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梨花凉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轻碧
青冥书院富有整座青冥山。书院便依山而建,亭台楼阁,层层叠进,错落有致,且一律白墙青檐,朴实庄重,典雅大方。
进了大门,便有书院书使迎上前来,书使素日协助夫子管理学子,日常也管理书院杂事。书使问明他们三人身份,便引着他们向内走去。
走过一段青砖甬路,然后再进二门,又走了一段甬路,方见一座三层楼阁,高大轩昂,那书使道:“这里便是讲堂,以后,夫子便在这里授业。”想到他们要在这里日日接受夫子教导,言欢不觉有些头痛。
书使指着讲堂旁夹道,“从那里过去乃是祭殿,供了孔孟先贤,每月初一、十五,春秋两季祭典,都是要由山长带领来此朝拜的。对了,还有新学子入学,你们明日一早便要来此行祭礼。”
又指了讲堂另一侧,“那里是斋舍,每日卯时、午时、酉时备有饭食,过时不候。”三人听得一愣一愣,他们向来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几时吃便是几时吃,今后若还是这样,怕是都得饿肚子了。
过了讲堂,是数级台阶,缓缓升高,显得台阶之上那栋楼阁比讲堂更为宏伟,“那是藏书阁。”书使道,“当然,那里可不是人人能进的地方,需要山长批准。”
藏书阁旁边是一个小小花园,亭台水榭一应俱全,只是都是具体而微,精巧雅致。
从藏书阁旁边的小路沿阶而上,树木葱茏间,不时可以看见屋舍一角,星星点点,也不知有多少。书使道:“这里便是学子们的客舍了。“那里,”书使指了藏书阁另一边的小路,“那里是山长和夫子们的屋舍,无事莫要去打扰。”
书使继续道:“演武场在后山,今日便不去了。另外,后山还有一处,名曰倚泉轩,
第二十六章 拜师礼
三人进了讲堂。
讲堂一层是间大堂,里面早已立了今日刚来报到同他们一样服制的学子。言欢一眼望去,倒是有不少熟面孔,素日里京城走马,各府饮宴时也是见过的。言欢性子开朗活泼,为人大大咧咧,并不因为谁家门阀高低,或是朝中权柄不同而区别对待,在她眼中皆是一视同仁,因此,若说京城中比较受欢迎的世家公子,言欢也算排得上的一个。
此刻,见到言欢,大家都纷纷见礼。言欢这里闲话两句,那里低语几声,说得兴起,便勾肩搭背相视大笑,混得如鱼得水。颜清逸无奈摇头,和虞子衡道:“你看看他,又人来疯了。”虞子衡也笑,“他自来便是如此,你我又不第一日认识他。”
那少年此时方进门来,见言欢被众人围在中间,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神情依旧淡漠,但眼中却是微微一凝,似乎是不屑,又似乎是不满。
人群中,祁暮云也在,他微微垂着头,交握着双手,一副局促之态。偶尔抬起眼来,偷偷向言欢这边瞥上一眼,便又垂下头去。
周锦荣也赫然在内,那身学子服穿在肥胖的他身上十分别扭,紧绷绷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裂开来。他看到言欢,不由自主便向言欢那边凑过去,面上带着讨好的笑意,言欢扭头瞥见他,眼睛骨碌碌一转,笑着问,“怎么,想让本公子看看你的内伤么”周锦荣想到书院门前的尴尬,一面道:“不用、不用。”一面傻笑着后退,直到退入人群背后去了。
此时,有书使道:“山长及夫子们到。”言欢急忙回了颜清逸和虞子衡身边,肃手站好。其他学子们都收了嬉笑之态,端端正正站在当地。
只见一队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个身形颀长,面容清癯,颌下飘了三绺长须,但面容颇为严肃,想是山长秦江池了。
秦江池带着一众夫子在上首坐下。
书使唱喏,“达人事教,善者为师;德高为师,行为世范;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今之拜师礼,是谓大礼法也。”唱罢,道:“众学子跪。”
众人依言朝着秦江池与夫子们跪下,书使继续道:“一拜师者收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二拜师者辛劳,叩首,再叩首,三叩首;三拜师者授业,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如此一番三拜九叩大礼,极是庄重肃穆。
