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医难当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南晴空
“这些日子,辛苦各位了,没吃没喝的,想来大邺吃食你们也看不上;所以呢,本大人亲自上了一趟山,还真找出不少东西来。”
“看这些瓶子,大约是你们天神的赏赐,”雷鸣把匣子打开,将小瓶子一个一个拿出来,再把软塞拔了,各倒出一粒搁在小瓷盘里。
果然,之前一直“打死我也不说”的黄羊教众,眼神怪异起来,喜悦肯定没有,惊慌失措、害怕等等情绪,倒是非常丰富。
雷鸣用手套捏起一粒棕色药丸,在黄羊教众面前走了一遍,还特意在老头儿面前停了五秒,“祭司,这是什么,给本官介绍一下呗”
老头儿满是皱纹的脸上,一时间褶皱更多。
“不说呀”雷鸣故意叹气,“也是,你是尊贵的祭司大人,不劳你大驾。来,你们这些教众,赶紧替大人分忧解难。”
教众的脸色突然变得出奇一致,看透陷阱的样子。
雷鸣冷笑一声,被口罩遮得只剩眼睛,眼神犀利“你们残害大邺百姓,个个手上都沾着鲜血,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教众一脸坦然,要杀要剐随便。
“我们大邺是礼仪之邦,最讲究礼尚往来,”雷鸣示意狱卒,“随便念个顺口溜,挑个人出来吃一颗。”
“主簿,赶紧记好,写清楚了,不然鞭子伺候。”
“累死爷了,你们在这儿一粒一粒试,只要老头儿没事,其他的爱死不死。”
“爷去歇会儿!”说完,雷鸣大摇大摆地走出刑舍,一转身,走进了暗室。
狱卒立刻扔了手中的鞭子,一出手“六六六啊,八匹马呀……”然后停在一个眼神最藏不住心事的年轻男子面前,这是里面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有可能的突破口。
“就你啦,来来来,你们天神的赏赐,张嘴!”
年轻男子满眼惊恐,双眼睁得几乎脱眶,紧闭着嘴不肯张口,被狱卒强行掰开嘴巴,塞了药丸进去,又含着不肯咽下。
狱卒安慰似的拍了拍他“你看,大人一声令下,最恶的事情就是我做。如果你死了,有人来告,顶命的就是我。我们大人屁事没有,该升官升官,该发财发财。”
“谁让咱们都是贱命一条呢是不是投胎投得不好,怨得了谁啊”
“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你少说几句,大人随时会回来!”
“切,你看我们有什么盼头,他们熬多久,我们都要陪着,这都第几天……”狱卒抱怨地停不下来。
主簿拿着笔一刻不停地写,其实是在画瓶子和药丸的样子,方便到时查找。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教众们的眼神发生了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变化。
年轻男子因为饥寒交迫而苍白的脸,慢慢地红润起来,先是耳朵红,然后是大红脸,红色一直往身体去,很快的,连绑紧了手指都充血得发紫,到最后两只眼睛充血得厉害。
年轻男子在木桩上拼命挣扎,身体不住地抽搐,连额头出来的汗都粉红色的,没过多久,七窍慢慢溢出鲜血,咽了气。
刑舍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
狱卒们的后背不约而同地起了白毛汗,这帮子真不是人,竟然弄出这么毒的药来。
教众们不仅眼神变了,连表情都变得明显了。
主簿立刻把软塞盖好,将瓶子贴上标签,把记录的纸页将瓶子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匣子。
狱卒也戴上口罩和手套,另取一瓶倒出一粒药丸,捏在指尖,自言自语“这次找谁呢唉,兄弟们,其实我挺想让老头儿试一试的,你们想不想啊”
“想!”狱卒们齐声喊道,“这老不死的东西!”
“但是,大人明确吩咐,老头儿不能有事!”另一名狱卒立刻提醒。
“算了算了,换一个倒霉蛋吧!”狱卒又开始念行酒令,念到“五魁手啊……”突然就停在一名中年男子面前,“念什么念,反正这么多药试完,也死得差不多了。”
“就你了!”狱卒仿佛一回生两回熟似的,没有半点犹豫,掰嘴塞药一气呵成。
很快,中年男子发出刺耳的惨叫,仿佛被人抓烂了五脏六腑似的,脸痛苦地扭曲,双手双脚拼命挣脱,生生地磨出了宽宽的血痕。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中年男子痛苦,教众们也被吓得面如土色,相互之间的眼神乱瞟,
饶是以“心狠手辣”著称的狱卒,也看得忍不住移开视线,暗骂黑心老鬼真不是个东西,残害大邺百姓,连自家人都不放过。
看着教众连死两个,老鬼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改变。
主簿抹去一头汗水,字不是写错,就是写歪,好不容易把详细情况记录完毕,内里的衣裳都被汗浸透了,仍然用纸把药瓶裹好,小心收进匣子。
狱卒拿到第三瓶药丸时,故意数得很大声“兄弟们,我有个好主意,这里一共十三瓶药,这里有三十七个人,一粒死一个人,还是有不少活着的。”
“要不,我们一起灌药,早点试完也好交差,是不是”
狱卒们面面相觑,忽然就附和道“行啊!你小子这个主意好!”
