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共和国

     




第十九章 肥皂
    “硝石，硫磺，木炭……把能买到的硝石和硫磺都买来，也跟商人们说，让他们继续送来，我们都要……还有蓝矾、绿矾，也都要。油脂……橄榄油、牛油、猪油、羊油都行。把肥肉都买来也行，还能给厨房里添点菜……石灰，碱矿，这些都要一百磅以上。大量的棉花。铅，铜。葡萄酒来几桶，劣质的就行，要便宜的，但是要够烈。木桶……提水的那种，先来十个吧。陶的研钵要三四个，天平要一个，精准一点的。铁锅要三个，要大一点的，还有对应的大木杓。哦要找石匠行会砌几个炉灶……他们现在可能派不出人手来……还要挖一口井，应该在这里吧……我想应该能出水的，这里离白沙河不算远……”

    诺亚在一张纸上指指点点说着话，对面坐着乔治总管和市场主管托尼沃德。诺亚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两人都有点呆滞。“怎么了”

    城堡总管乔治希金斯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大人……这些……这么大的量……还要盖棚子……我能问问，您这是想做什么吗”

    “做点赚钱的东西。”诺亚轻轻点头，“肥皂很贵吧”

    乔治主管显然没想到话题突然变了，愣了一下。倒是旁边的市场主管反应快:“是的，大人，手掌大小就要十个银角。”

    “要是我能做出肥皂的话，我们是不是就能赚些钱呢比方说，一块肥皂的成本……一个银角的话”

    托尼沃德的眼睛睁大了。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大人……肥皂一直是四大商会在做，别人没法插手的……您有肥皂的配方”

    “和他们的配方不一样。他们的肥皂软塌塌的，还会掉黑灰。我会做更好的肥皂，甚至还可以带香味……说到这个，还要有一些香料才行，稍等一下我写下来……”

    “大人……”

    听声音，托尼好像咬着牙。诺亚有点愕然地抬起头:“嗯”

    “四大商会是不会让别人抢他们生意的……”

    “奇怪。”诺亚挠挠鼻子，“我不用他们的配方，做的东西和他们不一样，顶多都叫肥皂而已。这也碍他们的事了大不了我们做的东西不叫肥皂好了，叫香皂。这总没问题了吧”

    托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这次倒是城堡总管说话了。“大人，这些……要花很多钱……”

    “是啊我知道。”诺亚不以为意，“所以我才请你们来，看看怎么才能最省钱。”

    “城堡金库里……”城堡总管停了一下，“就剩五十多个金镑了。”

    “不赚钱的话，剩下的钱也很快会花掉。要是花在这些东西上面的话，”诺亚敲了敲桌子上的羊皮纸，“我们好歹还能赚些钱出来。我还有点私房钱，大概二十个金镑左右，过会儿我也拿给你。”

    乔治总管连秃顶都红了起来，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托尼又想起了什么:“大人，您造出的肥皂，要怎么卖呢”

    “嗯什么意思”

    “货物一般都会经过四大商会的渠道。他们有自己的船，在大陆各个国家有商队，就是这样才成了今天的四大商会。要是他们不肯买您的肥皂，您打算卖给谁呢”

    这倒是个新问题。诺亚想了想。“总还是有独立商人的吧”

    “有的。”托尼点头，“但是肥皂太贵了，只有贵族才用得起。独立商人一般不会买卖肥皂，一方面是没有来源，另一方面是他们未必卖得出去。”

    “如果我们的肥皂更好，价格也更便宜呢……比方说只要八个银角而且他们只需要先付一半预付款，剩下拿货的时候再付，这样有说服力吗”

    托尼想了一会儿。“商人们都害怕触怒四大商会……他们怕是不敢接。”

    “也就是说，如果我做肥皂的话，四大商会一定会上门来制止，是这个意思吗”

    “应该……是差不多这样子的，大人。”

    “唔。”诺亚点点头。“托尼，我想请你做个调查，主要面向海商。问问他们，如果我们做肥皂，质量更好而且只要八个银角的话，要是四大商会不插手的话，他们会不会买，能买多少。再问问他们，如果我们开始做肥皂，他们认为四大商会会不会有反应。”

    “是，大人。”

    “对了，如果四大商会听见了这种消息，要派人来的话，大概要多久”

