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的誓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蝉鸣无声
庆功宴的气氛像是追悼会,不管从桑园车站回来的还是从在济南等好消息的,没一个在此时能真正高兴起来。说起来算是一场胜利。从卢沟桥开始,日本人横扫华北,一路推进,北平、天津、保定、沧州一直到德州近前,可为所向披靡,不可一世。从未被抵挡过,也从未像今晚这样吃亏。可人们就是高兴不起来,也没法高兴。五百勇士,只剩下不足六十,还有十几个伤势严重,整个警卫旅打残了。虽说名义上警卫旅还在,说都知道警卫旅的骨架是原来的手枪队,现在骨架没了,还有警卫旅吗
真正憋屈的是,本来该是个大捷,五百勇士该能顺利撤退,损失不该如此之大。就因为一个吹集结号的在号音中带了自家团的号牌子!真当日本人都傻冒呀人家横扫华北早把各团级以上的作战单位摸的一清二楚。这也是那个吹号的没回来,否则真有心毙他个百十次。
也不是全部都哀伤,豪哥就不哀伤,若不是狂笑不合时宜,他真想狂笑。这趟买卖太合算了,顺手弄死十几个日本人不说,还撒下一大把人情,这都是命呀!说不定那天就能保自个一命。不走的路还走三圈呢,人没法准确掌控未来,道不准那天就落难了,这些令牌那就是东山再起的仗凭。对了,刚才那个谁说了,抢回来的车归哥俩了。那叫个美呀!
豪哥可不敢再往前凑,别特么自己这副幸灾乐祸的高兴劲儿让韩棒槌瞧见,那孙子,自己没开心的事绝对不会让别人开心。别惹急眼给自己一枪,就是没收自己这辆车也亏本。躲角落里偷偷笑吧。这年月难得有怎么高兴的事儿。
警卫旅还在,只是被另外的人接手,原来手枪队一律编入警卫营,真正的警卫营
第三十一章 民国往事之临邑涉险
离开济南时天空飘着小雪,稀稀拉拉的雪花落着,有些飘在空中就融化了,有些落到河里成了水,有些艰难的落在地上也被踩成了泥浆。只有远山、屋顶以及树枝上零零散散的还有着雪的痕迹。小雪或许在映射这世道的人们,或许在为这群即将赴死的军人悲鸣。
街道两侧稀稀拉拉的站着为他们送别的人,尽管眼里没有希冀,却透着浓浓的尊敬。时局在每个人心里都有谱,这群即将离开济南的军人命运也都心知肚明。不管是逃不了的,还是准备舔墩勾的,此时都默默地奉献着祝愿。学生们更是攥着拳头,跟随着他们往城外走。
这次离开李锦时和豪哥没去小院辞别,没必要了,回不回来都没必要再回家,徒添堵而已。可冯锦飞领着赵锦成来了,也如常人一样,默默的看着离开的队伍,看着他们的两个哥哥耀武扬威的来着吉普车。甭管是一副怎样的模样,反正看着哥哥开车就是耀武扬威。冯锦飞露着笑容,那怕心在滴血,而赵锦成却搂不住淌下的泪。
路过小哥俩时,李锦时锤了锤胸部表示他没问题,豪哥很牛掰的给小哥俩甩了个军礼。还别说,豪哥这猛一下行军礼还真就带着喜气,连锦cd喷鼻涕了。又感觉不合适,拿袖子一擦顺手又在裤子上匀了匀。
冯锦飞拍小三脑袋,这下一圈的人都笑了。善意的,难得如此沉重的氛围有怎么一块石子,一下子搅活了整个送行以及远行的队伍。人们仿佛看到了希望,虽不昂然也算有了些许斗志。
前方就是双方交战的地方,真不远了。李锦时虽然参加了夜袭,那几乎还是小团队甚至说还限于个人战斗,而现在听到的是密集的炮火声,以前印象中得爆豆声没了,各种声响都是重叠的。
枪声也不再是单独的那种悠远的声音,仿佛囚禁在特定范围内,待不到伸张便被另外的枪声或者炮声掐断,紧接着替换成又一个声音,同样也被掐断。如此反复交错重叠,似乎编织成一个声音的圈,所有的声响都在这个圈子里暴虐的释放着戾气,收割着人命。
