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梨花凉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轻碧
关于这位大楚储君言欢早年便有听闻,他生母是明帝的正宫皇后,于明帝登基之前便已结缡,据说当年还是先帝指婚。这位皇后娘娘为人极是温和良善,可惜命薄,明帝登基不久便薨逝了。而自她去后明帝竟再未立正宫,民间都传明帝对这位皇后如何的深情。先皇后膝下所出仅太子李伦一个,这位太子极肖其母,性格温和敦厚,待人和悦宽容,眼睛总是含了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现在看他这番做派竟是真的了。言欢暗忖,有储君如此,确是大楚子民之幸!
言欢别了太子,在礼官引领下至一处彩棚坐了。坐定后打量四周,这彩棚也不知是谁安排的,竟是紧挨着皇子们的彩棚。而隔壁彩棚内,端端正正坐在椅中,一脸漠然得看不出情绪的玄衣男子不是李晏是谁。
自从言欢搬出驿馆之后,李晏再未出现在她眼前,她一方面释然,另一方面心底也有小小的失落。此次,是她离开驿馆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言欢看到李晏之时,李晏的目光正巧也望过来,眸色深深,眼神专注。言欢心中一跳,只觉得自己的目光彷如被
第十七章 生变
李晏忽然一把揽住言欢的纤腰,将她拉向自己。言欢以手抵住他胸膛,慌乱道:“你要做什么”此时,她所有的伪装都已溃不成军,竟直呼“你”,连“殿下”都忘记了。“我要做什么”李晏语声里隐带了威胁,“我若不做点什么,怕是你会一直这样。”李晏也直接将“本王”这两个字忽略了。“你------”言欢惊得花容失色。
突听得有人唤道:“殿下、殿下。”李晏回过头去,见是杜渲,只见杜渲一脸震惊之色,道:“是太子殿下过来了。”
言欢趁机挣开了他的掌控,退至一旁。
李晏见杜渲神情有异,便问道:“皇兄怎么了”杜渲讷讷,“太子殿下他、他、他------”他连说了几个“他”,却无法接续下去,显是见到了极为不解之事。言欢亦奇怪起来,便是太子殿下过来,杜渲也不必如此神情。
二人均看向方才杜渲来的方向,见那边路的尽头摇摇晃晃走过来一个人,一袭姜黄锦袍,腰缠玉带,头戴朝天冠,正是太子李伦。只是,此时的太子李伦显得有些奇怪,走路的姿势不是贵族子弟的风度翩翩,而是跌跌撞撞,几欲摔倒,竟似是无法控制自己一般。他面上也不再是一贯如沐春风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木然和呆滞,而那双总是带了笑意的双眼也变得直勾勾的,眼底红丝泛起,竟有些骇人。看上去,眼前这位太子仿佛就剩了个皮囊,内里换了个人一般。
李晏奔过去扶他,“皇兄,你怎么了”李伦一顿,慢慢扭过脸看着李晏,神情陌生得有些可怕,竟仿佛完全不认识他这个人,突然将他一推。李晏一时不查,倒退了几步,面色讶异。李伦待他一贯亲厚,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候,他不甘心继续唤道:“皇兄、皇兄,是臣弟啊,你到底怎么了”李伦恍若不闻,继续向前走去。
言欢心中一跳,面上惊疑不定,有个模糊的想法在脑中一晃而过。身后的白伊上前两步,在她耳边低声道:“大人,是不是------”她还有些犹豫,“像,又不像。难道是变异!”“变异”两个字方一出口,她已抢上前去拦住李伦,一手捏决,自指尖逼出血珠,迅捷无比地向银铃上一抹,一手抵在李伦心口,只是片刻,那几只小小银铃竟自发出极低的尖利之声。言欢满面惊骇。那只她遍寻不着的双生蛊,竟然种在了大楚太子------李伦的身上。
李晏看着她的动作,知道事属非常,并未阻拦。待见她神情有异,面色也不由凝重起来。只听言欢急道:“毓王殿下,还请找一处清净的宫室,容许玖黎给太子殿下看上一看。其中详情,玖黎自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李晏丝毫不疑,突然一掌拍在李伦后颈上,将他拍得晕了过去,然后命侍卫将他架起,领着众人向御花园深处走去。他记得这附近有一处观景轩,此时众人都聚在赢池边,那里自然是无人。