    托尼沉吟了一下。“如果事情不大的话，也许四大商会在多斯镇的代表会来。从消息传到商会总部到他们派人过来，可能十天时间就差不多了。要是从总部那边派人，最快的蓝鹰商会可能也要二十天，其他商会离得更远，只会更晚。”

    “嗯我知道了。”诺亚在另一张纸上草草记下几个数字，“好了，就按这张纸上写的去做吧。先找木匠行会搭好棚子，要注意不能漏雨。其它的买好了送到棚子里就好，按照这纸上的分区示意图摆放。等棚子搭好了再雇十个人，要力气大一些的，给他们每个月八个银角吧。”

    “大人……”乔治总管和托尼异口同声。

    “按这个去做吧。”诺亚摆摆手，“我自有计划。”

    城堡总管和市场主管面面相觑，但最终还是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看着两人离开书房的时候脚步都有



第二十章 上课
    这句承诺似乎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后果。诺亚有点诧异地看着安妮的眼圈红了，接着脸颊上滑下大滴大滴的泪水来。小女孩眨着眼睛，突然凑过来用力抱了一下诺亚，又马上转头跑开了。

    过大的鞋子啪嗒啪嗒地响着，沿着走廊远去了。诺亚愣了愣，觉得自己可能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过了一会儿，诺亚自嘲地笑了起来，回到书桌后面继续剥柳树皮。

    完全只惦记着吃的小女孩啊……

    剥完柳树皮，也到了快吃晚饭的时间。诺亚把柳树皮拿到厨房去，让厨娘找时间把柳树皮切碎，找地方晾干。厨娘有点疑惑地看着这一堆树皮，不过什么都没有问，诺亚自然也没有解释，只是说以后会有用。

    晚餐还是和昨天差不多，茉莉带着安妮和黛西坐在长桌旁，离诺亚的主桌很近。几个梳羊绒的小女孩叽叽喳喳地说笑着走进来，温妮隐然已经有了首领的样子。见到诺亚，温妮跑过来，得意地报告了今天的成果。加上罗伊在内，八个孩子一共梳了四十多只羊，把草叶和泥土挑干净后，羊毛和羊绒一共有四磅多。

    诺亚知道羊绒的比例不会太高，心算了一下，觉得应该也差不多够做一套羊绒衫裤。他好好夸奖了温妮一顿，让小女孩的金发似乎都亮了起来，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雀跃着问晚上什么时候开始上课。看着小女孩很有精神的样子，诺亚也觉得开心起来。

    晚餐端上来以后，诺亚看到黛西的眼睛都瞪大了。茉莉忙着照顾着两个小魔女，自己反倒是吃得不多。安妮的吃相比昨天好了不少，不过黛西表现得却更好，慢慢地小口吃着，有点出乎诺亚的意料。远远地鲍曼也在看着这边，似乎对黛西还是有些不安。诺亚观察着人们的反应，心里只觉得有趣。乔治总管可能还是在想着要花出去的金镑，吃饭时有些心不在焉；而学士的眼睛近视得厉害，根本没有看清长桌上的人们。诺亚觉得，要是他们知道大厅里就有两个魔鬼之子，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晚饭无惊无险地过去了，过了一会儿，人们聚集到二楼的小餐厅里去。诺亚已经让人把地方腾出来了，摆好了椅子和长凳。桌子竖了起来，几块木板绑在桌面上算是白板，拿了几块木炭做笔。

    温妮站在竖起的桌前，有点紧张地低头走来走去，嘴里不知道在念着些什么。罗伊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两眼炯炯有神，看样子是专门来为姐姐捧场的。茉莉看起来有点激动，两手紧紧地攥着拳头，像是在为自己打气。其他几个女仆没有茉莉这么激动，倒像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安妮东张西望，可能是在找附近有什么东西可以吃。黛西板着脸坐在安妮旁边，时不时瞟一眼坐在角落里的诺亚。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起，趁课程没开始的时候叽叽喳喳地聊天，话题大概总是和羊脱不了关系。

    过了一会儿，铁匠、木匠和兽栏主管也来了，身后像尾巴一样跟着他们的学徒。厨娘们也来了，厨房小弟被推着走在最前面，一脸不情不愿。诺亚站起来，示意大家安静，讲了几句简单的开场白。

