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有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第十个名字
听周全贵的叙述他家确实冤枉,种凯也确实有点太飞扬跋扈了,办完事都不小心擦干净屁股,还让周家拿到了当时由他亲笔签发的命令。
假如不是种家在此地人脉广泛家族势力庞大,随便找个衙门口把诉状递上去,他老小子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那三座矿可曾有产出?但洪涛关心的不是谁冤枉不冤枉,也没打算真替周家伸冤,因为自己真没这个权利。
他关心的只是铁矿石,假如周家的矿场能在短期内恢复生产且矿石品位不错的话,即便他是诬告都没关系。
先把铁矿石供应给我保证了,顺便给其他矿主做个表率,等渭桥镇的冶炼基地运转正常之后再说对错的问题。到时候这些人就会知道疯驸马的便宜真不是好占的,欺骗的代价也是很高滴!
种家并不曾真正开采,他们只是为了独霸此地矿脉,再勾结漕司向朝廷瞒报。把好矿说成次矿次矿说成废矿,这样就可以逃避课税,大发其财!别看周全贵胆子不大,但脑子挺明白,对于种家为何要打压周家清楚的很,说的头头是道。
本官有从转运司查抄的历年所有账目,若是由你翻看,可能找出其它矿场隐瞒不报之处?
洪涛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看来后世的人真没什么长进,总结了一千多年,依旧没玩出什么花样来,还是老祖宗这一套嘛。
小人家里有这五年三座矿的详细出入,对照之后即可分明,其它矿场小人还不敢妄言果然是个胆小鬼,周全贵只想收回祖产,半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哦,是这样啊本官还打算查抄出来的矿场也交给你周家打理呢,看来还得另想办法了。可惜本官人手不足,慢慢查下去的话恐要多等些时日。
胆小没关系,洪涛有的是让人胆大的办法,比如说利益,大的吓人的利益。老马不是说过嘛,资本家没一个胆小的,只看利益够不够大。现在洪涛就想验证验证,老马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瞎说。
小人愿为大人效力,想来其它矿场也不是铁板一块,不敢直面大人虎威!事实证明老马说的还真对,一听说周家能得到这么多矿,周全贵的眼仁立马就变成方的了。
当下恶向胆边生,打算铤而走险博一回。赢了,周家马上飞黄腾达;输了,输了就输了呗,反正此时的周家也没法更惨了。
如此说来就有劳周掌柜了,即刻找人对账目进行梳理,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啊洪涛心里这个高兴,想瞌睡立马就有人来送枕头。
本来还打算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矿石供应商就去麻烦王韶呢,那个老头不是说过他家有人在京兆府一带开矿嘛,够不够的先凑合用呗。
现在这个人情都省了,也不用让王韶为难。既然他的亲戚也在京兆府这里开矿,肯定和中氏家族有什么勾连,自己提出要矿石的要求,他们会非常为难的。
只要周全贵查出一家矿场有违法行为,那提点坑冶铸钱司立刻就能合理合法的剥夺承包权,把矿场收回。
这个官司即便打到王安石和司马光面前去,他们俩也不敢说自己做错了,还得给自己一个照章办事的称赞。至于收回的矿产是由提点司自营还是继续承包,那就是提点司监司的职权了,谁也管不着!