“还往前”豪哥看着韩棒槌已经上车就知道不得不跟着。车上也不再是哥俩了,关系好的不好的都凑合着吧,再说自己还拿了人家的令牌了。吉普相比卡车舒服点,更是那些凭两只脚跑路不能比得。
从临邑城出来一直到前线指挥部再没有可以遮掩的了,在这样的环境下行军不知谁给了韩棒槌自信,居然尼玛连伪装都不做。不过想想,也没法做,军绿色的吉普和卡车在黄土地上根本伪装不了,这是冬天。
所谓前线指挥部,所谓主阵地也就是有几个缓坡,挖足了壕沟,保证了进出临邑城的通道。
豪哥觉得进去坑洞比较安全,可他受宠的程度无法跟着进入坑洞,只能在坑洞外相当近的地方凑着。就想着一旦飞机过来也好能以最快的速度跃进坑洞,至于会不会连累坑洞里的长官被一起炸死他管不了。李锦时也被他拖着。同样这样想的不止他,为了不堵塞了壕沟通道,还是以瞪眼的方式排出了顺序。一个个像仪仗,迎接着往来不绝的灰头土脸的军士。
可能都也觉得一身光鲜的军装在这样的场合别扭,便随意的靠在壕沟边,试图抹脏点装束也显得自个属于这里。
阵地延伸线的枪声逐渐稀落了,陆陆续续回来了相互搀扶的官兵,回来的官兵应该是按建制撤回,可眼里看不到一个全建制的作战单位,那怕是一个班。置身事外听枪响,知晓的永远是想象的战争,而这些人却诠释了战场会是怎样。
看不到一张可以显露皮肤的脸,看不到一身原色的军装,眼神是漠然,情绪是悲凉。
晚上李锦时他们没有回城,或许是韩棒槌在做什么部署和安排,或许是在这里等什么消息。没人会想着他是在身先士卒,激励将士。可他还是这样做了,几乎沿壕沟走了一遍,时不时停下来几句画一张大饼,偶尔也感同身受的悲戚一下,落点泪。说真的,身处那个场景,即便是豪哥也都觉得韩棒槌算是个不错的长官。
夜色再深些时,终于等来了,终于知道了韩棒槌的想法。李锦时他们开始绕着壕沟发钱,闪闪的现大洋,不是法币。豪哥说这才是真正的激励,可李锦时问豪哥有多少人能拿回去没多少人!不管他接到大洋时的表情和心里,终归能拿回去的是少数,或者没有。
李锦时突然被枪声惊醒,随即传来嘈杂却高亢的喊声“敌袭!”。一脚踢醒豪哥,迅速拉栓,这时候手枪和近身艺道屁用不顶。一个翻滚到了坑洞口,仔细听才知道不是打进来了。
这已经不算是袭击了,这该是总攻。除了西侧,其他方向的枪声都逐渐密集起来。
一群人在主坑洞的周围
第三十二章 民国往事之战场秀
即便是具备优势的战场也是战场,伤逝皆难免。而对于李锦时他们这群混江湖的手艺人,与常规军人最大的区别是有伤没有逝。他们总是能在最紧要的关头做出恰当的闪避。枪都换了几拨没人操心,子弹打出了多少也没人操心。脸上已经被溅起的土和战友受伤的血涂抹的没了肤色。对,战友,他们这会儿也可以用这个词了,一个圣神的词语。
子弹出枪膛已经能看到火光闪烁,这是天已傍晚,从中午被派到这儿送死,人没死几个,却硬是坚持到傍晚。韩棒槌想的是原来这边防御的力量起决定作用,而前线指挥的都暗骂韩棒槌把怎么好的队伍留在自己身边。你就那么怕死吗贼孙子!
“咦…不对呀,怎么小日本都跑开了”
“咱们有增援!包饺子了!哈哈哈哈”
“冲…冲啊……”谁特么乱叫要冲你冲去!好不容易捱到这会儿,再冲出去找死有毛病!你喊了你倒是冲呀
没人冲,壕沟里的人都扒壕沟上眯着眼看。枪是不能放了,人都混一块了,远处打过去的子弹指不定灭了谁呢。
“锦时!你干嘛”伸手没拽住李锦时,豪哥喊叫着也跟着李锦时冲出去了。得。一群人稀稀拉拉的也出去了。一个出去就有人跟,再有跟出去的,其他剩下的也觉得不出去别扭。就这样都出去了。
“我没事,你们就别出来了。”
都这样了,还说废话!这时候才真正体现了这群人的能耐。不知道包饺子的那边来多少人,就这二三百进去……整个一狼入羊群。都只需一个照面,不管对方小日本是刺过来砍过来还是扑过来,一照面保管躺下。
“爽快!兄弟们,爽快呀!”
