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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小羊毛

    “但君黎哥说得有道理啊——”无意这几日也跟着刺刺,开始这般称呼君黎——“向叔叔,我跟你一起下水,凿了船,你和后面船上兄弟便上去抢人,刺刺的船过来接应,我在水里看着情况。君黎哥,你跟刺刺一起吧,水里有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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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江上夺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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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慌什么!”一名副官大声喊道。“你们几个,到左舷去。你们就在这儿看好,不要妄动,人若是丢了,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齐声应是。程平转了转头,抬眼瞧了瞧舱内另一边的张庭。

    他连眼睛都没睁,从上船开始,就坐在自己对面闭目养神。

    外面不多时已经是吆喝声一片,而只有当“夺”的一声,似乎是有箭支射到船上,张庭才睁开了眼睛。

    “张大人!”一名副官进来喊道。“他们开始放箭了!他们分了四条船,有两条已经很近。”

    正说间,又有几支箭射到。张庭哼了一声:“加快行船,余者我来对付。”

    副官领命去了。张庭也站起来,便走出船舱。

    只听外面已有人被箭射中惨叫。先前虽有些交手,但都有所顾忌、有所克制,但今日或许双方都知道是最后一搏,是以在程平听来,还未真正近身,已经惨烈。他心里着急,却也动弹不得,只能闭目假装与己无关。

    忽然只觉船身似乎一摇。他陡地睁开眼睛来。外面有人喊道:“水里有人!”

    整个船忽然往水里一沉——不是那种被凿沉的沉,而似乎是有人忽然施以大力,将整个船身平平向下一堕,便一瞬后就浮起。程平心头一凛。这应该是张庭所为。除了他,没人有这样的能耐,令这么大一条船动得这么平稳。

    程平猜得并没错。张庭一现有人在船底,便知是对方派了水性精熟之人要凿船。他自然也惊,当下便掼力于足,使出千斤坠的功夫,令船整个一沉,意在借船身之重砸向水中之人,令其猝不及防之下加之在水里难以躲避而受重伤。这一下可不简单,若运力有所偏差,就不是整船下沉,而变成自己踩裂了甲板——不过张庭自然不会犯这等错误的。

    水里的正是向琉昱、单无意和另外七名好手,船只忽然这势大力沉地一坠,力道可丝毫没因为在水里有半点减轻,生生砸向几个正潜在船下之人。向琉昱与三人方到水面换气,水下单无意对水流的反应极快,身随意动,一蹬足已经潜开丈许,可惜在水里喊不出声,周围四人却尽数被船身砸伤,几涂鲜血迅地在水里晕染开来。向琉昱情知不妙,只见无意已经拖了两个伤重的勉强浮上来,道:“向叔叔,他们受伤了!”

    向琉昱未曾料到张庭会先制人,只能一挥手让人将伤者先送去最近的船上。近处船已到,一众人纵跃上了大船,与张庭的人战在一处,一时船上厮杀一片。

    单无意皱眉道:“船还没凿得多少,现在——向叔叔,还是得你去牵制下张庭,我去水里。”

    向琉昱点头,“那你自己小心。”

    江雾渐渐散开,另一边,君黎和刺刺的船也已到了大船附近,只见船上十来名宋兵正跳入水中要去水里阻拦无意等人,而船上则乱作一团。君黎眼见凿船恐怕没那么快,又见向琉昱与张庭交手,一时半刻还是落在下风,便道:“刺刺,你守在这里,千万别离了这船。我去找程公子。”

    刺刺想拦他,却已不及,只见他将剑握了,凌空一跃,险险上了大船船头。

    船身已有些摇晃。张庭几次欲故伎重施沉船伤人,却被向琉昱纠缠住,未得空闲。但水下众人也要与人交战,加之敌我混杂时,弓箭队伍又不好动手,那一边许山看得有些不耐,也纵身向船上而来。

