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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小羊毛

    “沈大哥。”几个少年是不管不顾的,上前来喂水的喂水,喂食的喂食。沈凤鸣下意识喝了一口,抬眼再看到君黎,才苦笑了下。

    “你们啊……也是好本事,竟然……”

    竟然能追得到这里来。这句话太长,他一时没有力气说完。

    “凤鸣,你认认真真地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办法可以救你”君黎不想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开口就问。

    沈凤鸣却笑起来,“你怎么这么个样子”却竟是在取笑君黎的装束。君黎这些日子都在赶路,昨夜虽稍为休息,可也根本顾不上置换行装,早上依旧拿了那火红的带子束,谁料沈凤鸣仿佛根本不知道旁人在他那久久的昏迷之中如何为他悲伤痛心,更好像不在意时间急迫,仍然这般不知轻重地取笑起人来。

    “沈凤鸣。”一旁凌厉道,“我知道你不惧死,但你在此刻作出这等模样,也不会令旁人好受一分一毫。”

    沈凤鸣的笑容才敛去了。“我不惧死吗……”他的语气转为平静哂然。“我倒希望我真的不惧死,那我也就早便从那山上跳下去了。”

    没有人说话,只有熔化中的蜡烛偶尔出轻微的哧哧声。凌厉与君黎是在山顶见过他留下的痕迹的,他们想象得出他那时必定痛苦非常而欲求一死,可到最后,他到底还是不肯就此踏出那一步。

    沈凤鸣的目光转过,望住躲在暗影之中的秋葵。“你们,”他勉力地道,“先容我少许时间,与湘夫人说几句话。”

    几人互相望了望,料想他要说云梦教的事情,只得向外退出,留下秋葵独自作陪。

    沈凤鸣有点吃力,调整了下呼吸,室内一时便只剩下了沉默。

    原本,他若不说话,秋葵是绝不会说一个字的。可这一次,她知道他的时间很少很少,竟忍不住先开口。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将目光躲开,只是这么无头无尾地问了一句。

    沈凤鸣有些意外。“……我该认为,湘夫人现在不想我死了”他笑得淡淡的,“你不是总说,终有一日要亲手杀了我的”

    这两句在往日里足以算作挑衅的言语,却忽然令秋葵眼眶一红。她是一直想亲手杀了他。若定要算,如今,也确算得上是她杀了他。可此刻的心情,又哪里有半分得遂心愿的快感

    “我在问你,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心思按捺不住变得躁然,“你以为你这样死了,我便要为此后悔、内疚么我告诉你,休想。你既然能将我体内剧毒吸走,反过来,我也可以做到的!”

    沈凤鸣不为所动,“云梦禁术,你没有‘圣血’,办不到的。”

    “你不是让我做云梦教主吗你难道不该将‘圣血’传给我,将云梦教的一切秘术禁法都教给我吗”

    “你明知现在这些都已不可能了……”沈凤鸣却说得举重若轻,“你后不后悔,内不内疚,我反正是快死了,也觉不到。你也就不必定要与一个死人赌气了吧。”

    “你……”秋葵有些忿怒。他叫她不要赌气,她却偏偏要赌,“我便是不要你今日死了,只要你说得出来,不管什么




二九四 魂归何夕(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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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话极累,自然也带不上多少语气,可这两句话,在秋葵心中却若然有澜。沈凤鸣原本并不想做这个云梦教主的,却被迫做了,如今在江湖中名声已传,可他却又不久于世——造化弄人,大抵如此。

    沈凤鸣接着道:“‘一源’历来单传,到了大约五十年前,‘一源’的传人诞下了一个女儿,其后便始终无出。好在‘一源’并不觉得女子与男子相比有太大不同,倾云梦所学,也便传予了这个女子。女子的邻里,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见她容貌极丽,气质特殊,而她每每弹奏琴曲,琴音似都极为动听,仿若含有魔力,便都叫她‘魔女’。这称谓,并无恶意,不过巧合。”