走了一刻,见茂密树丛后隐约露处一角红色飞檐。李晏行事谨慎,命杜渲前去查看了一刻,见周边确是无人,命杜渲带着侍卫在门前守好,亲自架着李伦进入轩中,并将他在软榻上放好。言欢走至李伦身边,便去解他衣襟,她原本自小就是充当男儿长大,此时并未觉得不妥。而她身边的李晏却是眼神一凝,愕了一愕,忽然似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忍住了阻止的冲动。
李伦的衣襟被解开,言欢看向他锁骨间,只见那里不知何时已生了一道极细的红线,那红线逐渐变粗,而且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向心口延伸,仿似活的一般。言欢面色端凝,一手伸出两指覆在银镯之上,一手运指如风,点在那红线生长的尽头,那红线左右疯狂扭动了一刻,仿佛极不情愿被制。言欢指尖微微颤抖,但仍按住不动,良久,那红线方才顿住了。
言欢额间渗了一层细汗,她顾不得擦拭,转身向李晏郑重行了一礼,语声认真,“还请殿下相信玖黎。”李晏摆
第十八章 直陈
只是一刻,李晏的神情已是平静下来。这五年的朝堂历练,他早已学会,即便是山穷水尽,只要不轻言放弃,终究会柳暗花明。他看了眼榻上晕迷中的李伦,心中念着,还有三日,这三日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解蛊的办法。
言欢见他举止间又是一派气定神闲,她仿佛被他安抚了一般,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李晏扬声唤杜渲进来,让他暗地里好好将太子送回东宫。他则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袍,起身便要走。言欢唤他,“殿下可是想到办法了”李晏道:“未曾。”言欢奇怪,“那殿下要往何处去”李晏转过头来,凤目微挑,“本王这便去见父皇。”
言欢了悟,李晏这是要向明帝直陈此事,置死地而后生,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她道:“玖黎与殿下同去。”“不行。”李晏几乎是本能地拒绝,“此事本王不想你牵涉太深。”言欢心中一暖,李晏此时还能顾着她的安危。她盈盈浅笑,“双生蛊来自澜沧,且众人都传玖黎与殿下之事,玖黎又怎能脱了干系”李晏知她说得在理,但他就是不想让她涉险。
言欢却不再说话,当先领路,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李晏见她如此坚决,摇了摇头,随后跟上。
常阳殿居于祈安殿之末,朱红宫墙,明黄琉璃瓦,气派庄严,这里是明帝起居之所。此刻,李晏与言欢正站在殿外等候通传。而此时,赢池那边的斗龙舟尚未结束。
二人离开御花园观景轩后,李晏便先行派人查探明帝所在,据礼官说,明帝称乏回了常阳殿,因此,他们便直接赶了过来。
事发突然,此事又诸多隐秘,李晏只能以有要事要报为由,请见明帝。只是通传良久还未见宣召。又隔了一刻,方见明帝身边的内监总管怀恩走了出来,满面堆笑,望去甚是和善。“叫毓王殿下,神官大人久等了,陛下有请。”
二人随了怀恩进殿。言欢是第一次来,只见殿堂深阔,帐幔低垂,当中是御座与紫檀长条案,御座后设了屏风,上悬“无为”匾额。御座两旁各设有兽首三足博山炉一座。
此时,明帝正坐在御座之上,闭着眼睛,以手支头,似在假寐。
李晏甫一进殿,便在书案前直挺挺一跪,神情冷淡,语声沉静,竟似带了微凉,道:“父皇。”明帝睁开眼,抬起头来,面上也无甚表情,问道:“何事”
一旁的言欢只觉得奇怪,明帝与李晏虽说是君臣,但毕竟也是父子。此刻,这两人竟是一般的神情,冷淡疏离得近乎陌生。
只听李晏道:“是皇兄出了事。”明帝目光微凝,“出了什么事”言欢便也跪下,“陛下,太子之事与鄙国也有些干系,请陛下允许玖黎细数缘由。”
五月的清风已带些微热意,穿堂而过,带得殿内帐幔慢慢扬起,复又落下。
言欢立于一侧,见那帐幔几无花纹雕饰,简素非常。放眼望去,殿内摆放竟是一件珍贵稀有之物也无。心中不由暗暗纳罕。
这里是太子东宫。方才她与李晏据实陈述完所有,明帝并未表态,而是直接将他们带来了东宫。
此时,明帝坐于上首御座之上,她与李晏则是立于其下。明帝看过太子之后,并未说什么,只是立即宣了太医院院判司徒远。此时,司徒远正在内殿给太子李伦诊脉。言欢心里明白,李伦如今的情形,只怕是诊不出什么。
