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小羊毛
“什么死了”两个人不知该是惊还是喜。只有君黎却好似漠不关心,站起来道,“我去前面透口气。”
“君黎哥”刺刺奇怪他的反应。怎么看那个曾重伤了他的马斯也该与他有莫大关系。
“别管他。”向琉昱道。“我本也不是说给他听的。”
刺刺见君黎真的顾自去了船头,只得道:“向叔叔,马斯从来行踪不定,你方才说的——消息可靠吗”
“是你爹亲眼所见,你说可不可靠”
“我爹”
 
六一 春梦犹恨
记住本站网址:69 x.
数百里外的陈州城刚刚从沉夜中苏醒——那是这日的清晨。浮生客栈还未来得及把刷新了的浮华在新的一天呼吸起来,也不会知道君黎和刺刺在昨夜和今日的一路南奔。
就在转角的房间里,娄千杉好像昏昏沉沉地做了很久很久的梦,忽然醒来,泛蓝的天光下,听到自己浊重的呼吸。
这是什么样的梦她耻于回想。耻于承认身体居然记忆着昨天那一场未遂的床第之欢,以至于此刻,她睁开眼睛,剧烈起伏着胸膛,汹涌潮红着面色,在这冰冷的季节,浑身燥热。
她经历过许许多多以身体为手段杀人的夜晚,可是她却是第一次,在那之后,做出一场春梦。
这是个春梦,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梦。在那自己无法判断真实还是虚假的梦里,她记得好清楚那个男人带着道伤痕的脸,他的表情与低语,他的亲吻和抚触,甚至——臆想中身体被他占据之后那——难以名状的——疯狂的——错觉。
一定是媚劲的反噬才让自己如此。一定是的。
她挣扎着坐起来。秋葵倚在房间另一头的椅上睡着,而床边,有她给自己留的一套干净衣衫。
可以动了,但仍然很虚弱,“阴阳易位”的所有心法,都半点动用不得,“万般皆散”的厉害,竟至于斯。
她好恨。这世上,何曾有她现出女人这一面,用上轻魅的眼色微笑,还无法迷惑的人又何曾有在她这样的全力施为之下,却安然活下之口自负如她,虽从不明言,却也暗暗得意于旁人对自己的种种不解与猜测,却没想过有朝一日这秘密轻易为人所知,若传了出去,又该如何自处
她想杀他。若说昨日还是为了与张弓长的一个契约,今日就是真正为了自己——非杀他不可。
可是自己一切所学,都是基于这“阴阳易位”心法。面对一个懂得“万般皆散”的人,自己的一切出手皆受他所克,唯败而已。她便望向秋葵。她晓得,她也恨他。她如今,唯有继续利用她,让她替她下手一途了。
她想了一想,匆匆穿衣,借了案上纸笔,草就了一封书信,大意是说自己清白受人玷污,再也无颜存活于世,便此寻一处僻静所在,了断残生去了。这信写得凄凄惨惨,料想秋葵若看见,不可能不愈悲痛恻然,对沈凤鸣恨之愈深。她不敢多逗留,将信折在醒目之处,便悄然溜去自己房间,将一身装束又换成少年公子。
“阴阳易位”之术施展不开,那易容之技便不完美,眼梢嘴角没了媚意,她显得形容惨淡。
她对着镜子看自己。无论是作为男人还是女人,她即使没有媚术,也足够美了。便就是现在的苍白,其实也有一种特别的风韵,在她这样年纪轻轻的女人身上,本来是很难看到的。
可是她必须要以男人的样子出现。因为她习惯了。因为每当自己是个女人,她就非杀人不可。
现在,这个年轻的公子哥儿很有些虚弱地走在街上。天风凉凉,天色阴阴,腊月初一,算不上个好天气。但对于黑竹会金牌之墙来说,却算是个大日子了。
难道我真的没有办法赶上错过了这一次,又要再等多久——才可以有这样的机会
她行色匆匆。她一定要赶去金牌之墙。要赶在沈凤鸣之前。要赶在金牌之仪之前。
她并不知道的是,沈凤鸣昨夜就已经在此了。
沈凤鸣今天也起得很早。他也在照镜子。反正这总舵的墙角路上屋顶门外到处是镜子,他也就仔细看着自己的脸。那道伤,红痂慢慢脱落,已开始露出新生的娇嫩皮肉,一时看着有点不像自己。
他难免还是悻悻的。一回头,却见斜面镜子里已辗转映出门口的娄千杉。
娄千杉显然还没注意到装在暗处的镜子,迈步便进了阵来。她也不是第一次来此,阵法不变,坎扣也难不倒她,她不多时已来到中心的空地。
钱老自也现她来此。他却是第一次见娄千杉,瞥到她拇指上的铁戒指,才开口道:“你是来观礼的”
娄千杉却只道:“大哥呢”
钱老见她倨傲,心头不快,道:“不在。”
“什么不在他不是昨晚就来了”娄千杉便似要作。但这一作,她又觉胸口隐隐作痛,知道内伤未愈,只好凝神屏息压下。
若是平日的她,才没有那么容易喜怒形于色。沈凤鸣远远瞥到,就晓得她的功力还未恢复,想了一想,还是现出身来:“你找大哥有什么事,我可以替你转告。”
娄千杉万万没料到他会在此,倏然退了一大步,惨白的面色却不由浮起一丝红潮。
“钱老,没事,千杉公子是特地来看金牌之仪的。”沈凤鸣向一边的钱老道。“我来招呼她。”
钱老却听说过千杉公子的大名,向她看了好几眼,方回了屋内。
沈凤鸣把目光转回到娄千杉脸上。比之昨天,她整张脸真的黯淡无光了许多,眉目虽然还能习惯性地露出媚态,但却已不是那完美的少年千杉公子——是一种,也许仔细观察,便会看破了女扮男装的潦草。
“你该多休息几日。”他开口说道。“我也难得用这‘万般皆散’,下手重了些,想来你要过几天才能恢复。”
娄千杉哼了一声,“何必惺惺作态。我是来找大哥说话的,与你没关系!”