    “……认字和算术有许多好处……”

    “比方说，有些人就能学会看图纸，有些人就能获得更高的收入，还有些人就会有更多的选择……”

    “……昨天我听到一件事。一个男人因为不会算术，被人骗了钱……”

    例子并不难找，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利蒙郡的文盲率可能是王国里最低的，因为几乎有一半的居民都是商人，最少识得几个字，也会做一些简单的算术。但是大部分的农民和农奴既没有识字的机会，也没有钱去受教育。而哪怕只是受过基础教育的人，也能更有效地分辨是非，做出更好的选择。诺亚打算现在城堡里做个试点，为将来更大的计划打下些基础来。

    温妮刚开始的时候有些紧张，但是很快就放松下来。看得出来小女孩并不害怕在人们面前说话，态度很快变得松弛而自然，脸上泛着笑意。字母表被整整齐齐写在木板上，温妮一遍一遍地领着大家朗读，还顺便写了一些单词，让大家对照着发音。

    诺亚觉得，温妮上课上得不错，虽然速度有点快，从来没有学过的人们未必能跟得上。他打算稍后跟温妮说一声，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什么问题了。

    视线环绕了一圈，看见茉莉果然是最认真的那个，一边听着，还一边在手心里写着。兽栏主管已经打起了瞌睡，旁边的铁匠也差不多。厨房小弟张着嘴发呆，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安妮在认真地一字一句跟着朗读，旁边的黛西鼓着小腮帮，脸上挂着烦躁和无奈的表情。

    差别还真是很大啊。诺亚这样想着，打算回到书房去继续画设计图。他刚转身，就看见布鲁斯子爵站在餐厅门口，在静静地听着。看见诺亚望过来，布鲁斯子爵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

    诺亚出来，和布鲁斯子爵一起走到走廊里，布鲁斯子爵才微微笑了起来。“那个女孩，是贵族出身”

    “我觉得应该是，她姓克莱夫。”诺亚说，“不过学士也不确定这个姓来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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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魔力
    “反正也不会更差了。”布鲁斯子爵是这么说的。老子爵站在城堡二楼的阳台上，望着远处昏黑一片的海面和点亮了灯光的多斯镇，对诺亚这样说。

    从这句话里，诺亚听出了隐藏的含义。看来，特纳家族面对的问题，可能没有以前想象的那么简单。布鲁斯子爵没有完全告诉诺亚，可能是害怕打击到他的信心，或者是在等更合适的机会。也许是在安慰他吧，也许会有些铺垫，老子爵可能已经做了些安排……总是会有后路，总要留一条退路。自己的父亲现在虽然在重病中，但依然是只雄狮。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诺亚在心里，用另一种语言念出了这句话。

    诺亚没有说话，听着一波一波的海浪声，看着昏黑的海面，连波浪都不再发光。今晚乌云遮住了月亮，点点星光不甚明亮，明天可能会下雨。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各项工作的进度……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下了雨。布鲁斯子爵这几天都很少离开床。他的关节在阴雨天的时候会疼痛，那是早年战斗留下来的伤病，有时候甚至让他吃饭都有些困难。老子爵整天斜靠在床上，有时候看书，不过大部分时间什么都不做，只是直直地望着床顶的帐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梳羊绒的工作也没有办法继续了，山羊的毛在雨水里打成了绺。诺亚让女孩们在室内工作，把羊绒用凉水仔细漂洗几遍，摘除那些长硬的羊毛，把短绒仔细梳开，再手工捻成条。温妮果然会纺线，只用一个钉了个铁钩的小木棒不停地旋转，就把羊绒纺成了细细的线，均匀而整齐。其他女孩一开始有点笨拙，但是渐渐地也都学会了这种手法，于是挑出来的半磅精选羊绒就慢慢地变成了原色的细线，缠在几个木轴上。诺亚研究了一下怎么用两根棒针织毛衣，但是发现自己笨手笨脚搞不定，于是就把思路告诉了温妮，让她和女孩们自己研究。

