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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农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红彤彤的柿饼
    她爹的头像个瘪了气的破皮球滚出去老远,而她娘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胸口两个硕大的血窟窿像喷泉似的往外喷血,眼眶里是两个血洞,嘴边都是干涸的黑血块。

    “阿娘!娘你怎么了爹,你们别吓我!”她像疯了似地手脚并用爬过去,搂着她娘的头又哭喊着去推她爹,状若疯癫。

    这是舍得为她掏空家底的娘啊,这是一面骂她没出息一面颠颠服侍她坐月子又帮她带了半年娃的娘啊!

    她像个无助的孩子,抱着她娘在她脸上痴痴蹭着,又抖着手摸她娘血肉模糊的眉眼,声声尖利的痛叫似要穿透每个人的耳膜。

    驴车里的林家二老身子一抖,忙捂着孙子耳朵心道不好。

    “阿娘,你别骗婉婉,你起来!婉婉看你来了,你起来,别吓我!求你了!阿娘,别玩了我生气了!”她似疯了一般发狠地捶她娘,呜呜咽咽地环首四顾像头离群的小兽。

    林渊跪在她身后红着眼,额头重重砸在地一言不发。

    “阿娘,婉婉怕,我怕!你别吓我,你最疼我了对不对”她学着她娘的样子,满脸心疼地轻轻地擦着她娘满脸的血,亲着她娘的额头视若珍宝。

    “娘,娘,婉婉想吃你擀的臊子面,爹的冬衣我也还没做好呢!”声音嘶哑,目光呆滞。

    她天生命苦,两辈子只得这一个待她如眼珠子似的娘,没想到她天生没父母缘,还是没了!

    好半天,她怀里的人“咳咳”两声,费力地举高满是血迹的手摸索着温婉的脸。

    温婉泪眼朦胧,抓住她娘的手贴在脸上惊喜地看她娘“阿娘,阿娘你醒了你吓死我了!阿娘你撑着,别离开婉婉!阿渊,阿渊,我娘醒了




第二十五章 进城
    过了许久,院门被打开。开门的正是打着呵欠,一脸困意的林老三。

    “这大晚上的谁啊让不让人睡觉了!”林老三披着松松垮垮的外衣一面穿鞋一面骂骂咧咧。

    “爹阿娘你你们怎么上城里来了”看着门外互相依偎着泣不成声的沧桑父母,林老三摸着脑袋有些结结巴巴,瞌睡一下子醒了一半。

    二老只是盯着三儿苦涩地咬着唇,滚烫的泪珠像晶莹透明的细线流进他们的嘴里。

    “三儿,遭难了!你大哥没了!你侄子也没了!”说完林渊他娘哭倒在三儿怀里,见到这衣着光鲜,面色红润的儿子,她才恍若隔世。

    林渊爹也蹲在门边呜呜抹着眼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疼痛压得这个当家老汉弯下了腰。

    “谁啊!吵吵闹闹的!缺不缺德啊”跟在他后面出来的是骂骂咧咧的林杨氏。自从丈夫纳了那卖骚的狐狸精,日日不歇在她房里。两个儿子又还小不知上进,她憋了一肚子的气。

    早先她就听出是老屋的人来了,少不得要扯着嗓子摆摆女主人的谱。

    “公爹,婆婆,这是怎么了快进屋啊!儿媳这去让那作死的小娼妇给二老端茶洗脚去!”打着公婆的名头,她就能好好地作践那狐狸精了,看她今天不扒她一层皮!

