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江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谁懂了我的乌托邦
赵言宽被师傅骂了两句,赶忙止住眼泪,撇着嘴有些委屈,却不敢顶嘴。他这个师傅常日里便是如此,大大咧咧,有口无心,在函青关也是出了名的脾气臭,赵言宽对此也习以为常了,想着只要师傅身子无碍,由他骂两句便骂两句了,又不会掉下块肉来,接过他手上白布,给他包起伤口来。
“将军!”
师徒二人正说着话,沐红衣背着素水娘的尸体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柳黛远兄妹二人。赵姓将军见了沐红衣,不顾伤口忙欲起身,被沐红衣摆手止住。
“赵将军伤情如何”
“不碍事,不碍事……”
赵姓将军听沐红衣问起伤情,忙道无碍,可瞧他那样子,沐红衣也看得出他受伤不轻,毕竟不是陷阵之将,身手自是不比方寸等人,也不再耽搁他包扎伤口。
“好,那抓紧包扎伤口吧……”
沐红衣问过赵姓将军后,将素水娘的尸体交予附近已包扎好的将士,吩咐将她好生安葬,又去查问其余兵将的伤情。
“伤亡如何可发现余孽”
“禀将军,兵将共有一百一十二人身亡,其中刀兵九十七人,弩手十五人,活下来的将
士,还有十人重伤,不知还能撑上多久,其余都是些轻伤,伤口也包扎得差不多了。寨中并未发现余孽,匪众尸体共计一百六十九人,已堆在一处,准备焚烧。”
沐红衣四下扫了眼,不由叹了口气。伤亡人数较她料想要多上不少,她纵使经历过无数死别之事,可终究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不免有些伤怀。
“死去将士的腰牌可找齐了”
“一百一十二枚,一枚不落。”
“好,去忙吧”【…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一将功成万骨枯,大魏将士,无论军职轻重,上到统军之将,下至跑腿小卒,皆配有腰牌。腰牌约半掌大小,正面刻着一个大大的“魏”字,背面则以小字刻着兵将姓名与籍贯。
兵将战死沙场时,若尸体损毁轻些,可将尸身烧灰封坛,依此送回故里,好好安葬,若是寻不见尸体踪迹,或是在乱军之中被踏成肉泥,也能送回些常日衣冠,以代尸身。置于腰牌,则尽数会被收于大魏镇国塔中,以彰其生前功勋,也供人参拜。如今大魏镇国塔中的腰牌,如悉数熔成铁砖,可再垒起**座镇国塔大小的铁塔来。
…………
宫乙木逃进白骨林中,知这瘴气古怪,纵使闭气敛息也会侵入体内,索性不做那无用之功,见柳黛远并未追进林中,知他想必是听过白骨林的古怪,被烟瘴挡在了林外。
林中瘴气来去无常,毫无规律可寻,宫乙木不知柳黛远是否守在林外,等烟瘴散退再进林子追他,丝毫不敢松懈,趁神智尚还有几分清醒,踉跄着向林中深处而去。
过了有一盏茶的工夫,白骨林中瘴气仍不见有半点散退的征兆,宫乙木身陷其中,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多远,只觉得脚下踉跄的步子愈发沉重,眼前也模糊不可见物,若不是他不时狠咬舌尖,扇着自己嘴巴,以此来恢复一丝清明,怕是早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十几息过后,宫乙木神智已不甚清醒,双目只剩一道细缝,睁不得眼,双腿更似是陷入泥潭之中,每拔脚迈出一步,都如绑着千斤重物一般,终是身子一倾,倒在地上,沾着枯枝烂叶落进了身前一道深沟之中,昏死了过去。
“我……这……是死是活……”
