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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挥鞭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汉武挥鞭

    除却大农府诸官,旁的朝臣们皆是稍稍松了口气,虽谈不上甚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好歹晓得不是自身所在的府署出了甚么大纰漏,自然少了几分忐忑。

    片刻后,随着宦官放声高宣,皇帝刘彻缓缓从后殿行出,在群臣揖拜中缓缓步上御阶,高居御座。

    三公及诸位大卿也紧随其后,从后殿鱼贯而出,符节令李福忙是示意宦官们将他们引了入席。

    国舅田胜则是屁颠屁颠的跟在贤王刘非身后,其席位也确是在刘非的后排,饶是如此,他的心下仍是直打鼓。

    虽说他贵为国舅,且身家巨亿,然究其本质就是经商营贾的,此时身处大汉朝至高无上的权利中心,在庄严肃穆的未央正殿面对满殿公卿将相,若非紧挨着贤王刘非,他都快吓尿了。

    豪商巨贾,在掌御天下的滔天权势面前,实则甚么都不是。

    朝堂之议,之于天下商贾,善之未必能予其生,恶之却必可决其死!

    生死之间,自有大恐怖,田胜两股战战,也是情有可原的。

    君臣尽皆落座,皇帝刘彻并未多言,只让财部少卿桑弘羊出列,周知满殿群臣为何突开朝议。

    金融危机!

    这个大农府诸官已从经贸典籍中多有了解的词汇,首次被宣之于大汉朝堂。

    步子迈得太快,果真不小心扯到蛋了。

    在初级工业化方兴未艾前,办钱庄,发行接近纸币形制的纸质票证,且向臣民大规模吸储放贷,终是出现了刘彻不乐见的金融问题。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各大钱庄的金银储备不足,难以继续保障纸质票据与金银在所有分钱庄的即时通兑。

    按说各大钱庄虽是向商贾百姓乃至部分权贵放贷,却是吸纳了更多的储蓄,非但能从中赚取利差,也能获得更大的金属货币储备量,应是无虞流通和通兑的。

    问题是,皇帝刘彻身为穿越众,坚决执行纸币的金银本位制度,并着廷尉府制定了极为严苛的《金银票律》,将之垂为定制。

    若纸币与贵金属储备量脱钩,政府就能无限制的增发纸币,疯狂掠夺老百姓的财富。

    不劳而获,是会上瘾的!

    大农府下辖的中央钱庄,但凡要增发金票和银票,必得将与票据面值相当的金银送入库房封存。

    各大钱庄想要获取金票和银票,亦要以等值金银向中央钱庄换购。

    这意味着,各大钱庄想要换购到足够的金银票据及保障金银通兑,非但要向中央钱庄输出等值实体金银,本身还要保有一定数量的金银储备,且是要保障在大汉各郡县乃至境外的诸多分钱庄都有所储备。

    勉强做个类比,譬如后世的银行系统,中央银行发行的货币,各大银行也不是打张白条就能搬去现钞的,拿到现钞后,分发到各处支行以供放兑,各处分行吸纳储蓄后,超过日常放兑需求的现钞,也会运回上级分行。

    这无疑要对现钞流通量和兑换量进行较为准确的估算,且对现钞的往来运送有所要求。

    大汉现今的交通运输可不似后世般通畅,皇帝刘彻又不愿开创中央钱庄接受“质押”的先例,让各大钱庄直接通过质押资产预提金银票据,而是坚持只能以实体金银换购,并即时交割,不得赊欠。

    后世银行的呆账、坏账,导致了数不胜数的金融风暴,尤是某些“大到不能倒”的银行,政府为保障社会稳定,维持金融体系不至崩塌,甚至不得不用公帑为其纾困,用民脂民膏让那些绑架了国家和人民的金融大鳄继续积累难以估算的财富。

    华夏如此,美帝更甚!

    刘彻宁可治下的大汉发展速度稍慢些,也得好好打造及巩固金融体制,坚持维护金融秩序,并将之垂为定制,以为后人依循。

    之所以让自家傻儿子列席旁听,就是让他听清楚,看明白,他日承继帝业后,不要被奸佞撺掇着胡搞瞎搞,随意更动现有的金银票律。

    正因皇帝刘彻无比坚持,且已定立严苛律法,长年累月下,各大钱庄渐渐面临到金银储备量不足的大难题,且随着不断增设分钱庄,问题愈发严重,不少分钱庄陆续出现了实体金银短缺,暂停票据通兑金银之事,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也属正常,现今各大钱庄要流通金银票据,必须要动用超过面值不少的实体黄金,与中央钱庄换购,分钱庄的储备甚至还要算上尚在往返运送中途的。

    大汉现今规模最大的三大钱庄,是为少府钱庄、皇室实业名下的帝国钱庄、田氏和窦氏两大外戚与诸多世家大族乃至豪商巨贾皆有入股的百业钱庄。

    饶是这三大钱庄拥有为数众多的分钱庄,更拥有庞大的财力和势力倚为支撑,但在近愈高达五成的实体金银余量要求下,也愈发难以维持票据通兑了。

    维持不了,索性不开钱庄了

    脑子进水了

    依各大钱庄章程,在吸纳储蓄时,活存者每岁五厘利,定存一年者每岁二分利,三年者每岁三分利,五年者每岁半成利;在对外放贷时,收取的利钱为每岁一成。

    利差为每岁半成至九分五厘,即百分之五至九点五,虽远远算不上高利贷,但抵不住三大钱庄资本雄厚,且吸纳了大量民间储蓄,近十年来,三大钱庄对外放贷总额远超千万金,比朝廷的国库岁入还要多得多。

    每岁赚取的利差近愈百万金,这是甚么概念

    超过太尉府的军费支出!

