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之逆流而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日生
天启四年,在大明人与荷兰人的交涉中,郑芝龙因通晓多种语言,被李旦推荐担任荷兰人的通事,协助谈判。同年秋,随荷兰人撤入台湾,不久后便离职,转与李旦和颜思齐合作,组织扩大船队。
一年后郑芝龙吞并了李旦的一批财产,令其损失惨重,数月之后,李旦便病逝于日本。同年颜思齐因染风寒病逝于台湾。郑芝龙把握时机,将两者势力并为一体,趁势崛起,成为中国东南沿海不可忽视的一支海上武装力量。
郑芝龙的船只大多是从事远洋贸易的大型“洋船”,“洋船”指的是从事远洋贸易的帆船,这种船只制造精良,体形硕大。他的战船多是乌尾船和鸟船。其中乌尾船体型最大,可承载三四百人,是一种大型的桨帆船,属于广船的一种。长10丈,阔3丈有余,板厚7寸。造船材料用铁栗等木,皆广中所产,价值繁重。
郑芝龙的一艘战船,造价是福建水师的三四倍,碰撞之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拥有这样一支强劲的水师,郑芝龙自信能够在和施琅海战中大获全胜,从崇祯年间开始,他就在福建沿海为所欲为。
澎湖就是他的据点,在这里可以突袭到厦门,而福建内陆上的郑家势力,正在往东番岛撤离。
景祐二年九月中旬,福建的天气还是有些炎热,施琅没有等到两支水师来援,率先启程前往澎湖。
厦门誓师的福建水师,在主舰上的施琅雄心壮志,望着自己的提督的福建水师,想到侯玄演的信任,心中涌出一阵豪情。
“催促战船,加速前进,今夜天黑之前,拿下澎湖。”施琅扬声说道。
旁边的水师将领脸色带忧,澎湖那这么容易拿下,势必是一场恶战。
第四百一十七章 血统最纯正的海贼
水师五年的蛰伏,终于换来了对郑家的大胜,没有人比侯玄演更了解这其中的曲折。
普通百姓只知道水师一出手,郑家不堪一击,浑然不曾想过朝廷这么多年的隐忍退让、积蓄力量。
郑氏一族被赶到了东番岛,他们的水师主力虽被击溃,但是几个首脑尚存。若不及时占领东番,彻底剿除这些人,早晚还会死灰复燃。
侯玄演提笔写了两句诗,送给施琅和三家水师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施琅自然没有多余的妇人之仁,事实上郑成功现在还没有杀他全家,他对郑氏没有仇恨,但是施琅深知,郑家对自己的仇恨比天还高。
当初福州还有机会守住,郑芝龙回师之后,守住区区福建不成问题。可惜他所托非人,被施琅开城投降,郑家彻底失去了和侯玄演抗衡的力量。
三家水师浩浩荡荡,从澎湖开往东番岛,施琅考虑到东番岛是一座巨岛,岛上遍布高山,若是郑家铁了心负隅顽抗,很难彻底平定岛上的残余力量。
而且郑芝龙若是铁了心,将岛上的兵工厂、造船坞、以及各种建筑付之一炬,那损失可就大了。但是世人都知道,侯玄演和郑芝龙的矛盾不可调和,施琅和姚一耀凑着脑袋商议一番,决定出一个折中之计。
水师登陆东番岛之后,放出话来,只要肯投降,除了首恶郑芝龙以外,其他人都可以免死,包括郑家的其他人。
岛上的郑芝龙将施琅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然后狐疑地审视着身边的亲人和旧将,就算没有反心的,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赤嵌城,又叫做红毛城,是荷兰人在台湾建造的城镇。
这种城墙低矮,城池轻薄的小镇,根本无力抵挡大明水师的进攻。
郑渡在一众郑家旧部的脸上扫过,眼里的厉色一闪而逝,一个大胆地想法在他的心中逐渐萌芽。
他先是冷哼一声,然后越众说道“最近施琅那个狗贼,放出话来,说是谁肯投降就饶了谁的性命。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肯定跃跃欲试,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谁敢怀有二心,你的家眷可难逃。我们郑家就算落魄了,杀个把人还是没有问题的。东番岛这么大,我就不信施琅一下就能打下来。”
郑芝龙心中咯噔一声,这小子什么意思,自己这个儿子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大难临头怎么糊涂起来。这番话出口,不是更加打击手下人马本来就没与多少的士气和军心么。
郑渡接着抱拳说道“父亲,我愿意护送各位大人的家眷,去后面的鲲山。有谁敢生出二心,儿绝不手软。”
郑芝龙脸色难看,但是事已至此,总不能把儿子的话收回去。只得捏着鼻子,说道“就依此计行事吧,大家也不要绝望,东番岛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就连山里的那些野人,也是心向我们的。施琅带着两万多人,未必能拿我们怎么样。”
在他旁边的将领哪里肯信,但是形势比人强,那可招人厌烦的二公子,竟然想到了绑架他们家眷的毒计,让这些人恨得牙根痒痒的同时,也无可奈何。
