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洛葵
见大堂之上已不似原先凌乱,桌椅俱排放整齐,又有下人穿梭其间,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此景见之欣然,萧梧亭却愈发不安,他似是忘记什么要紧事。
蓦然,只见一个身穿绿衣的小丫鬟从他身侧跑过,好不莽撞差些将他撞到。
原萧梧亭是不在乎这些小事,可却登时觉得这丫鬟眼熟,定神细看,方才想起这原是翠眉!
又想起在沧水城梁上燕之时,曾见过与她相仿的女子,便急忙唤道:“那小丫鬟你且留下。”
绿衣女子听罢陡然一惊,只见她犹犹豫豫不肯回头,却禁不住萧梧亭的威严,方才颤栗栗走了过来。
果真是翠眉,低着头站在他面前,吓得浑身颤抖不能言语。
萧梧亭略有些心疼,他知这小女子素来胆小,便有些悔自己刚刚太过大声,将她吓到了。他笑着问道:“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掉你的。”
翠眉咬咬牙道:“才刚李嫂让我擦桌子,不慎碎了个瓷器,便以为公子是要来罚我,因而便跑了。”
萧梧亭看了看远处的地上,果不其然一地碎瓷器,只安慰道:“不是甚么大事,你不必慌张,我自会帮你瞒过去。”
那翠眉听罢抬起头,急忙作揖道:“翠眉多谢公子!”
萧梧亭止住她,又问道:“昨日你在何处”
翠眉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道:“昨日我承老爷命令,陪着小姐去云水河畔转了转,因小姐近来心情低落,故而在河边坐到了天黑。”
萧梧亭听她所言,滴水不漏,想来她若真是说谎,该也没那个胆子扯上萧冷云。可在沧水城所见之人,分明就是她,莫不是世上真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萧梧亭依旧不能相信,又追问了一句:“你昨日穿的,也是这件衣服”
那翠眉蓦然红了脸道:“公子问这事儿做甚么”
闻听她这样问,萧梧亭才察觉此话问得不妥,便摆了摆手让她下去了。
一直看着却不曾做声的浣莲儿见这翠眉离开了,才笑问道:“此是何人”
萧梧亭随意道:“不过是个小丫鬟罢了。”
浣莲点了点头,只道:“月脸冰肌香细腻,风流新称东君意。”
第五十八回:受寻衅自疑轻率 迎权贵迫献千金
萧景愁不曾料到他会问及谢梨安,顿然慌张之色显露无疑。这谢梨安到底不是甚么寻常人,虽萧梧亭几次三番劝说自己莫要难为他,可到底还是不能放下决然将他关押了。
他故作镇静地笑道:“莲公子好生奇怪,那谢梨安与你又有何干系”
浣莲见他神色异常,便已心知真相,也与他做戏道:“不过是听闻传言,那谢公子是个极好的男儿,因而想得一见。那沧水城里,近来又总有人说谢公子消失于余翠城,想来这余翠城,除了萧老爷的这一栋辞凤楼能吸引谢公子,别处可再没其他了,因此一问。”
萧景愁愈发不能看透这浣莲,想来自己也是在人堆里莫怕打滚混上道来的,今日竟被这小小戏子给压住了,心下自是不痛快,终将一张脸拉了下来道:“莲公子从刚刚开始,就对老夫甚有不满,我不过是敬你是名伶,因此才请你过来。但你可别忘了,到底戏子是下九流的人物,我便就是将你解决了,也不会有人会计较的,你……还是收敛一些的好。”说罢再不做停留,甩手便出去了。
那浣莲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恭敬作了个揖,大声道:“萧老爷之言,莲某人都记下了!”见他果真不再回头,才起了身来,冷笑了一声把门关上,继续练曲去了。
萧景愁到底也有些慌张,想来自己是莽撞了些。当初菀柠也曾嘱咐过自己,这谢梨安不是什么简单便能收买的人物,可他看上他是太子身边的人,因此执着要从他下手来威胁太子,如今想来,果真是自己太心急了一些。
思前想后,便想去将那谢梨安放出,可正这时,已有小厮来报,鹤林王已到门口,便急急过去,把这件事忘之脑后了。
