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农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红彤彤的柿饼
当天夜里,温婉合衣躺在马车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突然,她猛地竖起耳朵坐了起来,将耳朵贴在窗边一动不动。她听得分明,马车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动静,那帮人果然还是忍不住了。她推了推林渊,食指贴在唇边,示意他禁声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林渊顿时大惊,他摸了摸温婉冰凉的手下了车。很快,马车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低低的惊呼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接着是林渊的一声暴喝“给我泼!”
马车外接二连三的惨叫让温婉抖了抖,接着是所有仆人慌张穿衣,大声喝骂的声音。温婉抿唇等了约莫一刻钟直到外面安静下来,她才掀开了车帘探头往外看,烛火通明。
“阿娘怎么了”阿羡觉轻,睫毛轻颤两下醒了过来。看温婉大晚上不睡觉探着头往外瞧,也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好奇地想往外钻,被温婉一把按了回去。
“小孩子家家的瞧什么热闹,睡你的觉去。不听话叫你爹揍你!”温婉恐吓。
阿羡撇撇嘴,重新躺下,又道一声谁稀罕,才拉了被子埋头气呼呼地睡过去。
温婉这才看清,车外地上躺着数十个瘦削的中年庄稼汉满地打滚。脸上身上全是被热油沸水泼的水泡,此时正捂着脸不断地凄厉哀嚎。顾管家带着仆从将几人团团围住,手脚气得直发抖。
“黑心肝的东西,做这偷鸡摸狗的缺德事儿,也不怕遭报应!”仆从一恨恨骂道。
“呸!还想偷老子的炊饼,当老子是死的吗”仆从二吐出口唾沫,出离愤怒。
“吃了烂石榴,满肚子坏点子的玩意儿,对得起列祖列宗吗丢人现眼!”仆从三往那最壮实的人下身命根子处狠狠踢去,直把人踢得嗷嗷叫唤才觉解气。
林渊也忍不住往那领头人身上“呸”的一声吐了口口水,这帮人实在太可恨!
温婉看人已经被揍得半死不活才出声阻止“天快亮了,把人绑树上咱们先眯一觉再说。”
听见温婉发话,大伙才骂骂咧咧回了马车边打盹。偷东西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他们手里都拿着武器,若不是温婉警觉,恐怕他们被人抹了脖子都未可知。
第二日一早,温婉嘴里啜着粥,静静地打量被绑在树上要死不活的一帮。满身的油泡加上被绑了一夜他们已经奄奄一息,虽闭着眼听见温婉喝粥的吞咽声喉头还是不自觉滚动着,温婉喝完粥才拍拍手“走吧,继续赶路。”
林渊指指
第三十二章 疫症
此后,他们在漫天的风沙里又经过了两座城池。只是都如武昌城一般,大门紧闭。他们的粮已经所剩不多,装粮食的五辆马车也已经空了四辆。
雪上加霜的是,除了她和顾管家,车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出现了咳嗽、发烧的现象,且愈见严重。
看着元宝和阿羡每日赖在她身上难受地直哼哼,温婉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试过土方法给他们降温消毒都不管用,反而一日比一日严重,现在已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马车外驾车的林渊压抑着咳嗽问她“怎么样了”
温婉急得直摇头“不大好,额头烫得吓人,眼睛也睁不开了,今早连水都喂不进去了。”
绝望的感觉再一次像死神紧紧扼住了她的脖子,令她呼吸都在痛。
林渊红了眼睛抿紧唇,加快了赶马的速度“别着急,再过一段就能到朔州城了。”
说完终究忍耐不住,唇边溢出几声轻咳,接着就是停不下来的咳嗽。
温婉噙着泪只能咬着牙催他快些,再快些。这时候的她恨死了自己学什么会计,早知道有这一天学中医多好。
车队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车队行驶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终究有一天,他们发现有一匹马口吐白沫躺在地上再没起来,接着是人。
好在不过三日,他们就到了朔州城。而且幸运的是,朔州城没有像其他的城池一样大门紧闭。几乎没有任何耽搁,他们给了路引顺利进了城,所有的人几乎要喜极而泣。
可是命运的神奇之处往往在于它的捉摸不定。
“哎呀,你这是役症啊,恕老夫无能为力!”
