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oy1048
尽是暧昧模糊之事,那么人生言行也尽可能地暧昧模糊。
可唯有死亡是自身可选的。
所以武士都向往轰轰烈烈与有名有姓的对手堂堂正正决斗的死法。
但这一路旅行下来,青田家的人又可曾真的有过这样向往的死亡。
青知镇的青田家已不复存在,他们没有了归所。
由青田家主熏陶的这份献给新京的忠诚心,新京不得而知。
藩地军取胜连连,新京虽然有所动作,但因为繁复的官僚体系和早已缺失的尚武精神从目前所知的战况来看仍旧是各方面反应都慢了半拍。
未知的威胁充斥于这片大地上。
所有一切都超过了他们作为武士的想象力和能力。
而就连追求华丽战死的资格都没有,这一路上这些久经训练的武士死法几乎都是荒唐可笑的。
自我熏陶的精神世界一直在被动摇,直至今日产生了破碎。
那是理想世界,自幼被熏陶的,追求的事物与眼下所处的现实之间出现的不协和音。
但梦碎未必不是好事。
因为这本就不是一个好梦,这不过是过往的武士们在无力改变现状的情况下用尽一切营造的一个属于一个个个体的桃源乡,一套“不管江山社稷如何、身后洪水滔天,我已尽我作为武士个人的荣誉,所以我毫无过错”式的。
巧妙的逃避法。
但时机已至。
新京收回地方权限加强中央的做法给了藩地可乘之机,地方变得松散、官僚化、人浮于事。而平民对于官府也更加不信赖。
出发点或许是意图避免乱世避免流血冲突,权力握在一人之手,便不会有反抗者。但新京却从未解决那些根深蒂固的问题,只是一味以强权号令武力压制,便自以为一切得到完善解决。
若以贤者的眼光来评判,两百多年前作出那个决策的那位皇帝,必定是个无能又理想化的大傻蛋。
因为他竟以为一个国家四千年累积的问题是可以单单用如此简单粗暴的行为就解决的。
在他作出那个决定的一瞬间,新月洲的动荡就已成定局。
能撑得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决计不是新月洲皇室与贵族们多么有能,单纯是这个国家的体量足够大,传统足够深厚,许多事情的发生需要时间。
就像一艘大船的覆没。
一头巨龙的陨落。
死亡未必不是好事。
巨树倒下后空出的阳光会给更多生命成长的空间。
巨鲸之死会滋养一片海域。
巨龙的陨落,其返还的生命力亦能让一座荒岛焕发生机。
“种子本就是在焚烧过的土壤中更好发芽的。”
苦难与灭亡并不意味着一切的结束。
废墟之上永远会开出新的花朵来。
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让这花。
结出正确的果。
贤者与少女 第二百二十九节:连锁反应
新月洲的支柱产业是农业,这是一个只需要稍加调查就能够轻易得知的事实。
平原地带大批量种植的主粮产物;丘陵地带的萝卜与蔬菜;山岳地带则以各种引进作物还有茶叶、果蔬为主。复杂多样的农业种植人员占据了这个国家近70%的人员构成,剩下还有将近30%,依托于漫长的海岸线从事渔业相关。
这些地理因素和生产相关构成了和人的主要饮食结构:
以小米、大米或者薯类作为主粮,佐以腌制的蔬菜、海产品和海藻之类的海生蔬菜,再配上少量的河鱼或者海鱼。在离海岸较远的地方人们则仰仗大豆获取蛋白质。因为人口较为富集的缘故哪怕经过世代智慧累积采用了梯田等耕种方法尽可能开垦,耕地也只是堪堪足够提供人类食用的口粮。
也因为这一原因,动物类食品在这个国家相较里加尔是更为罕见的。
没有广袤的草原来牧羊,耕地那些宝贵的粮食人吃都不怎么够自然也分不出多少余额来饲养牲畜;里加尔式的半放养的猪也养不起来,因为新月洲的山林普遍要更加贫瘠不像里加尔的黑森林遍地松子浆果菌子。且地形大多陡峭,胆敢放养大概率就找不回来了。
如此诸多条件下大型家畜饲养较多的也就只有用作耕地劳力的牛和驴与骡子,但这些显然是不能轻易宰杀去吃的。除此之外便是作为贵族身份象征因而硬着头皮也要养的马匹。
