展开给她看。
言欢看得认真,祁暮云的字看不出什么体来,但一笔一划,圆转如意,也算是有些功力。
祁暮云讷讷道:“我的字太过温吞了。”言欢看了一刻,道:“其实也还好,若你想要更有风骨些,我倒有一副好字帖,你等着,我去给你取来。”她说做便做,一溜烟奔回客舍去了。祁暮云看着她的背影,再看被塞在手里的那包点心,一时神情莫测。
只一刻,言欢便将字帖取回,递给他,“你的字是有些温吞。喏,这副字送你,是我最推崇的一句,‘君子当自强意坚,方不堕青云之志’。先贤的这两句话,说得极有道理。”
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见祁暮云一眨不眨地看她,想起他们尚站在讲堂门口,不由得失笑,“我便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莫要吓到你。”说罢,她转身便走。她走着并不回头,只抬了一只手在身后挥着,“不耽搁你了,我回去了。”祁暮云张
第三十七章 和鸣
青冥书院新一月开启,本月增开新课--“乐”。
教授“乐”的季夫子是书院里唯一的女先生,虽然看上去并不年轻,但眉眼明秀,举止娴雅,年轻时定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季夫子的授课方式有些特别,头些时日,先在学斋内讲授云门、大咸、大韶、大夏等古乐。待讲授完毕,方才令众人选定乐器,并自行练习。待众人稍稍掌握些门道,直接拉了一众学子到后山浮碧潭去,在潭边大大小小的青石上坐定,令众人依次弹奏。
季夫子曰,雅乐应融于山水之间。众人从未见过此等方式,眼见头顶青天白云,身周青山叠翠,脚下一汪碧潭,潭中有飘落的翠叶花瓣,一时令人心旷神怡得紧。
言欢自然选了琴,她幼时便对琴感兴趣,言亦真便给她请了南地著名操琴大师文姬。言欢聪慧,又肯吃苦,如今已在琴技上浸淫多年,自然是技艺精绝。只是此技她平日只是娱己之用,很少招摇,故知道的不多。
轮到言欢,她将琴小心自琴套中取出,盘膝坐好,将琴稳稳放于腿上,凝了凝神,素手一抬,纤指一拨,不知怎地,竟然是《湘水云》的调子,这曲调自那日润晶馆她听过后便已存在于记忆里,如今自然而然便弹了出来。
《湘水云》本是箫谱,由箫化出,曲调深沉凄清,如今以琴发声,却增添了清高孤寂之意。
言欢指尖轻拢慢捻,曲调如水流泻,若高山清泉,如回风漫卷,流畅而婉转。琴音高低错落,时而如低语,时而如轻喃,缠绵而有情。她本就风仪出众,袅袅琴音中,她坐于碧水之畔,肤光胜雪,白衣翩翩,一头青丝随风飘飞开去,更添容色十分,众人都看得呆了。
人群中的周锦荣更是张大了嘴,口水都似要流了下来。不远处的祁暮云看到了这一幕,目中隐隐有厌恶之色,甚至于还含了几许担忧。
沐子晏远远站在一旁,认真地看了一刻。趁众人都沉浸于琴声之中,转身进入林中去了。
过了一刻,不知何处有箫音传来,众人俱都是一怔。那箫音起初只是淡淡一缕,轻缓的徘徊着,仿佛只是在试探。渐渐地,箫音高昂起来,与琴声不断应和。箫声清越,激扬如飞瀑;琴声低喃,飘渺如风絮,二者交织在一起,却又极是和谐。一忽如江河入大海,一忽如浅溪过石滩。突然,箫音拔高,琴音转急,到了极处,猛地琴停箫歇,一曲终了。
众人均听得神魂俱醉,久久未动。过了良久,才回过神来,纷纷鼓掌叫好。
言欢抬眼去瞧,场中并无人吹箫。她心中一动,想起上次演武场沐子晏递给她的那包她觉得眼熟的乳饼,便在人群中仔细寻找,发现沐子晏果然不在其中。
趁着下一个学子弹奏,众人已不再注意她,言欢将收好的琴往颜清逸怀里一推,默想着箫音传来的方向,偷偷寻音而去。
她独自穿行在林间,走了没多远,见前方一棵树下,有一少年正背对着她立那里。那少年与她穿了一样
第三十八章 傻孩子
言欢吓了一跳,急忙冲过去扶。她扶住了吴婆婆,却没抓住她手上的包袱,那包袱被甩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都掉落了出来。言欢定睛去看,发现净是些吃剩的蒸饼、窝卷之类。
吴婆婆站稳了脚,见是言欢,道:“老身老眼昏花的,不中用啦。还得麻烦言公子。”言欢道:“哪里那么麻烦,您小心些才是。”
吴婆婆蹲下身去收拾包袱,言欢也去帮忙。吴婆婆道:“不用,不用,别污了公子的手。”言欢问吴婆婆,“婆婆这是要去哪里”吴婆婆叹了口气道:“老身家里还有个小孙子,叫莲笙,满十三岁了。老身这是拿些剩饭回去给他。”