    说完竟一反常态做出个孝顺媳妇的模样,搀着二老就要往屋里走。看也不看后面那些个破衣烂衫的穷酸亲戚,只顾在院里骂鸡撵狗得痛快。

    林老三则伸出胳膊斜斜堵在门口,为难地看着他弟弟“老六,人太多,哥哥屋里小住不下。要不你们先去客栈凑合一晚吧明儿个哥哥就来安置你。”

    林渊知道三哥不喜他,他这兄弟脑子好,处事圆滑,自然不会任凭他带着这么多人来打秋风。当下也不啰嗦,只迅速闪身冲进院里向他爹娘砰砰磕了三个头。

    “爹,娘,儿子现在自身难保。跟着我二老恐怕要忍饥挨饿,连安身之处都没有。儿子不孝,等安置好了再来接二老!”三哥和他一样,对爹娘是极孝顺的,他不用怕二老受三嫂的苛待。丧子之痛加上风餐露宿连夜赶路,爹娘早撑不住了。

    “这是一两银,你拿去住店吃饭都可。”怕做得太过,落人口舌。林老三眼珠一转,拼命往弟弟手里塞银子。林渊视若不见,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他父母泪流满脸地立在院中看着这个要强的幺儿,眼里全是不舍和心疼。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爹娘不用担心,凭老六的本事不至于挨饿受冻。”林老三拿袖子给老娘擦了满脸的泪,又和发妻将二老搀扶到堂屋坐下轻声安抚。

    对于老六的识相,他心里很是满意。从小家里的好东西没少紧着他,大了还要自己贴,美得他!

    “阿渊,婉婉,放我和孩子前面路口下吧。”温福生魂不守舍,满脸颓废,挺拔俊秀的农家汉子不过短短一天就胡子拉碴,佝偻了腰。

    “大哥,我知你怕拖累我和婉娘。你不为自己想,也多为儿女们想想,眼下落了脚寻了大夫才最要紧!“他顿了顿。

    “青州城里我有位好友,咱们这就去找他。”林渊想到了洪川。

    温福生张了张口,到底红着眼低了头没说话。罢了,等寻到安身之处再说吧!

    驴车在青州城里穿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林渊在一处院落前停下。他站在院外敲了门没多大会儿,院门就开了。

    身着白色中衣的洪川探出头眼睛一扫,当下就咧着嘴,笑声朗朗地大开院门,将众人连人带车的热情往院里迎。

    “珍娘!珍娘,快点灯倒茶!林渊来了!”他抢过林渊手里的粗糙鞍绳,欢快地朝屋子里大声叫着。

    顷刻间,屋里亮起烛火,堂屋门大开,昏黄的烛火照亮了黑漆漆的院落。门内走出来个素色罗衫梳着双螺髻的清秀妇人,朝众人盈盈一福。

    “众位里面请,你们稍坐。我去备些酒菜让各位暖暖身子。”宛若黄莺出谷的话音刚落,那妇人就浅笑莞尔地转身去了厨房。

    等饭菜上了桌,温婉几个都没胃口。虽是一天没吃东西,可身体似罢了工,浑身无力,只会流泪和不停地打颤哆嗦。孩子们更是痴傻的痴傻,低头沉默的低头沉默,整个饭桌诡异的安静。

    洪川看他们这一个个红眼垂头的样子有些纳闷,无措摸着头“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林渊抹了泪仰头饮尽杯中酒,“啪”的一声搁下筷子哑着声艰涩道“遭难了,镇上和附近村子的人都被杀光了,我们运气好,逃出来了这么几个。”

    洪川将桌子拍得震天响“那帮



第二十六章 休整
    林渊进屋的时候,见小儿子趴在他怀着五个月身子的婆娘身上,忙走过去拎起他放在自己脖子上坐着“你阿娘怀着弟弟,别闹她。”

    又看着温婉欲言又止“大哥那边的情况不太好,你去看看吧。”

    温婉垂眸,脱大儿鞋的手顿了顿“嗯,你带着他们先睡。”

    林渊叹口气,他去隔壁的时候,大哥正打翻了酒坛子睡在碎渣里,满身血污伤口。三个小的正抖抖索索靠在床角痴痴傻笑,屎尿糊了一身。

    他劝了半天满身是汗,结果四人纹丝不动,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他实在没法子了,如果可以,他压根不想温婉大着肚子去劳这个神。

    温婉在隔壁敲了半天门,她大哥才两眼红红满身酒气地堵在屋外“你怎么来了天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