    秋天的雨时大时小，隐约带来一丝凉意。石匠行会和木匠行会都没怎么受雨水的影响，水泥窑和综合工坊的建设一直在推进着，只是所有东西都变得湿漉漉的。要买的原材料也从各处搬进了棚子，木桶装着油脂，麻布袋装着硝石和硫磺，放在不会浸水的高处。石匠行会慷慨地以低价把石灰粉卖给了乔治总管，托尼也联系到了一位卖碱矿的商人，卖的碱矿成色不错。诺亚有时候会离开城堡，去看看各项工程的进展，去看看矿场里矿工的工作状况，去市场看看有什么有趣东西可以买。不过他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和安妮、黛西与茉莉在一起，督促着安妮学习控制魔力。

    这几天黛西似乎和茉莉亲近了不少，现在更多地是茉莉抱着她，而不再趴在安妮背上。她对诺亚的态度依然是冷冰冰的，不过诺亚也不以为意。毕竟是小孩子，而且从小在艰难扭曲的环境中长大，诺亚觉得完全没必要和她计较。

    现在安妮就坐在诺亚的书桌对面，旁边坐着黛西。自从那天下午安妮跑来找诺亚的事情被黛西发现后，她就再也不肯让安妮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安妮倒是没什么怨言，不过诺亚在心里倒是有点为安妮不平。不过这也没什么办法。相依为命的两个小女孩，有点特别的占有欲也不算奇怪。慢慢梳理吧，就像纠结在一起的羊毛。只要耐心梳理，抽丝剥茧，总是能改善的。

    安妮的手指正放在桌上的一小块硫磺上，小鼻尖上微微沁出汗来。硬脆的硫磺块上到处都是指纹，倒像是一团柔软的黄色橡皮泥。空气中一股二氧化硫的刺鼻气味，还好有海风可以把这气味吹淡一些。

    诺亚用着一根细树枝轻轻打着拍子，是不是在一张羊皮纸上记一笔。“好了，休息一会儿吧。”

    安妮停了下来，拿开手指，硫磺上又留下一个指纹。诺亚拿起硫磺在天平上称了称，歪着头想了想，在羊皮纸上写了几个字。

    小女孩紧盯着诺亚，像是想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记下来。诺亚微笑起来，小心翼翼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玻璃杯子。这是托人从白河城买来的，虽然颜色颜色有点发绿、形状也不是非常对称，却也花了一个多金镑。

    “这个……好漂亮……”安妮小声说。

    “以后我们能做出更漂亮的。不过现在这个还是挺贵的，用起来要小心。”诺亚随口说着，听见旁边的黛西轻轻哼了一声。

    诺亚笑了一下，在杯子里装了半杯井水，把硫磺扔了进去。看见安妮好奇地看着他，于是开始解释。“硫磺变少了，是因为你把它氧化成了气体。我们可以用这种方式观察到——能不能只碰到杯子，就把里面的硫磺氧化掉”

    安妮睁大眼睛看着诺亚把玻璃杯放在她面前。小女孩伸出手，想要碰触玻璃杯，又有点犹豫。

    “没关系……玻璃杯还是挺稳定的，不太容易被氧化……应该吧。”诺亚其实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安妮轻轻点点头，把手指贴在杯子上，小腮帮微微鼓起来。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海风掠进房间，带着微微的啸声。诺亚和安妮都盯着杯子，黛西的视线在两人的脸上转来转去，脸上慢慢浮上了一丝犹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个小气泡从水里浮了起来，升上了水面。诺亚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或者也许是刚才硫



第二十二章 泥沼
    断断续续下了六七天的雨，终于还是停了。等地面稍微干燥了一点，诺亚就带着鲍曼去巡视了一遍农民和农奴们的房子。情况比上次更差了，有些房子的墙壁上的泥土已经被冲出了大洞，那些住棚子的人则更惨，棚子里没有一处干爽的地面，早都变成了泥坑。有些棚子歪斜得更厉害了，鲍曼说这是因为木桩埋得太浅的缘故。

    诺亚也在默默估计着。要说再有一两场这样的雨，就会有人无家可归了。要在冰月（大体相当于12月）来临之前修缮好房子，就需要木匠行会和石匠行会的帮忙；可是这两个行会的人手本来就少，最近还都一直忙于诺亚自己的项目，挪不出时间来。

    更麻烦的是，就算有时间，诺亚也拿不出钱来给他们重新盖房子。赚钱的希望在肥皂上，而肥皂现在还没开始制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