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刀夜雨听风录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岚烟一七七
楚忘楞了下,刚欲往前解释,那头折返而回的白马就是停在了他的身边,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溅了楚忘一脸。
“呸,你这畜生倒是回得巧。”
楚忘将溅入嘴里的雨水吐出,拍了拍白马的头颅,牵着它走入酒肆之中。
酒肆内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正襟危坐,在他面前摆放着一壶茶水,三四个杯子。
中年男子的对面是个独眼男子,一条腿压在椅子之上,他身子前压的看着正慢悠悠品茶的中年人,其背后的十来人无一不是衣衫凌乱。
“小二,你跑什么跑,这千里长路...”
当楚忘踏入酒肆的时候,两拨人齐齐的向楚忘看来,他嘴里的话戛然而止,楞了楞,认出了追着他打的独眼一行人。
他看了看双方之间的气氛,又联想起刚才小儿说的话,一时间有些反应了过来。
“小哥,你若也是来讨债的,不妨来我这儿喝口茶,久等片刻。”
中年人指尖捻住壶柄,自顾自的倒了杯茶,也不去看楚忘,便是平静的说道。
独眼男子狠狠刮了眼楚忘,没有说话。
楚忘没去理会独眼男子的目光,这些人都是些投鼠忌器的怂货,他虽然打不赢,可显然独眼男子很忌讳刀剑无眼,不敢拿自己的身家安全和他拼命。
“茶便是算了,店家,给我上一壶好酒。”
楚忘寻了个位置,将宽刀搁在桌子之上,心里寻思着偷了他钱袋的丫头。
“那便给他上一壶酒,算是我请的。”
中年人淡淡的喝了口茶,从怀里摸出一块铜牌,丢在桌子之上,“令女顽劣,我这当爹的也该担负些责任,杜老板要是觉得斩下我李某人的手可以消气,便是将我的手和这鲸符令一并带走。”
独眼男子盯着桌子上的铜牌,脸色苦青,这鲸符令乃是巨鲸帮的信物,他虽已不是帮众,可也深知得罪持牌者的后果。
“呵呵,不敢不敢,砍你的手可是赔命的买卖,我今日来不过是要回损失而已。”
“轩赌坊的损失,我会赔上,只是希望杜老板不要记恨我那顽劣的女儿。”
中年人神色淡然,其目光在众人的脸庞上快速的扫过。
“既如此,那我杜某便不再打扰,只是还请令女勿要....”
“她要是再去你轩赌坊,我便将她的双腿打断。”
中年人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压着桌子推向独眼男子。
独眼男子接过银票,眼角的余光再次瞥了下桌子上的铜牌,客气的带着人转身离去。
楚忘自顾自地喝着酒,也不去理会双方的交谈,待独眼男子走后,他朝着小二挥了挥手,“有酒怎可无肉,小二,给我去切五斤牛肉。”
候在一侧的小二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桌子上那把宽刀。
“肉也算我请的,凌风,你去切五斤好肉给这位小哥下酒。”
中年人拧头打量了一下楚忘的背影,心中压抑着怒气,若楚忘的这身衣裳真是他女儿给扒的,他着实有些无脸见人。
小二急忙应了声,跑开。
楚忘环视了眼四周,见客栈只有他和中年人俩个,便是摸出怀里清幽色的扳指,快速的走了过去,小声道,“
第十六章 知忆
中年人看着苏圆圆有些头疼,他并未指望自己的女儿在琴棋书画方面上样样精通,温婉贤良的做一个深闺小姐,但是苏圆圆自幼古灵精怪,爱舞刀弄剑,一腔肝胆义气游走于市井,完全没有女人样。
八年前,他牵着苏圆圆的右手走上淮阳的街道,于乾枯的树杈下,默然的仰头望着头顶上的寒鸦,悲怆中将自己的女儿改姓为苏,随其母。
自那以后,他便是凡事都是依着自己这个女儿。现如今,中年人有些后悔,若是自己没有太过于宠溺苏圆圆,自己的这个女儿也不会成天出去闯祸。
“爹,真是这下流胚子先轻薄于我的。”
苏圆圆抿了抿嘴,收拾起哭腔,抬手指向楚忘,“你要是不信就问问这臭小子,是不是想揩本姑奶...本小姐的油。”
楚忘眨了眨眼,双手交叉环住光溜溜的胸口,反驳道,“我何时轻薄于你,是你自己往我胸口里撞的。”
“哼,反正你不是什么好人,你若是继续一手牵马,一手持刀便不会吃了我的亏,你就是想占我便宜,我抢你马是给你个教训,让你长脑子!怎么你还想忘恩负义不成”
苏圆圆冷哼了声,双手叉腰,不屑道,“不长脑子的小痞子,还想占本小姐的便宜,你...”
“苏圆圆!”