    他说得有些艰难起来,语越慢了。“‘魔女’背诵完云梦全部秘学之后不几年,父母先后病逝,她那时却才二十来岁,孤身一人不甘寂寞,便涉入江湖。其时宋室已然南迁,可旧都开封、洛阳二地,多少世家豪杰都不愿南去,表面上常陪宋廷降臣一起,与金官饮酒,以期和睦,但大多数人不过虚与委蛇,不见天日之时,也常杀金人以泄心头之愤。‘魔女’初到中原,便撞破一名世家子弟与一队金人交手,她见那世家子弟人寡而对手众,便出手相帮。其实——即便没有她相帮,那人也决计不会落败——他们必不会在没有把握时出手的。

    “那世家子弟对‘魔女’一见倾心。也便是这‘一见倾心’,大概,消弭了以‘魔女’之才貌原本可能要在江湖上掀起的诸般风浪。‘魔女’见人家爱她,她也便爱人家,跟他走了,只是——女子与男子到底是不同的,有些事依附上了,便割舍不得,到最后她才得知这世家子弟其实正妻侧室早有了三房,可那时,已情深难断了。”

    沈凤鸣说到这里,稍稍休息了一下。颊上黑色重了一些,他免不得露出些痛苦之色。秋葵不知他为何提起了这“魔女”的情事,但算来与他的身世必有关联,也便不再声。

    “你大概……根本没听过,昔年洛阳有个沈家吧”沈凤鸣说到这一句,才将目光抬起,扫了她一眼,随后又复归去,仿若此事与己并无关系,淡淡续道,“三十年前,洛阳沈家,论武功虽然称不上名震武林,可在江湖上也有那么一点儿名气;论家产虽然远逊明月山庄,可在世家豪绅比比皆是的洛阳,也能排得个第三第四——总之,是个不上不下,却也有头有脸的门户。‘魔女’跟随的那位世家子弟叫作沈雍,是沈家的长子,他对她,却也不是假的,当时想的,是大不了是再纳一房;‘魔女’用情已深,即使做个侧室,也心所甘愿,如此,她便嫁了过去。听来皆大欢喜,只是沈家正妻侧室,都出自名门,‘魔女’来历不明,长辈当然不喜,虽然沈雍坚持娶她进了门,但为了摆平家中如许多关系,也很难再对她再多加回护。”

    他咳了一咳,要消去声音里的喑哑。“后来,沈雍成了沈家家主,‘魔女’也给沈家添了一子,不过她不愿依沈家的辈分给这孩子起名,因为,她临盆前夜,曾梦见天鸟鸣于云梦之泽,她觉得,这是个征兆,提醒她,这孩子更该属于‘一源’、属于云梦,而非属于沈家。为此,她叫那孩子作‘凤鸣’。她倒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她也不打算让自己的儿子争沈家什么东西。于她来说,‘一源’那些不得不传下去的武学,才是她对好好养大这个孩子最大的期待。

    “可是——她到底是个女人吧。女人,又怎能对自己的男人完全无所期待。那沈雍知道‘沈凤鸣’将来是不可能继承沈家的了,而他身为家主,更不欲家中不和,所以虽然极力叫人照顾好这母子二人,但自己却甚少过来,‘魔女’每日寂寥之时,便只有在庭院中弹琴,弹的最多的一曲,就叫作‘湘君’。‘沈凤鸣’虽然年幼,却也在心里给自己母亲不平,可‘魔女’对他说,‘你不要怪他,他并不是不要我们了,只是他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只顾着我们’。待到‘沈凤鸣’再大一些,他心里便愈清楚这个家是怎么一回事。他常常想,‘待我大了,我定不让我的女人这般孤苦伤心’,因为他深信,沈雍可以有千千万万个理由不来看他们,可若要来,却只需要一个理由。”

    他抬眼,望见那个也正望着自己的秋葵——她竟听得专注,不曾避开他的目光。

    “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救你吗”他微微笑了笑,“我知道,我也有千千万万个理由不该救你,但是,救你,也只需要……一个理由。”

    秋葵遽然动容。她心非坚石。她从不知他的一言一笑,竟也有一日会让她心痛如绞。这个还没讲完的故事耗尽了他所有剩余的清醒。黑色便在此时蔓过他的面容,她觉得,她的世界也与他一起,一点一点地暗去了。眼前好模糊。她忽然前所未有地害怕起来,怕那个一直拿性命保护着自己的人,就真的要这样离去



二九五 魂归何夕(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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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听得都是心中沉痛,虽然还有相救沈凤鸣的热望,可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钱老不无悲悯地摇了摇头,道:“或许,当真是死生有命……”