日升月落,日落月出,宫乙木再醒来时,脸色惨白如纸,林中烟瘴还未散去,眼前烟瘴蒙蒙,一片灰白,只知还在夜里,却不知已过了一夜一天,二十几个时辰。
说来也是天意,宫乙木逃入白骨林中,恰逢瘴气涌到林边,替他挡住了身后追杀的柳黛远,此番瘴气又久久不散,沐红衣本想等烟瘴散去,再去林中搜寻尸首,可等至日出,也不见烟瘴有半点儿消退之意,只得放弃。
“啊……”
“我……竟然……还活着……”
方一醒来,宫乙木霎时浑身剧痛
,一声痛哼,知自己未死,嘴角抽动几下,艰难挤出一丝的笑意。
常言道,祸害活千年,这话用在宫乙木身上,倒是颇为恰当。宫乙木只知白骨林中烟瘴古怪,能乱人心神,扰人神智,将人困死在林中,却不知这林中亦有解毒之物。
这解毒之物乃是林中一种小虫,经年累月,渐不惧烟瘴,可解瘴气之毒,这小虫约有指甲大小,通体火红,形如蚂蚁,喜在瘴气涌起时出巢,专择同类而食,故此林中也极为稀少。
宫乙木昏死之时,唇齿未闭,恰逢两只小虫在树梢觅食打斗时,不慎跌下梢头,正巧落入他口中,被他无意识时咽下吞入腹中,这才让他捡回一条命来。
“管他呢……”
虽不知自己是如何在烟瘴中得活,可既能活下来,便是万幸,宫乙木此刻也没多余的工夫去细想,只当作是造化了。
宫乙木本就身受重伤,之前自己虽点了穴道止住了流血,可毕也竟失血不少,加之昏死过去的这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身上委实没有半点儿力气,便连动动小指也困难至极,只得先缓住呼吸,一点一点积累着力气。
“陈惊蛰,柳黛远,沐红衣……”
宫乙木在心头一遍又一遍默念着几人名字,眼含怨毒仇恨之色,身子一时竟有了些力气,他向来睚眦必报,既在瘴气中得活,便认是天意如此,留他性命报仇雪恨。此刻宫乙木不知金獾已死
第三十九章 秦文植
奉常乃大魏九卿之一,位三公之下,居九卿之首,司宗庙礼仪,掌礼乐社稷。历朝历代,宗庙祭祀之事,向来是重中之重,奉常之位,皇帝择人之时,必然千挑万选极为慎重,非深信之人不可。
“见过父亲大人!”
沐红衣见秦文植翻身下马向她走来,随手将偃月刀插在地上,几步迎在父亲身前,膝下一弯,额头紧贴在地上,施以大礼。
“拜见奉常大人!”
沐红衣见礼,身后众兵将也不需吩咐,随她齐刷刷跪在地上。秦文植在大魏之中声誉极高,十六年来正礼修典深受敬仰。
这些函青关的兵将亦是如此,常日里对这位奉常大人耳闻颇多,知他知书达理,见闻广博,心中或多或少有些仰慕,只是戍关缘故无缘得见,今日得见真容,自感是一桩幸事,再者秦家与北境玄武旗的渊源颇深,这些函青关的兵将又岂会不知,一时问礼之声响彻山林,惊飞林中无数禽鸟。
众兵将跪地贴首,柳黛远也抱拳拱手行了江湖之礼,他隐约记得幼时听爷爷提起过这位奉常大人,颇多赞誉。柳瑶池见哥哥行礼,也有样学样抱拳拱手,她虽未曾听过秦文植之名,可既已与沐红衣以姐妹相称,那秦文植自也算作是的她长辈了。
兄妹二人施礼,一旁的陈惊蛰却是傻愣愣呆立不动。这倒也不是他不懂礼数,一来兵将问礼之声响如雷震,一时将他唬喝住,二来他不知道奉常是何意,更不知秦文植之名,并不似兵将那般心怀仰慕,待石坚皱着眉头瞧向他时,这才回过神来,忙学着兄妹二人的样子施礼。
至于大块头,哪知礼数为何物,石坚瞧来,便呲牙咧嘴瞪目以对,石坚见大块头身形异于常人,不知他是人是怪,也不敢轻易招惹。
陈惊蛰三人一身江湖打扮,在兵将之中颇为显眼,秦文植瞥见三人,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早年游学,与江湖中人打过几年交道,也并不排斥,不过瞧见大块头,仍是不由愣了愣。
“好了好了,如今我已辞去奉常之职,不再是什么大人了,受不得你们如此大礼,别跪着了,都快起来吧!”
