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皱起眉梢的王行空,在马上当机立断道。
“天补平均,再造太平。。”
伴随着响彻原野的金鼓声,还是在太平军队列里叫喊了起来声浪。
“天补平均,清平世间。。”
对面正在混战的战场当中,也有一片参差不齐的声音响起来。
“射生队上前,对着没出声的那边放。。”
王行空当即下令道。片刻之后,就有第一阵弩手攒射而出的漫天白羽,呼啸暴击在混战中一方的后阵;顿时血光四溅的记起来参差不齐的惨叫声来。
“传令马队,准备向西侧包抄截击。。”
王行空又道。
在新投入生力军的压倒性打击之下,混战其中一方很快就土崩瓦解溃散的漫山遍野都是;然后通过现场转获得俘虏拷问之下,却是得出一个意外的结果;
这些穿着义军服色的敌人,居然都是来自西面数十里外眉县境内的土团乡勇冒充的,他们流窜过来又不断在附近劫道和袭击义军的输送队伍,已经坚持活动了有一段时间了。
而作为他们的领头人兼前宦官曹知悫,此刻也在少数得以逃离的马背上没命奔逃着。他本来是华原富贵人家的儿子,算是诸多內宦之中颇有勇气和智谋的少数人。
只是当黄巢攻陷长安后,曹知悫侥幸逃出城后没有去寻找行在,而是回到故乡招集强壮勇士,占据太白山南部建筑营垒固守,并数度击退了贼军的觊觎和窥探。
待到站稳脚跟之后,曹知悫多次派遣招集的强壮勇士变换衣服和言语,仿效贼军手下之人,夜间潜入长安附近偷袭和截杀贼寇的巡逻队,并在相应营盘放火骚扰之。
以至于令当地的贼寇惊恐万状以为是鬼神作怪。一度让贼军头领们怀疑手下人有叛变的,因此心神不定寝食不得安宁。然而,这一次却是因为突然出现的新贼军而失手折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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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行一步抵达长安城中复命的刘塘,也在武英殿的偏殿里见到了一身衮冕的黄巢。
刘塘很是一番避重就轻的介绍了自己此行的结果之后,才做愧色道:
“臣下实在有负皇上所托。。”
“这么说,他受了我的封赏尚且不足,还自己弄了个大都督府行事么。”
黄巢看起来却没有多少怒形颜色的迹象。
“什么大都督,这个周和尚,难不成真当自己个儿是周公瑾了。。”
在旁的殿中御史黄顺,却是嗤声笑了出来
“既然他自己愿做什么大都督或是大都统,也就由他去了。。”
黄巢却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这次派使封赏本来就是他的一番试探手段。
既然对方没称王立制,也没有藉此和自己别苗头,争这个天下义军的诸道名份;其他的可说都是小节。更何况对方还表现出有求于自己这边的态度和意愿来,这就让他感触微妙的同时也暗自心情好过了不少。
“如今,尚自丹水转运而至的上万甲械,数万担的米粮罐头,正待请王上派人接手呢。。”
感觉到黄巢心情上细微变化的刘塘,又继续补充道
“那他又想要什么。。余岂是赏罚不明之人么。”
黄巢听到这里表情依旧不动,心中却是愈发的宽放下来。
虽然如今长安城中的甲械粮草尚且足矣,各路也是兵强马壮尚且自足一时。但是作为义军名下最大的一个实力派,愿意输供给自己的姿态,本身就是一个重要的风向标。
第502章 啸旅乘明发
长安城中,做为新朝鼎立不久的最大特色,就是满街上时不时成群结队攀比式的招摇而过,各色旗牌、鼓吹、苫盖,还有宝马香车所组成的仪仗和排场。
而在一处处的酒楼、茶肆、街亭、食店壁板之后,也始终不乏一些仇恨、嫌弃、厌恶、鄙视和恶妒的复杂目光,以及“沐猴而冠”“礼教败坏”“人伦扫地”之类的抱怨和咒骂声。
而每当两队仪仗正巧在街口迎头撞在一起的时候,为了争道而吵吵嚷嚷的声音,甚至是拳脚相见的动静,也会吸引了聚附了大批城南下坊的市井中人来围观和热议。
直到被或远或近闻讯后,总算磨磨蹭蹭或是慢腾腾赶来的巡城队,给重新驱散才得以结束这时不时爆发的街头闹剧。
因此,这也是那些新朝大齐被册封为公卿王侯、高官将相的肱骨、栋梁们,在被相继强令调走麾下兵马外出征讨后,少数能够用来体现在机身存在感的手段和乐趣了。
他们的另一桩乐趣,则是仗着新朝的特权和便利,时不时的闯入那些旧朝王公、官宦之家中,登堂入室而雀占鸠巢式举办各种游宴和寻欢作乐的聚会。
甚至把主家人等叫出来侍奉,而在大咧咧的粗犷言语之下,欣赏他们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和态度,并以此为取乐之道,就此命名为“找登对”“打挂落”。
而在几乎是完全歇业而变得一片萧条的东市附近,一处典型的小户坐商家的院落中。
