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医难当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南晴空
李寡妇大吃一惊“都说掖庭吃人不吐骨头,怎么的女监还有产婆吗哪个产婆这么厉害,还能转胎位啊”
“她在哪儿啊我要好好地给她磕几个头,感谢她保你母子平安。”
钱李氏垂着眼睛不说话。
“妹子,你倒是说话呀,怎么了”李寡妇追问。
“姐,对不住,我本该难产死的,可是我放不下肚子里的孩子,”钱李氏又泪光闪闪,“我应该宁死不从,一头撞死在牢房里的。”
“妹子,你糊涂啊”李寡妇完全不明白妹妹在说什么。
钱李氏闷声不响,任李寡妇怎么问都不回答,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开口“是沈石松的女儿接生的是沈芩她教女皂吏替我换了干净的牢房,怎么照顾,怎么养护”
第99章 夜审(一)
李寡妇浑身剧颤,指着钱李氏,牙关咯咯地响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钱李氏吓坏了,隔着木栏替她顺胸口“姐姐,掖庭疫病,也是沈芩想了许多法子,保住了女监所有人,还救出了一些男囚。”
李寡妇扬起手大巴掌就要忽过去,好歹想到妹妹还没出月子,只拍了一下头“她就是个假惺惺的狐媚子,不过就是想给自己搏个好名声,她现在是掖庭医官了!”
“一孕傻三年,我看你是真糊涂!”
钱李氏看着姐姐,隐隐觉得有些陌生,悻悻地回答“姐,掖庭地震以后,掖庭郎中都撤走了,男监强占药材却不会用,死了好些人。”
“是她想了很多法子,进了男监,才救了十几个人出来。”
“姐,你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男皂吏贪生怕死封门,本来很多人可以不死的……沈芩带人进去了,整个女监都忙起来,我也想去的,魏大人说月子里不要瞎忙活……”钱李氏这些日子想通了许多事情。
“姐,生死关头,做好人是不会冒死进去的,沈家莫不是……哎哟!”
“知道为什么吗她这是赎罪!”李寡妇冷笑着。
一直窝着听壁角的沈芩,气得站起来,头顶和钟云疏的下巴狠撞了一下,两人不约而同闷哼,咬牙切齿道,“你放开!”
钟云疏化成人形封印锁住沈芩,用格外平静的嗓音反问“被疯狗咬了,你还反咬回去吗”
沈芩牙根痒痒的哼哼“被疯狗咬了,我不会反咬回去,但我会拿棍子打死它!”
“有人巴不得借你的手和棍子打死它,最好都斗死了,耳根子眼珠子都清静了。”钟云疏没有哄她,只得说事实。
“然后,有人就会用这件事情大作文章,我这个暂代就会落个罪名,魏轻柔和花桃也会受到牵连……一拽到底,有官职我们尚能自保,没有官职就是板上鱼肉,我们只能来生再见了。”
“……”沈芩知道钟云疏说的句句在理,偏偏咽不下这口气,“放开我。”
“答应我,不动李寡妇,”钟云疏很坚持,“今晚花桃会夜审,明天一早就会有不错的消息。毕竟,钱李氏已经想通了,李寡妇这么愤怒的人藏不住话。”
“好,我答应你!”沈芩原路退回,直奔食堂。
“陈大人,今晚单挑!”沈芩扒在食堂门前,掏出匕首。
陈虎硬着头皮站起来,顾不上理睬赵箭的神贱眼神,不停地在心里默默祈求诸天神佛保佑,保佑他今晚不要挂彩。
与此同时,收到钟云疏暗号的花桃和魏轻柔走进牢房,将钱李氏和李寡妇紧握在一起的手掰开。
“姓名,年龄,祖籍……”花桃正色道。
李寡妇冷笑“请问这位大人,我犯了何罪!怎么就变成女囚了呢!”
“辱骂上官,目无法纪,犯了这两项,掖庭可以收审,不用大理寺批。”花桃看着李寡妇,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只是说了事实,沈家的判决全大邺都知道,沈芩是罪女,人尽皆知。她凭什么当掖庭医官!”李寡妇捂着胸口,脸上露出轻蔑的笑。
“无非就是狐媚子功夫换来的!这谁还不知道!”
“姐!”钱李氏急忙制止,“你没有亲眼看见,不能这样说!”
正在这时,魏轻柔让李二狗站到了李寡妇牢房的木栏外。
李二狗慌了神“大妹子,你怎么能这样血口喷人呢!我的命,还有那一干兄弟的命,都是沈姑娘救的!”
“男监皂吏那帮黑了心肠的,就把我们关在里面,不给药不给水,看着每天不断有人死掉!要不是沈姑娘带着人进去,我也死了!”
“你不知道,沈姑娘进去冒了多大危险,我们当时连遗嘱都写好了!”