郑渡领命带着自己的亲信手下兵马,押送着郑氏家臣的亲眷,往鲲山逃去。
出了赤嵌城不远,郑渡就止住了兵马,选择就地扎营。
手下疑惑道“二公子,天色还早,这才走了几步路,就要休息么”
郑渡狞笑道“是不是要你来指挥我,你说了比我还算”
“小人不敢。”
 
第四百一十八章
施琅自觉地和郑渡一道,接手了东番岛的事宜,有了郑渡的帮助,还真是如鱼得水。
这种充满戏剧性的方式,也在最大程度上消除了岛上百姓的抵抗情绪,就算他们再爱戴郑芝龙,人家儿子杀了他投降,这些人还能怎么样
大将统兵开疆扩土,自然要暂时负责起这里的管理,此时的东番岛只有两个比较大的城市,一个就是赤嵌城后世改名台南,一个就叫做台湾。
施琅和郑渡坐镇赤嵌城,接受这里的汉民和土著的投诚,一时间封官晋爵,不在话下。
只要前期来投诚的,几乎人人都有官做,迅速地将东番岛重新带入了正轨。后来的宝岛台湾,此时还是半开发状态,这里的物产丰饶,气候宜人,最妙的是地理位置。佛朗机人和荷兰人争破了脑袋的岛屿,偏偏大明朝以前弃之若敝。
入夜时分,赤嵌城中,原荷兰总督的府邸内,施琅正在雄心勃勃地写着奏章,洋洋洒洒不下万言,全是陈述的治岛方略。
一个短打衣装的汉人,在外面徘徊已久,暗夜中影子越拉越长。
两个亲兵上前问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再在提督大人的府前乱逛,就对你不客气了!”
被训斥的人弯着腰,谄笑道“小人乃是岛上的原荷兰通事,有事求见咱们的提督,施琅施大人。”
亲兵脸色一缓,说道“在这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不一会,亲兵去而复返,带着他进到里面。
施琅头也不抬,问道“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此人名叫何斌,长得尖嘴猴腮,闻言跪在地上,笑道“大人,小人特意来送一场泼天的富贵与您。”
施琅眉毛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沉声问道“有话就说,再敢故弄玄虚,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拖出去痛责一顿。”
何斌一听这话,语气虽然不善,但是他脸上却笑了起来。施琅这番话明明就是动了心,不然怎么会说‘有话就说’,何斌上前凑了几步,施琅也不怪罪,只听他说道“大人,此岛沃野数千里,实霸王之区。若得此地,可以雄其国;使人耕种,可以足其食。上至基隆、淡水,硝磺有焉。且横绝大海,肆通外国,置船兴贩,桅舵铜铁不忧乏用。移诸镇兵士眷口其间,十年生聚,十年教养,而国可富,兵可强,进攻退守,真足与中国抗衡也。
如今大人占据此岛,难道就没有这个心思么称霸一方是何等的自在,何苦要受命与人呢。”
施琅脸色大变,刷的一下变成了红脸的关公,站起身来怒斥道“一派胡言,来人呐,给我拖出去打死。”
何斌吓得面如土色,抖似筛糠,高声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呐。”
施琅见两个水师士卒入内,愤然将何斌拖出,不一会就传来凄厉的惨叫。
何斌说话的声音不小,外面的士卒都听得清清楚楚,施琅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大声说道“我对王爷、对大明,赤胆忠心,这厮竟然前来挑拨,真是气煞我也!”
外面的士卒一听,心中才放下心来,下手更加狠了。何斌的惨叫声一会就变得有气无力,眼看就要活不成了,正好被前来的郑渡看见,笑嘻嘻地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郑渡的恶名实在太响了,就算是水师的士卒也有些怕他,再加上他和提督大人的关系正好,士卒们也不想得罪他,抱拳道“这人挑唆提督大人据岛自立,被大人下令杖毙。”
郑渡一听,心头一动,暗忖此人实在是找死,这种事竟然明目张胆,连人都不避讳。他不知道,东番岛上的人,只知道施琅的厉害,全然不知福建水师掌握在谁的手里。郑渡挑着眉毛问道“施琅大人现在何处”
“就在前面书房中。”
郑渡迈步走进书房,推门见到施琅额头还有汗水,脸红耳赤,心中不禁道看来此人未必没有此意,不然何至于如此做派,只是畏惧侯玄演的势力。
郑渡弯腰道“提督大人。”
“二公子怎么来了快快请坐。外面那个不开眼的东西,竟然想让我背叛王爷,气的我现在还有些头晕。”
郑渡心底暗笑,嘴上却正色道“提督大人对王爷一片忠心,实则是忠臣典范。”
郑渡满嘴的忠臣,却不提大明朝廷,张嘴闭口都是王爷长,王爷短的,施琅的眼睛逐渐眯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九章 置县狂魔侯玄演
在侯玄演掌权之前,东番岛在朝廷眼中就是个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岭,白给都不要。
所以大明朝击败了荷兰红毛之后,也没有驻守台湾,而是大大方方地将这个宝岛让给了红毛们。
施琅拿下东番岛之后,先是将郑渡和所带的水师全部带回福建,然后留下了在自己的心腹,继续经营这座岛屿。