“来来来,分药分药!”
黄羊教众们慌乱了,突然有个人高声开口“不要再喂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住口!”老头出奇愤怒,“你对天神的敬意就只有这一点吗”
狱卒们暗自心喜,好,太好了,终于起内哄了。
。
第182章 了尘的感谢
回掖庭的路上,驾车的人换成了钟云疏,陈虎闷闷不乐地坐在旁边。
陈娘今日忙得够呛,一进马车就靠在角落,闭上眼睛。
沈芩脑子里塞了太多震惊,一点都没有倦意,时不时抬头瞄一眼了尘,一边琢磨着,这人是什么材料做的,大冷天只穿了薄薄的棉僧衣,竟然脸色如常。
真不是人!
了尘睁开左眼,平静开口“沈大人,请尽管提问,贫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您的眼睛”沈芩想了想,轻轻摇头,“算了,当我没问,换一个。”
了尘依然平静“当日那人紧追不舍,口口声声爱慕贫僧的皮囊,所以,就给了他。”
“……”沈芩强行转移话题,“大师,有没有哪种香,可以让人失去神智和记忆的然后另有一种香,可以恢复记忆”
“控制得非常精准,随时可以使用。”
了尘淡然的脸庞,忽然有了变化,同时又强作镇定“沈大人,这些其实不是香的功效,而是混合了某些药物的关系。”
“毕竟,制香的工序虽然繁琐却是一成不变的,能有这种效果的香,必定是掺夹了药物,现在看来,似乎是连你都想不明白的药物。”
“贫僧虽然孤陋寡闻,但是因为时,听众甚多,偶尔也听他们说奇闻异事,据说是大泽河下游,南蛮部族生活在密林中,那里的树木动物与大邺完全不同。”
“部族的衣食住行都在密林里,擅长制毒用毒……这么奇特的药物,连沈大人都向贫僧讨教,多半出自他们之手。”
沈芩突然就被点醒了,确实如此,其中的奥妙不在香,而在药,而且是南药“多谢了尘大师提点。”
可是现在去大泽河下游不现实,可是不去又没法了解那些奇特的药物。
了尘观人于微,只是平日没什么可以动摇他的静心,今日却不同。本来他已经对刑部乃至于整个大邺都失望透顶,可是钟云疏和沈芩,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
“沈大人,永安城西市有家寻宝斋,掌柜的喜欢奇闻异事,也喜欢收藏,他手里有一本南疆药集,只是脾气古怪,曾经入报国寺,向贫僧讨过手抄佛经。”
沈芩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所谓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了尘哑然失笑“沈大人历经磨难,仍有童真之心,实在难得。”
啥玩意沈芩一时没反过来,什么童真之心,懵乎乎地注视着了尘。
“沈大人,喜形于色,清澈透亮。”了尘说得委婉。
沈芩立刻反应过来,换上职业笑容,一定是钟云疏和陈娘在身边的关系,平时她不是这样的。
马车内涌动着极淡的尴尬的气氛,当然尴尬的是沈芩,了尘依然淡定。
沈芩赶紧从背包里取出纸笔,准备整理笔记打发时间,毕竟挂在手里的事情可多了,一张薄薄的纸页就这样飘出来,飘到了了尘的鞋面上。
了尘捡起纸页,目不邪视地送还给沈芩。
沈芩赶紧接过来,只见这张纸不是其他,而是从木盒取出来的一张类似地图、却完全看不懂的一幅小图,明明夹得好好的,怎么会掉出来
因为之前对着这张图,以为纸页暗藏什么玄机,她用暖手炉焐过,还在强光下照过……结果,纸还是纸,什么都没有。
有次甚至于,想像某些武侠小说里一样,在血里浸一下,或者扔在火盆里烧一下。然而,没敢。
万一没了,那可怎么办
了尘始终略微下垂的嘴角,扬起一点弧度“沈大人,这纸……从何而来”
沈芩立刻警觉起来,对上含满冷意的琥珀色眼睛,职业笑容毫无破绽“意外所得。”
了尘察觉到沈芩的防备,单手在自己单薄的布褂包里摸索,好一会儿才取出一张纸,恭敬地递给沈芩“贫僧这里也有一张,沈大人不妨瞧上一眼。”
沈芩看着纸上的图案,职业笑容顿时有了裂纹,真是活见鬼了,这张和她手里那张的图案完全一样,只是大小不同,而且了尘的是彩色的。
这……
“钟……”沈芩第一反应要叫钟云疏。
“沈大人,”了尘把两张纸叠在一起,“请看。”