李寡妇笑了,笑得阴森森“李二狗,你当初对我掏心掏肺,无非就是看上我这身皮囊,进了掖庭,看到姓沈的贱货又生了其他心思,尽给她说好话!”
“我真是看清你了,李二狗!”
李二狗的眼睛瞪得快脱眶了“大妹子,做人要讲良心,整个狗爬地的人,从牙缝里挤出口粮给你们,我下山找活计,也是为了养活你们!”
“是,我娘当初也是一个人拉扯我长大,她是活活累死的,我到现在都记得。我是看孩子瘦得皮包骨,想到我小时候,才这样照顾你们,你竟然这么说!”
“写话的时候,我请大人写,如果我回不去了,我家的房子和那点地都给你们,你们不用改姓,我自愿的。”
“我告诉你,沈姑娘和钟大人清清白白,看上沈姑娘,我二狗子根本不敢想!我今天也算是看清你了!”
李寡妇又笑了,笑得歇斯底里,指着每一个人,最后指着钱李氏“连我妹妹都这么说,姓沈的好,姓沈的妙,那你们告诉我,因为疫病假药赶工……丰阳黄羊村和我家死绝,我该恨谁我该找谁去报这个仇!”
钱李氏怀里的婴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争吵吓得哇哇大哭,钱李氏哄了孩子哄不了姐姐,也急得眼泪直流。
牢房里一片静默。
李寡妇想去哄孩子,可又不敢上去,看着妹妹怪异的眼神,全身疼痛再次袭来,靠着木栏慢慢滑下去,蹲蜷缩在角落。
魏轻柔和花桃互看一眼,李二狗惴惴不安地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没人回答,也没人敢回答,更加没人说得清。
钟云疏从暗道里走出去,大步走到女牢前,问“我来告诉你,应该恨谁,应该找谁报仇再告诉你,像你为了报仇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更容易变成走狗!”
李寡妇猛地站起来,双手紧紧抓着木栏,目光炽热又带着些许疯狂“谁我要找谁”
“黄羊村的黄染纸,在大泽河泛滥时,到底做了多少出来供给了谁你们明知道,符纸对疫病没有半点效果,为什么一做再做!”
“为什么沈石松大人直言符纸无效,你们村还有人冒充病人去打砸药铺和赈灾药棚!”
。
第100章 夜审(二)
李寡妇面容悲戚“李二狗,这就是你说的好官我们黄羊村的人以做黄染纸为生,一年忙到头也就是糊口,不做纸吃什么喝什么”
“好不容易遇到了贵客有多少收多少,价钱又好,谁不拼命做我们管他拿着黄染纸去做什么做成的符纸没法治病,又关我们什么事”
“好不容易按期交货,说好的货银两讫,却说国都城派来的姓沈名医呼吁不要用符纸我们拼死拼活做出来的纸,整个村的家底都砸下去了,突然说不收货了。”
“那姓沈的,有权有势有俸禄,还来断我们全村的财路砸药铺怎么了村里人没要了他的命,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结果呢那姓沈的,还不是卖假药,贪了十万两白银,那些是多少人命堆出来的我只说他们罪有应得,只骂了那个女人两句,就是辱骂上官”
“我不服”
李二狗听到李寡妇的说辞,再想到永安城里为了符纸倾家荡产的百姓家,脑袋里像倒满了浆糊,近乎呆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花桃和魏轻柔并不知道大泽河洪水地区的具体情形,齐刷刷地看向钟云疏,如果李寡妇说的是真的,她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就此放了,李寡妇可以去永安城大理寺鸣冤,说掖庭乱抓人;如果不放,她们并不在理,而且也不可能一直关在这里。
现在这情形,颇有些骑虎难下。
钟云疏从宽袖里拿出一份帐本,慢条斯理地一页一页翻看不说话。
花桃和魏轻柔没有得到回答,也只能干看着。
理直气壮的李寡妇,低着头,脸上显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这些说词早就在心里翻来覆去演练无数遍了。
黄染纸没错,黄羊村也没错,李寡妇挺直腰板抬起头,视线停在帐本的封页上“黄染纸杂记”,脸色骤变。
相对于焦灼的花桃和魏轻柔,钟云疏极为镇定,问“戴李氏,现二十有九,祖籍丰阳城丰阳县黄羊村,黄染纸作坊主之女,嫁与丰阳城巧匠戴某为妻。”
“可是事实”
“是”李寡妇的脸色变了几次。
“戴李氏是黄羊村出名的巧媳,染纸出色,嫁为人妻后,还习得戴家锁艺,等闲锁具打开落锁毫无偏差,令人称奇。”
“戴李氏在娘家时,平日出手阔绰,虽是山民,一应吃穿度用,与城中小姐无异。嫁到戴家一年未到,到县衙要求和离,诉求为戴家贫苦不堪。”
