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姝婛
“那你为何站出来,找死吗”
梁秀眉头一皱,冷道:“不是说有种的站出来来,且杀着看看”
“老子康和厚信了你的邪!”那捕快气得面目狰狞,又抽一刀朝梁秀砍来。
“报——朱臬台到!”
苏州按察使司朱亮,字景明,从二品官位,掌苏州刑名按劾,亦是直监捕快。
听得有人高报朱臬台,那捕快脑门才醒来,作砍势的刀也是收回。
人群散出一条道,朱景明一马当先,随后数十官兵涌入,将梁秀数人围在其中。
十数捕快纷纷行礼,朱景明下马二话不说一脚将那康和厚踹翻,随后朝梁秀三人作揖恭敬道:“卑职朱景明,见过世子殿下,见过澹小王爷。”
梁秀颔首问道:“何人报官让你捉此人”
朱亮听得心中不禁打个寒颤,沉声答:“回禀世子殿下,昨日夜中有人擂鼓报案,说此人卖其腐猪肉,使得一家老小上吐下泻。”
“所以…就气势汹汹来了十数人”梁秀冷笑道,“捕快如今都可先斩后奏了”
朱亮头冒大汗,一时有些语塞,赶忙躬身垂头道:“是卑职失职,还请世子殿下饶恕。”
“好,此事还望朱臬台明察秋毫。”梁秀顿了顿又道,“洞察其奸!”
“卑职定当严查。”朱亮躬身回道,殊不知其官袍中早已大汗淋漓。
……
离开了是非之地,三人又赏街许久,这才入了一家粥铺,抬头一看,大年正在里间朝三人颔首致意。
四人围座一桌,唤小二来要了粥,梁秀问道:“大年叔,你是何时看出其中弊端的”
原来,此前将那捕快佩刀抽走者是大年,唤来按察使朱亮者,亦是大年。
梁秀本是无意去干涉衙门办案,但是大年暗中传音,告知梁秀此事蹊跷,三人才出手相拦。
大年捋着山羊胡笑答:“巧是昨日公子所托,老拙才从中查知此事猫腻。”
随后大年将来龙去脉说来。
康贤看上了清乐楼的歌伎姽婳,一连多日入楼点名姽婳作伴,几日前康贤在清乐楼中设宴款待贵客。
宴中唤姽婳前来作乐造趣,见众人兴致大起,康贤问此女如何,有几人出言逢迎,最后说离了调。
姽婳本是卖艺不卖身的歌伎,其身倒也还算干净,康贤便出言调戏可愿随其回府,到康府做妾,此话一出众人哄说。
“姽婳姑娘能在楼中拿得魁首不单单靠艺技,为人处事也颇为不错。”大年接着道,“并未当场拒绝使得康伯德失了颜面,而是圆说权当康伯德拿自己作个笑话。”
那日之后康贤对姽婳更是青睐有加,每日到楼中听曲闲谈,不止数次提出要将姽婳纳为妾,可姽婳所答皆是含糊其词。
最后那康贤失了耐性,直声逼问姽婳,姽婳只得直言拒绝,也是因此,康贤便使此阴手陷害姽婳的胞弟,逼其作妾。
“此人行事为何如此目中无人”澹浜皱眉道。
梁秀笑答:“正二品高官,能动者为扶其上位者,亦或孔、徐二派,可此不过是纳妾小事,你想如何”
“是呐,这康伯德深知此点,当下在苏州逍遥得很。”大年捏着山羊毛,皱眉说。
“秦彪一事我等挡下,那康贤为了颜面,想来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梁秀道,“半淮,你说此人接下来会如何”
正二品大官,如果连一歌伎都无法收服,那确实得惹出大笑话了。
澹浜脑中稍作思索,答道:“此人仕脉根深,且稳捉爹不会因如此小事与其不是,凭其秉性所看,不可能就为了你这一拦而不再有动作。”
“说得对。”梁秀眼中闪过一丝趣劲,又朝一旁赵雪见道,“剑南春备着,我晚些回院里取。”
“世子何去”
“见见别样江湖。”
“如此陈先生会不悦的。”赵雪见秀眉微皱,两眼汪汪注视梁秀。
“你可真快比大年叔能说了。”梁秀笑骂一声。
“奴婢不敢,大年叔是真能说的。”
四人面面相觑,随之大笑。
笑罢,梁秀询问大年昨日夜中那女子信息可有查到。
大年抚须点头说:“那姑娘正是公子近日所谈的姽婳。”
“这姽婳还是军属为何沦落到入青楼做事”澹浜疑道。