那鹤林王的车马队停在门前,因此刻已到黄昏,天色虽不曾完全暗下,却已不甚明亮,故而两侧都安排了侍女,手执琉璃灯依次站着,足有百米。辞凤楼房梁檐上,各色花灯闪烁,皆系纱绫扎成,精致非常。
只见一贴身丫鬟扶着鹤林王出了轿子,便缓缓往台阶上去,萧景愁急忙过来道:“王爷小心。”
鹤林王笑道:“也不是头一次来了,竟还这般隆重,也太过靡费奢华了。”
萧梧亭道:“毕竟王爷身份尊贵,不论多少次,都该准备妥当,要不传出去,都得说我服侍不用心了。”
再不多说什么,往那大堂里去,只见大堂之内比之外面更甚华美,帐舞蟠龙,帘飞绣凤,金银焕彩,珠宝生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四周分列服侍丫鬟,俱低着头恭敬站着,静悄悄无一人敢出声音。
那萧梧亭闻听鹤林王到了,也急忙出来,不做声响跟在萧景愁身侧,虽心中对父亲关押谢梨安与秦锦衣二人甚为不满,可到底不敢多说什么。
“梧亭,怎么姗姗来迟,还不快来拜见王爷。”
萧梧亭听罢便弯腰作揖,鹤林王自是满意,忽然似是想到什么,便问道:“我听闻萧老爷膝下不仅有这位公子,好像还有一女,名曰冷云,人如其名,如雪如云,可怎么小王从不曾见过久欲一见为快,今日正得机会,何不请来”
萧景愁赔笑道:“小女生性腼腆,又因还不曾出阁,故而不肯见人……不过若是王爷想见,自然该是让她出来的。”说罢便与身旁的小丫鬟吩咐,快些请小姐梳妆打扮,前来谒见。
那萧冷云,因与秦锦衣不得相见,几番寻死却拒被人救下,萧景愁怕她一命呜呼,便着人严
第五十九回:槁木死灰由命女 劳燕分飞陌路人
萧冷云自那日被萧景愁挟持已迫使秦锦衣说出那册子的下落,便已是心死。想来许是不等秦公子回来,自己便要心痛致死。
因此也把一众念想皆抛弃,只如行尸走肉一般苟活。
如今父亲将自己献给鹤林王,哥哥又没那勇气为自己说句话,想来这不称心如意的喜事该是不得不成了,便在心里默默做了打算……
自想着与这王爷离开,便寻个干净处了断余生,再不受这等侮辱。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真的去了,那秦公子又如何是好,那少有的风流谢公子又有谁能相救
这般想来,便贸然起身,跪倒在鹤林王面前道:“王爷能看中妾身,自是妾身的福气,何况自古父母之命不能不受。只是妾身这里有一事相求与王爷,若是王爷应了,妾身便生生世世跟随王爷,再无他心。”说着拜倒在地,不肯起身。
鹤林王本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他又着实对这萧冷云一见钟情,虽心知她是勉强才应下自己的,可终归藏了一份私心,因此也做不知情的样子谢了萧景愁。
可萧冷云忽然说了这么一席掏心话,又不顾女儿家的颜面便跪在自己身下,心里不禁疑惑,急忙起身要将她扶起。
只听萧冷云道:“王爷若是不应我,妾身便不起,跪在这里也无妨,只怕会惹了王爷的眼!”于萧冷云来说,这已是一句狠话了。
她虽从小没了生母,又有个一直却到底是大家闺秀,从来不曾有过刚烈的时候。可今日,为了她再也不能比翼双飞连枝共冢的秦公子,她也狠了一把。
许是不曾有人看见,她说出这句话时,浑身微微颤抖不止,泪水潺潺,似是再也流不尽。
鹤林王见之心疼,轻声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了,我都答应你。”
闻听他说了这话,萧冷云便缓缓直起身来,低着眼道:“将秦公子与谢公子放了。”
萧景愁不曾料及她拼命要说的竟然是这事儿,一时心慌,抢先道:“王爷,这楼里之事犬女只知一二,那谢公子,他前些日子确是在我楼内做客,可如今已然回去,想来此刻已回了沧水城了。”
萧冷云听罢冷笑一声道:“父亲,你不需说这等没人信的诳语妄言,他二人在不在这楼里,我怎会不知,除非他死了,否则他绝不会弃我于不顾!”