真正算得上常见的动物制品除了海鱼以外,也就只有沿河人家饲养的鸭鹅或者农家的母鸡下的蛋。但就算是这些,也往往因为口粮短缺的问题而并不充裕。
能够做到一天在孩子的饭碗里多一个鸡蛋,就已经是相当有宽裕的农户了。
从平均水平来看,和人平民的生活恐怕是不如里加尔一些富裕国度的。
但这也是因为这是一个人口更多的大国。
四千年的光阴中,月之国除了内部一些细小摩擦与叛乱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这种以农业为主渔业为辅,自给自足的状态之中。
地处孤立的大陆,缺乏对外直接交流沟通的渠道等因素,让这个国家整体的经济和社会都处于一种内部自我循环的状态。
而这种自给自足勉力维持的模式一旦产生了什么变故被打破的话,就会像是一个顺着坡往下滚的球。
缺乏任何外力来将它停止,一路下滑。
——时值拉曼神历1332年,大月历4164年9月。在攻陷泰州又绕过章州直接于济州水俣港登陆,打下大半个济州后停留整顿半月有余。
藩地军又一次进发了。
浩浩荡荡的部队由藩地贵族与收编的济州足轻组成——不同于大多数济州士族溃逃或者尝试抵抗,一旦领头的华族被击杀,其下的足轻们就往往会成批地倒戈。
而宛州与严州州牧和高层幕僚们在听闻这一事实时大声痛骂却死活想不明白的是,足轻们倒戈的原因其实早有伏笔。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藩地军发起进攻的时机,正是夏收农忙时节。
贵族终归是一种远离了平民的存在,泰州这个北部重镇和重大产粮地被拿下来,少了稻米时。所有邻近直辖州的贵族们脑子里想的都是:
“坏了,这下给新京上交的贡米要变少了/自己的份也要变少了。”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政治问题,能否解决会关乎到自己仕途。
因为贵族所缺失的,永远可以从下层平民身上获取。
产粮地的沦陷,理论上和平民们无关,因为主产是他们从来吃不起的稻米。但却因为稻米的缺失上层社会人员更多食用各种副食,导致副食品的价格开始飙升,从而也影响到了平民的生活。
如果这还不够糟的话,当水俣发起的动乱导致了更多田地被荒废以及引发了贵族对于平民的质疑。宛州与严州两地加强戒严时不时派遣出去全副武装巡逻的部队严重引发了不安,农民们对于贵族有本能的恐惧,这份恐惧源于“无礼讨”这种人尽皆知的特权。
“俺们那村的事儿啊,有位武士老爷在田间巡逻的时候啊,隔壁家太郎插秧的泥水溅到了他的衣裳。结果武士老爷一下就把他们全家抄斩了,小孩子还没满月呢,那叫一个惨呀!”
类似这样的说辞换了名字修改了细节,在许多尚且安稳的乡下传播着。农民们因为这类难辨真伪的流言只敢躲藏在家里,在贵族巡逻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有在贵族戒严稍微宽松一些的地方还敢出去耕种。
“饿肚子好过死。”成为了这段时间许多母亲安慰小孩的话语,忠实扎根于灵魂之中对于贵族的恐惧让他们对于任何相关事物都是宁可信其有。
而悲哀的是,戒严之中神经紧绷又习惯了特权的新月洲武士们之中还有不少人真做了类似的事情,给人留下来口实。
让这一切变得更糟糕的,还有基层人员处理与汇报时的偏见与漫不经心。
他们未曾深入了解问题,只是简单粗暴地把武士们的一己之见作为评判记录上报给了上级。
于是这一切在官员们的口中,变成了:“农户刁蛮不愿耕作,作物皆朽烂于田中。”之类大同小异的将过错归咎于农民懒惰、刁蛮,总之世道安康,贵族们已然尽力,是一身劣骨生而低贱的农民咎由自取导致的问题。
更有甚者还捕风捉影,结合时态在后面添油加醋地加上了:“疑有谋反之意”之类的词句。
互相之间的不理解与不信赖是早已扎根于这片土壤的。
就像养花一样,若是种子早早就死了,那么如何细心呵护浇灌也无法使它发芽。
像这样只要一丁点的助力恰到好处地推了一下便迅速崭露出来的混乱,往往是几十上百年累积的早有各种蠢蠢欲动迹象的问题。
只是。