待众学子拜后起身,秦江池方开口,“望尔等谨遵师承教诲,不学旁门外道,一门深入,长时薰修。”
他扫视堂中诸人,言欢不经意发现,秦江池的目光在经过那少年时却略略顿了一顿,但只是片刻,又转了开去。
拜师毕,书使捧了只长长的卷轴上来,由两人展开,书使道:“现宣青冥书院规条,凡入此学者,务必遵之守之。”念到这,书使顿了一顿,方继续道:“忠信为本,顺于父母,友于兄弟,睦于宗族,诚于朋友。闻善相告,闻过相警,患难相恤。尊师重道,明理躬行。不得衣冠不整,不得私自外出、不得赌博、斗殴、豢宠、饮酒、代笔、懒惰、奉承,以上如有违背,情节轻者规劝、责备,情节重者除籍。”
言欢初听那长长卷轴乃是书院规条之时,微有张口结舌,待听得书使一一念来,不由暗暗点头,青冥书院之所以享誉天下,的确不是浪得虚名。但转瞬她又有些苦恼,“不得私自外出”这条可真是要了命,以后只怕真的要日日关在这书院里了。
规条宣读完毕,学子们一一奉上束脩。拜师礼此时便算是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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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守护
待学斋内人走得差不多了,沐子晏才慢吞吞站起。出了讲堂,沿着甬路走向后山客舍。方走至藏书阁,却见阁前小花园的亭子内,有人站在那里,正望向他这边,那人一袭青衫,三绺长须,眉目清隽,正是秦江池。
秦江池见他过来,举步便要迎上前来。沐子晏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躬下身去,行了个揖手礼,然后便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回客舍去了。
他回了客舍,换了日常衣裳,玄色锦袍,腰系玉带。停了一刻,这才出了客舍,沿藏书阁另一侧小路拾阶而上,穿过一片竹林。眼前蓦然开朗,是山间一片较为开阔平坦之地。其间竹丛处处,星罗棋布着座座独栋院落。最靠近山壁的一栋,有小巧的楼阁,飞檐斗拱,极是清雅。
沐子晏朝那院落走去,门前早站了个小小童子,见他过来,飞快跑至里面通报去了。只是片刻,只见秦江池疾步而出,见了他似要下拜。沐子晏微微摇头,躬身道:“山长大人。”秦江池明白他的意思,将手拢在袖子里,道:“请进去说话。”
二人进了院内书房,关了房门,秦江池纳头便拜,“参见毓王殿下。”沐子晏道:“秦叔叔,不必如此多礼。”秦江池道:“礼不可废。”说罢,仍然拜了下去。沐子晏只得由他,待他拜完,亲手将他扶起,“秦叔叔,这里是书院,本王便尊称您一声‘老师’吧。本王现下也不是什么毓王殿下,如今名讳是沐子晏,便是这书院再普通不过的一名学子。”
秦江池一愣,方明白过来,眼前的毓王李晏将“李”字拆开,化“木”为“沐”,便有了‘沐子晏’这么个名字。
沐子晏道:“老师,本王是在东夷收到了您的信,这才回来的。只是本王不明白,您为何坚持要本王回来,还要本王来这青冥书院。”秦江池仔细地打量了他一刻,却并未直接回答,“殿下长大啦,记得臣上次见到殿下是还是三年前。殿下那时还只有这么高。”他用手比了比,面上竟是有欣慰之色,“如今殿下竟长得比臣还要高啦,若是秋色,”秦江池顿了一下,见沐子晏并未注意,继续道:“若是淑妃娘娘见到殿下,定然是高兴的。”
沐子晏听他提到自己的母亲,神情不由得有些黯然,“母妃已故去多年了。”秦江池道:“淑妃娘娘心里最放不下的便是殿下。若是娘娘还在,定然不舍得让殿下如今这般。”
他目中微有怔忪,满面沉郁之色,半晌才回过神来,继续道:“殿下是大楚皇子,有应肩负的责任。如今,殿下也到该回来的时候了。”沐子晏面上却浮起倔强神色,“本王不稀罕这个皇子身份,不要也罢。”
秦江池微微提高了声音,“殿下切莫乱说。便是再不愿,您也是陛下所出的皇子,堂堂正正的毓王殿下。”沐子晏苦笑,“是么想必父皇早已不记得有本王这么个皇子了吧。这许多年来,他又何尝顾过本王。”