鹤林王听不明白萧冷云所说何人,但他却明白她提及的谢公子,必然是谢太傅家的少爷谢梨安。想来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却不曾深谈过,因此也来了兴趣。
又见这萧老头遮遮掩掩,似是有什么隐瞒,便笑道:“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要藏得这样好何不请来见见”
萧景愁见鹤林王开了口,也不好再说不实之语,只尴尬道:“实不相瞒,关押这谢梨安谢公子,并非在下意思,我也着实有些苦衷。”
可那鹤林王似是不与他计较这些,只催促道快快请来。
萧景愁又是犹豫一番,终于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交与萧梧亭,嘱咐他去地窖处将他二人领来。
萧冷云见罢便将心放了下,瘫坐在地上再没力气了。那鹤林王蹲下身道:“姑娘,你要求的事我都做了,又为何还要跪着呢”
萧冷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剑眉星目间不失有皇家贵族的傲气,棱角分明的脸,却着实带着一丝温柔。
她不知这与父亲交好的王爷,是善是恶,可她明白,此时此刻,他对自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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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冰霜不语负缱绻 傲睨难耐任伶俜
鹤林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萧冷云眼底藏着的那一丝爱恋。可他并不曾把这区区知府家的公子放在眼里,因而只想将他快些打发。便直言道:“秦公子,萧小姐已与小王订了终身,你许是认错人了。”
此话一出,秦锦衣登时直了眼。却道是:终日两相思,为伊憔悴尽。再相见之时,竟已是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鹤林王见他满目狐疑,便笑道:“你若不信,大可自己问她。小王又何须撒这个谎呢”
秦锦衣急忙看向萧冷云,颤抖问道:“云儿,他此话当真”
那萧冷云聪颖过人,登时明白,鹤林王之言既是要将秦锦衣的念想都灭了,又意在测自己的忠诚之心。因此陡然察觉,这王爷并非看起来这般平易近人,话语里藏着的尖刀,已然将他深不见底的城府昭示于人。
可她却不肯轻口说出这个“是”字,她怕伤他太深,以至让他悲痛欲绝。故而抿着嘴不肯言语,只把眼睛低垂,不去看他。
秦锦衣见她这副神情,心下已然明白,便是这不曾见的几日里,已是物是人非,白云苍狗。
他知道这萧冷云与自己是情真意切,她绝不会是那等见云心水性之人。此番应下鹤林王,定是被萧景愁出卖了。
此刻只恨自己位地不如人,面对王孙公子,唯有忍气吞声,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不能保护。
萧景愁怕秦锦衣再这般痴情下去,会坏了鹤林王一番好心情,便打发他道:“好了好了,秦公子,不要再犯痴傻之症了。你若是看中哪位姑娘,直与老夫说便可,莫要随意在这里认人。”他说着便伸手要将他拽回椅子,秦锦衣只呆愣却不知反抗。
“你等等!”他忽然道,“容我说一句话,只一句便可。”他近乎哀求。
鹤林王与萧景愁使了眼色,萧景愁便松手退到一边。
只听这秦锦衣长叹一声道:“只记得去年夏末秋初之时,姑娘忽感风寒,终日里卧床不能起身,迷迷糊糊间只说着胡话。在下却还记得姑娘梦中念着的那句,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我便知姑娘内心伤愁,便自作主张做了姑娘的知心人……”