“真是无情啊。”沈凤鸣摇头道。“枉我还是在关心你。”
娄千杉目光一转,忽然似乎想到什么,道:“样吧,沈凤鸣,要不,趁大哥没来,我们谈个条件”
“谈什么条件”
&nb
六二 前尘旧事
记住本站网址:69 x.
娄千杉既走,其后的金牌之仪也便波澜不惊。金色圆牌的中心,清楚地刻着一个“凤”字。
他没去问张弓长,假如自己昨天死了,假如来这里的是娄千杉,这块牌子要怎么办。
不过牌子可以另铸,金牌之墙另改就未免麻烦了。钱老也是到了刚刚才将字完全刻好。
“你可不要叫我失望。”他向沈凤鸣道。“最好在这位子上多呆个几年,省得我三天两头要跑这里敲敲打打。”
“钱老不是最喜欢刻这墙么”沈凤鸣笑道。“昨天说‘连着五任,哪一个不是我刻的名字’,下回说‘连着十任’,不是更威风”
钱老哼了一声,回头看这面墙,不无得意,不过仔细一想,却又黯然。
“三十六年了。”他叹道。“这地方沦为金人土地,已经三十六年了。三十六年前得了金牌之位的那小子只有十八岁,在这位子上呆了三年就失了踪;然后这位子就空了十三年没人坐,直到二十年前,又一个十八岁的小子接了这块牌子,但也只坐了两年,就自己退出了黑竹会。”
“二十年前的那个——是凌厉吧”沈凤鸣看着金牌之墙道。
钱老点点头。“你们年轻人现在只晓得凌厉,他的传闻的确比较多些,但是在他之前的瞿安,在他之后的苏扶风,那个时候也都声名远播。”
“苏扶风——我晓得。”沈凤鸣看着那名字道。“她不是后来嫁了凌厉么”
“唉,你想必也只是因为她嫁了凌厉才晓得——但她却是这数十年来唯一一个得以将名字刻在此墙上的女人。只是她毕竟是个女人,后来因为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即使还留在黑竹会,但也已风光不再了。那几年大宋刚同北朝签和,交战不算很多,正给了武林混乱的机会,朱雀山庄横行江湖,黑竹会也牵连其中——这话我们只私下说——大哥便是那时横插入会,夺了金牌的位置去的。”
“但凌厉后来不是回来过黑竹会,他怎么会容许黑竹会被朱雀山庄的人占据”
“你道黑竹会和朱雀山庄的渊源是自大哥来了开始的不对!张弓长只是朱雀七使中排名第五的张使,他是在黑竹会已经完全投靠了朱雀山庄之后才来的,而这之前,黑竹会的当家,名字叫做俞瑞,已经投靠了朱雀山庄。瞿安也好,凌厉也好,都是俞瑞一手栽培起来的,凌厉从来敬让俞瑞三分,怎么可能干涉他的决定”
“俞瑞我也听过,是否后来就彻底投入了朱雀山庄了”
“对,他杀死了原先的朱雀鬼使取而代之,在七使中排行第二。后来朱雀被投入天牢,鬼使俞瑞应该是一起进去了;现在朱雀得势,俞瑞只要没死,一定也在他身边。”
“难怪了——黑竹会与朱雀是早有渊源的,现在就算不想成为朝廷的羽翼也难啊。”
“这对黑竹会未尝不是个机会,有人撑腰总比没人撑腰的好。这些年我们多数人都在淮南避风头,那可是看青龙教脸色看得都快要没了脸色,如今有机会翻身,你这个金牌想必也能做得顺风顺水。”
沈凤鸣搔了搔头,道:“我是不在意背后撑腰的人是谁,我只在意黑竹会里头不要搞得乌烟瘴气就好。我记得我刚来黑竹会头两年,凌厉刚走,会里还是很太平的,可不像现在。不过我每回跟大哥说起凌厉,他都避而不谈。不晓得他究竟是怎么想。”
“他当然不愿谈起凌厉——这个你就不晓得了吧,当年大哥跟凌厉也是为女人争风吃醋过的,可惜他一没凌厉年轻,二没凌厉俊俏,人家姑娘是正眼都没瞧他一下。”
“啥大哥他还曾单恋过这个——叫苏扶风的”
钱老咳了一声。“不是苏扶风。”
“不是……凌厉身边的女人还真多啊。”
“凌厉……他的女人若不多就不是凌厉了,不过这一个的确很有些不同。咦——小沈,这些事情你莫非也有兴趣知道”
“我——没兴趣知道。”沈凤鸣只得道。“只是觉得奇了,大哥就为了这么个事情不愿谈起凌厉凌厉最后不是也没娶到那个女人么。”
“谁说他没娶到。”
“……你的意思是……”
“当年凌厉成亲,也算是武林中一件人尽皆知事情,因为他同时要娶武林中两个知名的美人,苏扶风只是其
六三 江上夺人
记住本站网址:69 x.