秦江池一时默然,半晌摇头叹息,“便是陛下不顾及殿下,难道殿下自己就这般自暴自弃了么殿下尚且年轻,有大把大好时光,难道就要这样自我放逐下去。”
沐子晏语塞,这些年,他的确是如此,觉得明帝不在意他,不关心他。稍懂事起,行为便益发出格,不像其他皇子循规蹈矩,幼时由詹事府选定师傅教导,成年时便由陛下指定少师辅佐。他则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气走了詹事府选定的几任师傅。稍大一些,便镇日溜出宫去。到了十岁上出宫开府,他便五湖四海,四处游荡了。其实,仔细想想,他这般特立独行,何尝不是为了引起明帝的注意。只是,像秦江池所说,他的人生他终究要自己负责,再不能这样一味散漫下去了。
沐子晏看着秦江池的满面关切,心中微暖。这世上关心他的,太子皇兄是其一,再有便是眼前的秦
第二十八章 融融月色
来人是谁,沐子晏并不关心,他负手立在当地,只去看那书房陈设,只见靠墙一溜书架,书架前一张大案,案上笔洗、笔筒、笔架、砚滴、水丞、镇纸一应俱全。大案旁一只画缸,里面插了数个卷轴。
沐子晏看得入神,耳边隐约听得秦江池道:“念卿,你来做什么”那叫念卿的女孩道:“父亲,这是女儿刚缝好的香囊------”
待他转头看时,秦江池不知何时已随那女孩子一块出去了。
沐子晏信步到那书架前细看,只见架上书籍甚杂,诗词歌赋、经史子集,甚至于要略方志。显然,秦江池涉猎甚广。
沐子晏随手拿起一册翻开,略略扫过几眼,便即放下,又去拿另一册。只是,他未料到那一册书甚重,一时未拿住,那书哗啦一声坠到地上,他俯身去拾,无意间发现在书架最下层靠墙处放了一只长长的锦盒。
他本不是个好奇的性子,只是这一次鬼使神差般,他将那锦盒拿了出来,锦盒虽是放在最底层,但表面十分整洁,显是常常擦拭。
沐子晏将那锦盒放置于案上,打开来,里面是一幅画轴。他将那画轴慢慢展开,那画用了工笔,落笔极是一丝不苟。喧嚣热闹的长街、川流不息的行人、形色各异的明灯,还有天中璀璨夺目的烟火,绘的正是上元节的情景。在画的一角,一个卖宫灯的摊子前,有一名女子站在那里,那女子虽只是个背影,但姿态娉婷,茕茕而立,望去赏心悦目。而就在那女子背后不远处,则是一名青衫男子,那男子面容宛然,痴痴地望着那女子的背影,仿佛欲语还休。
沐子晏看那画的落款,乃是“落晖山人”,正是秦江池的别号。
这幅画画得如此之好,不知秦江池为何不挂出来,非要藏于匣中。
沐子晏突然听到书房外传来脚步声,他急忙将那画放入盒中,仍旧将那锦盒放回原处。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一时只觉心中砰砰直跳。
秦江池推门进来,道:“殿下久等了,臣方才去处理了一点私事。”沐子晏忙道:“无妨,无妨。老师,本王也该回去了。”秦江池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匆忙,但见他一脸焦急之色,便匆匆送了他出去。
沐子晏出了秦江池的宅子,已是月上中天。他负手慢慢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耳畔有林间的木叶轻响,脚下是一地融融清辉。他的心也仿佛安静了下来,踏碎一地月光,一步一步地走回客舍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秘密,秦江池也有,正如他方才发现那幅被细心藏好的画,那是秦江池的私事,他无权过问,也不想过问。
他走了一刻,猛地回转身,沉声问,“是谁”只见树后慢腾腾蹭出一个人来,那人带了一脸讨好的笑意,“殿下,是、是属下。”却是杜渲。
杜渲与他年岁相仿,自他十岁那年出宫开府由詹事府指派给他做贴身侍卫起,两人便形影不离。杜渲人机灵,性子不似他这般沉闷,颇为活泼外向,也因为他的活泼,反倒冲淡了沐子晏心中不少的阴冷沉郁。所以,他便由着杜渲的本性,极少束缚他。
此次他来青冥书院,因为书院不得带随身侍卫仆役,所以,他只能命杜渲在山下三里余的浣花镇上等候。眼下看来,是杜渲耐不住来找他了。
杜渲脸上竟然是一副受气小媳妇的神气,“殿下自上了青冥山,便把属下丢在一边。”沐子晏好笑
第二十九章 过招
言欢一惊,起身便要跳下去拾。却见一地月光中,沐子晏静静而立,手中持的正是她无意落下的那枝梨花。