新月洲庞大而冗余、人浮于事的基层官僚们,漫不经心地忽略了过去。
而那些有能力办事的学者们,又被防家贼一般以铁链束缚,千方百计不给予他们任何施行的实权。
内部察觉到这一切,努力查证,努力想要改变的人,或许只有提交报告等待他人去做的权力。而掌权者,有权力的,有力量的可以行动起来的人,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终无所作为。
累积了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时间的内部顽疾,最终果不其然地成为了外敌进攻时的强悍助力。
就好像一名出色的剑客惯用手伤了却不去医治、也不练习用另一只手使剑,就这样期待着对手们会在生死相搏之中友善地不去利用这个弱点。
一个迟缓的巨人。
这个国家对于外来者而言,那些繁文缛节,那些几千年累积的文化,是令人着迷而极具历史沉淀的。
尤其是对历史短暂的里加尔人而言。
可这一切也又何尝不是沉重的枷锁。
“不可违逆祖训”
“因为从来如此”
这个庞大而古老的国家的惯性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内部掀起的叛乱和北方叛军都已经连战连捷,新京方面也仍旧还将其视作“小问题”。
这是个活过了四千年的帝国,这些都是小风小浪。
泰州镇守的将军是这么想的。
济州的士族们是这么想的。
如今严州与宛州的贵族们也仍旧还是这么想的。
“农民不思耕种?如老鼠不愿打洞!”收到汇报,而大笑着如此嘲笑农民的宛州州牧,大手一挥便用了和人贵族最惯用的对待农民的方法。
“不愿劳作者,斩。”
“叛军当前,不愿劳作者视为通敌,满门抄斩。”
他们从来只懂得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因为手中有权,令人直接服从总是最为简单的。
但这听在底层平民们的耳中,就好似一道晴天霹雳。
他们不是不想耕种,因为不像有存粮或者有钱去买粮的贵族,他们不耕种一家子都没饭吃。
但如今处处戒严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军队,贵族又有特权,解释不通。
“挨挨饿便能熬过去。”是大部分农民内心中的想法,他们想暂避风头,想等到战争过去或者戒严结束再抓紧时间耕种。
“也许会被罚上缴更多的粮食,到时候大家一起努力劳作,挨一挨饿,就过去了。”——这是处于底层的他们那被层层枷锁束缚的思想所能看到的惩罚。挨一挨,忍一忍就过去了。总比眼下明晃晃的威胁要来得安全。
所以他们不理解贵族们为什么忽然下达了这样严厉的惩罚,就像贵族们也不理解为什么农民忽然都躲在家里不出来种田。
从贵族的角度出发,他们眼中眼下正处战时戒备而又是农忙时节,军粮也是重要的物资,这些人不劳作乃是天大的罪过。
少了这一笔夏收的粮草,或许就会导致军队少撑半个月的时间;少撑这半个月的时间,或许就顶不到新京援军到来之时。
你以为你只是一个人不愿意劳作,但你可能导致的是最终整个州的沦陷。
一方的视野处于更为宏观的角度,而另一方的视野更加局限于个人。双方从看待问题的根本角度上便存在有不同。
而沟通的渠道。
又在很早很早之前便已经因为各种误解与强权,而被掐断了。
新月洲贵族的权力太大了。
即便是里加尔的骑士阶级也没有无礼讨这种只因觉得平民对自己无礼就可以当面斩杀的权力。
虽然他们也会逼迫冒犯自己的平民和自己决斗——平民拿着木棍,骑士穿着全身板甲骑马的那种——但这样的行为属于个人钻法律漏洞投机取巧,并非国家公认的。
因此里加尔只会有“一个坏骑士”“一个坏领主”。
而不是对于整个贵族阶级的根深蒂固的恐惧和厌恶。
这是有很大区别的。
对于个人的好坏认知,让民众们多多少少还会指望一位贤明的领主。而对整个阶级因为特权而产生的恐惧,会导致他们不论认不认识武士,都会对他们拥有极为深刻的偏见。
而这种偏见,在“出去务农也是死,不去务农也是死”的严苛条件之下。