    “死生是有命。”秋葵忽道,“可我只知,若有一丝希望却又放任不要,我这一生,大概都无法原谅自己的。凌公子,你们说的人,她到底在哪里若还来得及,我愿意去求她。如果这样会让她再留极寒之地五年,我便去陪她五年,如果是十年,我便陪她十年。”

    秋葵说出这样的话来,众人都不免有些震惊动容。默了一会儿,君黎开口道:“也许不必去极寒之地的。就算是夏日,大内之中也专有冰窖,我们去求求朱雀,也许便可行。”

    凌厉摇头,“朱雀决计不会让她进大内的。”

    “为什么”

    “她是青龙教主拓跋孤的胞妹。”钱老在一边叹道,“当年她也曾混入过朱雀山庄,杀过朱雀的使者。要朱雀答应这事,难啊!”

    苏扶风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她在青龙谷!——凌厉,是不是你是不是把她带去了青龙谷,交给拓跋孤了”

    凌厉没有否认。纯阴之体已在江湖消失十几年,可凌厉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倘若她仍存于世的消息走漏,依然足以掀起轩然大波。于此事上,他最愿意托付的,也就只有她的亲哥哥了——而在这之前的五年,他甚至连拓跋孤都未曾告诉。

    “在拓跋孤手里,那……”苏扶风摇着头,“拓跋孤决计不会答应此事的。”

    “答不答应又怎样,以青龙谷和这里的距离——怕是来不及了。”凌厉说得黯然。

    “我们那时离青龙谷已经那么近,你那时为何不说,为何又不说!”苏扶风目中噙泪。可她也知其实那晚若非沈凤鸣与秋葵突然失踪,一行人原是要往青龙谷的方向而去的,凌厉当然也料不到会有变故。

    “或许……单先锋去了青龙谷,会见得到她。”她只得这般希望。

    “单疾泉。”凌厉目中陡然一闪,“对了,他知道。他本就知道。”

    “什么意思”

    “我带‘她’去青龙谷的时候,单疾泉他们还远未出去洞庭。拓跋孤将此事告诉了他一人,让他将人秘密安置——所以,他知道她在青龙谷的!”

    “那他绝不会想不到此节,他走的时候却只字未提……”

    “以他的立场,当然绝不能将此事向人透露。”

    “他……他与我说了一句话。”秋葵忽道。

    苏扶风面色一变,“说了什么”

    “他说,‘要是还能见到沈凤鸣的活人,姑娘定能叫他再多活一天吧’,我那时觉得他是讥讽取笑,没有理睬他便走了。”

    “‘多活一天’……从那村子去青龙谷是半天多一些,如果单先锋真的有打算带那位姑娘来救人,从徽州来这里虽然稍远,但比你们的路要好走些,算下来,确实正好比你们晚一日左右。”君黎道。

    “看来他真的是此意。最早单先锋在临安的时候,曾让刺刺来央我帮凤鸣,想来他也是不希望沈凤鸣会死的。我们到这里是今日上午,我们——便等到明日上午。”苏扶风说着,“却不知……却不知沈凤鸣还等不等得到。”

    秋葵望着地面,若有所思。“你定能叫他再多活一天”——我又要如何做,才能让他活得到明日呢

    这个夜晚,绝望之中的众人忽然都好像看到些希望,只是那希望如此脆弱,脆弱得谁都不敢放得太重,只怕若一根弦断了,整个希望,也便要落入深渊。

    凌厉叫钱老先行回家,余人皆是一夜难眠。君黎与凌厉、苏扶风商量倘若那纯阴之女当真到来,解毒之事是否真的可行。头一步自然是要恢复她的纯阴体质,以凌厉的意思,此事只消有寒性内力对她体内寒气作些导引,便可成功。君黎内功性属寒劲,功力尚可,该是够了,但随后的事情才更麻烦。纯阴体质重现,那女子便要耐受不住此间气候,轻则内郁大病,重则危及性命。

