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个权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水下城
“我只是有些惋惜,连郡主这样的奇女子到头来也不能免俗,须得折翼、敛芒,变成副温婉和顺的模样,成亲嫁人,相夫教子。”严夫人瞥他一眼,“你看什么,你又不是不知,我也算出身武将世家,幼时最歆羡女中豪杰,后来还练过几天武,若不是折在你这冤家手里,只怕如今我也是个巾帼豪士,哪里用得着天天憋在脂粉堆里同一群婆娘勾心斗角?”
严渊忍住笑意,娴熟地上手搂住哄,“是是是,夫人威武。”
严夫人到底有些气不顺,自我开解,“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不该只站在自己这边,狭隘地看待别人。长安郡主终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那样苦寒的北境坚守多年,也该放松下来安稳度过余生了。”
“得妻贤明如此,是我严渊今生最大的福气。”严渊拉住严夫人的手,放在心口。
“少油嘴滑舌。”严夫人嘴上轻骂,手却没抽开。
严渊打趣一笑,将夫人的手按在唇角,故作委屈,“为夫一日未进滴水,嘴皮子都干得跟旱地似的,哪里有油嘴滑舌一说?”
严夫人抿住嘴,憋住笑,双手就势掐住严渊双颊,“越老越没个正形,你羞不羞?”
……
因为久久等不到爹娘来用饭不得已寻过来的严家兄妹两个:“……”
严和颂一脸木然:“若有一日,我与你忽然多出来一个弟弟妹妹,我铁定一点都不惊讶。”
严瑾瑶没说话,只是笑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异常温柔。
严和颂偶一垂眼,将这抹意外的笑收入眼底。
他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他妹妹平日里心思细腻,多愁善感,便是笑,也笑得极浅,几时笑得这般、这般……温柔?美好?明媚?
他只觉,挖尽所学也寻不出一个词来形容严瑾瑶此刻的音容笑貌。
又或者,他觉得所有美好的形容词放在严瑾瑶身上都不为过。
只是……这样的明丽笑靥,明显不是因他的话而生,也不是因父亲母亲的恩爱和睦而生。
此刻,某种与生俱来的直觉在严和颂这个兄长的耳边敲响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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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远书院终于步上正轨,学子临窗,书声琅琅。
偌大书院再无人质疑史倾棠的学识。
郭知宜远远望见史倾棠伏案疾书,旁边不时有弟子执书垂立,询疑问惑。
她静静地看了会儿,没有惊动任何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她转而去了东仙小筑。
作为汴梁城里头一家只接待女客的茶楼,再加上郭知宜、史倾棠、白怜等人的偏爱,东仙小筑俨然是京中贵女云集之所,生意很是红火。一如陆韶当初所言,东仙小筑成了京中最繁华的地处之一。
青邱甚至都忙的腾不出手招待郭知宜。
郭知宜正好也不想有人跟着,便打发她去忙自己的。
郭知宜在东仙小筑有专门留给自己的雅间,日日有专人洒扫,明亮干净,香炉里燃着清淡的香。推开窗,视野广阔,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和玉带似的汴水尽收眼底。
她自斟自饮,视线不期然落在不远处的静远阁。
往日的风喧嚣,在记忆里掀起波涛。
郭知宜心神跃动,突然记起当日史倾棠与她一道闯禁地的情景,那情景忽远忽近,一时竟有些模糊。
她摇摇头,不再想这些。转而把茶盏推远,闭上眼伏在桌上,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脸。
正午的日光暖意融融,郭知宜什么都不想,阖目而眠。
她又做梦了。
一个个破碎的场景在梦中交替出现,她来不及分辨自己身处何地,就立刻被拉入了另一个不知所云的场景里。
被吵醒后,她心神恍惚了好一阵子。
像是做了很多个梦,但回想时却又一个都想不起来,脑中一片空白。
最近总是这样。她渐渐习惯,已不再强行逼自己想起什么。
视线转而落到窗外,她探首看向吵醒自己的噪音源头。
街上两方人马正在对峙,一方着黑绸金纹的皇城司服饰,一方着深绿色衙差服。
两方互不相让,吵得面红耳赤。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郭知宜蹙了蹙眉,看向刚刚走进来的青邱,“外面在闹什么?”
青邱:“属下听闻,似乎是因为一个私盐贩子吵起来的,皇城司的人和京兆府军巡院的人同时发现了这个私盐贩子,然后两方因为该把他关到皇城司监牢还是军巡狱吵了起来。”
郭知宜按住额头,“一个犯人,值得两个官衙争来争去?”