沈芩傻眼,两张纸以中心点重叠,竟然是一张完整的画,好像是哪个寺庙的大门。
“沈大人,大年三十清晨,到报国寺替亲人祈福吧,贫僧为了感谢大人的仁心仁术,单独为沈家唱一遍经文。记得带些贡品果茶。”了尘闭上眼睛,继续捻着佛珠。
“啊……嗯,好,”沈芩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答得干巴巴,“多谢了尘大师。”
“不谢。”了尘闭着眼睛,颇有佛相庄严的感觉。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也可以请人替您做一副义肢,您就可以一边念经,一边敲木鱼了,还能撞个钟……”
了尘睁开眼睛,莞尔一笑“沈大人,割舍而去的,即使补一份,也不是原来那份,何必如此辛苦而执着呢”
“啊,是我多事了。”沈芩急忙回答。
“沈大人,贫僧左眼能通阴阳,偶尔也替人看相算卦,现在有许多空闲,您要不要伸手一看”了尘波澜不兴的眼瞳里,闪过一抹兴味。
沈芩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了,了尘大师今日赶路辛苦,好好休息吧。”
但凡穿越小说里,都会有什么看相算命,然后被主角吓得逃跑的桥段,这冰天雪地的,把了尘大师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了尘再次合掌捻佛珠,低吟浅唱着一段佛经。
沈芩赶紧坐得端正,认真地记录今天的各种奇事,越写越觉得奇怪,沈家因为反对符纸,与寺庙基本没有来往,沈家留下的线索纸,怎么会和了尘的是一套呢
钟云疏警告过自己,现在是多方博弈的局面,需要谨防身边的人,这个了尘出现得突然,手段更是诡异,而且还背负着命案。
了尘可信吗
沈芩收了纸笔放回背包里,坐得笔直,心里哀嚎,我太难了。
。
第183章 改变
暴风雪已经停了。
沈芩掀开车帘时,被外面的寒风吹了好几个哆嗦,想和钟云疏一起坐着驾车,意外引起所有人的反对,只能乖乖坐回车厢。
了尘没有来时的淡漠,单手合掌“沈大人,为何向贫僧讨教制香”
沈芩立刻低头,总不能说内侍官吧,转了转眼睛“我素来不喜闻香,想着大师终日与各种香相处,总会有些独特的见解。”
可说出这个理由,立刻觉得好滥,谁会信啊
了尘始终淡然的脸庞上,有丝藏不住的笑意“沈大人,贫僧不值得您给个更好的理由吗”
沈芩讨厌和阴谋家打交道,总觉得自己像个二傻子;在钟云疏面前,好歹是确认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傻呀傻呀就习惯了。
可问题是了尘这样的,敌友不明,让她怎么办
了尘的眼中蕴着笑意“沈大人,贫僧的老底都被掀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若贫僧敢诳你,想必钟大人能让贫僧的割舍修行更上几层楼。”
喜欢、关心和仇视一个人,细节是骟不了人的,即使谨慎如钟云疏,眼神总是能透出些许蛛丝马迹。
鬼眼判官让人闻风丧胆,并不仅仅是那双眼睛,而是他的手段心计;陈虎在殿试比武中,独臂大战群英,夺得殿试第一,本身也是了不起的狠角色。
同车的陈娘,协同赶车的陈虎,对沈芩的关心和敬佩更是一目了然,他敢对沈芩耍心眼,大约今晚就会冻成人像。
“沈大人,您放心,贫僧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知道,这世俗之外,是谁不惦记手抄佛经而是铭记在下,还通传了消息。”了尘平日讲经说法,靠的就是用不完的耐心。
沈芩直截了当、快刀斩乱麻“了尘大师,我不打算说。”
了尘微笑“贫僧知道了。”
“……”沈芩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再次咆哮,明明什么都没说,他怎么就知道了这家伙其实是个骗子吧
了法再次颌首,终于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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