言欢听得心酸,忙道:“婆婆何必拿这些剩饭,在下身上还有银子,婆婆如不嫌弃------”吴婆婆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言公子,你若如此便是瞧不起老身了。”言欢未料到这个吴婆婆有如此气节,又是钦佩又是羞愧,“婆婆,是言欢思虑不周。”吴婆婆笑道:“老身知道公子是好心,若是公子真有这个心,不如将剩饭多给老身些就是了。”言欢使劲点头,“就听婆婆的。”
如此一连几日,每次到斋舍用餐时,言欢总会多要一些,象征性的进一点点,余下的都留给了吴婆婆。至于她自己则是回斋舍偷偷拿些点心糊弄糊弄。
这一日仍是如此,言欢将饭食俱都留给了吴婆婆。她出了斋舍,径直回了客舍,随手拿了一枚桂花糕,坐在客舍外的长廊下慢慢地啃。耳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颜清逸和虞子衡吃罢饭回来了,并未回头,只道:“清逸,你和子衡那里还有没有点心,我这里的快吃完了。若是你们那里也没有,我怕是要饿肚子了。”
“莫非是斋舍的饭食不合你的口味”有人出声发问,不是颜清逸的声音,言欢豁然回头,呆了一呆,竟是沐子晏。她手里尚拿了半块桂花糕,嘴边还有几星糕饼碎屑,就那样木呆呆地看着沐子晏越走越近。
沐子晏看她傻傻的样子,有些好笑。又问了一句,“你不喜欢斋舍的饭食么,我见你这几日都不大吃饭。”言欢才醒悟过来,原来她这几日的行为都被他看在了眼内。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刚想说“我是不大喜欢”,就像搪塞颜清逸和虞子衡那样,可是,眼见沐子晏眸色深深地看过来,言欢忽然就失去了勇气,“阿晏,我告诉你,我只告诉你一个,便是清逸和子衡都不知晓。”
她慢慢将吴婆婆的事一一说了。沐子晏听了,半晌默不作声。言欢看他一眼,见他兀自盯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疑惑地去牵他的衣袖,“莫非我做得不对”沐子晏低低道:“真是个不让人放心的傻孩子。”言欢并没有听清,问他,“你说什么”沐子晏神情间微有不豫,提高声音,“此事你莫要再管了,吴婆婆的事我来想办法。”“嗯,好。”言欢答得痛快,她并没有问他想什么办法,也不知为什么,她对他似乎有着全然的信任,她相信他定会做得很好。
沐子晏这才和缓了面色,瞥见她嘴边糕饼碎屑,便下意识地抬手帮她擦去,手指不经意碰到她唇边,只觉得有软软的东西拂过他的掌心。他迅疾收回手去,整个人突然僵在那里,久久作声不得。
言欢却并未发觉,仍旧一口一口去咬那块桂花糕。良久,沐子晏才恢复了常态,见她吃得香甜,忍不住问,“你喜欢吃这个”言欢摇头,竟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这几日都吃够啦,若是不吃,那还能吃什么。”沐子晏无声叹息,道:“你等在这里。”说罢,转身而去。
没过多久,他去而复返,手里竟提了个食盒。言欢张大了嘴,看他将那食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在廊下几案上一一摆开,卤煮鹌鹑、炙羊肉、乳油窝卷、笋丝鸡脯、银苗菜,正是今日斋舍的午食。言欢一脸的钦佩,时辰已过,斋舍早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到这些的。
“过来,”沐子晏向她招手,“
第三十九章 落水
不久之后,言欢便知道了沐子晏的办法。也不知他做了什么,管斋舍的书使以辛苦为名,每日里给仆役多备了一份饭食。如此一来,既全了吴婆婆的面子,又解决了问题。这般两全其美,言欢自然是对沐子晏钦佩不已。
夏日炎炎,暑热渐起,知了疯鸣。
学子们散了学,都三三两两的跑到后山去,那里山高林密,既可乘凉,又可游玩。何况还有浮碧潭在侧,趁无人时跳下潭中嬉戏,可谓夏日里的天大美事。
对于言欢来说,徜徉山林还可以,下潭自然是不去的。
自从那日演武场树林发现周锦荣欺负祁暮云后,言欢有事无事总是叫着祁暮云一起。也许是沐子晏教训周锦荣的那一脚,他竟然偃旗息鼓,再也未曾生事。
此刻,她与祁暮云正行走在林间。原本还有颜清逸与虞子衡一起,只是他们二人一时兴起,也下潭玩水去了。祁暮云尚算够义气,只是跟在她身侧。
她看了眼身畔的祁暮云,他虽仍是那样一副苍白文秀的模样,但整个人却也长高了许多。书院数月,祁暮云人极聪慧,课业甚佳,且已一改当初唯唯诺诺的模样,眉宇间隐然有了坚毅之色。她暗自点头,道:“你自己觉不觉得,你现下与初入书院时已大不相同。若是见你现在的模样,只怕你双亲也要认你不出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