青邱低声道:“当今严厉禁止贩卖私盐,按律,哪个府衙抓到私盐贩子,缴获的金银就归哪个府衙,不必上缴国库,所以……”
郭知宜乐了,“所以一到抓私盐贩子,各个官府比谁都积极。”
她抱臂旁观了会儿,直到看见皇城司的察子和军巡院的衙差就要真刀实枪地火拼了,抬手招来青邱,“贩卖私盐,一个人是做不到的,无权无势也是做不到的,想来这个私盐贩子背后一定有个大人物。唉呀,外战不止,民生困难,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又在偷偷放国库的水。”
青邱抬眸,很快会意,“郡主的意思是,这个私盐贩子不简单?
有道是,重案大案决于大理寺,郡主想让大理寺去查这件事?”
郭知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是我,别乱说。”
青邱弯眉一笑,“属下明白。”
青邱转身出去一会儿后,已经开打的皇城司和军巡院两拨人马,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大理寺差役当场全部按住,然后骂骂咧咧地被带走。
郭知宜关上窗户,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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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离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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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拿人的大理寺少卿板着脸驱散人群,指挥差役把斗鸡似的两拨人尽数押走。
闹市上秩序很快恢复,人来人往如川流。大理寺少卿回望了一眼客似流水的东仙小筑,眼中浮出一抹淡淡的疑惑。
“此事果真和郡主无关?”府衙内,大理寺少卿捏着手里的匿名告密信,半信半疑道。
严渊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走信,笑笑,“如何又和郡主关联上了?本官觉得不大可能。”
“为何?”
“郡主近来修身养性,不是去静远阁中读书,便是与小女一处绣花,分明有远离是非之意。”严渊没看那封匿名信,随后撂在案台上。
大理寺少卿信服地点点头,“大人所言有理,方才打起来的两方中有一方是军巡院,晋王底下的人,郡主若是在场,没道理不帮着军巡院的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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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亦是信郡主的,”房朴正色,毫不遮掩地表示自己的信任,“此事与郡主没有任何干系。”
晋王府中,几个幕僚聚到一处,议论起昨日街市上之事。一开始,众人谈论的焦点是愈渐手长的皇城司,但到后来,不知为何话题忽然偏离,有人提及长安郡主也在当场,却冷眼旁观之事。且言辞模糊,引人深思,似是有意将突然出现的大理寺一众与郡主扯上关系。
甚至房朴表态后,议论声仍不休。
质疑者在房朴的冷脸中,仍旧找来了王府暗探为自己的说法佐证。
满屋人的视线聚集到半跪于地的灰衣暗探身上,“郡主的行踪并不隐秘,军巡院和皇城司起冲突的时候,郡主确实在附近,但是没有出面。”
质疑者洋洋得意。
房朴面无表情地反问,“那又如何?即便是郡主与大理寺有关系又如何?”
“郡主是王爷血脉,郡主与大理寺卿严渊交好,王爷便与大理寺卿严渊关系友善;郡主与魏丞相来往多,王爷便与魏丞相关系亲近。郡主纵是悠悠闲闲什么都不做,也可教王爷在陛下和德高望重的老臣面前得脸,也比只会背后碎嘴如妇人的某些人强。”
“再者,你们这厢恶意揣测郡主如何如何,倒不如好好揣摩郡主一举一动的深意。譬如前段时间,你们一个一个都诟病郡主,未在陛下面前美言,将调查粮草被劫这件差事拱手让与康王殿下。眼下再看,若是王爷当真离开京城,只怕皇城司的耳目已经把京城掌控在手了。如此观之,得失权衡,郡主比你们有远见多了。”
“文伯说得好。”晋王郭荣不知何时站在门外,听去多少。他缓缓扫过屋内,在场者俱垂首噤声,不敢吱声。郭荣淡淡警告,“挑拨郡主与本王者,其心可诛。”
郭荣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外稍停一会儿,恰好听见屋内的争论。心头火起,出言训斥几句,仍旧郁懑,甩袖拂门离去。
房朴长叹,随后而出。
心腹将领马全义凑近房朴,一脸莫名其妙地指向府内的那群幕僚,“好端端地,如何又提到郡主身上了?”