周全贵走出去的时候脚步都飘了,进来的时候只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官官相护不是白叫的,这位监司大人即便和种凯不对付,也不一定会帮周家伸冤。就算伸冤,周家能不能付得起好处还是问题。
但现在事情不光全解决了,还给了周家一个更大的希望。至于说冤情嘛,只要周家能在自己手中昌盛起来,老爹老妈也算不白死,他们如果有在天之灵也会夸自己持家有方的。
要说种凯这些年可真没少捞,老东西都快把京兆府周围的铜矿铁矿铅矿锡矿给扫光了,只有金矿和石炭矿很少沾边。
倒不是他不想沾边,只是因为这里不是产金地,金矿规模也都小得不值一提。石炭矿虽然探明了不少,可鉴于河东路石炭产量太大质量也太好,基本满足了京畿地区的用量,京兆府这边大量开采石炭贩卖的矿户并不太多,利润自然也就不太高。种家不是不能要,而是不想要。
没想到周掌柜内秀的很啊不到三天时间,周全贵就把账目里有明显问题的二十多处大矿给找了出来,还详细写了一份报告呈了上来。
这份报告写的挺有水平,条理分明,数据详尽,即便莲儿不翻译洪涛也能大致看懂。而且报告的字体很清秀,不像那些文人故意写得龙飞凤舞,很省眼。
194 只能周一?(白银12/40)
此乃小女所写,这几日查账也多亏小女帮衬。不敢欺瞒大人,小人识字不多周全贵往一边闪了闪,露出身后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原本洪涛以为是周家的晚辈跟着,并没留意,让周全贵一介绍才抬起眼皮扫了一眼,然后眼皮就放不下去了。
猛一看这是个清秀的小伙子,显然和富姬一样刻意用了男人装扮。她最让洪涛心动的就是气质,如果换身衣服的话,根本感觉不到是古人,很现代的感觉。
长相倒谈不上有多美,身材应该不错,即便穿着宽松的蓝布衣裤,也掩饰不住腰臀间略显圆滑的曲线。
奴家周一日,见过监司大人周家的女儿不光长的现代,性格也挺豪爽,半点忸怩都不带,干脆利落的给洪涛施了一礼,然后就眨巴的一双挺大的眼睛盯着洪涛全身上下一顿猛看。
周一才能日倒是很有节制,此名可有特殊含义?洪涛又被宋人的名字给雷了一次,嘴里嘀嘀咕咕陷入了迷茫中。
小女是元月元日所生,老父觉得此日甚是吉利,就给小女起名一日。周全贵马上接过了问题,详细的阐述了一下此名的由来。
好,挺好!一日,可愿到提点司中任职?本官正缺一位熟知此地矿场的主簿。洪涛咧了咧嘴,周家这位老爷子看来识字也不多啊,这名字起的真淳朴。
名字好听不好听暂且先放一边,既然碰上一个长得如此现代化的姑娘,就不能让她从眼前溜走,都是缘分嘛。
况且自己确实缺人手,此女看样子挺干练,还精于账目管理,非常符合自己的用人原则。那就是能用女人就用女人最好是看着养眼的女人!
奴家学识浅薄历练不足,恐误了大人所托周一日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肯定不一样,因为她脸上已经带出答案了。
小女愿意愿意!周全贵就实诚多了,他说的和想的肯定一致。
那就这么定了这是莲夫人,也是本官的秘书,以后你就跟在夫人身边多学多看。好了,先下去休息吧,矿场之事还少不得要麻烦周掌柜奔波一二。
洪涛刚想说就跟在自己身边学习,突然瞥见莲儿脸色不对,赶紧改了口。这个小丫头可不像公主那么温顺,小心眼多的很,有时候连紫菊都防着,更别说一个外人了。
疯驸马在京兆府又犯病了,不仅当街斩杀了转运司主簿,还带兵抄了转运司衙门,抢走了很多东西!
这个消息不到两天就被急脚递传回了开封城,朝堂上立马开了锅,御史们就和打了鸡血一般,你方说罢他登场,转来转去都是一个话题:
让驸马赶紧从长安滚回来接受审判!这还了得,谁给他那么大胆子当街斩杀朝廷命官,虽然只是从八品的小官,但那也是官!
皇帝自然是不准的,而且还拿出了证据。这位被当街斩杀的主簿并不是被驸马所杀,而是被跟随驸马一起赴任的皇城司亲从官禁军指挥使所杀。理由嘛,皇帝直接把皇城司的密奏扔在了地上让御史们自己看,然后黑着脸提了一个问题:
假如密奏说言是真,那你们这些御史是干什么吃的?区区一个从八品的主簿就敢私设公堂豢养私兵当街行凶杀人,为何从来没人弹劾过?难道长安不是大宋城池京兆府转运司不是大宋衙门?
这个问题一出,连御史带激昂慷慨要把驸马治罪的大臣们都傻眼了。对啊,怎么就没人说过这个事儿呢?