    张庭已经掣出兵器,原来是一柄短戟。现今江湖中用这兵刃的门派已经不多,在大内就更少见,但张庭却还真是个中好手,他本就内力丰沛,掌劲绵厚,只是见向琉昱似乎擅使巧劲,才干脆拿出外门兵器来对付他。

    君黎只是看了一眼,却并没插手去帮向琉昱。毕竟,若能找到程平,才是牵制张庭最直接的办法。他径直冲向舱中,冷不防一把长矛斜刺里顶了出来。他忙收腹绞身,脚步一错,借着船舱垂下的皮帘子,将那出矛之人角度一卡,自己顺势到了舱内。舱内却也有人看守。他未及拔剑便伸手将方才那还未收回的矛一抓,借舱边用力一夺,那矛毕竟太长,又不能弯曲,对面那人被迫脱了手,君黎顺势便向舱中人迎去。

    舱中之人却是名好手,使一把凤嘴刀,看衣色,应是名副官。君黎长矛与他相迎,目光一扫,已看到被缚在角落的程平。

    程平怕分他的心,始终未敢出声,此刻见他目光过来,才道:“道长小心!”

    正说话间,舱帘忽如受劲风一掀飞起,未落便化为碎片。君黎一惊——果然张庭见有人进了舱,终究不放心,弃了向琉昱便跟了进来,看到君黎,短戟一探,便与副官向他夹击。

    君黎抬矛将凤嘴刀向张庭那边一带,刀矛与那短戟相交,他只觉手臂一阵剧痛,用力拿捏住长矛之下,手心已瞬间磨破了一层皮。那副官被他借力也是不好受,将刀拔起退了两步,手上也是火辣辣地痛。

    张庭犹记得这道士曾在顾家前院中举着乌剑将自己逼走,此时见他手握长矛,腰间却又悬着一柄普通长剑,不知是什么路数,便有些举棋不定,手中一顿。便当此时向琉昱也已经进了舱里,向张庭背后袭去。

    那副官挺刀,又向君黎削来。君黎弃矛拔剑,与他相斗。只听外面却在喊道:“张大人,似乎有些顶不住。”原来许山来了之后,外面也没有副官以上的人物对抗,终究有点吃紧。

    张庭一皱眉,伸手便要先去拉程平。向琉昱



六五 许家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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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庭最大的失误,也许便是没有调弓箭手前来接应。他也不擅暗器——纵然有一些暗青子,哪里够得到这样距离。只见无意翻身爬上了船,那船随后愈行愈远,完全追之不上。

    这边几艘小船上,双方剩余人手还在苦战,但没了程平,再是苦战还有什么意义

    无意稍作休息,便来帮着操船,刺刺和程平也站在舱外眺望。

    不说话,是因为心里难过到了极点,谁也说不出话。

    ——如果君黎为此而丧生,那么他们的平安,也会是种自欺欺人的罪愆。只是,如今可以做的,除了眺望,也只能是相信了。

    “向叔叔会救他的。”程平憋了半天才说出句话来。原是想安慰,却立刻知道还不如不说,因为,刺刺那张越没有血色的脸,写满了她摒在心底的惧怕。

    三人在靠岸后用事先准备的衣物、材料作了草草的改扮。这也是事先说好的。为防引起注意,一旦救到程平,就分散了悄悄上路,会合的地方,在此地向西一百二十里的一个小村落。

    徽州固然在正南,但料想径直前去,张庭必预料得到,会在途中设法拦截;东面又是临安的方向,自然只有向西绕了。

    到约定之时,约定之地,那个道士,他真的能来吗没人知道。

    沉默了一会儿,单无意忽道:“大哥,你跟刺刺先走吧,我还是到江边等等看。”

    “无意”

    “我晓得你们也担心,但我们肯定不能都留下,你还是以不暴露行踪为要。现在江南传的还是捉我们两个的消息,刺刺是女孩子,若有事情反而比较方便出面,这里我留着看看吧。实在不行,我也会跟上来的。”