房朴摇了摇头,“说来复杂。”
照理,晋王幕僚与晋王女儿之间不存在利害关系,也不该有什么摩擦不虞。
但问题出就出在,晋王女儿不似寻常郡主,行事、做派更胜嫡子。谋臣们既喜也忧。喜,喜其荣宠等身,名望日增,助益晋王大业;忧,则忧其繁花似梦,如履悬索,一朝反噬晋王,晋王恐深陷恶沼,难以抽身。
尤其是长安郡主我行我素,不受控制,这一点格外为谋臣们不喜。谋臣们多次献言,称郡主已近双十年华,眼下又圣宠不断,该是趁机谈婚论嫁,寻个位高权重的人家为晋王拉拢势力。白家的两位公子、高行周、李锐,皆是他们眼中的上上之选。但无奈,郡主偏与他们对着干似的,与一个无名之辈来往过密,纠缠不清,怎么不招谋臣们气恼?
但谋臣们气归气,总归是识大体的,不会故意挑拨郡主和晋王,故意将郡主推远。
之所以如今王府中嚣杂声不断……
房朴只能想到王府中这位精明强干的新王妃了。
一山难容二虎,新王妃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来就将了郡主一军,立了好大的威风,把府里的人里里外外整顿得服服帖帖。这样的本事用来治家是无可挑剔的,哪怕将来她能当上皇后,用来治理后宫也游刃有余。
可是,才、计双全,却少了几分韬略,胸中的格局终究是小了些。
从她打压郡主便可窥得一二。
虽说她打压郡主,极有可能也是出于为晋王着想,希望借机动摇郡主在晋王心中的地位,不教晋王全然放任郡主,而是掌控住郡主这个不稳定的因素。
但新王妃的做法到底是太冒进了。
理应再缓一缓的。
“呃……”马全义素有勇冠三军的美名,为人直爽,一根直筋通到底,怎么也理解不了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大为感叹,“你们这些谋士心眼未免太多。”
马全义道:“我是个大老粗,不懂你们这些人怎么想的。叫我来说,郡主长得好,聪明,能打,哪儿能挑出来毛病啊?要说对王爷忠诚不忠诚?别说笑话了,你我哪个心腹能比一个血脉至亲对王爷更加忠心?”
“你们这不是没事找事吗?”马全义感到匪夷所思。
房朴噎了下,心说没你这么想的简单。
马全义却挥了挥手,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我是带兵打仗的,最烦那些拿笔杆子的东西,叽叽歪歪,说三道四,一张嘴皮子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一句话还能抹掉我们杀的敌、立的功。”
房朴:“……”
马全义说得不留情面,房朴干笑两声,不再多言。
总之,郭荣一通警告,他身边谋士下属俱是不敢对长安郡主指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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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荣身边安定了,郭意城舅父杨敏学这边却是陡然生变,气氛剑拔弩张。
赵殷义子江离川神色悠哉,高坐在大堂正中央。
杨敏学脸色铁青,直直地站在旁边,怒目而视,却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
“太常寺一事你既已如愿,为何还来找我?”
江离川环顾四周奢华的摆设,淡笑,“这次不是我要来找国舅爷,是义父有托。”
“北境苦寒,辽人频频进犯,烦请国舅爷置备些战马、粮草相助一二。”
杨敏学皱眉,大为不解:“北面的战事似乎并不吃紧?”
“欸,战备的东西谁嫌少呢?”
杨敏学迟疑一瞬,还是没同意:“西北战事紧张,朝中根本没有多余的战马、粮草,就算有,我也调动不了。”
江离川笑笑,“眼前不就有大批粮草未登记在册吗?还是国舅爷能插得上手的。”
杨敏学眼皮子一跳,“什么?”
江离川道:“康王殿下奉命去追查的这一批啊。”
江离川声音轻飘飘的,“殿下率军围剿匪窝,匪寇被逼得走投无路,一把火烧了粮草。康王殿下奋力施救,拼尽全力从火海中救下小半粮草,多感人。”
杨敏学冷声道,“大半粮草实际却是被你们的人暗中掉包运走了。”
江离川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对方语气中的讥讽,认真地盯着他,“国舅爷不觉得这是个极好的两全之法吗?你争名,我得利。不满意的话,这利也可以分国舅爷一半。”
杨敏学不屑地冷哼,“杨某爱财,好钻营,却有一点,不要这沾着人血的不义之财。”
江离川拍着桌子大笑,“国舅爷找到我义父,请他鼓动定难军劫走粮草之时,为何没想到这粮草也是干系人命的东西呢?”
“素来军机如火,一刻不得延误,国舅爷为了博一个功名,手底下不知沾了多少沙场男儿的鲜血,现下却说什么不要沾着人血的不义之财,岂非虚伪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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