说及此处,又久顿不得言语,静了些时,方才又道:“到了今日这个境地,秦锦衣这里并无它言,只一句,送与姑娘……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王妃娘娘,秦锦衣,告辞了。”
说罢,他跪倒在地,久伏地不起。
他所拜之人,是他彻底爱着的女子,可如今她身着锦衣坐于高椅之上,伴随身世显赫位高权重的王爷,而自己立于阶下,身上带着刑烙之伤,内里穿着褴褛囚衣。他明白,自己再也配不上她了。
他这里一席伤情话,一颗惨绝心,却不道那萧冷云再不能忍受,咬着帕子低声哽咽,却顾及鹤林王在一旁,便不敢太过出声。隐忍些时,早已是泪流满面,双目朦胧。
鹤林王终是看腻了,只冷笑道:“不想你还是个痴情种,固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那不过是文人骚客的一厢情愿罢了,岂不知这天下的金枝玉叶,从来都是配王公贵胄,穷酸书生又哪里能高攀得起呢!”
他此话虽不中听,却未有狂言。秦锦衣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一心与萧冷云真心相爱,早已不管其他,此话如今在他耳里,反反复复,只觉是明褒暗贬,顿时恨意涌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如今跪在这里,已对不起生身父母所赐这男子之躯。又承了这一番冷嘲热讽,哪里还有再
第六十一回:陪作笑无关风月 谈惊举有凤来仪
萧梧亭送别秦锦衣,只当无事又回到萧景愁身边。他心知父亲迟早会发现秦锦衣离去,却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想来这萧梧亭也是变了,原先萧景愁不论说什么,他俱应下,断不会违背丝毫,可如今他竟也敢瞒着他做些裁决了。
大堂之内已起歌舞,见妹妹郁郁寡欢愁眉不展,便不想将秦锦衣留下的那枚小笺交与她,恐惹她更甚哀愁。便自顾放回怀中,坐回父亲身边。
鹤林王再不曾提及秦锦衣,只举杯盏邀众人共饮。
当夜,自是琴筝箫管和琵琶,兴满金尊酒量赊,歌舞留春春似海,美人颜色正如花。
那浣莲儿也准备妥当,化了粉面妆,悉心带上点翠头面,穿着凤袍,袅袅婷婷从后台走出。今日他择了《长生殿》这一出,唱杨玉环与唐明皇,生死之别。
“流莺窗外啼声巧,睡未足,把人惊觉。翠被晓寒轻,宝篆沉香袅。宿醒未醒宫娥报,道别院笙歌会早。试问海棠花,昨夜开多少”
自然是娓娓动听,感人肺腑。
那鹤林王听之沉迷,便问道:“此是何人”
萧景愁道:“王爷不认得他,他是近来出了名的优伶。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善。因他年纪又轻,生得又美,颇得大官们喜爱。却是个自恋自爱之人,任谁人出高价钱,都不能得到他。”
“哦不想竟是个有骨气的人,不知他可愿陪小王喝杯酒。”
萧景愁听罢即刻吩咐人将浣莲喊了来,那浣莲竟欣然答应,穿着一身戏服便过来了。
“浣莲见过王爷。”浣莲微微低眼,欠身作揖。
比之小香兰,鹤林王只觉这浣莲更多了一丝妩媚,不禁伸出手拂过他比女子还要娇艳的脸颊。
“你如今几岁,家在何处”
“浣莲才刚十五,父母去世的早,好在班主收留了我,便在那戏园子里安了身。”
鹤林王伸手将他搂了过来笑道:“你往后莫要回去了,跟着我,荣华富贵岂不好过在那些老爷面前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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