    躺着数钱!

    现今金银储备虽严重不足,但三大钱庄背后的东家们压根就没想过关闭钱庄,他们宁肯发卖部分其余产业,换取金银补入钱庄,也不可能放弃这门稳赚不赔且获利丰厚的行当。

    至于暂停分钱庄的金银通兑业务,这念头虽曾有过,却也旋即完全打消。

    诚然,他们不似皇帝刘彻这般看得深远透彻,没太细究停止通兑是否会造成民众恐慌,导致挤兑潮的爆发,进而导致大汉臣民对纸质票据的信心崩盘,乃至动摇臣民对朝廷的信赖感,甚至动摇国本。

    然他们也不蠢,难怕推己及人,他们也怕若自家钱庄停止通兑金银,那些储户和求贷之人,必是会转往别家钱庄。

    这无疑是砸自家买卖,智者不为。

    正因如此,少府及以四大商团为首的诸多汉商近来多有动作,其名下各类产业想尽办法从市面获取实体金银,甚至想请客商票据去别家钱庄兑出金银,用来向他们支付货款,为此不惜稍稍降价。

    这特么不是搞恶性竞争,人为造成恶性循环么

    大农府的财部和商部本就负责维持金融及商贸秩序,辖下各府司的官员也都苦读过大量相关典籍,对此关注度极高。

    “金融危机虽未彻底爆发,然其苗头已是颇为明显。”

    财部少卿桑弘羊和商部少卿卓王孙根据属官呈报的种种迹象,两相商议过后,共同得出这个结论。

    两人官居大农少卿,没少与皇帝陛下策议商贸金融要务,岂会不知情势严峻

    大农令东郭咸阳闻得二人呈报,更是心惊肉跳,眼瞧着丞相曹栾就要告老致仕了,相位已在向他招手,此时真若爆发甚么金融危机,导致市面大乱……

    为确认此事,三人在休朝期压根没心思避暑,带着诸多部属四处访查,才晓得事态比想象中的更为严重。

    今日刚是重新开朝,他们便在下朝后,趁着陛下开宣室殿与公卿大夫策议国政时,呈禀了此事。

    皇帝刘彻闻知,虽有些所料未及,却也不至手足无措,反觉是个让自家傻儿子乃至文武百官长长知识的机会,故决定午后再度举行朝会,与群臣朝议此事。




第六百八十三章 朝议始开
    适才与皇帝一道用膳的诸位公卿,已在宣室殿旁听过详细情形,贤王刘非与国舅田胜作为皇室实业和田氏商团的主事者,更是被急召入宫,只是草草在宣室殿吃了几块糕点,稍稍垫了肚子。

    朝堂之上,桑弘羊缓缓向群臣讲解此间利害,已预闻此事的公卿皆面色沉凝,使得各府署的属官们愈发觉着事关重大,尽皆用心倾听,唯恐有半句漏掉。

    群臣虽大多未曾读过甚么金融货币论,却也懂得以史为鉴,凭借熟读的史籍和自身多年的从政经验,足以让他们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物价暴涨和币值狂贬是对双生子,秦末乱世“一石米抵万钱”尚是殷鉴不远。

    米比肉贵

    可能么

    听着不可思议,然在大饥荒时,是有且很有可能出现的,“易子而食”的人肉乃是极端现象,且不提它,就说侥幸捕捉到的禽兽。

    逃荒的难民漫山遍野,过境之处,别说山林中的飞禽走兽,就洞里的蛇虫鼠蚁都会尽数扫空,饶是万幸中偶有捕获且有剩余,如何留存

    腌制

    有盐么

    风干

    有闲么

    对急于逃离灾荒的难民,米比肉更易保存,且混些草根、野菜乃至泥土,煮锅糊糊,一家人又勉强撑过一顿,可继续前行。

    后世晋惠帝“何不食肉糜”之语固然是不识民间疾苦,然放在某些特殊时期,也勉强能说得过去。

    吾等后人身处丰衣足食的和平年月,倒是常在评价先人诸般作为时,说出些“何不食肉糜”的话来,譬如没人性不顾亲情甚么的,恁的幼稚可笑。

    一石米抵万钱!

    大汉现今米价常年维持在百钱每石左右,群臣可以想见,米价一旦如秦末乱世般暴涨百倍,那他们的下场绝不会比秦朝权贵们好到哪里去。

    民以食为天,老百姓吃不饱肚子,是要造反的,是要捅破天的!

    天塌之时,他们这些所谓的社稷栋梁,汉室砥柱,多半亦被碾成齑粉!