福建水师吃的是朝廷的俸禄,中下级军官全是福州讲武堂出来的,施琅没有把握能够控制这支水师,尽管他是水师提督。
但是被他留在岛上的,除了自己的亲眷和自己心腹的家族之外,就是郑家的旧部家臣。郑渡被自己带在身边,如此一来岛上还不就是施家的天下,只要悄悄摸摸地发展几年,施琅有信心能够恢复到郑芝龙时期的实力。
回福州的船上,郑渡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就好像眼前这个人一直就是他的上官,而不是他们家曾经的家将。
倒了一杯葡萄酒在犀角杯中,郑渡恭恭敬敬地端到施琅身边,笑道“大人,我看你似乎心事重重啊。”
施琅也没有端着架子,郑渡这个小子心狠手毒,但是确实是有才能的。施琅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可以压住他,郑渡在他眼中就是个可用之才。
“侯玄演和别人不同,颇有当年太祖之风,什么事都很难瞒过他的眼睛。这次回福州,我心里实在没底”施琅捏着酒杯,脸上愁容满面。
“大人不必害怕,我们的计划是休养生息,就跟当年的努尔哈赤给李成梁当了多少年的走狗,后来还不是反客为主。既然我们是抱着这种目的回福州,又何必担心呢”郑渡十分惬意地半躺在甲板的座椅上,悠然说道。
施琅一听确实很有道理,但是心中还是空落落的,放下酒杯后,他站起身来踱步到船边,远眺着无垠的海面。只有浩渺的海洋,能够给他一丝安全感。
此时金陵城中,潜象营将施琅在营中的一言一行,全部逐条加以分析备注,摆放在侯玄演的书案上。
从当天夜里的郑渡、施琅对话,到现在撤军填民,在东番岛上圈了很大一块地,名曰“施侯租田园”,几乎占了台南已开垦土地的一半。别人要是想生存只能租用施侯家的地,而种地就要交租金。
侯玄演冷笑一声,这厮是想学多尔衮啊,他把登岛当成入关了,还玩圈地。
侯玄演不知道的是,在以前的历史上,他还真的瞒过了朝廷,施家在台湾收了两百年的租。施琅死了之后,台湾当地衙门负责收取这部分租金,然后运往北京交给施家每一代主人。凭着施琅攒下的这份家产,施家子弟从康熙朝起一直到光绪朝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侯玄演不是康麻子,肯定不会容忍台湾这个要地变成施琅的聚宝盆,大航海时代这个岛屿抵得上千艘战舰。
在福建,受命前去的正是刚刚立下汗马功劳的陈常之,这厮在西南杀得尸横遍野,杀出了十几个热情好客,遵纪守法的西南民族。
侯玄演已经为他请功,升任潜象营南营统领,弥补了赵元华高升之后的空缺。
福州港口,施琅的大船登陆的那一刻,港上照例是人山人海。
福州有头有脸的士绅名流,全部都来迎接平定东番岛郑氏的英雄,从此之后可以预见的是,这片港口将为他们带来无穷的财富。
施琅下船之后,收起心中的惶恐,笑吟吟地走向人群,突然他发现有一群人拨开了人群,越众而出。
陈常之的手下太醒目了,潜象营有两套服饰,一套玄衣黑甲可以完美地融入到夜色中,要多低调有多低调。一套大红绚烂锦衣,真是鲜衣怒马人人侧目,一般是执行明面上的人物,震慑宵小耀武扬威时候的穿着。
此时的陈常之带的人,就是后一套的服饰,在人群中如同万绿丛中一点红,好不刺眼。
陈常之越众而出,来到施琅面前,他的官职比福建水师提督要大,笑着说道“恭喜施提督立此大功,王爷在京城摆下庆功宴,特地吩咐我将你带去金陵,施提督,走吧”
施琅脸上阴晴不定,就连一向沉稳的郑渡手指也颤栗起来,周围喧闹的迎接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施琅推诿道“既然王爷有令,我不能不从,但是下官在东番岛上,还有一些书册和账目要交给王爷,本以为回京时候再带了去,这下可好了,我还是回去一趟吧。”
陈常之心中更加笃定这厮有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东番岛所有的账目王爷一清二楚,就连‘施候租田园’,王爷都了若指掌。施提督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施琅手握剑柄,退到甲板前,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须亲自交给王爷,等我回到岛上,自会前往金陵,大人先请回吧。”郑渡等人也跟着他退到港口边。
施琅说完就要登船,两个水师小将却拦在甲板前,横眉冷对“提督大人,王爷有令你岂能不从,还是先去金陵吧。”
“你们两个要造反么”施琅的语气已经有些急了,说话也口不择言。
“造反想造反的人确实有,不过不是他们,我看是另有其人吧。”陈常之一挥手,身后的探子一拥而上,拔刀在手就要杀人。
施琅指挥千军万马,在海战中镇定从容,运筹调度丝毫是当世海战名将。陈常之若是与他对垒,恐怕少有胜算。但是若说起街头格杀,施琅的心腹和郑渡的心腹加起来,也不及潜象营的一个零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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