“出去,出去,治不了治不了!回去等死吧!”
“走吧,别浪费银钱了,给孩子买两声体面的衣裳吧。”
她和林渊马不停蹄地抱着孩子跑遍了朔州城所有医馆,一声一声的“役症”将她们打得措手不及。任凭温婉和林渊抱着孩子在各个医馆外“砰砰”磕破了头,血流如注,他们也没能得到一张药方子。
温婉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她看着林渊铁塔似的身板抱着元宝踉踉跄跄的,急得泪如雨下。背上的阿羡已经没了知觉,只拿莲藕似的嫩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
“元宝!元宝!儿子”繁华的街口,林渊一个踉跄带着背上的元宝跌倒在地。他抱着儿子轻摇,不过怀里的人毫无反应。滚烫的呼吸烫在他脖子上,不知是元宝的还是他自己的。
“走吧。”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拿袖子一抹脸又将人事不省的儿子背在背上。温婉咬着牙忍着腹痛跟上。
孩子,别怪娘心狠,娘得先顾着你父亲兄弟。
每个人都像赶瘟神一般捂着鼻子驱赶他们,城里的客栈更嫌弃他们是灰头土脸的短命鬼,没有一处愿意让他们住宿,怕他们坏了生意。
最后还是顾管家跑断了腿出了三倍的价钱,才和牙人在城东赁了一处杂草丛生的破院子,勉强落了脚。
没过几日,顾少爷和他的外甥就病得起不来床,仆从也都歪歪斜斜只剩下一口气。顾管家嚎啕着想跳进破院里的枯井,被温婉伸手拦住。
“林娘子啊,世道难啊,太难了,我这心里怎么就这么苦呢!”老管家躺在井边流干了泪。
“顾少爷还没断气,你走在前头,怎么和顾老爷交代要死,也等这满屋子人断了气吧。”温婉心里也苦,林渊和儿子都倒下了。唯一没染病的只有顾管家和她,若是他们再寻死觅活,这屋子人也就都没活路了。
“林娘子,我,我不如你啊!”顾管家被温婉劝着歇了寻死的心思,过两日少爷断了气他这老不死的再去伺候也是一样的,想到这不由悲从中来。
温婉抹了泪,靠着前世里治疗禽流感的微末记忆,捣了姜汁混着黄砂糖调匀让管家给每个人端去,用开水冲服。又用酒和醋将整个院子洒了一遍消毒。自己则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照顾她的男人儿子。
这方法是禽流感那会儿,她为了以防万一,硬生生从网上背下来的,没想到前世没用上,这世却被她哪来死马当活马医。
幸运的是,每日不断的喝下去,儿子的症状虽然没有减轻,却也没有恶化下去。她松了口气,顾管家更是红着眼将她奉若神明。没有这妇人,他的少爷不知道丢了多少回命,眼下她又缓住了少爷的疫病。
让老管家留在破院里照料,温婉捶了捶腰呼出口浊气,又揣着银子戴着斗笠去了书铺。那书铺的掌柜见是个大着肚子的美貌妇人有些惊诧。
“掌柜的,你这里可有医书”温婉的心思再简单不过,大夫治不好,她就自己治!治不好,他们死,她也死!