理所当然地转化成了仇恨。
继济州水俣事件后,宛州与严州两地也分别爆发了农民动乱。
由于戒严的缘故,藩地方的渗透和提供武器装备的人员未能大批量到达,所以这些农民都是独立而混乱,又缺乏战斗力的。
这些农民武装在短短三四天的时间内被镇压了下去,但原本准备抵御藩地外敌的足轻们被迫在武士的要求下捅死了自己的父老乡亲,很大程度上造成了他们的士气低迷。
鲜血和死尸污染了田地,破败的农家茅草屋被付诸一炬。
而这,便是进入宛州领地内绕了远路,却又因为补给问题不得不重新往有人烟的地方赶去的亨利一行。
入眼所见之物。
燃烧崩塌的房屋内部紧抱在一起的孩童尸首扭曲,明显是成群逃跑的农民们被从背后射箭背朝天地倒下死去。
地上遍布着杂乱的马蹄印。
“凉的,大概已经两三天前了。”亨利摸着倒塌的房屋焦黑的柱子,周围的尸臭味和盘旋的乌鸦与食腐昆虫成群结队地出动,一切都在诉说着这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显然不是刚刚发生的事。
“谷子全都烂掉了。”足轻们看着被收割了一半的田地,这个村子本来可以供应数百上千人份的口粮,但如今什么都没有剩下。
“哪怕是暴民,他们连收尸都不做,就不怕瘟疫吗。”作为更有战争经验的里加尔出身,洛安少女捂着鼻子充满气愤地说着。
“没有像样的武器。”但亨利环视了一周,从济州流亡过来的暴民大多数拥有还算不错的兵器,但这些人死去时拿着的都只是饱经风霜的农具。
“是本地人,本村的。武士强袭了自己州村子的农户,为什么?”不光是里加尔一行无法理解,就连青田家的武士们也是如此。
“担心叛乱,又或者。”亨利回头看了一眼田地:“不服管教。”
他推测得八九不离十,和人出身的队伍成员们都沉默了。
但他们眼下没有去担忧他人的余裕。
“这下子粮草,要怎么办?”
因为更现实的补给问题再度摆在了面前。
贤者与少女 第二百三十节:独木难支
亨利一行陷入了很是现实的困境。
自获取青田家一行支持并结伴同行以来,他们已经很少有这种像在里加尔当佣兵时的体验——得益于青田家的财大气粗,一路上他们的物资补给基本上是缺啥买啥。虽说生活水平因为一系列原因仍旧有所下降,但总的来说是保个温饱毫无问题。
但眼下因为局势的变化,这种一直以来相对稳定的补给条件却被轻易地掐断了。
青田家一行是藩地出身,哪怕青田家主倾向于新京因而他们接受的教育更加标准,比起大部分藩地武士口音更轻一点,到了宛州地带也依然是一开口就暴露。
而巫女和鬼族战士们又因为过于引人瞩目的问题也是较少露面比较好,里加尔一行与夷人少女同理。
剩下的能出面的也就只有坚爷、樱和绫,但后两位都有贵族血统也相当醒目。坚爷一介药夫身份上或许低调,但如此低微的身份却一口气购入几十人份一月左右的口粮,反而会因为其不合理性而惹来诸多瞩目。
问题变得很难办。
从旅途之初他们从未担忧过这样的问题,但眼下却不得不面对。
得益于统一的领土与相应制度,月之国在整体上各种物资的监管都要比里加尔许多国家都出色。
这其中生活必备物资的管理虽说不至于精细到每家每户,但大宗商品的贸易总是逃不过有关人士的眼光的。
在此之前青田家一行只须要摆出游历贵族的身份,说明是为家眷和随从们购买粮草,便可以轻易在城镇之类的地区得到补给。有时甚至还能从官营的粮铺以十分优惠的价格获得大宗补给。
但如今世道已经产生了变化,藩地出身的他们随意亮出身份极有可能会整队人被逮捕拷问。甚至出现在大城市都有风险,因而只能采取分散去更不引人瞩目的乡村地区,通过小宗多笔物资购入的方式来满足所需。
然而解决问题的速度仍旧跟不上新问题的产生。
鬼族战士们的苏醒为一行人提供了宝贵的战斗力,可是这些体格庞大的战士所需的口粮也是武士们的5倍有余。尽管入秋之后他们设法在野外获取了一些猎物,但通过狩猎饱腹一来需要消耗时间二来供应相对不稳定。
口粮迅速消耗,而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宛州又产生了变故。本地的武士和农民之间产生的矛盾彻底导致了农田的大批荒废,物以稀为贵,缺乏供应直接导致了一时间粮食的价格翻了十几倍有余。
