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秋月等闲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梧桐枫林
第四章:无名岛上(四)
单星繁的义父名叫单远致,与江吴岩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一个是师门里的大师兄,一个是师门里最小的小师弟,本该是两小无猜的竹马之谊,但当其中一方察觉到自己有了别样的心思之后,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同了。
喜好男风别说是在当时那个年代,就是在现在来说,能接受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虽然许多大户人家的后院里,多多少少都会有那么些所谓的男宠存在,但毕竟身份悬殊,这种总归是难登大雅之堂的。所以,当单远致意识到自己对小师弟产生了不可言说的非分之想时,对他内心的冲击可想而知有多大!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心思,生怕一个不察,就被旁人窥见了心事。
然而,这个因一方克制才勉强维持平衡的天平,在一次江吴岩执行师门任务失败以后,终于维持不下去了。当时具体执行的是什么任务,单星繁并没有打探清楚,只知道当时负责执行任务的江吴岩被对方给抓了起来,而且受了重伤,性命堪忧。
当单远致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之前那些所有的小心翼翼,所有的纠结和刻意疏远,都显得那样可笑起来。他像疯了一样,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只身一人闯到了江吴岩被关押的地方,冒着必死的风险终于把他给救了出来。
当心上之人终于无性命之忧以后,单远致就不愿意再浪费分毫的时间了。一生不过短短几十载春秋而已,何必去管旁人的眼光如何,他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与其等到临终之时再去后悔自己没有勇气跟自己的心爱之人表明心意,还不如孤注一掷豪赌这一次,哪怕最后输得一败涂地,他亦是心甘情愿。
豪赌的结果如何,已经不言而喻了。被大师兄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到的江吴岩,在慌乱间自然是拒绝了他的心意。被心上人拒绝,倒也不至于让单远致遭受太大的打击,最多也就是颓废一阵子,保持一定的距离,自我调节一段时间应该也就没什么了,谁知,这些话不知怎么被其他的同门师兄弟听了去,直接禀报给了师门的几位长老。
一个被长辈们寄予了深厚期望的大师兄,竟然对自己的同门师弟起了这种龌龊的心思,可想而知,长老们听闻后心中的那份愤怒与失望!长老们震怒之下,命人将单远致绑了起来。谁知,单远致不仅不知悔改,还出言不逊地把那些说教的长老们全都给顶撞了一遍。
极度的失望再加上愤怒,长老们将这个大逆不道的首徒断了左臂后,给逐出了师门。重伤尚未痊愈就被心上人拒绝,再加上又被断了左臂,接连遭受重创的单远致刚下山没多久,就碰到了早已埋伏许久的仇人前来寻仇,虽然经历了九死一生成功的逃了出来,但那双原本清亮锐利的眼睛,却再也瞧不见任何光亮了。
从此以后,原本总是笑意盈盈、温和可亲地大师兄性情大变,不仅杀人的手段变得愈发残忍,甚至对连原本一直捧在心尖上,分毫不舍得伤害的小师弟都要动手取了他的性命。
江吴岩那段时日本来就受着伤,又被师兄的一番话扰乱了心神,待他回过神来想去找单远致问清楚的时候,才知道中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江吴岩伤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山去寻单远致,强忍着心中的心疼与歉疚一路找寻过去,得到的只有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冰冷的钢刀。
当时的二人,一个满脑子里能容得下只有愤怒与不甘,另一个心中被满满的歉疚与不忍包裹,根本没有办法正常交流,因此这才有了签立‘生死状’这件事。
“那时候,我义父已经收了我作为养子,后面江前辈又救下了你,并且收了你为徒,他们二人就约定,把这‘生死状’往后延到你成年以后再执行。”
单星繁说完,叹了口气,“这就是事情的大致经过了,我义父从来不和我提他之前的事,这些都是我知道这件事情以后自己打探出来的,虽然不算详尽,但总算能把前因后果都跟你说清楚了。”
江浔一边消化着刚刚听到的那些信息,一边观察着单星繁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思索他话里的可信度有多少,半晌没有出声。
单星繁被他阴森森的表情盯得感觉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忍不住喝口茶水压了压惊,嬉笑道:“浔弟,怎么了你一直这么深情地盯着我,我会忍不住想歪的。”
江浔没有理会他的调笑,依旧是一脸探究的盯着他。
“我在想,无论原因是什么,你义父毕竟还是死在了我师父手里,为什么你不愤怒,不难过,还亲自把我师父的骨灰送上山来你不仅没有跟我动手,竟然还愿意给我这个‘仇人’的徒弟解释这其中的缘由,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
单星繁无奈一笑:“浔弟,你仔细想想,你这里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这里是有绝世的武功秘籍还是有花不完的金银财宝若说武功,你师父会的我义父全都会,若说金银财宝……”单星繁四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摇了摇头,“我义父留给我的东西,比上你这里也是只多不少。”