过了良久,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从内殿出来,正是太医院院判司徒远。司徒远躬身向明帝道:“陛下,臣无能。看不出太子
第十九章 还情
一旁的言欢听得目瞪口呆,难道她在观景轩中对他说得还不够明白,这解蛊之事一丝半点头绪都没有。只是李晏话已出口,明帝面前,她便是阻拦也是无用。
只听得李晏又道:“儿臣想讨个示下,还请父皇允准。”明帝“哦”了一声,“何事”“请父皇允准儿臣去主持端阳宴。”明帝一时默然,看着他的眼睛却已眯了起来。大楚但凡节庆宴饮均是太子主持,太子乃国之储君,这其中含义自是不言而喻。眼下毓王本就有谋害储君的嫌疑,却主动来向他要这个位子。
李晏见明帝不答,抬头看过来,眼神清澈,神色坦荡,明帝终究是点了点头。向殿外唤道:“来人。”怀恩推门而入,躬身听训,只听明帝道:“你去,令礼部传旨,就说太子尚有要务,今日端阳宴由毓王主持。”
怀恩一愕,面上却是不显,应了声“是”,后退几步,出殿传旨去了。
言欢兀自焦虑李晏应承解蛊之事,脑中只是思来想去,一时涌起千般念头,一时俱都推翻。她低下头,忽然瞥见腕间那只银镯,一瞬间脑中仿佛抓住了什么,却又犹豫了一下。她低了头,眼睛却暗暗瞥着站在她身前不远的李晏,那身影挺拔俊秀,高贵出尘。时空交错,仿似还是那年山门前的那个玄衣少年。言欢捏紧衣袖,终究是下了决心。
言欢突然向明帝道:“陛下,太子一事我澜沧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现下玖黎也愿将功折罪,协助毓王殿下查清此事。”她垂下头,一字一字慢慢道:“并替太子殿下解了这蛊毒。”李晏听得分明,疑惑地向她看来,他记得她在观景轩明明说没有任何把握,眼下为何又肯定说能够解蛊。明帝神色和缓,道:“好,若是神官能够解蛊,无论是毓王还是贵国,朕都不再追究。”
明帝离开了东宫。
李晏与言欢进了太子寝殿。只见太子榻边坐了一个三十如许的女子,那女子只是中人之姿,但形容温婉大方。李晏施了一礼,道:“皇嫂。”
原来是太子妃王氏。王氏出身书香门第,为明帝指婚嫁于太子,为人知书达理,稳重端方,与太子举案齐眉,夫妻感情甚笃,二人堪称皇室夫妻典范。若说尚有遗憾,便是至今还无所出。
言欢便也跟着施了一礼。
王氏神色哀凄,双眼通红,但见他们过来,仍起身见礼,仪态甚端。李晏对这个皇嫂也是颇为尊重,安慰道:“请皇嫂相信臣弟,皇兄定然会无事。”王氏点点头,由一旁宫女扶着出殿去了。
言欢再度检视了太子胸前的红线,并未有丝毫变化,看来的确是控制住了。李伦虽仍在晕迷中,面色苍白,嘴唇失色。但情况尚算稳定。
李晏负手望向窗外,久久不语。言欢道:“殿下可是忧心太子殿下”李晏望了一眼床榻上的李伦,神情虽依旧是淡淡,却轻轻叹了口气。言欢努力挤出个笑容,宽慰道:“殿下无需忧心,三日内玖黎定当为太子殿下解蛊。”李晏转头看向言欢,见她眸光明澈,眼角带笑,他心中却总有种说不明白的奇怪感觉,劈头便问,“你在观景轩中不是说解蛊尚无把握。”言欢却是“哦”了一声,含糊道:“殿下就交给玖黎吧,现下有把握了。”
她忽然转了话题,“不知殿下要如何查起”李晏并不隐瞒,“太子殿下出现在御花园之时,身边并无一人随侍在侧。本王已派人去查问当时侍从的行踪,先查查太子是如何中蛊的。至于谁是幕后之人,”他面上忽然浮起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眸色冷冷,“现下本王要去主持端阳宴了,想必很快就知道了。”言欢一脸了然,“殿下去吧,玖黎会替殿下守好这东宫的。”
李晏神色间有被人懂得的惊喜,他忽然一把握了她的手,笑意温存,“本王已命杜渲调来了毓王府的飞羽卫,如今都已在暗处布好。你且好好等在这里,本王去去就回。”他看着她覆面的轻纱,忽然有种掀开的冲动,终究是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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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以身犯险