中年人再次大吼了声,抬起了自己的手。
苏圆圆急忙朝着酒肆外跑去,在门口站着一个满头银发的女子,丹唇轻抿间透着似有似无的微笑。
楚忘扭头望去,在他看见门口的女子后,微微楞了楞。
他从未见过如此的女人,对方双眼冰寒,眉如匕首,宛如冰霜中透着英气,可女子抿嘴下又有几分娴静之感。
“李大哥,你不必生气,天下不靖,女子当如此,这是幸事。”
女子站在门口没有动,隔着背后的一帘大雨,她轻轻的露出笑意,“你莫不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泯于犬马声色之中,成为权柄之下的玩物”
“叶...”
“人生不过数十载,李大哥又能护得圆圆几时这不坏好意的男人,若是我遇到了,我便斩下他的双手,丢给狗吃!”
门口的女人言语中透出了寒意,打断了中年人的声音,慢慢的看向楚忘。
“就是,该斩下这臭小子的手。”苏圆圆躲在女子的背后,见对方替她出头,她冲着楚忘扬了扬攥紧的拳头,用着挑衅的目光瞪向楚忘。
楚忘反应了过来,面对着门口女子犀利的目光,他拧过头,只是侧对着二人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
“李大哥,我先带走圆圆了。待你消气后,我再送圆圆回来。”
门口处的女子见楚忘并不说话,她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身捻起门口的油纸伞,缓缓地撑开,带着苏圆圆走入滂沱的大雨中。
楚忘扭头,偷偷看了眼女子的背影,露出明媚的笑容。
“让贤侄见笑了,你莫要介意。”
中年人晃了晃头,神色有些无奈。
“李叔,那个白发女子叫什么呀”楚忘犹豫着问道。
“噢,叶氏之女--云舒。”
中年人淡淡的回答,他从怀里摸出尺许大小的木匣,色泽乌黑,上用铁钉嵌入一笺信封,半折叠的压在木匣表面。
“这是麟兄半月前托付给我的东西,他临走时曾叮嘱我届时交给你。”
楚忘接过木匣子,将信封拆开,信纸上留着‘已走,勿念;勤练,勿懒’八个大字,他看了眼便失去了兴致,继续掰开匣子的纽扣。
“麟叔有说自己去哪儿了嘛”
“济州,跟着商队去的。”
中年人朝着小二招了招手,继续对楚忘说道,“我让凌风为你收拾房间,你先在我这儿住些日子。”
匣子被推开,里面是根翠绿色的簪子,上刻‘惜歌’二字,他楞了下,而后开口骂道,“麟叔是傻了嘛居然给我留下女人才用的簪子!”
中年人盯着楚忘手中的簪子,隐隐有些发呆,他楞了楞后,朝着楚忘走了过去,说道,“随我来吧,我带你去看看房间,这淮阳热闹非凡,你安顿好后,可独自到处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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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酒楼听书
【淮阳.天易居酒肆】
高台中央.
“天下不靖,却是武林盛世;多事江湖,说与过客听。”
高台上的老人盘膝而坐,身边的小桌上搁着铁板长琴,压着一坛子烈酒,粗口一碗,在碗口边有着一碟豆子。
老人倒了碗酒,刚一开口,便是引得酒肆内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楚忘换了身衣衫,悠悠的坐在倚栏之上,将一条腿伸了出去,背靠在廊柱之上。他遥遥的望着高台上的老人,微微的一惊,认出了这个老人就是蹲坐在络腮胡男子身边的小贩。
“各位且静,容老夫向各位娓娓道来。”
老人喝了口酒,左手攥拳高举过头,向四方致意之时,他右手单握着铁板扣在长桌之上,搏得一个满堂清声。
饭桌上的客人仰头看向老者,屏声之间喝了口酒。
“上回最末,说到那魔道万剑崖势强,八派联袂上崖欲要拨乱反正之际。”
老者抓住铁板,欲要敲下之时,他打了一个酒嗝,惹得高台下笑声渐起。
“砰!”
铁板扣桌,老人仰头,目光矍铄的在高台下众人脸上扫视而过,右手快速的抚琴而过,朗声道,“乱世纠纷,是邪或正,一剑不问俗人语。醉可当歌,不问西东,一马踏遍逍遥路。”
“老赵儿勿要废话,快讲故事!”
高台下有个听客听的不耐烦,伸长了脖子喝了口酒,扯声说道,“你这老头儿上回就卖了个关子,此时勿要再废话,说正事。且说那林翼遥携妻归崖,面对气势汹汹的八派弟子当如何你这老头儿倒是说于众人听听!”