言欢面上绽开笑容,笑容里带了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惊喜。她双袖轻舒,竟是悠悠然又坐了回去,“原来是沐兄,不对,”她忽然摇头,面上露出狡黠的笑意,“今日我还没有问你,你是希望我叫你‘沐兄’,还是“子晏兄”,抑或是‘沐子晏’”最后三个字她忽然提高了声音,一字一顿叫得甚是响亮。
沐子晏冷冷瞥了她一眼,并未答话。言欢因未刺激到他而气馁,眉头一皱,仿佛又有了计较,“沐子晏!”她笑得疲懒无赖,“月色这般好,不如你也上来,咱们一同赏月,如何”
沐子晏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言欢轻“哦”了一声,“我知道啦,你不上来,是因为你害怕,怕高,是不是”她面上带笑,笃定地总结一句,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里闪着调皮的光芒。
沐子晏神色未变,忽然手一扬,竟是将那枝梨花一掷,正好掷到她眼前。言欢手腕微抬,已是轻轻巧巧接住了那枝梨花,她故作不悦道:“沐子晏,你这是何意莫非是------”她眼睛骨碌碌一转,“想跟我比试比试。”
话音还未落,言欢的人突然从屋顶冲下。月光下,她乌发轻扬,白衣飘飘,整个人如天外飞仙般悠然而落,姿态虽美,但手下却是一点都不含糊,人尚未落地,手中所持的那枝梨花已向沐子晏刺了过去。那枝梨花的枝头开得密密匝匝挤挤挨挨都是梨花,原本是娇娇弱弱我见犹怜,如今在言欢手中,突然便带了凌厉冷冽之意。
沐子晏神情依旧,身形笔直,见那花枝堪堪要到眼前,突然向后平平移出数尺,微带不豫,“你做什么”言欢笑吟吟道:“不做什么,咱们比划比划,可好”她虽是询问,但手中却是丝毫不放松,再度欺身而上,那枝梨花方向不变,仍是向他刺去。
沐子晏不再理她,身形再退,言欢面带微笑,去势不变。沐子晏向后一仰一翻,身子腾空跃起,竟是跃到屋顶上去了。言欢轻笑一声,脚尖一点,也上了屋顶。
天中一轮明月高挂,明月下两人各踞屋顶一角,遥遥相对,黑衣如墨,白衣若雪,一个面色沉静微冷,眼底幽深,一个一脸活泼灵动,眸带笑意。
言欢意态闲适地抚了抚鬓边被吹乱的发丝,将那枝梨花举至眼前,目光在那花上轻飘飘转了开去,嘴里兀自笑道:“沐子晏,小心些,我又来啦。”话音未落,人已向着沐子晏飞掠过去。
沐子晏眼尾微挑,突然转身跃起,竟是跃到旁边客舍的屋顶上去了。言欢也不再多说,追随着沐子晏的身形,也跃了过去。夜空中,明月下,两人身形一追一逐,俱都是轻盈飘逸,衣袂翩飞如蝶,姿态曼妙,望去如梦似幻。
言欢已追至沐子晏身后,伸手举起那枝梨花,向沐子晏背心刺去。沐子晏微一低头,那枝梨花堪堪拂过他的头顶。他突然回转身,竟不再躲避,一手去抓那枝梨花,一手向言欢拍出。言欢未料到他突然出手,吓了一跳,下意识闪身一躲,但手中那枝梨花已被沐子晏夺了过去。
言欢并不在意,轻笑一声,抬手便欲夺回。沐子晏也将那枝梨花当剑使用,击、刺、格、劈、撩,如飞凤游龙,招式迭逞,潇洒肆意,韵度自如。言欢则是身姿轻灵,并不直接去接招,只是左闪右躲,间或插上一招,去点沐子晏持了花枝的手腕。
 
第三十章 初会
青冥书院内的祭殿形制与院内其他建筑不同,红墙黄瓦,看上去庄重而华丽。
方过了辰时,祭殿正面四扇大门均已打开,殿内佛龛上的孔子塑像前已摆好了供奉的鲜花果品,香烟袅娜,慢慢升起,缭绕着龛上书着的“至圣先师”四个大字的大匾
时辰尚早,众学子们穿戴严整,齐齐站在祭殿台阶之下,等待巳时正的新入门学子朝拜祭礼。
言欢也站在人丛中,她虽也是双手交握,站得笔直,但眼周一圈青黑,显然是没有睡好。旁边的颜清逸看她一眼,奇怪道:“你昨晚是做什么了,搞成这幅样子。”言欢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打了一架。”“什么”颜清逸来了兴致,向她挪过来一点,“跟谁打架”另一边的虞子衡也听到了,立时双眉倒竖,“打架才到书院第一日就打架,你想被除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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