江浔不为所动,只是静
第五章:无名岛上(五)
春去秋来,四季更替变换。
这三年间,几乎每隔三个月左右,单星繁就会过来这边住上几天。来回几次过后,他就发现了江浔喜爱收藏各式银质武器的奇特爱好,于是乎,同之前的江吴岩一样,他每次只要过来,都会给江浔带上几件稀奇的银质小物件。
江浔现在一个人待在岛上,没有了江吴岩之前偶尔故意的骚扰,显得越发的无所事事起来。每日除了到墓前换好贡品之外,就只有看书、练功和试草药还可以打发些时间,余下的一点就全都用来研习各种暗器以及单星繁带给他带过来的各类稀奇古怪的兵器了。毕竟‘技多不压身’,在这个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时代,他万万不能像上一世那样,随随便便就被人给弄死了。
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单星繁再次回到岛上的时候,刚到山上就看到江浔喝得醉醺醺地,正倚靠在江吴岩的墓碑前,身旁还放着两个已经空了的酒坛。
按照单星繁每次固定过来的时间算,江浔是知道他最迟今日便会过来的。看着他如今醉眼朦胧、毫无防备地面对自己,再想到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浑身散发着的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单星繁不由得感慨不已。
只是三年间,他眼看着这人长得越发的好看,肤白如玉,长眉若柳,眸光灿若星辰,身上那股充满少年气息的稚气,在不知不觉间,竟隐隐转换成了一股子风流倜傥的韵味来。
江浔平日很少喝酒,更不用提他会醉酒了。他只是一想到马上就要同这个相处了十八年的地方,以及这个即使躺在地底下也依旧已经相处了十八年的亲人道别,他心中既难舍又迷茫。仔细想想,自从他来到这个异世以来,除了偶尔被江吴岩强制带出几次岛以外,他自己竟是一回都没有主动踏出这个小岛半步。如今就要重新开始认识这个不知是好是坏的异世了,他终日平静的心湖,竟微微有些不安起来,所以,便放任自己醉上一回,以便能压下那些不知所谓的惶恐。
醉酒后的江浔,不怎么爱说话,只是微眯着眼睛,静静地盯着单星繁的身影看。
单星繁本来被他身上那股自带的风流气息轻轻勾起的那一点点旖旎的心思,在他直勾勾的目光中,硬生生地变成了一股不明缘由的冷汗。
单星繁擦了擦额头上不甚明显的虚汗,认命般的叹了口气,把他从地上扶起来,道:“浔弟,走吧,我扶你回房里休息。”
他的手刚伸到江浔面前,只听“唰”地一声响,银白色的剑光一闪,他的脖子上已经多出来了一把锋利的宝剑,颈边几缕尚未来得及束好的发丝,缓缓地飘落到了地上。
单星繁:“……”
江浔:“你是谁”
单星繁:“……我是你星繁师兄。”
江浔皱了皱眉:“星繁师兄”
“嗯,浔弟乖,先把剑收起来,我扶你回房间休息。”单星繁大着胆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哦。”
又听到一声“唰”响,江浔已经把剑收了回去,乖乖地站在原地,伸出手,等着他拉着自己往回走。
“……”
单星繁怕惹他闹脾气,一动也不敢动,一直到那把剑沿着他的脖子边迅速挪走时,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空有一身本领,在江浔面前却好似没有一点用武之地,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叹了口气,无奈地扶着他往回走:“我真是怕了你了。”
“师兄,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嗯”单星繁似笑非笑地回过头,问道:“你叫我什么”
“师兄啊。”无知无畏的江浔,一脸无辜的重复道。
单星繁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主动称呼自己为‘师兄’,忍不住坏笑道:“我刚刚没有听清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江浔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又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师兄,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单星繁忍了忍,实在没忍住,笑得全身都颤抖起来:“哈哈哈……浔弟,原来你喝醉以后……这么可爱啊……哈哈哈……”
江浔并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一脸迷惑的看着他,问道::“师兄,我说错话了吗”
等到单星繁终于笑够了,这才勉强舒了口气,摇头道:“没,浔弟说的特别对,弟弟愿意保护为兄,为兄以后也定会好好护着弟弟的。”
“不用。”
“嗯为何”
“我已经努力学习很多本事了,现在什么都会,可以保护自己不死掉,也不会让你死。”
“哦,是么,那浔弟可真是厉害,比为兄厉害多了。”单星繁一边扶着他躺在床上,一边微笑着附到他耳边轻声道,“那为兄的性命,日后就交由浔弟多多费心了。”
“恩,好。”江浔似是终于听到了满意地答复,这才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单星繁看着他一脸满足的傻笑,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恨不能再早些遇到这么个招人疼爱的弟弟才好:“闭上眼睛,快点睡觉,明日我带你下山。”
一直乐呵呵的江浔,闻言,立刻红了眼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师父呢”