酒楼上下,众人脸上愤然,等待几日,却不料这赵老头儿废话连篇。
楚忘挥了挥手,瞅着满楼的喧哗,有些兴奋,他平生还是第一次在酒肆中听人说书,放眼整个酒肆,四处都是人,空气微热中带着点酒和汗水的味道。
他手臂挥舞间,跟着众人喝起倒彩,吹起了口哨。
高堂上老头儿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喝了口酒,清了清嗓子,十指扫琴而过,铁板一扣,悠然道,“各位听客勿要心急。话说上回,老夫说到八大门派联袂上崖,誓要铲除魔道万剑崖,万剑崖少主游历十年而回,面对着八派名门,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提剑而出。”
“嘿嘿,这万剑崖少主林翼遥年少成名,在他拔剑而出之时,三千剑鸣响彻断崖,八大门派此时才知眼前此人的另外一个身份。”
高堂上的老头儿说到此处,他停了下来,舒爽的喝了口酒。
“可是鬼面剑圣--无间那个‘三千剑气无间路,莫问鬼道有正邪’的鬼面无间”
酒肆上下两楼起了喧哗,传言数十年间,名盛于江湖的剑邪宗--楚歌继承了鬼剑之道,非黑非白,快剑一柄行走无间。
只是可惜,剑邪宗虽曾名盛江湖,不过也只是昙花一谢,十五年前被神秘黑衣剑客一夜铲除。
不少将刀剑搁在桌子上的剑客,扯着嗓子朝着高台上的老者儿问道,“那剑邪宗楚歌可是师承于剑圣--无间”
“嘿嘿,那剑邪宗楚歌正是林翼遥的弟子,话说当年淝水战役时,林翼遥在十里死尸岗中....”
“砰!”
铁板重重击打在长桌之上,几十酒桌边的客人正听的认真,见高台上的老头儿忽然清嗓,十指扫过琴端,沉声说道,“那已是后话,容老夫先说说这鬼剑无间一人独战八大名门正派之事。”
“却说林翼遥手中剑气睥睨间,八大门派无人敢与争锋。他一人踏出,一头披发间,仰头大笑,面对着联袂而至的江湖豪客,放声质问众人何为正,何为邪”
第十八章 紫尾白鸽
“同饮你个屁,赵老头儿你才说多久!”
高台下,众多听客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望向背对着他们的老头儿,不耐的高喊道,“话说万剑崖一战之后,那鬼剑无间为何走上沙场”
“嘿嘿,为何啊呃.....”
背对着众人的老头儿,喝了口酒,重重的打了个酒嗝,脚步踉跄间,振臂而言,“时逢国难,男儿岂可醉酒朝夕死手持利刃,自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好!持剑而行,也不枉大好男儿在这扰攘不休的乱世中走一遭。那鬼剑无间于淝水战役之后,江湖便再无他的消息,他...他可是死在了战场上了”
一个持剑的少年游侠往前趋了步,心旌摇曳间,他盯着高台上老头儿,脸上露出担忧之色,犹豫的问道。
四周之人皆是被他的问题所吸引,淝水战役已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可这场战役的惨烈,纵使他们并未亲身经历,可也能从前人的回忆中感觉到那股惨烈。
东晋三十万铁军从淝水归于洛阳的人不过一二万,当年偌大的洛阳城户户夜间挂一盏‘望思’烛火,不知多少老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多少女人失去了自己的男人,孤儿无数。
“呵呵,他虽已不在江湖,可江湖人都知他,这弹指四十余年,英雄早已迟暮,此时死与不死又有什么区别大江翻腾,自该有后浪推前浪,新人赶后人。你们不问自我,却去问前人往昔事,庸人矣。”
高台上,正背对着众人的老头儿似乎喝醉了酒,他摇摇晃晃的转身,沧桑的面容上爬上了酡红,咧开嘴,露出一口缺了门牙的黄牙,右手钳住酒壶口高举过头顶,朗声而语,“醉酒夜雨听风,冷刀沙场悍行,诸位欲知这鬼剑...啊呃...知这鬼剑在乱世厮杀下的生死,要听老夫下回讲解,正所谓老子手中有酒当骄纵,老汉儿我活了一大把年龄,为何要依你们这帮黄毛小儿的兴致行事。你们他娘的想听便是等到下回,嘿嘿...老汉儿我...”
“哐当....”
摇摇晃晃的老头儿眼神之中露出了傲意,话还未说完,他就是醉倒而下,压着桌子,将一口大碗掀翻,撞碎在地上。
酒肆中众人听得大怒,正要上高台之上,可听到老头儿醉倒后发出鼾声,他们能在微微一愣后,低头骂一番。
正在忙碌的小厮急忙跑上高台,搀扶着醉了酒的老头儿走入后台。
楚忘从倚栏上跳下,伸了伸懒腰,他听得有些不尽兴,远远的看了眼被小厮搀扶入后台的老头儿,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
楚忘和这老头儿同居一室,待老头儿醒来,也许就能听到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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