回答不知道显然不合适,啥都不知道就敢弹劾朝廷命官也是要被贬黜的。回答知道就更不合适了,知道还不报告这不是欺君之罪嘛!
陛下不可信皇城司一面之词,臣以为应着三司使马上去京兆府当地调查,然后再做决断!就在众臣哑口无言之时,一个让他们觉得比天籁还天籁的声音出现了。
说话之人还很有份量,乃是历经三朝出将入相的文宽夫文太尉。如果换成高翠峰给洪涛介绍的话,他就叫文彦博!
就依文卿所言,再着皇城司一并上奏!如果是别人这么撅面子,皇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文彦博除外。他对皇帝有恩,具体说是对神宗皇帝的老子英宗有恩。
当年仁宗皇帝立太子之时,就是文彦博和富弼两个人力保当时还是太子的英宗,这才有了神宗皇帝之位。另外这位老臣也确实资历够深,说话难听点也只能忍了。
三司使和皇城司的调查组还没离京呢,又一份来自京兆府的奏章来了,还是由急脚递送来的。
这种方式仅次于金牌急递,也就是召回岳飞的那种金牌,算是宋代官方文书传递第二快速,一般只有战事紧急或者出了大事才会使用。
这次奏章的起草人换成了京兆府提点坑冶铸钱司监司王诜,他从被告又变成了原告,已经不光是弹劾,而是越级向皇帝直接告发永兴军路转运使种凯官商勾结强取豪夺私吞国有财产偷税漏税豢养私兵鱼肉乡里等十二项大罪。
随着奏章来的还有一大摞证明材料,主要是京兆府所辖地区矿户的交待材料和历年矿课账目。一笔一笔的算得非常清楚,有问题的数据全部罗列了出来,有一部分甚至连经办人在场证人都有注明。
这份材料一到手神宗皇帝的腰板立刻就硬了,又当朝扔了一地纸,让前几天还在为种凯鸣冤的官员自己翻。
如果从这些检举资料里能找出种凯哪儿被冤枉了,就恕其无罪;找不出来嘛,那就是包庇协从。识相点的自己请辞,不识相的也好办,待三司使和皇城司派人一起去京兆府查验完毕,出来结果之后再一并定罪。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此奏章为王诜亲自授意他人捉笔代劳,朝野上下无一人可仿。看到这些检举揭发材料之后,王安石比神宗皇帝心里还高兴。
长安种氏和洛阳种氏同出一脉且政治立场相同,都是坚定的旧党支持者。他们还不像司马光这样的官员只是反对新政的一部分措施,允许谈判。
这些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是从根子上完完全全的反对任何形式的改革,只要会触动他们的家族利益,谈也没得谈。
现在好了,罪状白纸黑字一笔一笔全写清楚了,就算王诜现在撤诉不告,种凯包括长安种氏也在劫难逃。
神宗皇帝自己都省吃俭用为了整军备战,还不惜废大力气得罪这么多老臣改革弊政,最看不得的就是有人挖国家的墙角,这简直就比通敌还可恨。
一旦抓到这种人,只要证据确凿,必须罪加一等。砍头是不太可能,但一撸到底顺带抄家罚没是免不了的。情节如果很严重的话,种氏家族里还得有人被充军流放也说不定。
仅凭一面之言就对朝廷重臣下定论未免有些草率,臣以为还需多方查证才妥当。文彦博这时依旧坚持己见,不想马上对这些揭发材料进行定性。
他倒不是纯粹为了包庇种凯,只是觉得这件事儿有点蹊跷。一个刚刚到任没几天的驸马都尉,怎么可能把材料做的如此详尽呢?