    程平想一想道:“那你一定别误了会合的时间,最晚后日晚上,一定得到了。”

    无意嗯了一声,“刺刺,你照顾好大哥。”

    刺刺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如果可以,她也想留在这里等君黎的消息。但无意的安排,大概已经是最好的一种了。

    与程平沿小径往西行——在青龙谷,他们并肩而行的日子可不要太多。程平本来是个有点腼腆内向之人,但与这个妹妹在一起却一贯开怀。只是如今连她都愁眉不展,他当然更加沉郁了。

    但他也没说。纵然再是心怀歉意,那些“都怪我”“都是因为我”“是我连累你们”之类的言语,他料想说出来,也已不能改变此刻情形的分毫。

    因为寒毒还不算痊愈,两人也不敢赶得太急,挑着小路走,到了约定的小村落,已是第三天的近午。据说这是许山的老家,约好的地方是近些年新修起来的许家祠堂。

    祠堂门口正有三四人在刷马,见到程平和刺刺,大喜向里喊道:“来了来了。”许山闻言忙迎了出来,喜道:“就差你们了。总算到了。”一顿,“无意呢”

    “他没跟我们一起。”程平道。

    “向叔叔和君黎哥也在了”刺刺却没等得许山应出后面一句就已抢话。许山说“就差你们了”,这意思该是说他们已经平安抵达了吧

    “我们早到了。”君黎正从里面走出来,到门口,朝她一笑。“你真慢啊。”

    刺刺见他面色微苍,稍缺血色,但人却安然无恙,浅笑依旧,不知怎的眼圈就一红,这两天抑得死死的情绪尽数都爆了出来,扑上去就哭道:“还笑,害我担心了那么多天!”

    君黎可不擅这样场面,被这女孩儿毫不顾忌地当着众人面扑到胸口哭,又不敢退,更不能抱,只能将两手抬了,无辜地看向左右。不过众人都是晓得刺刺这性格的,毕竟平安重逢是好事,这时候也便只微笑而已。只有向琉昱又一皱眉,便欲将刺刺拉开,不无不悦地低声道:“成何体统。”

    刺刺也听见了。她晓得自己这样不妥,但那又怎样——横竖又没外人,还不兴激动之下泄一番情绪么当下便白了向琉昱一眼,道:“我自找舅舅哭啊,你管得着”

    但这也是心情大好之下才能说得出来的话,众人一听,只是哄笑。向琉昱没办法,只得道:“刺刺哟,大家都看着的。”

    刺刺才抹脸笑起来,抬眼看看君黎。他脸上还摆着无辜的表情,苍白却不知为何都像退去了,反添上了几分淡淡血色。

    消停了,一众人坐下,刺刺才不无后怕,道:“那天看你应该伤得很重啊,怎么没事”

    向琉昱哼道:“我也以为他必是伤得很重了,扎到水里找他,他沉得真叫一个深,好不容易追上了,谁料他根本没昏,自己转身又游走了。”

    君黎只好解释道:“我那时受伤之下,顾不上周围,没注意向前辈下水来找我。”

    “可是张庭的掌力,就算是向叔叔也没法轻易捱下的,你却正面受了他一掌,怎么现在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向前辈后来有替我疗伤。”君黎道。

    “他受的力,一多半到了程公子身上,自己只吃到一些。”向琉昱道。

    “借力转力……但这该要有很深的内功底子才做得到,他……君黎哥,你怎么可能你不会是……瞒着我们什么吧”

    “我哪有什么瞒着你们的,只是道家所学中本来就讲究纳外界之气为己用,我借他的力,然后化为自己所需之力,其实也不过是道家常用法门之一。”

    刺刺有点将信将疑,君黎又道:“你记得金牌之墙那阵法吗只要算准方位,就连死物都可借地利伤人,何况我一个活人。只消将周身也看作一个八卦阵,那么调整阵法位置,让力从哪一门入又换从哪一门出,也便都不难了。”