已经是一名校尉的赵子日,略微心满意足整理着松垮的裤胯,从一处隐隐啜泣着的房子里踱步出来;看都不看一边边上檐下卑微堆笑低着头的男人,而对着等候在外的几名部下们。
“这娘们成色还不错,你们都可以去试试,只是悠着点气力,千万别弄出人命来便好了,”
然后,才让人抬进来一大袋的物件,对着一声不敢出的男子,努努嘴就扬长而去了;至少在远离了那个令人诸事不顺的灾星之后,他赵大官人在饱受患难与坎坷之后,也总算迎来了时来运转的好日子。
不但被尚总管麾下一位军主的先锋大将捡了回去,还因为体貌行状相对凶狠而做了一名跟在身边冲阵的掌旗手,自此开始发达于义军之中的时光了。
如今他虽然只是大齐新朝的区区一介校尉,却是可以名正言顺以巡城司的身份,继续留在这天下第一富庶的长安城中;
见识之前无法想象繁华风物的同时,也是恣意纵情的享受着真正官家人的生活;
无论他的上官和其他军将们,想要什么或又是看上了哪个,他都有法子和手段来软硬兼施或是巧思营钻着的弄到手。
这也让他在博取了能干和得力的名声之余,也居中过手攫取了大量的好处,并暨此更进一步把持了好几个坊区的利益。
与之相比,自己早年在岭南偏僻远州乡寨里的作威作福日子,就像是夏虫不可语冰一般的可笑和拙劣了。
“那位兄弟请留步”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却让他浑身皮肤紧绷而毛孔都要肃立起来。
“可是赵大哥当下,小弟盼得重逢太久了。。”
赵子日却是不管不过的夹紧坐骑的鞍鞯,拼命驱策着一路撞翻、踹倒了好些个行人,不管不顾的想要将这个声音给抛在身后;
突然马下失足前蹄一软,就把他兜头越过了青苔斑驳的栏边,甩进了石桥下满是枯叶和污泥的御沟之中了。。
“我没看错啊,这就是从岭外过来,一直很照应我的赵大哥啊。。”
那个熟悉的让人恨不得捏住喉咙,掐掉舌头,再用挤出来的肠子绕上一百圈的声音,还在桥栏上念念叨叨着。
“赵大哥你还好么。。”
“还不快把赵大哥拉出来。。”
听着这个让他无数次午夜梦回,都要惊醒过来的声音越来越近,想要挣扎起来的赵子日却是再度失去平衡,被翻腾出来污泥重重呛了几口,这百万士民大都会上数百年承平下来积淀的滋味,薰的他几乎要死去活来。
而与此同时在大内安化门附近,国子监和太学所在的务本坊。一大群在临时被聚拢起来的士子也在满心的忐忑之中,一边吃着专门提供的麦饭,一边看着上首开始点名的义军头目。
已经是四十五岁的不惑之年,襕衫洗得发白还缀着补丁的韦庄赫然也在其中;小心翼翼的吞嚼着这些有些粗粝的饭食。
他虽然是出身京兆韦氏逍遥公房,前代山水派大诗人韦应物的四代孙,祖上在武周年间出过文昌右相韦待价;但是到他这一代早已经落魄为庶寒之流了。
更兼父母早亡家境因而寒微。他自少孤贫力学,以才敏过人而闻名诗坛。曾与已故的花间派宗师温庭筠齐名,并称“温韦”。因为熬年时为人疏旷不拘,任性自用的缘故,为许多贵家所不喜。
因此,除了早年曾经在昭义节度使、检校礼部尚书、太原尹、北都留守刘潼幕下短暂就职文笔的经历外。如今他滞留在长安并且屡试不第的蹉跎了第十五个年头。
所谓的韦庄之名,就是因此而改的。前些日子他好歹以几篇投贴,在出奔来京的前镇海节度使周宝府中,做过一段时间衣食无忧的门客。
但是好景不长,号称五朝良将的周宝既不为今上所喜,又被阉宦所凌迫而家财散尽,只好遣散了他们这些门客而避门不出,随即又远遁他处。
他还没来得及另寻新东主,就随着贼军打来朝廷沦陷,而随着广大在京游学、待考的士子们,一起困在了这处西京城中了;
很快的随着市面上的物价飞涨和日用短缺,他也不得不在身无长物腹中饥渴之下,只能从大流定期聚集到太学之中去,吃这些贼军所提供的赈学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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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啸旅乘明发(下
劝君今夜须沉醉,尊前莫话明朝事。
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
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唐代:韦庄《菩萨蛮劝君今夜须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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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北地民风彪悍的兖州人士,又是泰宁军出身的老军伍;秦世功不是没有做过利用关后的建筑和地形,重整旗鼓抵抗和坚拒到底的努力,只可惜那些攻入关内来的贼军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那些贼军甚至在夺门开关之后,将一种会喷火吐烟的武器给弄到了墙头上,然后将她好容易聚起来的亲笔,给轰打的鬼哭狼嚎的溃不成军。