秦文植扶起跪在身前的沐红衣,俯身替她掸去膝上尘土,见兵将还跪地不起,忙又招呼众人起身,他在奉常之位一十六个年头,虽身份极高,却最受不得人跪他。
“一年多不见,长高了些,也晒黑了些。”
兵将闻声渐渐起身,秦文植却是不再理会他们,上下打量起沐红衣来。秦文植年近半百不曾婚娶,膝下只有沐红衣一个养女,虽无血脉亲缘,却待之胜似己出,此时见她一身血污,心下一阵酸楚,眼眶一湿将她揽入怀中,声音也甚是沙哑。
沐红衣闻言鼻尖一算,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大概
只有在秦文植面前,她才会记起自己是个女儿身,恢复几分女子模样。他父女二人一人高居庙堂,一人远在军帐,自沐红衣从军之日起,二人聚时加在一起,也不足半月,今日在北境得见,心上皆是欢喜,情至深处,一时倒也都忘了还有兵将瞧着。
“父亲辞去奉常之职了”
片刻过后,沐红衣念起身后有兵将在,自知失态面颊一红,悄然抹了下眼角,自秦文植怀中脱身。
“算是吧,被铁蹄踏破的各国礼制乐典如今已修复完整,我也算不负陛下嘱托,便上折允乞骸骨,陛下本不应允,可见我辞官之意已绝,先许了我一年告假,奉常之责暂由太史代理,待期满之后,若我心意不改,再准我骸骨。”
秦文植十六年来修补各国礼乐,可谓是掏空了心血,年不过半百,却已是须发皆白,眼中虽神光奕奕,不输而立之年,可容颜相貌已远胜花甲古稀。
“沐将军,死去将士的尸体需抓紧送回函青关,我等受陛下旨意护送秦奉常,故不可抗旨代劳,您看这样可好,我将坐下马匹借与这些将士,由他们快马加鞭将尸体和重伤将士送回函青关先行复命,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趁父女二人叙旧之时,石坚已问过方寸等人,知晓了夜袭獾子岭的来龙去脉,这时方对陈惊蛰三人有了些好感。石坚知秦文植父女二人相聚不易,可他有旨在身,不便代劳,如此便想出了个折中之法,也好让二人趁此多相处几日。
“那就谢过石统领了!”
“沐将军客气了。”
石坚见沐红衣应允言谢,道了句客气,当即传令下去,随他而来的禁卫闻令下马,牵着缰绳将马匹领至兵将之中,搭手帮着将尸体放在马上以绳索绑紧。破寨当夜,三名重伤将士未能撑至天明,如今尸体已有一百一十五具,加上七名重伤的将士,五十匹马将将够用。
“方将军,吴将军,拜托二位了。”
沐红衣在兵将中点了几个轻伤将士,又遣方寸与使戟将随行,有他二人在压阵,沐红衣也可放心些。方寸二人领命,与沐红衣禀退后翻身上马,一扬马鞭,座下嘶鸣声起,伴着蹄下烟尘,直奔函青关而去。烟尘渐远,过不片刻,便已也瞧不清了。
“红衣,你还未与我介绍这几位少侠。”
秦文植方才只顾得与沐红衣叙旧,一时忽略了陈惊蛰三人,他少时游历江湖赏景寻趣,见他三人年纪轻轻,似都不及弱冠之年,与自己昔年无甚差别,不免也想起年少之时。
“这二位是柳黛远与柳瑶池,出身横剑谷,这位少侠叫陈惊蛰,无门无派,至于他身旁这位,红衣也不知该如何介绍了。”
听父亲问起,沐红衣忙将陈惊蛰三人引给秦文植,他三人还好说,可说起大块
头,沐红衣也一时犯了难,不知如何称呼。
大概是沐红衣的缘故,柳瑶池见了秦文植,竟有几分扭捏,跟在兄长身后低头含胸捏着衣角,脸颊微红,想来是知道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是她沐姐姐的父亲,收敛了性子,不敢放肆。
陈惊蛰虽不似小姑娘那般扭捏,可也不见得会好上多少,他长于山壤,少见生人,待人接物的礼数陈驱虎虽教过他,可眼前这位什么奉常大人,他确实不知该如何相待,之前见兵将跪他问礼,知定然个显赫人物,念着少说少错,只愣愣笑着,不愿多言。
“见过奉常大人,幼年之时曾听家中长辈提起过大人,今日得见,实属幸事。”
柳黛远瞧见二人模样,暗自偷笑,这二人指望不上,大块头更是想也不必去向,自然而然,便只剩下他了。