她知道中医博大精深,许多治病方法后世还在用,《本草纲目》《医经》《皇帝内经》这些书更是为后人流传使用。
她不相信她找
第三十三章 产女
汤方:麻黄六两,桂枝二两,甘草二两,杏仁四十枚,生姜三两,大枣十枚,石膏如鸡子大。上七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
温婉捧着书不断猛亲,又对着一如既往湛蓝的天“哈哈”笑得似个傻子,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末了才把书挡在脸上,咬着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拖了两天,林渊和孩子已经烧得奄奄一息,眼看着满院子的人都快不行了,管家也开始不吃不喝。可是,再难,她还是挺过来了。
温婉急急忙忙擦了泪走出门,大声招呼管家“顾管家,顾叔。”
“来了来了,林娘子有什么吩咐”顾管家红着眼睛跑过来,半驼着腰垂首等她差遣,显然也是刚刚背着人偷偷哭过了。
两个眼睛通红的人尴尬一笑,心下了然。
温婉瓮声瓮气道“顾叔,你照着这个上面说的,去药铺抓药,千万别弄错了。”
管家拿着书上撕下来的一张似被狗啃过似的黄纸,结结巴巴地问“这,这能行么”
几十条人命捏在手里,实在马虎大意不得,他小心翼翼地去瞧温婉的脸色,似乎在确定她不是和他玩笑。
“不知道,死马当活马医吧!顾叔有更好的法子”就算他能找到悬壶济世的神医,这几十个人也是等不得的。
老管家张了张嘴,又抽了自己一耳光,拿着张薄纸火急火燎的出门去了。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拎着几包桑皮纸包。
“林娘子,别无他法了”四下无人时,他曾塞了银子把药方给万金堂的伙计瞧过,不过得来一句闻所未闻。
温婉不答,接了药按着书上说的将七味药材先后搁药罐子里熬成汤药,等药材熬透了又舀了半碗想往嘴里倒。
被顾管家拦住“不可,你有着身子,要喝也是我喝。”
温婉一边吹着药,一边笑着看他“这是唯一的法子了,能治便罢,不能治我和我那一家子一起去了也是小事。你不能喝,要是咱们都没了,你还得找人给我们收尸呢!”
顾管家揣了揣眼睛放了手,这个坚韧聪明的妇人总是先为别人着想,唉,这个世道,怎么就这么难
等吹温了药,温婉喝下后等了一个时辰,也没什么反应,才抖着手让管家端了药去喂。自己则端着他们三父子的药回了房,坐在床沿挨个一勺一勺地喂。
要是有喂不进去的,她就自己喝一口再低下身喂一口,苦涩的药味在她嘴里蔓延,瞬间麻痹了她不安的神经。费了大半天功夫,她才给三人每人灌了大半碗药下去。
等待药效是最难熬的,她合衣趴在床边,痴痴的看着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个男人,像等待法院判决的犯人。就这样吧,温婉想。不论福祸,一家子总要团团圆圆的才好,自己上辈子已经受够了孤身一人的苦。
入夜时分,老管家同手同脚地跑过来喊她“退了,烧都退了!林娘子,你真神了!”
说完又蹲下身拿袖子挡着脸“呜呜”哭得欢,半天才恨恨抱怨道“他们躺下的人倒是轻松了,难的是咱们。”
温婉红着眼吸着鼻子去摸林渊的额头,果然退了!她转头冲身后哭得像个孩子般的顾管家莞尔一笑,又去摸两个孩子的额头,也都退了!
“大好了!”温婉哽咽。
“可是真的咱们都活下来了”管家简直不敢相信,这可是时疫啊!
心里的石头放下,温婉心里无比快活“是真的,错不了!顾叔,你快去”
话还没说完,温婉的肚子剧烈地疼痛起来,她下意识地用手一摸,羊水破了,顿时她脸色又惨白起来,抱着肚子打着哆嗦。
看她这模样,饶是见多识广的顾管家也慌了“这,这是怎么了”
温婉不断地吸气呼气,尽力忽视一波又一波的剧痛,哑着嗓子道“我,我要生了!快,快帮我请稳婆!”