夺人的突袭在江上起。
自淮水到长江,君黎与青龙教诸人时明时暗地跟了一路,但张庭接应人数众多,守备严密,纵然有些小冲突,却始终没有机会救到程平。
所以,再次过江,在船上,是最后的机会了。
就在渡江前日,一行人仍在苦苦思索救人的策略。
“张庭功夫厉害,我们这里,没有能够压得住他的人。”向琉昱皱着眉头道。“否则,解决了他,旁的人再多也不足为挂。看来只能在水上想办法各个击破了。”
“但这次可不比在淮水。”无意道。“淮水那里他没接应,只能坐小船过河,但这里,你们看看他沿途都有人备下车马,到了江上,定也有人备好了船,到时候反而是我们要被各个击破吧。”
“若他真肯分心过来各个击破我们倒好了——我看是不会。”向琉昱道。“只是当时在淮河看张庭,他似乎不会水,如今这江也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他若不会水就好办。”无意道。“我们去凿了他的船。”
“可是——平哥哥也不会水啊。”刺刺道。“到时候怎么带他离开呢”
“我负责带他上岸——照顾他一个,还没问题。旁的却要靠你们了。”
“这个不行。”向琉昱道。“无论如何,无意少爷不能涉险。这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向叔叔……”
“好了,都听我的。”向琉昱已经开始在带来的人里挑选水性精熟的,但细细算了一圈,能用的人却不多。
许山队伍里多半是不行,何况他们手持弓箭,多半还是要留在后方;自己队伍里,除了自己并无问题之外,也便仅有六七名水性不错的。对方是南朝之兵,恐怕会水的也不在少,自己这六七人能抵得了多少又怎么上船去抢人若是如此——上了江面到底自己是借了利还是反处了劣,还真是难讲。
刺刺见他沉吟,便道:“向叔叔,还是让我和哥哥也去吧,不然的话,真没别的机会了。”
“就算加上你们两个……”
“也加上我吧。”一边的君黎开口道。“我水性还可以。”
向琉昱只作未闻,道:“我们先仔细计划下。许山,你带你的人坐船,到时候还是在水上跟着他们,若张庭的船走得快,你们就放箭阻挠;你们这边几个,跟着我下水,设法破坏他们的船。一伺他们有了乱象,你们水性不好的几个,就趁乱上他们的船。我会缠住张庭一阵,你们看着有机会就抢船,若抢不到,也设法救了程公子脱困。”
“我去水里接应吧。”君黎插言道。“你在船上对付张庭很难,不将他引下水恐没机会拖住他多久。但唯一能引他下水的办法,是程公子也下水,只是程公子下水就必然要有人在水里接应。我可以负责将他带上岸去。”
向琉昱不悦他说自己不敌张庭,却也不便直驳,便冷冷道:“我水里还有六七个兄弟,不劳道长大驾。”
“向前辈,都一起追了这么多路,你就不必这样态度了。”君黎道。“如今分明是水里人手不够,你又不想让无意和刺刺下水,若我也不去——我倒乐得清闲,只是我一路跟来,却不是来看着你们失手的!”
向琉昱一拍桌子道:“大言不惭!现在可是腊月,要入水,你以为仅靠平日那点水性就够了吗还不将你冻得动弹都动弹不得!”
刺刺见他们相争,不觉道:“向叔叔,别这样了。要不还是带上我和无意吧。我和他从小就常在水里玩,什么样季节没浸过,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君黎哥我便不晓得了,但他从来也不是自夸之辈,他若说可以,也该相信他。”
君黎向她看了眼,随后看了看无意。他不怀疑这双兄妹的水性,尤其是无意,单看看他这样的宽肩细腰的身段,便晓得在水里多半也是一把好手。只是向琉昱说得没错,这样冷的天,在水里光是要保持身体不被冻僵恐怕就要花掉全身的力气。想了想便道:“刺刺就不要下水了,但也有别的事情要做——找一只最快的船,备好御寒之物,接应我们。毕竟程公子身体弱,能少在水里停留就少在水里停留,只要引得张庭离了他们的船,怎么都好办。”
向琉昱哼了一声,道:“几时轮到你作主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