“这…这……这群人那部分的太猛了!”这句是跟在后面跑出去准备战斗却只能看着发呆的军士。得,看着别让偷袭开枪吧。
客串的终归是客串的,整个防御重新安排后又没他们什么事儿了。又回到了主坑洞周围或晃荡,或休息,或者聚一起使劲儿的回味刚才的爽快。
男人对于能挑起血性的行为几乎没有抗拒的能力,更何况是战场杀敌。被江湖磨平的棱角露出了头,被经历掩盖的激情藏不住尾,多年来相处没有放下的戒备此时被远远的扔开,言语和行为都散发着真诚。这在这群江湖人中是第一次。如果说上次递令牌是因为欠条命,而这次勾肩搭背是真正当做兄弟,不再是定不推却而是绝不推却。
上午还凑一块骂韩棒槌不赶紧撤,而此时听到马上回城的命令却是一脸的不屑。而那个配合他们换枪、拉栓的尉官在汇报完战况后,过来对着他们深深鞠躬。彼此根本连姓名都不曾问过,却挨个抱一下,眼圈红红的。
回到临邑城当晚集体泡了澡,说是去晦气,是营长统一安排的。到底叫营长、旅长、卫士长还是队长李锦时也搞不清楚了,他自己所在的队伍的具体建制根本明白不了。像块破抹布,随意丢,丢那儿算那,好在陪着韩棒槌一块,否则都死绝了也没人知道,李锦时都怀疑军部是不是有这个序列。
随后的几天李锦时他们纯粹做了搬运工,赶路的搬运工。陪着韩棒槌不停的在各个阵地分发大洋,每到一处都向军部发个电报,然后说一通几乎一样的废话画个饼。估计说到后来连韩棒槌都相信是真的了。
日夜赶路,豪哥开车都开的恶心了,也是,再爽的事不让停歇的重复谁也腻歪。可车只给李锦时开,大言不惭的说这是长官命令。那个长官操这心谁来过不需要记得,大洋来了就行,最起码可以暂时激励人心,省得都逃了。
终于又回济南了。出征时的秀场回城时却不敢做,就那样灰溜溜的悄悄的回来了。甚至严格要求所有随从不得外出,不得外传回城之事。让这群自以为杀敌无数,功
第三十三章 民国往事之被围
冬日的夜晚月光也是冷的,放眼望去,隐隐绰绰的黑影,动着未必就都是巡逻哨,也有耐不住寒冷起来活动身子的,不动也不全是房屋,最多的反倒是防御工事。
整个村子已经成了纯粹的军事设置,四周隔三差五就是由土袋子堆放成环形半环形的防御工事,三五个人执勤,说躲在里面更合适,毕竟那地方相对避风。时不时还有火星闪动,旱烟袋或是香烟。
李锦时现在也偶尔冒几口烟,近来发现越来越频繁了,挺害怕的。听师父说大烟那玩意儿一旦抽上想戒掉很难,彻底就把身体毁了。对于洋鬼子带进来的玩意儿总是不放心。试了试能忍住,的确跟都说的一样,没多大瘾,想戒应该可以戒掉,再说了真忙起来忘记抽也没什么反应,就没有去在意。
村子里的房屋不多,韩棒槌的随从,那种正规的参谋随从,机要,联络通信,还有驻守在此地的某旅部,加上贴身卫士已经塞满了所有的屋子,时不时来一阵争吵。大冷天的谁不想有个屋子暖和毕竟屋子里还可以烧火,室外是严禁有火光的,除非你不怕小日本的轰炸。
李锦时和豪哥,以及那十来个关系走的近的江湖兵在村子里转一圈,发现屁大的村子实在没有自己可以占有的屋子。主要还是不够格。年龄不大却都是老江湖,没那个气愤填膺的去理论,畏畏缩缩的探一圈就又来村子外围了。豪哥倒是嘴里没停的嘟囔,打心眼儿看不上这群没尿性的江湖娘们儿,可他也一样没这会儿耍尿性。李锦时也没,他好像也是没尿性的娘们儿了。想想这二三百江湖兵还真没有那个住屋子里的,就平衡了。
人就这样,对于高半头的可能还卯足劲儿闹一下,要求平等,对于高一个身子的除了仰视和羡慕嫉妒恨,还真没有撑着胆子闹腾的。人家掌控,你被掌控,谈不起平等。
巡视了一圈村子,有没有这个职能不重要,是不是真巡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摆出来的排场要像。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整个村子不大,若不是延伸到外面的防御工事打一枪都能打出村去。站村口往外瞧,一圈一圈的防御工事影子环环相扣,出村已经没一条笔直的路了,整个工事快有十来个村子大了。
“走吧,先混点吃食去。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吃饭的时间了。”