“横剑谷你二位莫非是柳闻道柳老爷子的后人”
听沐红衣说二人出身横剑谷,秦文植眉头一扬,有些惊喜。他昔年游历江湖逢难时曾为柳闻道所救,后二人脾气相投,柳闻道敬他博闻广记,而他则钦佩柳闻道剑法精妙,便结成了忘年之友,甚至二人酒醉之时,柳闻道险些将掌上明珠许给秦文植。
“大人与家祖认识”
柳黛远闻言也颇为惊讶,他虽记得幼时听爷爷提过秦文植之名,却只当是这位奉常大人声名在外,未曾想过二人竟然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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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回关
天愈渐暖,虽还在春时,可这三四日里,却是不逊盛夏,官道两侧林中虫影也越发多了起来,每到傍晚歇息时,蚊虫甚是扰人,似是被兵将身上的血腥味吸引,不停绕众人嗡嗡飞着,趋之不散,哪怕生了烟火,过不片刻,便又聚成一团,见空叮咬。
三四日来,食物倒是不缺,林中野鸡野兔飞禽幼兽不在少数,兵将各凭本事,倒也都饿不着,只是火候嘛,多少差了些,不是焦了,便是还有几丝生肉味儿,味道委实不敢恭维。
其间陈惊蛰百无聊赖,无意中倒是露了一两手,打来两三只獐子,宰了烤着,虽无盐巴,也无佐料,兵将又人数众多,一人分不过一两口碎肉,可滋味却是比他们自己动手要好上太多了,以至自那以后,沐红衣方下令休息,众兵将迫不及待窜进林子里,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各自拎着打理好的野味,齐刷刷围在陈惊蛰四周,其意嘛,不言而喻。
一来二去,陈惊蛰与兵将倒是更加熟络了,甚至石坚这个原本对江湖中人无甚好感的,也因嘴馋的缘故,悄悄塞给了陈惊蛰不少银子,想让他给自己开个小灶。昔年他还在卫山河麾下时,军中便以能吃上一两口卫山河亲手烤的一鸡半兔为荣,他有幸吃过一只兔腿,那滋味时至今日还令他魂牵梦绕,如今尝过陈惊蛰的手艺,隐约不比卫山河差上半分,自打日出起,便盼着太阳早点落山。
“你姥姥的,你们这些家伙,是他娘的把我当成厨子了!”
陈惊蛰正翻着架在火上的四五只野味,抬眼瞧了瞧围在他四周抱膝坐着的兵将,见各个眼如铜铃,咽着口水胜似恶狼,不由笑着骂出声来。
“哈哈哈哈……”
兵将听见骂声也不恼怒,反倒放生大笑起来,他们尽是些粗人,若碰上个说话文邹邹的书生才子,反倒觉得别扭,倒是陈惊蛰这般能插科打诨与他们说笑的,正对了胃口。
“这是你们仨的兔子,这是你们俩的野鸡,谁再去捡点儿柴火来,火不够了。”
过了片刻,火上野味已是黄澄澄油光熠熠,不时滴落着油水,香气扑鼻而来,陈惊蛰依次将野味交到五个将士手上,其余兵将闻着香味,皆是眯着眼将香气狠狠吸入鼻中,一时沉醉其中,竟谁也不理会陈惊蛰的吩咐。【¥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他娘的,我说让你们捡柴火去,都是聋子啊!”
“这就去,这就去……”
待陈惊蛰扯起嗓子笑着又骂了一声,方才有三名将士回过神来,立马起身向着林中跑去。这三人也是聪明,起身之际,并未将手上打理好的野鸡野兔交到身旁同伴手上看管,反倒飞快塞给了陈惊蛰,待拾回柴火,自是他三人野味先架在火上,可不需再排着等着。
“他们三个够了,用不上这么多人!”
那三人挤过众人奔林中而去,其余兵将也反应过来,皆后悔自己慢了半步,直骂自己糊涂,也骂这三人滑头,正想要依样画葫芦时,却被陈惊蛰摆手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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