种凯也不是二傻子,这么要命的账目会交给来路不明的驸马?这里面会不会是新党搞的什么花样呢,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拖时间。
195 最低消费
鉴于内容详尽,不如先责成三司使以历年京兆府矿课存底对照,不用耗费朝廷太多官员精力,更不用耗费钱粮,即可一窥究竟。
不愧是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宰相,王安石对朝廷财政这一块儿非常门清。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文彦博包括很多旧党想出来的拖延搅混水转移视线的企图给扑灭了。
目前需要做的不是继续打击朝中的旧党,而是赶紧把这份检举材料坐实。只要三司使的矿课存底和转运司的账目有出入,种凯就算长出三个脑袋也跑不掉了,分分钟会被召进京城接受审查。
然后嘛,就是新旧两党之间谈条件的阶段了。要想保住长安种氏,旧党就得拿出诚意来交换利益。届时自己代表新党在皇帝面前表表态,仅仅处罚种凯一家,放长安种氏家族一马。
既做了好人让旧党欠下一个大人情,又满足了皇帝调整朝野势力分配的目的,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
在这件事儿里唯一吃亏的不是种凯,他是罪有应得,能不牵扯到整个长安种氏家族就已经赚大发了。真正的吃亏者是原告,那位远在京兆府等着立功受奖的疯驸马。
他最终也不会得到皇帝的嘉奖,只会功过相抵不予处罚。但通过这件事儿,他可算把长安种氏家族得罪狠了,连带着还有一大批旧党官员,想挽回都不太可能。
这样一来,自己和皇帝就都不用再担心他会被旧党拉拢,乖乖的去当马前卒吧,只能往前拱,半步退不回来。
文卿以为王相之言妥否?神宗皇帝对文彦博这次的表态很不满。
你是三朝老臣,也对我父皇有很大助力,但不能总倚老卖老啊,合算朕越尊重你你就越和朕处处作对,罪证都快罄竹难书了,还在替种凯打马虎眼,有点居心叵测嘛。
臣无异议文彦博心里苦啊,现在他是骑虎难下。早知道王诜会来这一手,上次就不该出面把皇帝的意思硬顶回去。
这下好了,活生生被政敌打脸,皇帝也跟着说风凉话。再向司马光那边看一眼,得,这位都快成老僧入定了,盯着手中的一页纸愣是看不完,根本就没有站出来替种凯出头的意思。
那么这些材料是洪涛搜罗来的吗?必须是啊,和王安石猜的基本一样,是由洪涛口述周一日执笔写的。
账目数据也是周一日莲儿紫菊和高翠峰一起整理出来的。至于说矿户的证明材料,全靠苗魁和黄蜂还有所有水虎翼皇城司的亲从官辛勤奔走。
自打周全贵检举揭发了种家的几个大矿有问题,洪涛第二天就亲自带着禁军出发了。
兵分好几路,有直奔几个大矿抓人的有径直去当地矿监矿务部门查账的。没几天就把水虎翼军营里的三座军帐全塞满了矿户和矿监矿务。
那边抓着,洪涛也没延误审理,这个工作是由他亲自出面,黄蜂与朱八斤协助。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外人都不清楚,反正这三座有亲从官禁军严密看守的军帐里经常会传出哭喊声,然后就有人被黄蜂带到旁边的军帐里记录供词。
这些人既没有伤也没有残,但各个都惊恐万状涕泪横流,问什么就说什么,不问的也说,根本拦不住。只要一说还要拉回那三座军帐,多一半都吓得尿裤子了。
但招供太快也有坏处,牵扯面越来越大,连负责抓捕人犯的禁军都不够用了。而且涉案人员越来档次越高,审着审着负责记录供词的高翠峰就停了笔,再记录的话,京兆府从府尹到通判恐怕都得成为主犯。
就到这里吧,我们不是提刑司也不是御史大夫和刑部,无法彻查清楚,也没这个必要。只要把矿场的残余势力扫除干净,给当地官员足够有力的警示就算达到目的了。
洪涛对于这种局面早就料到了,因为后世和目前几乎一模一样,往往一个小案子就会牵扯出一大堆官员,越查级别越高。
都抓了?那是不可能的,到底抓多少警告多少暗示多少,不是自己该考虑的事儿,那要由宰相和皇帝去通盘权衡之后才能得出相对平衡的决定。
注意啊,是平衡不是公平。在政治活动中没有公平可言,古代没有现代没有中国没有西方也同样没有。这就是游戏规则,可以不同意,但必须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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