言欢在偏殿坐了一刻,心中忽然想起一事,便让白伊去找杜渲。片刻,杜渲推门而入。言欢道:“烦劳杜侍卫,”杜渲挠挠头,面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大人客气了,大人叫属下杜渲就好。殿下走时吩咐了,让属下听从大人调遣。”言欢心中微甜,原来李晏连这个都想到了。
她便不再客气,“杜渲,你去东宫各殿通传一声,从现在起至今夜子时,严禁众人走动。”她以指尖轻击桌面,仿佛是自言自语,“若是猜得没错,今日子时之前,必定会有动静。”
言欢和白伊出了偏殿,沿着回廊走至前院。她看向定坤殿的方向,此时,端阳宴早已开始。
定坤殿内。
明帝端正地坐在御座之上,面色淡然,不辨喜怒。而他下首,那个太子常坐的位置,如今坐的却是毓王。毓王也是一派沉稳淡定,神情与明帝如出一辙。
众人都是久经官场的老油条,虽然心中或惊诧,或讶异,或旁观好戏,但面上均是一派淡定自若,仿佛今日毓王主持这端阳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众人敬酒贺节毕,殿内丝竹管弦响起,气氛稍稍放松。其中有一人,目注上坐毓王良久,忽然轻轻招了招手,对身后侍从低声说了几句。那侍从默默点头,方要举步。那人似是不放心一般,喝止了那侍从正欲奔向外的身形。
又过了良久,朝臣们已是酒酣耳热,有耐不住酒意的上前告罪,出殿醒酒去了。此时,那人方站起身,趁着殿内混乱纷纷,慢慢走出殿去。
相对于定坤殿内的喧哗热闹,此刻,因着禁行一令,太子东宫内则是一派安静。
日暮,天向晚。
暮霭如同铅灰色的薄纱,沉沉罩住远近大小亭台楼阁,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此时,东宫各处尚未燃灯,四下里昏暗一片。
言欢靠在回廊下,闭目冥想,她在耐心等待。
不知何时起了风,虽是初夏的天,晚风里尚带了微凉。
白伊便回殿去取披风。
仿佛感觉到什么,言欢忽然睁开眼来。只见回廊尽头处慢慢走过来一个人。暮色昏沉,那走过来的人影微微躬身,穿的似乎是盘领衫,腰间坠了牙牌,戴了黑色无翅纱帽,是内监服色。
“什么人”言欢扬声问,那内监似乎并未发现此处有人,吓了一跳,远远地便俯身行礼,“小的是这宫里的内监,特来掌灯的。”“哦,请便。”言欢神情淡淡。那内监似是对她有些惧怕,畏畏缩缩地垂着头,从她面前慢慢走过。身形交错之际,言欢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内监身形一震,似是极不情愿地停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依旧深深地埋着头,道:“小的叫福安。”言欢轻笑,“好名字,意头也好。想来你家人便是想你多福多安。”
她话音未落,突然向那内监抓去,那内监似是早有准备,身形倏地一退,已在数步开外。言欢并未追击,扬了扬手上的一个物事,道:“福安你记性如此不好,这牙牌上明明是长广,你竟将自己的名字都记错了。”原来,她方才的目标乃是这内监腰上的牙牌。
那假冒内监知道行迹已露,转身便要跑。言欢欺身而上,嘴里兀自笑道:“急什么,自然来了,聊聊再走。”说话间已是抓住了那人肩膀,手下一使劲,那人被迫转过身来,言欢注目在他脸上,见是一个面目木然呆滞的年轻男子。那男子伸掌便格,言欢手掌一翻,仍是抓在他肩头,口中兀自不停,“你这扮相不行,哪有内监用香的,你这身白脑香可是金贵得很。”那男子神情阴沉,向后跃出,言欢却是如影随形,手仍未放松,“好叫你知道,本官早已命东宫禁行,你却独独在这东宫行走,实属可疑”
那男子目中浮现阴狠之色,但神情仍旧是木然。言欢此时方醒悟过来,这人一直神情木然,想是戴了人皮
第二十一章 岚锦
言欢如此啰嗦,本就是要激他说话,所谓言多必失,总能听出点什么,此时那男子,一个“本”字便即停止。“本”什么,难道是“本官”,看来,此人还有些来头。
她还想再说,前面不远处已是东宫大门。
殿内,白伊瞪视着杜渲,本就圆圆的眼睛睁得更大,鼓着腮埋怨道:“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让大人如此身陷险地”杜渲一脸悻悻,却也无话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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