“都踅摸好自己的窝了吧完了都歇窝里去。估计韩棒槌要在这待几天了。看防御像是早做好的准备。”
“嗯,济阳要丢了,济南就没了。扛扛试试吧。唉……跑不了了。”
“记得车的位置吧不对劲就一起逃。”
豪哥本来是要找个防御工事抢来休息的,觉得避风。李锦时觉得待防御工事里就像喊:爷就在这儿,有本事你炸死我!他觉得一圈一圈的防御工事就是要告诉日本的飞机:这里很重要,快点来吧!有大鱼!逮着就发了!搞不明白韩棒槌怎样想的,牌坊想立,婊子样儿脱不开,挺难的。怕死就没去济阳城里,可躲村里修的工事又比济阳城还冒头。
长官的心思猜不透,猜透了自己就是长官了。从小师父教导李锦时的理念就是低调、低调、再低调,恨不得面对面你都看不见我。他的做法适合单兵,做个偷袭、刺杀什么的,这样的大军团作战想要做到匿影藏形根本不可能,能像韩棒槌这样驻守一个村子,只搭配沙袋工事这样的机枪阵地已经算隐匿行踪了。他也是手里没有炮兵。毕竟常规作战思维城池才是攻击重点。
避风的犄角旮旯,身下铺着干草,身上盖着干草,不细看这根本就是个干草堆。虽然占不上村里的屋子,就凭一身校尉服抢些干草还是可以的。二三百江湖兵把村里的干草搜刮尽光,终于可以满足铺盖都能有些。然后就三三俩俩的到自己看好的窝点,与干草作伴去了。
豪哥先是周围看了看才躺干草上,再拖一摞搭着,里面就是个小房子,虽然坐直身子也可能碰散盖着的干草,但好歹不像是草席裹身子。看了看旁边打坐的李锦时。
“我说兄弟,你真不干师门行当可惜了。看你找这地方哥才知道,专业的就是专业的。估摸着韩棒槌要是来周围转一圈也说不定陪着咱哥俩窝这里。”
“发过誓的,答应师父不干就是不干。后辈子孙也不能干!”
“传承别断了,干不干这行当无所谓,艺道别丢了。”
“唉……捱过去再说吧,老二小三也都教会了。靠他俩吧。”李锦时没对老二小三以及后辈是否遵守誓言担心,
第三十四章 民国往事之受伤
开始还是南边一侧有了接触,虽枪声临近也算激烈却还没有引起注意,都还是看着、议论着济阳战况。毕竟已经打退了几番攻击,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小范围接触,甚至还有人想着是不是整体开拔从后面包饺子,把日本人都干掉。
接触面越来越大了,枪声从南边一个点蔓延开来,站在村子里听枪声就如慢慢打开一把折扇,也像从一个点相向出发画一个圆。终于圆圈合拢了。村子里一群人都傻逼了!怎么会有怎么多日本兵从那来的
集结号吹起来了。李锦时拔腿要跑,豪哥拉住“这是驻防部队集结,你去了往哪站。”豪哥真怕李锦时这棒槌性子扑过去送死。棒槌脑袋伤不起呀!遇个棒槌司令,还遇个棒槌兄弟。豪哥都觉得自己太悲催了。
枪声近了,圈子越来越小了,打退多少拨了。战斗减员和防御圈缩小相得益彰,一直没减弱战斗的烈度。李锦时靠着干草堆,心里怎么想不好说,脸上的肌肉变动都找不到原本的容颜。从昨天路过济阳城,到今天济阳城枪声响起,他就一直反思自己这样该不该,对不对。
“兄弟,家国大义哥哥也懂!有用吗咱不知道上层到底搅和什么,可你看到的不明白虽然咱是,但却是后娘养的的!”顿了顿继续说“整个华北的正面战场呀!可连特么的一枚炮弹都没有响过!韩棒槌东调防西部署想办法避重就轻保存实力,而军部却是釜底抽薪让他捉襟见肘。处处防御处处漏洞。这不是抗日,这是拿命填呀!兄弟,听哥哥的,留着命吧!哥哥还靠你逃出去呢。想想老二小三,还等着你回呢!”
李锦时拿脑袋一下一下的磕着后面的土胚,看着豪哥说的鼻涕眼泪都流下来了。豪哥的学识其实是最能看透时局的,也是真正有大局观的。否则也不会跟老二谈得来。只是他已经被吓怕了胆,没了勇气,没了荣辱,甚至连节操也没了。所求的就是活下去,把千门的传承留下。好听的是他忍辱负重,难听的就是苟且偷生。唉……自己又何尝不是师父一直担心他的性子,这些年自己已经很注意了可遇到事还是忍不住冲动。
周围的枪声继续,也就是死亡没有停下。步步推进的日本兵也填着命,忍受着死亡的恐惧和威胁慢慢的往里磨。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