    “过去五年,我每次运功,其实都是以大量热性内力灌入她身体,以期打散她体内寒气之郁,可每一次效果甚微,不过几日,这点热劲便要消耗殆尽,旧态重,所以唯有积少成多,五年之后,才始得以让她脱离苦海。如今五年之功化为泡影,可至少不能让她立时便有危险,在寻到可供她藏身的寒冷之地之前,我必须再以热性之力暂时消去她的‘纯阴体质’,但此时此地运功她又必耐受不住,除非有极为强大的寒性内力作为辅借,在我运功之时,为她造就堪比长白那般气候之寒——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朱雀才具备这等功力,你虽然师从于他,内力有所小成,可于此恐怕还犹有未逮。这才是我最为担忧之处。这个地方,又到哪里去找其他修习寒性内力之人”

    君黎想了一想。“凌大侠,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夏夫人曾有书赠我,内中有一篇道家心法,我将其称为‘体行八卦’,也算是种运力法门,意思是,身体之内,各穴道方位,均可与道家的八卦之阵相合,借卦象各方位之力,将所需之力放于合适方位,以有合适之效。似如今之境,我运功时,将掌中运出之力放于‘生’门位置,那么所运寒力将可放大,代价或许是对应其他诸门位置之力有所减弱,譬如监感、抵御之力必然弱小,可运功之时,只要无其他危险,其他各门暂时减弱,也是无妨。如此,我功力纵然比朱雀弱上许多,却也可因此在一门上接近于他。”

    “这样听来倒是极好。”苏扶风道,“若有此效,凌厉,你运功时若也用这‘体行八卦’,你的功力也便与拓跋孤的差相仿佛,岂不是愈事半功倍”

     



二九六 纯阴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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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谷之中,马力有些难行。距离黑竹总舵里许,刺刺二人不得不弃马改作步行。君黎远远已见,唤了一声,“刺刺!”

    刺刺与身边的女子一起抬头,尽管脸上有些掩不住的仆仆风尘,眼睛还是了亮,叫道:“君黎哥!”赶上两步,“沈大哥还……还好吗”

    见君黎勉强点点头,刺刺吁了一口气,“爹说,这位姑姑能救他的!”才及向身边女子道:“姑姑,这个就是君黎哥了。我们总算是到了!”

    女子望了君黎一眼,君黎也向她望了一眼。她——就是昨夜他们口中,能够救得了沈凤鸣的那个女子吗她相貌平平,在刺刺的身侧,并不起眼,不过以君黎相过无数面目的眼光看来,这张脸孔似乎并不真实。

    他不显著地皱了皱眉:女子应该是戴了人皮面具一类的东西。也唯有她望向他时眼中微微漾起的一缕柔软的悲悯,多少化解了君黎的隐忧——这个女子,应该不是无情之人。

    他的心放下一些。不管怎样,如果她无情,就不会随着刺刺这样赶来了。她会愿意相救沈凤鸣的吧。

    “你是……韩姑娘吗”君黎执礼相问。他记得钱老是这样称呼她的。

    即使隔着人皮面具,也能看得出女子微微一笑:“是,我名字里有个‘寒’字,君黎公子叫我‘寒姑娘’,也无不可。”声音不娇不柔,却依旧很动听。

    凌厉与苏扶风也已赶到门口,远远望见她,都是怔了一下。面具自然绝不足以阻碍他们认出她来,只是突然见她这样面貌,两人还是不无意外。

    “是了。”女子才像想起了,抬手轻轻去揭面上。刺刺吓了一跳,“姑姑你怎么……”可随即更吃了一惊,看着她,竟呆呆地说不出话。

    君黎也愣了一愣。他没有料到,除去面具的这个女子容貌会美至如此——那张颜面之上的冷艳荣华,竟是种足以挑起这江湖无穷争斗的绝色,只消浅浅微笑,便仿佛真的可以倾覆整个天下。

    他这时才现,女子的肤色白得几乎有些失真,像是已越了雪色,通透得要变成了冰。大概是为了消除这样的苍白,她以一支缀玉金钗绾,在白色长裙之外披了一袭明黄色的轻纱。清逸身姿加上眼唇之中偶现的嫣然,令她恍如幽然摇曳的雪中点梅,不嗅亦芳。

    “姑姑,你……为什么要戴着那面具呢”刺刺讪讪地问起。于易容之术所知甚多的她,竟一路都未曾觉。

    女子向她一笑:“这还是我方回来青龙谷时,令尊大人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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