    她气呼呼推开他往房内去瞧,满地狼藉,屎尿的腥臭味直往她鼻子里钻。房梁上悬着一根打着结的粗绳,摇摇晃晃的甚是扎眼。

    她瞪了温福生一眼,走到床边抱起痴痴呆呆的侄女轻哄,才发现她嘴唇青乌,浑身滚烫。再看床里侧缩在一起的侄子和幺弟,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哥,我知道你难过!你想想嫂子,想想爹娘行不行初柔、初和这个样子,他们能走得安心吗他们用命护下的子孙就这么不值得你珍惜么”温婉全身都在颤抖,眼泪如滂沱大雨落下。

    温福生冲她咆哮“你知道什么你嫂子最心疼孩子,要是他们病了,你嫂子肯定会照顾的!我,我总要见她一面才好。若是他们活不了,那也是他们的命!”

    温婉瘫坐下来“哥,别再闹了,大嫂回不来了!你站起来,有个长子的样子。撑起这个家,别让它散了行不行”

    她哥蹲下身子捂住耳朵,痛哭流涕“回不来,回不来我就去找她!上碧落下黄泉,总能找到的。”

    她简直被气得无话可说,死容易,活着的人才更难不是么死了的人是解脱了,可是活着的初和初柔会因为父母双亡痴傻一生!初和会因为没有爹娘受尽欺负;初柔也会因为没有娘家被别人戳尽脊梁骨。

    她放下初柔费力爬上凳子,将脖子套进那根粗绳环成的圈。

    几乎同时她哥死死将她抱住,哭得声嘶力竭“你做什么别再给我添乱了!”

    “我死就是添乱你死就是解脱,死得其所不说你给屋主添晦气,人家三更半夜收留咱们做错了什么,你这上吊打滚的又是闹得哪一出谁活着容易”

    温福生捂着耳朵,躺在地上弓着身子无声痛哭。

    见他这幅样子,她抱起初柔厉声呵斥“哭出来!初柔,听话,姑姑在,哭出来!”

    她怀里的人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初柔,姑姑知道你听得见,哭出来!别怕,为了你娘在天之灵,让你那懦弱的父亲听听,咱们温家的姑娘不会被死人吓破了胆子!”

    她怀里的人没有动静,可是她的衣襟湿了一大片,滚烫的泪划进她脖子里。温初柔起初只是小猫般低低地呜咽,慢慢的哭声渐大。

    姑姑馨香的怀抱像临死前迅速给她们姐弟二人塞进草堆里的娘那样温暖,可她眼睁睁看着阿娘被人狞笑着拖走,泪流满面地冲她摇头。

    她把初柔初和丢进温福生怀里任他们哭得痛快“你的儿女自己不管,甘心任人作践,我看你死了拿什么脸面见她!”

    眼见着三人抱头痛哭,温婉才搂过小弟长舒口气。这么大的动静众人哪里睡得着,不过站在门外长吁短叹而已。

    见尘埃落地,林渊才领了洪川花大价钱连夜请来的大夫进屋给众人诊治。

    温婉走到门口擦了泪,弯腰对着洪川夫妇深深一礼“两位大恩,温家没齿难忘,今日给你们添麻烦了!”

    珍娘忙扶她拿起手绢替她擦泪“哪里的话,自家兄弟不用外道,别生分了才好。”

    人仰马翻地忙活了大半夜总算消停下来,温福生抱着儿女,看他们小小年纪眼里皆是惧怕和疼痛。锥心刺骨地抱着人痛哭了一夜,到底收了寻死的心。

     



第二十七章 出城
    傍晚,林渊和她哥回来的时候,拉回了几车粮食。她的幺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就那样低着头站在兄长身后,褪去了身上的朝气,变成了不苟言笑的小儿郎。

    温婉走过去,像往常那样温柔抱着他,脸上却是少有的严厉“把头抬起来!你还有大哥,还有我!我们温家人这辈子昂首挺胸,堂堂正正,不惧疼不畏死!”