而秦世功也是被一块蹦碎而起的砖石,给打到了头上;虽然有盔子的保护还是禁不住血流如注的染红了半边。而被仅存几名亲兵昏昏沉沉的搀扶着逃出来。
然而他抵达奉节城下时却是门户大开。那些留守当地的团练也已然丢下值守四散开来,自行开始在城中四处抢劫和烧掠了。因此,他在城中已然全无坚守下去的凭据和可能性了。
然而他扶着脑袋一路狂奔而至,见到的却是家宅里敞开的门户,以及丢弃的满地都是的各种家什物件。不由得心中大怒起来。
随即他径直闯入妾侍所居的别院,果然其中首饰细软之物早已经被收拾停当,而就连他所停居的寝室内,也被翻箱倒柜的裹卷一空了。
“镇将,城衙里的人都跑光了,已然无人在主持局面。。我等该何去何从。。”
随后不久前来汇合的亲兵,也一边牵着头不知道那弄来的矮马一边大喊道。
“我们向北走,从陆路且去开州(今四川开县),不,去通州(今四川达县)。。”
正在心疼家私的损失,又恼恨私自逃走妾侍的秦世功,这才恍然回神过来而强打精神道。
“有贼军的水师索江而上,只怕沿岸水道所及的万、忠、开、涪、渝各州都不得安全了啊。。”
这时候,城外水路码头的方向再度传来大片的哗然和奔走声,还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叫喊着:
“贼军。。贼军登岸了啊。。”
“贼兵杀进城了啊。。”
正在奉节城外的水陆码头上,数艘行止怪异的大船上,正在一边对着城头放箭,一边络绎不绝的放下来许多涉水上岸的士卒来。
其中冲在最先头上岸的,已然是沿着低矮的城墙绕到了城西的铁官所,而截断了陆地上逃窜之路了。同时遭到行船登陆攻击的,还有州城奉节上游的鱼复浦和永安镇,亦是陷落在一片烟火和厮杀声中了。
而在更上游的涪州涪陵郡,涪州刺史韩升秀也在一边看着,城下铺卷如林的荆南军旗号,一边不停的埋怨着自己的副手,半边身子都被裹缠起来的兵马使屈从行。
“若不是听了你的建言,我辈又何至于如此呢;”
“如今不但求取节钺不成,反倒是峡江数州之地都难保全,云安、淯井的盐利也守不住,而坐困此地了啊。。”
“那梁州的牛勖之辈,固然是坐守畏事的庸弱之辈;可这荆南宋浩、蜀西高仁厚,可都不是好相善于之辈啊。。”
“然而事已至此,府尊纵然反悔又徒当奈何乎。。如今的阖城黎庶或皆可赊,唯你我不可免之。。”
声音嘶哑如败革的屈从行缓缓道。
“谁能料想那阡能之辈如此不济事;与其忧惧和悔恨一时,还不若是好好的盯紧了城中,以防有人临时起意里应外合;拿了你我之首去报效朝廷才是。。”
“唯有在此坚据下去,才能等来更多的转机被变数才是;或许那荆南军与西川军中争功之下,才有我辈的一条活路呢。。”
而城下的营盘之中,荆南节度使宋浩同样也在接受着监军使朱敬玫催促和劝说。
“节下还应速战速决才是。。杂家已得确切消息,那西川行营的神机兵马使高仁厚,已然平定了蜀西的变乱,不日就可引兵放江而下了。。”
“虽说贵部乃是应山西牛(勖)节帅之请师,但是高仁厚更是得到了田大宦的授命啊。。到时候只怕是争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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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蜀中成都子城别苑的一场欢宴上,身着华丽蜀锦的伎乐,也在卖力的且歌且舞,使出浑身解数来娱宴宾客。就在色灿若霞的遮幕垂帘之后。
得到高仁厚平定西川乱党的消息之后;作为主人的田令孜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而多饮了一杯郎官春。毕竟这他和这个兄弟在三川第一镇的任上,除了敛括简直是一无是处,屡屡弄出事端来,还要自己来想办法弥合。
相比之下同为三川节镇,无论是山西节度使牛勖,或是东川节度使杨师立,都要令人省心的多了;不但给送行在来大批的进奉,还屡屡有所金银宝货、珍奇赏玩,必先呈于他堂下挑拣之后才得以入选行在。
“如今圣主又在读什么书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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