“哦,哦,好,那你自己小心啊!”顾管家忙跌跌撞撞地往门口奔,跑到一半想起还没拿铜板子,又跌跌撞撞地跑回屋取钱。
等稳婆不急不慌被顾管家拽进院子时,温婉正抱着肚子在屋
第三十四章 病愈
温婉醒过来的时候,珍娘就坐在她旁边。看她醒了,忙弯腰扶着她坐起来,又给她端鸡汤:“你已躺了三日,先喝点鸡汤暖暖胃吧”
“你身子好了”温婉接过鸡汤问,看珍娘面色红润,想是大好了。
“嗯,多谢你,这两日多亏你了。”自己病得不重,就是起不来身子,温婉日日喂她们母子喝药,帮她们擦身换洗。虽闭着眼,她也不是全无知觉的,这回她们娘儿俩是欠了人家大恩了。
温婉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围了防风的红布巾,她麻利地喝了鸡汤又给闺女喂完奶后,只管将闺女扔给珍娘,自己则一阵风似的就往隔壁她男人那间屋跑,珍娘看了忍俊不禁。
直到坐在床边看着一大两小三个男人并排躺在一起,摸着他们温热的体温,感受着他们鼻尖喷在她手上的平稳呼吸,她才掉着泪真的信了她不是在梦里。佛祖保护,她们一家子是真的活了过来,大的小的,全须全尾一个都没少。
身子还虚着,小腹隐有钝痛。不过她有儿有女还有疼她的丈夫,这些实在算不得什么。她擦了泪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给那个掖掖被角,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咳咳”阿羡头晕眼花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时,他娘正紧张巴巴地坐在床边看他。
“娘”他糯糯地叫了一声,就见他那模样憔悴的娘手脚极快地扶着他坐起,眼里欢喜得全是泪,嘴边的笑却浓得化不开。
阿羡用手指尖轻轻揩她的泪:“娘,你怎么哭了”。
“娘这是高兴呢。”她握着儿子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眸子里都是亮光,她的大儿最知心疼她呢。
阿羡看她娘这样温柔,稀罕得捧着他娘的脸胡乱在她脸上猛亲。
等他闹够了,温婉才吹温了水喂他喝下,又抱着他在床尾擦了身换了干净清爽的衣裳。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儿子放进床里侧,摸了摸他的小脸替他盖了被哄他再睡会儿。
她不用想也知道,几天没吃东西,这几人肯定饿得慌。她得去吊了鸡汤熬粳米粥好给她家的大小男人喝。
阿羡摸着他娘给他亲手缝的服帖精细的里衣,想着他娘的唠叨模样,咧着嘴看着屋顶无声地傻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瘪了嫩红的嘴。
等到温热的白粥摆到桌上,元宝也醒了,正和阿羡嘀嘀咕咕地说着悄悄话。见她进来,都半起了身,拿着亮晶晶的眸子瞅她。
温婉一笑:“你脾胃弱先喝点粥垫垫,小心烫,娘给你弟弟穿衣裳。”
把粥碗端给大儿,温婉又去摆弄小儿子。细长温暖的双手利落地把人圈在怀里麻利地换衣换裤。母亲温热的气息喷在元宝脖子上着实令人发痒,引得他缩着脖子“咯咯”发笑,又慌忙咧着豁了门牙的嘴去捂她的口鼻,柔软的小手差点没让她立时掉下泪来。
“你们添了个妹子,往后你也是哥哥了,可得有个做哥哥的样,再不能这么皮了!”温婉将粥端到小儿子手里,笑着嗔他。
元宝哪里做得坐得住,呼呼啦啦地吞着粥,急不可耐地就想往外头冲。
温婉一把按住他,兜头就是一巴掌“才说要稳重,身体不好全,你哪儿都别想去!你妹妹还能跑了”
元宝的心就跟被猫抓了一样,七上八下的。一时间觉得自己仿佛长大了,恍惚着自己也是个兄长了!肩上的担子还真有些重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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