    她弟弟抬起头抿着嘴泪眼婆娑地看她,却硬生生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倔强地对着湛蓝的天吸着鼻子。

    “姐,痛得喘不过气!”温有才忍了半天还是掉了泪,指着发疼的心口痛哭出声。

    她像她娘平常一样,拿尖尖的手指戳他弟弟的脑门骂他没出息。这个弟弟啊,她多希望他还是当初那个缠着她要糖的天真烂漫的幺弟。

    等姐弟两人互相依偎着擦干了泪,林渊和温福生已经将板车上的粮食米面都卸了下来。除此之外,还有给温婉炖汤的骨头和新采买的行装。

    “这今日不知明日事的年头,我和大哥商量着还是多买些粮食心里有底些。这骨头和肉我一会儿去炖上给你补补身子。”林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拎着捆骨头肉去厨房。

    “你放心,哥知晓错了。”温福生低着头,笨拙地从袖里掏出把掐丝描花木梳递给她,这是他小时候哄她常用的手段。

    果然,温婉食指一勾赏了他一颗爆栗,又气鼓鼓白了他一记。他摸着些微疼痛的额头,下意识咧了咧嘴,他的幺妹才不会真的与他生气。

    趁着天色还早,林渊夫妻俩利落地熬上了骨头汤又炒了几个菜。中间珍娘想要进厨房帮忙,见这两人默契十足,如胶似漆,倒也笑着歇了心思。

    这两口子搭伙过日,挨穷不难,受苦不难,难的呀,是那过尽千帆只取一瓢的暖心窝!

    等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端上桌,洪川还没从衙门回来。珍娘看孩子们巴巴盯着饭菜流口水,忙招呼众人动筷。

    温婉看着门外有些踌躇“再等等吧。”

    “不必等他,衙门要是忙,宿在那里也是常有的。锅里我给他热着饭菜,咱们先吃。”宿在衙门是常有,可家里有客还迟迟不归着实有些令她放心不下。

    孩子们不知大人心思,悲伤惧怕也被这勾人的肉汤吹散了不少。一时间俱是呼呼啦啦,箸碗相击之声。

    吃过饭,林渊又和温福生要去市集找牙行打听售卖的院落,被温婉拉住嘱咐二人买些刀剑石灰还有菜油带回来。

    就算来到青州城,她这颗悬着的心也还是没放下。如今有了衣服米粮,最缺的就是防身之物。李子村能逃出来是侥幸,若是再有什么变故有武器在手他们也不至于坐以待毙。

    珍娘则披着外衣站在院门处,痴痴瞧着她丈夫归家的那条青石小路。她站在冷风里抱着双臂有些心神不定,见温林二人出门还是忍耐不住,让他们去顺路去衙门瞧瞧。温林二人自然无有不应。

    月上中天的时候,林渊和温福生前脚刚扛回十把大刀和石灰等物,洪川后脚就推开了院门,风风火火冲进屋子“瓦剌攻城了!”

    看到珍娘和温婉从厨房走出来,洪川抓着妻子的手坚定地看向她“你也走,带着文礼一起。”

    珍娘看着他脸上都是汗,神色惶然。忙抬起袖子擦他的脑门,又迅速去厨房端了温热的饭菜给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你慢慢说。”

    洪川一天未进食,见到饭菜下意识狼吞虎咽的囫囵吞了半碗饭,才将事情说个清楚。

    “开战了,瓦剌这次来势汹汹,青州城怕是守不住。县太爷已经拟好了奏章上报朝廷,请派增援。趁现在还没打进来,你们快快收拾好行李跟我走。”

    一时间众人如乌云罩顶,被这突来的噩耗打得措手不及。温婉却似早有预料,提着裙子就往屋里冲。这动静惊醒了众人,又是一番兵荒马乱的收拾装车。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院里就站满了人,大包小包的行李堆满了破旧的驴车。趁着这空档,洪樊和林渊又连夜去车马东市购了两辆马车用来装粮食和柴米油盐、锅碗瓢盆。

    见收拾得差不多,洪川驾车带着众人七拐八绕地停在一处气派的三进大院前,院上牌匾刻着龙飞凤舞的“顾府”二字。

    他掀开车帘,众人挤在狭长的空间里晦暗不明地看他“下来吧,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

    林渊和温福生刚下马车就听到了这句意味不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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