而且对于他们一行人而言更加致命的是,因为战乱和联络手段的缺乏,他们甚至不清楚谁手里还有存粮可以售卖。
已知宛州戒严并且农民暴动和武士产生冲突的当下,为了购买粮草而前往领地内各个领省多方面试探的风险相当高。
实际上就连今天来到这个村子他们都是做好了冒险的准备的,这是一个地图上都没有名号但规模尚可的村庄,源自巫女们的秘密地图记忆。在仔细筛选过后他们认为这是有可能有办法提供一行人所需物资的最小规模村庄,再大一点的话可能就会有贵族巡逻,而再小一点的话产粮可能不大够。
但这一把赌输了。
农民们的死固然值得惋惜,但他们可没有一一为这些死者安葬的余裕或者义务。
自身难保,两难境地。选择从山道转向来到这座村庄消耗了两天份的口粮,余下的补给哪怕是省吃俭用也只能支撑一周不到。而去往下一个州的路途哪怕在没有戒严无需绕道的情况下也还需要两周半,如今这样的局面路途只会更长。
物资是完全不够的,去大一点的城市试探运气也是一种赌博——理论上有巫女、鬼族和博士在的这支队伍从构成上就能自证清白,可之前与宛州武士的遭遇证明了这只是‘理论上’。
这是极为讽刺的一幕。
就连武士们自身——不,或许正因为他们作为武士深知这个国家的许多问题,他们才对当下局面中同行们的表现一清二楚。
——武士们的执行权太大了。
新月洲对于武士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向自己侍奉的华族以及新京皇族献上忠诚,只要不违背这两点那么他们做什么事情大部分时候都会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略过。只要忠诚,那么哪怕你和别家的武士产生了冲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武勇到位,对上级忠诚,只要这样他就是合格的武士。这样的风气导致他们定罪往往只凭一己之见,“无礼讨”这种针对平民的做法只是被法律给正当化了,实际上武士之中存在的欺凌与歧视也相当常见。
直辖州武士看不起藩地武士;上士看不起乡士;乡士看不起足轻。鄙视链再三人成众,佐以特权,没有出现霸道欺凌歧视行为,那这些人一个两个大约都纯洁得能直接作为白色教会的圣人被供奉。
但他们皆是凡人,而凡人会犯错。
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
他们不能指望去往大城市遭遇到的宛州武士就会和之前遇到的那批有区别,就像你不能指望一个一向欺行霸市的人忽然就老实巴交。能当你面说另一位好友坏话的人,也必定会在另一位好友的面说你的坏话,人唯独在坏的方面上总是表里如一。
——总而言之,哪怕州牧等高级华族还会看局面行事以保住自己的仕途,这些基层的执行者却有极大的可能性会仅凭偏见和其它各种个人情感,便作出不公正的决断。
所以去更大的城镇尝试获取补给,就是把一行人的性命全都赌在那素未谋面的可能遭遇的贵族身上。
“有生以来,竟第一次对于平民之所想,如此感同身受。”即便亨利没有细细解析也能够明白处境,鸣海叹了口气如是说道。
缺乏了新月洲各地粮草的支持,他们光是满足继续前进这个条件就已经如此困难。
口粮尚且还余下一周,返回到山路又是两天的路程。
可他们也只有这条路能走。
本来舒适的日子,如今反倒是比里加尔的佣兵都还要难过了——我们的洛安少女如是想着。
冒险者文化极其兴盛的里加尔遍地都是补给商人还有旅馆,因为旅人常见,也就自然会有想要赚他们钱的人出现。食品、药水、修补工具;武器维护、护甲维护。冒险者需要很多东西,而只要有需求,就有生意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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