单星繁看着瞬间变脸的江浔,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连忙哄道:“江前辈有我义父陪着呢,你别担心。”
“真的吗”
“嗯,真的,师兄不会骗你的。”
“噢。”
“浔弟乖,快些闭上眼睛好好睡觉。”
 
第六章:容城相遇(一)
容城,是整个北逍除了都城之外最有名的一座城池了,据说是因为这里盛产俊男美女,所以这里是除了都城以外,北逍所有人心中最向往的城池之一。
单远致的家族已经在此地经商多年,单星繁虽然名义上只是他的养子,但作为单家一脉单传的嫡系里唯一的一位继承人,单星繁自十二岁以后,就开始陆续接管了单家所有的店铺生意。
虽然单远致自从性情大变之后,根本无心教导他什么,但他还是以培养单家未来家主的身份为由,给单星繁请了一堆传授各个层面知识的老师们。幸而,单星繁自己在经商这一块还是比较有天赋的,自从他正式接管以后,单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名望也是越来越高,连原本对他当家主一事颇有微词的单家旁系,在铁一般地事实面前,也不得不闭上了嘴巴。
两个人赶了十几日的路,终于抵达了单家。单家是整个容城里最富有的经商世家,单星繁作为单家唯一的继承人兼新一任家主,住所的气派和奢华,与江浔住了十八年的荒岛竹屋,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两人断断续续地相处了将近三年之久,单星繁早就发现了江浔身上隐藏着许多世家公子都不一定有的爱使唤人的臭毛病,而且还是不分对象的瞎使唤。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跟着江吴岩一起住在那个无人的小岛上,十几年都没有人可以交流,所以才被生生憋出了这么一身爱使唤人的性子来。单星繁总觉得,江浔隐隐流露出了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来。
除了练功以外,只要身边有一个能动的人在,江浔几乎任何事情都不会再亲自动手了。虽然他不曾主动开口指使别人去做任何事情,但架不住别人的定力不足,偏偏又耗不过他。无论是什么人,但凡跟他相处两天以上,保证都会在莫名其妙间就自动转化成他的贴身总管事,还是心甘情愿没有工钱的那种。不仅要管吃、管住、管玩,还会在莫名其妙间,总忍不住时刻关注着这位爷的心情如何!
估计江浔从小就是在江吴岩各种无意识的宠溺里长大的,虽然他吃、穿、住、用、行从来都没有主动挑剔过什么,但他就是有种让身边的人,无论什么事都不忍心亏待他的魔力,无论为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且任劳任怨,没有丝毫脾气。
所以,当到了‘单府’门口,单星繁以一脸热情期盼的目光看向江浔时,只见这位爷定定的盯着‘单府’高大的府门看了许久,然后,缓缓地摇了摇他那颗假装自己任何东西都从不挑剔的脑袋。
“……”
单星繁一脸不知所以然地看向他:“怎么了”
江浔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开口道:“没什么,只是若是住在这里,总有种被人豢养错觉。”
“……”
单星繁无语了片刻,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开口问道:“那你想住在什么地方我帮你去找找”
“不必麻烦了,我随便找家客栈住下就好。”
随便找家客栈单星繁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幽幽地开口问道:“你有中意的客栈了”
“没有。”江浔摇了摇头,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反问道:“这里是我第一次过来,怎么会有中意的客栈呢这里还是你比较熟,你帮我随便找一家,我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单星繁闻言,想起在回来的路上住客栈时,他虽未明说,却一直紧紧皱着地眉头,顿时更加无奈了,又不敢直接反驳他,只得好声好气地哄道:“浔弟,客栈里人多嘴杂的太吵了,你肯定住不习惯。再说,住在客栈里也并不是长久之计,你这次出来身上也没有带现银,住过去也是一样需要我先帮你垫付,这其实跟住在我这里并没有什么区别,你还是踏踏实实的住在我府上就好,这样我也比较放心些。”
“虽然都是你帮我出钱,但是对我而言还是不同的,不用每天都面对着你这个富丽堂皇的宅院,我心里的负罪感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更不会有各种不该出现的错觉。”
“……”
单星繁此刻真心觉得,江吴岩把江浔养到这么大还没被他气死,涵养真不是一般的好,真不愧是差点当上他干爹的男人!无论江浔是什么缘由不想住在‘单府’里,单星繁都不可能真的让他独自一人住到客栈里面去,默默地给自己缓了口气,单星繁想了想,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住在这里,我在城郊有处小别苑,虽然不大,但胜在环境比较安静,平日也无人打扰,你应该会喜欢。”
江浔闻言,点点头:“好,那麻烦你找人带我过去吧。”
“……”
单星繁已经被他弄得彻底没了脾气,暗暗翻了个白眼,道:“我们吃了饭再过去吧,那边只有几个打扫的老仆人在,今日来不及准备多余的饭菜了。”
“嗯,这样也好。”
江浔说完,便率先走到单府的大门边,示意还愣在身后的单星繁上前扣门。
单星繁:“……”
谁能告诉他,这个人究竟是怎么顶着一脸无辜的表情,得到他如今这般一步一步无条件地纵容和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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