“姽婳原名秦婳,胞兄秦雄烈逝于中原战事,秦雄一死,其母聂氏无力抚养秦婳、秦彪二人,将其送往大家做奴,想是受了陷害,被人卖入清乐楼,此女命苦呐。”大年缕着山羊须,缓缓说来,“不过秦婳姑娘歌舞天赋颇高,在清乐楼中渐成名女。”
“既为军属,秦雄死后也应有不少安家钱财才是,此些钱为何就养不活三人”梁秀皱眉道。
江南军阵前牺牲是有慰金的,官府逐月皆会发放,虽说不算多,但养聂氏三人温饱已是绰绰有余。
“聂氏将家中余钱及慰金都交于小儿秦彪开肉铺娶妻生子了。”大年叹了口气,“也怪不得她罢,白发人送黑发人,仅剩秦彪一子,如此做也是人之常情。”
“老牛舐犊,怪不得。”梁秀撇了撇嘴。
大儿秦雄死于沙场,仅剩秦彪这么个儿子自然是舍不得让其充军,相信天下多数母亲都会如此做的。
“要说这秦婳姑娘也是心善,在清乐楼有了起色后不计前嫌,常常往家中送些银两,照顾老母及其胞弟。”大年接着说道,“可那聂氏全然当这是秦婳姑娘应行之事,家中每有难事便处处让秦婳姑娘想尽方法办好,从不疼其所苦。”
“如此做,倒是有些不尽人意了。”澹浜为人处事率
〇十〇 生逢乱世当济世(三)
见其惊恐万状,梁秀淡淡说:“莫慌,我并非康贤走狗。”
“不知…公子唤姽婳何事”姽婳面如死灰,张口结舌回道。
姽婳自五年前入清乐楼就已更名,且有布政使翁杭暗中相助,楼中即使是那老鸨也不曾得知其原名。
这数天姽婳日日活在康贤的威逼利诱下,姽婳早已惴惴不安,如今又有一人喊出自己原名,更是惶恐不安。
“如实说与我听,我可助你摆脱康贤的威逼。”梁秀望着姽婳,语气毫无波澜,“为何拒此飞黄腾达的良机”
姽婳抬眼看向梁秀,见其穿着朴素不似大贵人家,心中有些半信半疑,莫不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可听这话语气势又不像…
“除了我,苏州城中再无人会帮你,或者说,无人敢帮。”
此话如利剑般刺入姽婳脑中,自己不过一介奴婢,何人会为一奴婢与正二品的康贤修恶
布政使翁杭是对自己青睐有加,可能坐上从二品高座,别说是一丢弃婢女,那康贤要是开口要其妻妾,恐怕翁杭为了保住官职都只得双手奉上。
官大一阶压死人,铁铮铮的理儿。
“姽婳何德何能得公子相帮”姽婳在鱼龙混杂的九流之地混迹多年,自知之明还是有些。
“此事不是你当问的,若想摆脱康贤,便如实答来。”梁秀淡淡说道,心中对此女的为人处事颇为好奇,来了兴趣。
姽婳心中权衡,如果此人真有本事,那所做为何还真不是自己所能知晓的,既然如今已无退路,做人棋子又如何
想罢颤声答:“姽婳不过九流奴女,哪敢高攀康大人。”
“实说!”梁秀冷喝。
姽婳心中不禁一寒,如实道:“翁大人待姽婳有知遇之恩,姽婳宁死不从他人。”
梁秀两眼注视着不敢抬头的姽婳,以此女行事所看,如此也是有可能,毕竟家中老母那般对待都未有怨恨,对翁杭的恩情想必也是沉记在心。
“康贤如何逼你”梁秀问。
姽婳似是有苦难言,一时间竟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两行泪珠滑脸低落,梁秀也不作声色,静静饮酒等着。
良久姽婳才收了泪,忍悲含屈道:“康大人连着逼迫姽婳嫁入康府做妾,姽婳拒之,可那康大人竟是以胞弟性命相逼,好在今日有贵人相助,胞弟才免得一死。”
梁秀静静听其言,脑中思绪纷涌盘算着,淡道:“你不是怕死之人。”
以姽婳仁善之心,当知康贤是因己才对胞弟秦彪动手,若自己死后想必康贤便不会再刁难家中亲人。
且要说心有所属,翁杭自然是不敢现身相助,那以死殉情不更为佳话还免了一番羞辱。
姽婳心中所想正着,娇躯发颤,沉思片刻后竟是抬起头与梁秀四目相对,抿着嘴两眼泪汪汪,那泪珠中含着股视死如归。
“翁杭有求于你”梁秀眉头微皱,转念一想,“亦或是…布政使有暗沟在此”