“县令派人四处打听,戴氏工匠对你百依百顺,吃用开销没有半点苛扣,遂不允许。翌年,产下一子,三个月后再闹和离。”
钟云疏念到这里,忽然停顿一下“戴李氏,这些可是事实”
“你”李寡妇整个人踉跄得差点摔倒,“你为什么要调查这个”
钟云疏浅浅笑“大理寺办案,需要真凭实据,洪水退去,丰阳县被淹水底,百姓几近死绝,当地县令被判渎职重罪。”
“可是,当时县令喊冤,说他收到消息,立刻派人通知各县各村,可偏偏无人相信,短短两个时辰的逃离时间,听令者寥寥。”
“我们自然要查得更细,最后,知道我们查到了什么”
李寡妇浑身颤抖,双手绞在一起,脸色由黄转白。
“黄羊村全村因为赶制黄染纸,拒不逃离,眼看着洪水将至,才带着各家家私逃走,万万没想到,家私过重,人财两空。”钟云疏的眼神透着冷意,看李寡妇像看死人。
“大水过后,县令组织打捞,从水底捞出沉银近百箱,捞起开箱发现,里面全是官银可惜当时,黄羊村已绝,找不到一个活人来询问。”
花桃和魏轻柔惊愕地盯着钟云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二狗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见到了吞噬人血的怪物。
“戴李氏,当时你在娘家坐月子坐了半年,也就是黄羊村,丈夫听说洪水要到,带着儿子去村里接你逃离,可是你执意不肯,最后你和儿子活下来,丈夫和女儿却被洪水冲走了。”钟云疏一字一顿,说了这么多,只翻了三页。
“你对李二狗说有冤情,狗爬地的人信以为真,却不知道,黄羊村活着的人不止你一人,还有其他人,而这些人占了狗爬地附近的村庄。”
“而你晕倒在狗爬地大概”钟云疏的嘴角紧绷,“真的是巧合。”
“你,你,含血喷人”李寡妇刚才还瑟缩得像只鹌鹑,神情突然又倨傲起来,“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这是污蔑,是信口胡说”
“这一本是大理寺密探调查所得,有证人的手印和画押,”钟云疏翻开一面满是文字、摁着五个手印的帐本,给李寡妇看,“你看清楚了,这上面还有大理寺的信印。”
李寡妇一阵天眩地转,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好一会儿视线才重新清晰,怔怔地望着钟云疏手中的帐本,忽然就疯了一样扑过去。
花桃和魏轻柔极有默契地同时伸脚。
李寡妇被绊倒在地,突然又起身。
花桃和魏轻柔忽然看到钟云疏的静止手势,不由怔住。
李寡妇电光火石般冲到钟云疏面前,抓起账本就撕了个粉碎,边撕边得意地笑。
钟云疏似乎完全没想到,一个山村妇人竟然有这样的胆量,敢撕大理寺的证物,脸色复杂而多变,很快就比纸还白。
李寡妇撕得尽兴,边撕边笑,很是疯狂“钟大人,保管大理寺证物不力,你的官职大概又会丢了还有啊,你们这些帮凶一个都逃不掉”
“捞出官银又算得什么有什么证据说是黄羊村的东西”
“黄羊村有黄羊神庇佑,怎么会死绝呢”
“不会的”
李二狗忽然想到一桩事情“钟大人,小的当初冒死回狗爬地救李寡妇的时候,那个祭司似的干瘪矮老头,戴的面具有黄羊角,形状像黄羊头”
“那个黄羊神赐给我们的神物“李寡妇愤怒地指正。
满屋死寂。
钟云疏垂着的眼睫、微微颤动,这李寡妇的出现,完全颠覆了他原计划的调查方向。
第101章 夜审(三)
当初,大泽河泛滥波及三十多个沿河城郡镇,以及无数村庄,沈家药方的效力大减,符纸和活祭几乎是一夜之间盛行起来。
任凭沈石松如何解释和说明,符纸和活祭一日更盛一日。
经过多方调查,符纸来源于丰阳县黄羊村,因为黄染纸而暴富,家家户户穿绸挂玉,比城中富户更殷实。
然而,活祭却始终找不到聚散地,参与活祭的村庄城郡,百姓都说记不清楚。
只说,主持活祭的人,都身着特殊图案的衣服,戴变化多端的面具;哪怕前一日还在村庄寻找活祭的少年少女,官差一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此,各城各县派出皂吏近百名扮作平民,在各地周游,却每每扑空,整日奔波,个个焦头烂额,惟有一人迷路无意中撞见了活祭场面,主持活祭的人戴着非比寻常的面具——酷似黄羊头的形状、头顶有黄羊角。
这名皂吏撞见得突然,逃得匆忙,被围追堵截,亮出皂吏身份,反而被追得更加厉害,好不容易赶回县衙时遍体鳞伤,只来得及说出了黄羊头饰,就咽了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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