    这可如何是好

    丞相曹栾在宣室殿预闻此事后,就已在凝眉苦思对策,他好歹曾任十余载大农令,虽对“金融危机”这词汇还理解得不太透彻,然昔年也曾面对过类似的情形,多半会与前任的少府卿陈俞商议,调整少府铸钱的投放量,以控制市面的民生物价。

    待得桑弘羊结束讲解,他便是出言进谏道:“陛下,事态既是如此紧急,不若从国库暂且调拨些金银,补入各大钱庄”

    丞相发了话,群臣皆是侧目噤声,除却是对百官之首的尊重,亦因有自知之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自身既是不懂,多听多想少说话才是正理。

    “事急从权”

    皇帝刘彻手指微曲,轻敲御案,抬眸缓缓扫过满殿公卿,淡淡道:“国库公帑乃民脂民膏,凭白送入各大钱庄,供其放贷牟利,如何服众”

    贤王刘非和国舅田胜皆是缩了缩脖子,心中不禁埋怨好心坏事的老相公。

    两人不傻,如此简单的法子岂会没想到,然他们深悉皇帝陛下的脾性,非但不会准允,反是会斥责他们贪心不足。

    皇帝陛下虽鼓励营商营工,然对豪商巨贾却比过往数朝更为戒备,在诸多面向严加管制,要晓得,昔年的豪商巨贾可没少交通王侯,孝敬官吏,现如今,谁还敢

    老老实实做买卖就罢了,胆敢官商勾结,行贿官员,枭首抄家从未手软过!

    尤是屡屡颁布的反境内恶意倾销及反行业垄断等相关律令,更教豪商巨贾们知晓,不管自身有何身份或背景有多硬实,谁妄图垄断某类民生行当,妄图掌控民生命脉,就是居心叵测,就是与朝廷为敌。

    正因如此,皇室实业和田氏商团近年陆续拆分和发卖了部分悠关民生的产业,甚至有偿转让部分已不算太过顶尖的技艺。

    譬如皇室实业执牛耳的造纸及印刷业,除却供应中央钱庄印刷票据的特殊纸张和油墨,寻常的造纸技艺和油墨配方都已逐步向各家商贾进行转让,包括田氏商团也已花重金求购,进而开办不少纸墨作坊。

    若非惧怕大农府和廷尉府联手,在皇帝陛下的默许下,以反垄断律法重惩皇室实业,贤王刘非焉能如此大方,岂会将这堪称暴利的独门生意分润他人些许

    少府卿陈煌倒还好,毕竟少府是皇帝私府,陈氏乃是替天家打理私业的家臣,只要依循规制和律法,不贪渎不徇私,每岁就能坐享高额“赏赐”,换句话说,他没少府“股份”,不靠分红吃饭,所以向来不屑搞甚么破事,屁股干净得很,更不怕被扣上甚么垄断的帽子。

    旁的不提,每岁太尉府高达数十万金的购舰计划,就是少府名下的诸多船厂揽下的大生意,事涉军务,万事最忌泄密,就算少府愿将打造战舰的技艺释出,太尉府的将帅们都是不会准允的。

    战舰如此,各类新式火器亦如此,加农炮、掌心雷、来复火枪……

    少府来钱的路子多得是,且十有**就是所谓的独门生意,但多半涉及军务,无关乎民生,又是帝皇家业,诸御史都不敢跳出来闹腾。

    枪杆子出政权,在铁血尚武的大汉尤是如此。

    皇帝与军方联手做事,无关人等还是别随意过问的好,妄涉军政是人臣大忌,比妄议宫闱之事还要严重。

    有如此庞大的收益,少府钱庄还会缺金少银么

    说难听点,若非皇室实业和田氏商团不厚道,暗中授意其名下的帝国钱庄和百业钱庄从少府钱庄通兑出大量实体金银,又运回自家钱庄作为金银储备,少府钱庄压根就不会出现实体金银的短缺。

    “老臣思虑不周,陛下勿怪。”

    曹栾闻得陛下这话,想想也是这理,如是道。

    “丞相言重,一心为国苦思良策,且敢于率先出言进谏者,无论谏言是否得纳,都阖该嘉奖勉励,朕又岂会责怪乎”

    刘彻摆摆手,让曹栾无须在意,复又将视线投向自家的傻儿子,出言警醒道:“皇儿务必切记,日后万不可以言治罪,免得言路阻塞,成了耳目昏聩的孤家寡人。”

    刘沐忙是起身避席,揖拜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必广纳谏言,谦逊以对。”

    “嗯。”

    刘彻微是颌首,复又意有所指道:“有道是春困夏乏,你既已起身,就站着仔细旁听朝议,也免得犯困了。”

    “……”

    刘沐霎时面色涨红,多年来,他已养成午后小憩的习惯,今日尚未陪母后用罢午膳,便是被急召前来,且中途好一番折腾,适才听财部少卿桑弘羊讲解时,确是有些犯困,虽未打盹,却也中途神游了数次,却不料被父皇看在眼里了。

    察觉满殿群臣纷纷投来视线,他只觉羞愧难当,复又道:“儿臣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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