    “这个听来有点意思。”向琉昱道。“有点像……夏家那小子所学。是吧,刺刺”

    刺刺听他说到“夏家那小子”,嘴角稍稍一撇,嗯了一声。君黎心头却一动,道:“夏家的谁”

    “夏大公子夏琝啊,明年说不定就



六六 朱雀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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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无意到这日天色入黑才总算到了,人也就算到了齐。这一回有不少教众受伤,好在并没人丧命,程平尤其是松了一口气。

    众人高兴之余,都顾不上想太多,只有君黎站在局外,隐约觉出独自晚归的无意有点反常。

    单无意这次回来以后显得很沉默——相较之前,有点太沉默了,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大多数时候变成在呆,或者是——游离。对,他像是游离了,对于众人的平安也只是草草地表示了喜悦,让君黎觉得他心中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在想。

    只是,细看他的神色,这游离之中似乎并非完全忧郁,甚至有几丝隐藏的欢喜,让他觉得他游离的原因应该不至于是什么坏事,是以也便未曾明言,连对刺刺也未说。

    刺刺过来是悄悄给他看一封信的——君黎一看之下,就吃了一惊。

    “你留这样的信,真想害死我”他不无惊异地道。

    刺刺却嘻地一笑。“那可不管,你已经答应我了。”

    原来按刺刺的计划,君黎要在第二日日落时分提出与众人分道扬镳,而她会在同天夜里,趁众人休息时,悄悄溜走。君黎先前不免奇怪如此的逃跑方式,刺刺一个人不是也做得到,为什么还要苦苦哀求自己帮忙

    如今看了信就明白了——刺刺是准备留下此信走的,这信写得楚楚可怜,说的是君黎道长帮过自己兄妹如此多的大忙,如今一个人流落江湖,武艺低微又不谙武林中事,没人照顾保护,十分叫人不放心;而且自从重新遇到君黎,她就觉得他有颇多不可告人之秘,十分好奇,非要仔细问出来不可;诸如此类的理由;总之一句话——她决定不回家,先追着这个道士去了!

    见君黎看过,她连忙将信藏好,道:“反正你自己说不会回顾家了,也就不会见到我爹我娘,这信也就骗骗他们的。嗯,你要是真不开心,我再想别的办法,可是,这里头也没说你什么坏话,对吧”

    “唉,刺刺,我……我是怎样都没什么,但你这么写,你爹娘看了恐怕真要生气你不懂事了。你哪怕直说是因为不愿嫁人都比这样好吧。”

    “你也这么觉得了”刺刺笑道。“那敢情最好。我就是故意的——就要让我爹生气,尤其是,让他知道我追着你这么一个连向叔叔都说‘要提防点’的人跑了,他才真的担心,否则啊,他还真不当回事,管都不管!”

    向琉昱看到两人又坐在角落窃窃私语了半天,过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休息一下,我们五更时候便要出了。”

    “嗯,知道了,向叔叔。”刺刺对他笑了笑,随即转回头来,向君黎低低道,“明日且看日落时候走到哪里,我们再决定哪里会合。”

    君黎喟然,“你不过是找个借口骗他们的,就算不会合也没什么。”

    “是没什么,不过你放心我一个人么”刺刺嘻嘻笑起来。

    君黎一愕,刺刺已经笑到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好了,是我不放心你!”她笑道。“再说了,万一有一天我爹真的找麻烦到你头上来,我要在一边才好帮你解释呀。”

    君黎不显著地皱了一下眉。他还记得那日在百戏村,自己一心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与这个小姑娘保持距离,而今纵容她这样任性妄为真的好么得知义父身死的那一刻心里的那些决心,难道因为过了这一段时日,就开始松懈了还是因为刺刺实在太容易亲近人,让人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呢

    “那个,刺刺,我话先说在前面。”他低低地道。“就算……”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祠堂的门无风而开。众人尽皆一惊,靠近门边的许山一抬手,示意众人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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