此语一出姽婳变容失色,心胆俱裂。
“姽婳,无法回大人话。”姽婳颤声答道。
梁秀嘴角微微扬起,不再故作腔势吓她,笑问:“你愿离开清乐楼”
见梁秀语气柔缓,姽婳心中也是松了许些,一番沉思后,点头道:“姽婳愿听大人安排,但姽婳有一事相求。”
“秦彪不会再有事,你母亲聂氏人在古城,康贤即使胆大包天也不敢入古城闹事。”梁秀缓缓说来,眼中一冷,“翁杭与你系事,我不问,你也莫再求。”
姽婳低下头,哪敢再说。
“水官。”梁秀唤道,黑影掠入雅阁中。
“臣在。”顺着光可瞧见水官着红锦袍,外披黑斗篷遮住模样。
“赎此女出楼,为其安个住所。”梁秀看了一眼姽婳,思索后又道,“莫要漏出本府所指。”
“是。”水官应声后缓退两步,转身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姽婳将此幕尽收眼底,动心骇目。
交代完事宜梁秀只身走出清乐楼,扭头看向楼旁的小巷,巷里无灯火漆黑一片,假使有人在其中,凭眼也难以看到。
看了数息梁秀皱了皱眉,朝梁王府走。
……
梁秀延道回了梁王府,路上天中现身告知梁秀所托之事已办妥。
“用何身份”梁秀问道。
天中与水官行头相当,红袍黑氅,躬身答道:“鹞展翅,当中细详臣不知晓,世子可询陈先生。”
鹞展翅,此为陈挫手下信客走动办事暗语,这些年日日在端书院中学书,对鹞的事略微了解。
梁秀回梁王府就直接去向端书院,抵院门处见里间灯火依稀,想陈挫还未休息,便走至房中。
“师父。”梁秀恭敬行礼。
陈挫手中毛笔不止,抬头看了眼梁秀,回道:“初生牛犊不畏虎,面壁省思。”
梁秀撇了撇嘴,乖乖转身面壁,脑中将今日所见所感细细梳理一遍,沉思片刻才开口问道:“师父,康贤如此行所无忌,真的无人可撼吗”
“有。”陈挫笔走龙蛇。
“何人”
“不少,无人愿行罢了。”
“徒儿愿行。”
“你”陈挫放下手中羊毫笔,将貂皮大裘揽得紧些,“你斗不过康贤。”
梁秀撅了撅嘴以示不服,道:“康贤敢与梁府做对”
陈挫随口道:“自然是不敢,但此人也捏定梁王府不敢做他。”
眼下**策仅余两年,康贤贵为正二品参知政事,执掌苏州政权多年,如今早已根深蒂固,支叶扶疏。
且年近**策末,本就是多事之秋,若要砍树,苏州即八方风雨。
“那更应除此祸害。”梁秀答道。
“邈邈归路何时至,漠漠官途奔雷来。”陈挫感慨叹言,“我且问你,何夺人心”
“能夺人心者,是巧制人。”梁秀不假思索道。
此些道理皆是多年来陈挫所授,梁秀自然铭记在心。
“如何巧”陈挫问。
“人有各异,欲令人心服,须因人而异。”
“人不可无刚,无刚则不能自立,人也不能无柔,无柔则不可亲。何解”陈挫再问。
“大柔非柔,至刚非刚。”梁秀思索片刻,再答,“借力是假,攻心是真,致人而不致于人。”
师徒二人你问我答,许久后陈挫才缓缓点头,眼中百感交集,略带一丝释然。
“所说这些,康贤都有做到,你如何斗他”陈挫问道。
梁秀皱眉沉思,竟答不上话来。
康贤在官场混迹多年,还如此顺风顺水,当中不无道理,本事应是大有。
“此次你欲动康贤,倒也并非百无一用。”陈挫示意梁秀过来坐下,“吃一堑长一智,倒也好。”
“师父,徒儿真就毫无胜算”梁秀不甘道。
陈挫拿起教尺敲在梁秀头上,严肃道:“谦虚一着,管用十年,你也不小,若还如此心高气傲,必折其中。”
梁秀哪敢还嘴,低头沉默。
“成大事者,必有非常之镇定。”陈挫训道,“当自立立人,自达达人。”
“此事你放手去做即可,能做到何种地步全凭本事。”
陈挫此言中意明了,也就是说梁秀此次与康贤之事梁府不会有何相助,只得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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